“几年后,佩丽又一次发难了。人们请求卡皮奥兰尼公主给发怒的女神们献祭品,但她上过学,根本就不相信这个古老的迷信仪式。她走到基拉韦厄火山口的边缘,摘下一只浆果,可是没有按往常的仪式把一半扔给佩丽,而是自己全都吃了。人们吓得浑身发抖,等着她被利箭般的火舌击倒。但她安然无恙。“你们会想,这样一来总该破除这种迷信了吧,其实不然。1880年,一股强大的熔岩流逼近了希洛城,人们都祈求卢丝公主来拯救他们。她走向火河,向佩丽祈祷,然后扔进一瓶白兰地和六块红色的丝帕。熔岩流竟奇迹般地在城边停了下来。“这一下又使古老的迷信复活了。因此,当1887年的那次喷发来临时,当地的教士们声称只有用皇族的血来祭奠才能使女神息怒。莱克利克公主以绝食而死来抚慰发怒的佩丽,那一次却没有成功,佩丽继续兴风作浪。“你会以为这次夏威夷人总该醒悟过来了。但是,信不信由你,许多当地人仍在向这条河里投掷小猪、浆果,希望使它停下来,不要流进自己家里,他们先向佩丽乞求,然后去教堂向基督祈祷。”丹博士说:“自己的家园处于危难之中,他们一定感到绝望。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无论做什么都不应该责备他们。”“这是人之常情,”詹诺博士表示同意,“但如果他们的祈祷要得到什么报答的话,那就要靠我们这些研究火山的人了。这是义不容辞的责任,可我已经绞尽了脑汁,还是想不出一个能阻止熔岩河流进希洛城的办法。”眼前的景色既壮观又恐怖,巨龙般的熔岩河,金黄色的源头,黑色的河身,曲曲弯弯,绕过山谷沟壑,绵延而下35英里,眼看就要进入城区了。在他们脚下大约一千英尺处,“河水”绕过一个山丘,忽然折向右边。“它在那儿向右转弯,”哈尔说,“如果能向左转会怎么样呢?”詹诺博士听了觉得很有趣。“卢瑟福总统通常把它称为未经确定的问题,”他说,“现在没必要考虑它,因为地球上没有什么力量能使那条河改道。”“但如果能做到的话……”哈尔仍不死心。“噢,如果能办到,我们的问题当然也就解决了。熔岩河就会顺着那个山谷流向东北方向。”“沿途有没有村庄或城镇?”“没有。山谷下面除了荒野一无所有。”“那就是说它可以不造成任何危害而流进海里啰?”“是的,但我说过,这根本办不到。”“也许办不到,”哈尔说,“我只是想想,如果能在那儿把它堵住,它就会改道……”“我亲爱的年轻人,”詹诺博士不耐烦他说,“你怎样才能使那条火河改道呢?它像尼亚加拉瀑布那么大。实际上要使尼亚加拉河改道要容易得多,因为它在露天流动,而这条河却在岩石隧道里流,你都无法接近它,怎么能让它改道呢?”丹博士看得出詹诺博士发火了。“别说了,哈尔,”他说,“我们不能用不可能完成的计划来浪费詹诺博士的时间。我们得现实点儿。”哈尔还是不肯轻意放弃自己的想法。“你说地球上没有什么力量能阻止它,”他说,“我相信你是对的。”“嗯,你能认识到这一点我很高兴。”詹诺博士说。“地球上也许没有什么力量能完成这项任务。”哈尔继续说,“但空中的力量怎么样,飞机不是能扔炸弹吗?我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我想是的。”詹诺博士说。他转向丹博士,“我想知道我们的讨论能不能不受你这位年轻朋友的干扰?”哈尔勉强笑了笑,“对不起,博士。我知道我什么时候不受欢迎。”他走下山坡去仔细观察熔岩河的转弯处了。17、救命的炸弹“真是一个固执的年轻人!”詹诺博士说。丹博士没有搭话。他盯着这条黑色的长河思考着,“确实可能。”若有所思地说。“好了,博士。”詹诺博士说,“你可没提出什么严肃的想法。”“是的,我觉得它值得考虑。河上那层壳你认为有多厚?”“噢,我可不知道,可能是6英尺,也可能是10英尺。”“爆破弹能炸开它吗?”“这个问题只有爆破专家才能回答,我想如果炸弹足够多就能把顶部炸开。”“碎块会落进熔岩流里。大量的碎块就能把它堵住,迫使它改道。”“理论上说得过去。”詹诺博士并不赞成,“可是去哪儿弄轰炸机呢?”“从美国军队那儿怎么样?在洛克菲尔德不是驻扎着一个轰炸机中队吗?”“是的,但他们不会管这事。他们的任务是打仗,不是对付火山。这个工程要花很多钱,他们会认为把军费花在民用工程上不合适。”“我好像记得,”丹博士说,“当国内出现灾难,如火灾和洪水时也动用过空军的飞机。至于代价,绝不会像失去希洛城那么大。我们请他们帮忙,你看怎么样?”“我不明白,”詹诺博士说,“你怎么对那个孩子的胡思乱想那么重视,他读的科学幻想书太多了。看来他对你的影响很大呀。”丹博士的脸由于愤怒和不安变红了,“我不想讨论这个问题。我和亨特的关系不像你想像的那么好,其实,他快要被解雇了。不管怎样,我觉得这个办法值得考虑。至少问一下不会有什么害处吧。”詹诺博士挥挥手,勉强同意了,“好吧,就问一下,我们到下边的观察所去打电话。”他们叫回哈尔,上了车,回到基拉韦厄山口,走进火山观察所。这是一座由石块砌成的建筑物,可以抵御火山喷出的火焰。里面到处都是令人眼花绦乱的仪器,地磁仪、地震仪、比重计、分光镜、高温计,墙上挂满了地图和图表。詹诺博士拿起电话,呼叫休·C·吉尔科里斯少校,基拉韦厄驻军的指挥官。他向少校解释了哈尔的计划。“请注意,”他说,“这不是我提出来的,说实在的,我觉得这根本不可能。我怀疑轰炸中队有没有足够的能力使熔岩流改道。”其他人听不到少校的回答。詹诺又说话了:“噢,你理解错了,我不是说军队用爆破弹干不了大事,但你必须认识到你现在对付的是自然界最强大的力量之一。”又停了一会儿,詹诺博士说:“好吧,我感到很奇怪,你怎么会接受这个建议。记住,我对此事不负责。无论如何,如果你给檀香山打电话……”他放下电话,吃惊地瞪着丹博士和两个孩子。“少校觉得值得试试,”他说,“他要给在檀香山的参谋部打电话,我们得在这儿等回信。”半个小时以后,少校来了电话,轰炸机中队的三名军官已经坐飞机去熔岩流现场视察。他要求火山学家们回到需要爆破的转弯处,报告他们的精确位置。他们立刻回到河道的直角转弯处。从檀香山飞到那儿需要一个小时。他们一边等,一边仔细地观察着地形,詹诺博士变得比较乐观了。飞机飞到希洛城上空,沿着熔岩河一直飞到他们几个人头顶的上空,在那儿盘旋着。爆破专家们忙着研究地形,进行测量、拍照,然后又朝檀香山方向飞去。火山专家们回到观察所,焦急地等待着消息。哈尔心急如焚,他闭上眼睛想平静一下,但眼前总是浮现出黄黑色的恶魔冒火的爪子。再过两天,它就会使三万多人无家可归。消息终于来了,但不是通过电话。吉尔科里斯少校亲临现场,他带来的消息非常令人振奋。“我们准备干了。”他说,“军用运输船‘罗亚尔·T·弗兰克’号已经带着二十颗六百磅的TNT炸弹和二十颗三百磅的瞄准用教练弹上路了,明天一早就能赶到。轰炸机一共十架,按计划同时到达。法律部门还要选几个老百姓监督把炸弹从船上卸下来,装上保险,再送到飞机上。然后我们就在那条河上打开个缺口。”詹诺博士告诫他:“你们也许只能打开一个缺口。”“我们会干得更出色。这堆六百磅炸弹的威力会使你大吃一惊。爆破手们告诉我,它能在坚硬的岩石上炸一个12英尺深的坑,难道还不能把壳顶炸开。”“更使我惊讶的是,”詹诺博士说,“军队怎么对这件事这么感兴趣。”“我们怎么会不感兴趣呢?希洛是夏威夷第二大城市,如有可能我们当然要拯救她。不仅仅是为了这座城市,希洛港仅次于珍珠港,在国防上也有重要意义。如果这股熔岩流继续流下去,不仅会摧毁这座城市,还会把港口填平。你看,无论是出于军事目的,还是出于人道主义,我们都没有理由不竭尽全力来拯救希洛城。”18、森林火灾第二天一大早,运输船就到了,炸弹被运到机场。十架战斗轰炸机,两架侦察机和两架水陆两栖飞机早就等在那儿了。它们在黎明的时候就带着20名军官和37名士兵从擅香山的洛克菲尔德机场出发了。每架飞机上都装备两颗六百磅的配有0.1秒延时装置的爆破弹和两颗用于瞄准的三百磅的教练弹。第一架飞机在上午8时45分起飞,然后每隔20分钟起飞一架。两架侦察机在爆破点上空盘旋着观察爆炸情况。指挥官们邀请詹诺博士和丹博士一起坐在一架侦察机上,哈尔和罗杰在另一架飞机上。飞机飞到爆破点上空时,两个孩子怀着极大的兴趣观察着“黑蛇”的转弯处。一个黑色的物体从飞机上落了下去,正中目标,腾起一团灰白色的烟云。看来没有炸开顶部。“这只是一颗三百磅的教练弹。”哈尔身边的指挥官说,“它只装黑火药和沙子,爆炸时会产生一团明显的烟雾。这样投弹手就能判断是否击中了目标。”那架轰炸机转了一个圈,又飞回转弯处上空。爬高,准备,俯冲,又扔下一个大得多的黑色物体,这是一颗六百磅的TNT炸弹。炸弹落到河顶上爆炸了,发出惊天动地的霹雳声。已经变成黑色岩石的河顶被炸成了碎片,一股白热的熔岩从下面的熔岩河里喷向天空,高达几百英尺,在空中变成桔红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分散成扇形,又落了下来。指挥官们对爆破结果非常满意。飞机又飞了回来,扔下另一颗炸弹。这次炸开了一个二三十英尺宽的洞,大量的黑色岩石碎片落到熔岩流里,堵住了一部分河道,熔岩开始从洞口溢出,向左边流去。这正是哈尔所希望的,他不禁得意起来,但他立刻又提醒自己还会有万一,说不定还会出什么岔子。他焦急地等待着另一架轰炸机。可惜,这次扔下的教练弹离目标较远。飞机兜了个圈子,又投下另一颗教练弹,正中目标。它又回到爆破点上空,投下一个大家伙,把洞口扩大了20英尺,岩浆粘结着巨大的砾石,轰轰隆隆地滚进熔岩河里。“拦河坝”越来越高,更多的熔岩从洞口溢出来,形成一条光闪闪的熔岩流。尽管只有六七英尺宽,却是沿着相反的方向流经山谷,直奔大海。炸弹一个接一个地开了花,裂口越来越大,直到这个魔鬼的后背被彻底炸开。裂口处填满了石块,被堵住的“河水”,急于寻找出路,便从左边滚滚而出,形成一股强大的熔岩流,向荒无人烟的山谷流去。希洛城得救了,从“大坝”较低的地方溢出的岩浆还会继续向希洛城流动,但在到达城区以前就会凝固了。哈尔兴高采烈的心情被新的焦虑搅乱了。他看到在新河道里流动的桔红色的“河水”,有越过一个山丘的危险。那样的话,山丘另一侧的几间房子就会被烧毁。爆破任务完成后,侦察机飞回机场。哈尔向詹诺博士和丹博士提起他所看到的新情况。“是的,我也注意到了。”詹诺博士说,“和当兵的说没用,这不是轰炸机的事。我认为,我们应该去调查一下。遗憾的是我得回观察所了。”“那么我们替你调查吧。”丹博士建议道。“太好了。但你们需要一辆车,我给你们借一辆军用吉普。”吉普车载着丹博士、哈尔和罗杰向西南方向驶去,越过一个个低矮的山丘,然后向西驶向熔岩河流过的那条山谷。这条路很少使用,与其说是公路,倒不如说是山路,路面坑坑洼洼,车子从上面驶过,颠得他们头晕目眩。最后他们终于来到了那个山丘上。山丘的一边是小小的村落,一边是凶猛的熔岩河。“从这儿看还不太坏,”丹博士说,“山丘的高度足可以挡住熔岩,我们可以回去报平安了。”他看看不断向他们逼近的“河水”,“流得真快,我们离开这儿吧。”吉普车调了个头又驶进了荒凉的山谷。四周热气逼人,烟雾在头顶上飘浮着,还有一些奇怪的像玻璃丝一样的东西,挂在灌木丛上,而且越来越多。看起来就像点缀过的圣诞树一样。“那些玻璃丝似的东西是什么?”罗杰不解地问。“是熔岩,”丹博士说,“迷信的人说那是佩丽的头发,发怒的女神揪下自己的头发,撒向空中。实际上它来自那条熔岩河里的熔岩喷泉。风把这些粘糊糊的岩浆吹散,拉成一根根长丝。它们随风飘荡,遍布旷野,点缀着树林和灌木丛。”透过周围的高大林木,仍然能看到那条熔岩河。本来他们离它越来越远,但奇怪的是。温度似乎在升高。前面传来一种树木燃烧时发出的噼噼啪啪的声音。他们转了个弯,才发现路已经被一股10英尺高的熔岩河切断了。他们赶紧刹住了吉普车。“这儿过不去了。”丹博士说,“我们得回去看看这条路到底通到哪儿。”他们调过头来,沿着山路向回开。越来越浓的烟尘呛得他们不停地咳嗽。路边的树已经烧了起来,火势越烧越旺。突然,吉普车又停了下来,他们眼前又出现了一条熔岩河。很明显,那条河已经分成两股,他们恰好被夹在中间。熔岩碰到的每一棵树,每一丛灌木都冒出火苗。火焰舔噬着车轮。“趁车还没着起来,我们快离开这儿吧。”哈尔说。他们急急忙忙地下了车。他们跑进树林里,火舌在后面紧追不舍。这是一个热带丛林,一棵棵参天大树上缠绕着藤蔓。他们没有砍刀,只能用手撕扯开荆棘和爬山虎,开出一条道路。他们喘息着,搏斗着,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努力,但大火却步步紧逼,热气烘烤着他们的后背。紧张和恐惧使他们发疯似的想在丛林中打通一条路。胳膊被划破了,满手都是血。火焰已经烧到了他们身上,后背和裤子都着火了,脖子被烧得疼痛难忍,而且还能闻到自己头发被烧焦的味道。年纪最小的罗杰走得较快,一直在前面10英尺的地方。哈尔跟了上来,丹博士在他后面跌跌撞撞地走着。忽然,后面的脚步声没有了,哈尔急忙回过头来,看看博士出了什么事。丹博士已经停止了搏斗,像一尊雕像似的一动不动地站着,随后就瘫倒在地。“罗杰!”哈尔喊道,“快救博士!”他们架起瘫作一团的科学家,艰难地向丛林外走去。他们一步步地向前挣扎着。时间一秒钟一秒钟地过去,火势越来越旺,他们周围树叶卷曲着,噼噼啪啪地燃烧起来。最后他们终于冲出了灌木横生的树林,来到一段布满碎石的路上。他们汗流侠背,上气不接下气,吃力地带着博士顺着山谷走下去。他们刚刚逃离的那片树林顷刻间就轰轰燃烧起来。正在这时,他们听到了另一种声音,发动机的嗡嗡声。一辆军用吉普车迅速驶入山谷,停在他们身边。“这儿够危险的,”司机说,“我们估计到你们需要帮助。快上车吧。”他们满怀感激的心情,扶着博士一起上了车。“你们的伙伴怎么了?”开车的军官问。“昏过去了,”哈尔说,“恐怕不是一般的昏迷,最好是立刻把他送到医院去。”“希洛城有一家医院,”军官说,“但如果病情严重的话,最好还是去檀香山的女王医院。去机场只多用五分钟,我们给你们派一架飞机,一个小时之内就能把他送到医院。”他们感激军队能够做一些份外的事情。哈尔和罗杰看着博士被送上一架军用飞机后,也爬了上去,和他一起飞向檀香山。医院事先接到了电话,已经派出一辆救护车在机场等候他们。不久,昏迷不醒的博士就被送到著名的女王医院,受到了医生的护理。他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呼吸急促,脉搏跳得很快。他显然对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当詹姆斯·克拉克医生进行检查时,哈尔和罗杰就坐在旁边。过了一会儿,医生面对哈尔坐了下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正拼命地想从着火的树林里逃出来,他忽然僵直不动了,接着又瘫倒在地上。”“如果只是昏迷的话,他早就该清醒过来了。他经常得这种病吗?”“有时候他会变得僵硬,像大理石雕像一样站一两分钟。他的眼睛突出,目光呆滞,脸色由苍白变成蓝色。我抓住他的胳膊时,觉得他的肌肉像拧成的绳子一样硬。”“在什么条件下发生这种情况呢?”“嗯,第一次是在浅间火山口,他似乎回忆起什么可怕的往事。”“过后他记得发生的事情吗?”“不,他什么也记不得。”“还有别的外界刺激使他发作吗?”“有一次,晚上发生地震,他尖叫着跳起来,发疯似地捶打着墙壁。还有一次,我们在‘法尔肯岛’潜水时,他得了‘氮中毒’。有时候他还像疯子一样唱歌。”“很有意思,”克拉克医生说,“我开始意识到是哪一类病了。他的情绪怎么样?经常发火吗?”“他变得很多疑,以为我们都在陷害他。”“对,”克拉克医生说,“听起来很像轻癫痫。”“那是什么病?”罗杰问。“噢,是一种轻度的羊角风。”哈尔大吃一惊。“会是那种病?我一直以为癫痫——嗯——是一种大脑疾病,有点精神错乱。可丹博士是个很聪明的人,甚至是杰出的。”“我的朋友,”克拉克医生说,“别忘了我们的大脑都有点儿毛病,都有点儿精神错乱。对于癫痫病患者来说,有些人拥有非凡的思维能力。朱利亚斯·凯撒、彼特拉克、彼得大帝、默罕默德、拿破仑,他们都患有癫痫病,可都是天才。有几种癫痫病是很可怕的,由于你没提起痉挛,我推测这是一种较轻微的癫痫。不要被‘轻’字迷惑了,和‘重癫痫’相比,它是轻的,但即使是轻癫痫也会致命的。”“可怎么会得那种病呢?”“有很多可能致病的因素,脑震荡或机械损伤就是一种原因。在他的工作过程中,我推测他的神经一定受到过严重刺激,要不就是发生过某种事故,或两者都有。”“有一次他刚要告诉我们的船长一些他的可怕经历时,却忽然闭口不谈了。他显然不愿提起那些往事。”“他是否因身体某个部位经常性的疼痛而常发牢骚呢?”“除了左边头疼以外没有其他症状。他自己好像也不在意。”“噢,也许就与此有关,我们应该给他拍一张头部的X光片。”当病人从放射室被送出来时仍然处于昏迷之中。克拉克医生和另外两名医生走进一间小黑屋冲洗底片,然后拿着那些照片回到哈尔面前,把它们举起来对着光线。“病因找到了,”他说,“那块黑色楔状物是一块颅骨碎片,压迫着神经中枢。有时候他的头部会受到类似机械震动的冲击,那个碎块一定要取出来,而且手术必须马上进行,否则他可能永远也不会苏醒了。怎样征得他的亲属的同意呢?”“我不认识他的亲属。”哈尔说,“他受雇于纽约的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他们会知道的。”“我们立即发电报,不能再浪费时间了。我们等回音的时候,就要做好一切准备。”丹博士早就被送到手术台上,外科医生站在旁边等着住在纽约的这位科学家的父亲的回音。同意的消息一到,手术就开始了。在手术室的走廊上,有一排椅子,是给这些焦急的朋友——哈尔和罗杰准备的。他们现在才感到他们是多么喜欢这位年轻的科学家,尽管他有时捕风捉影。脑手术是一件非常精细和危险的工作,病人已经被休克折磨得奄奄一息,很可能经受不住这种考验而死去。半个小时过去了,仍然没有消息。一个护士从手术室走出来,匆匆忙忙地穿过大厅。哈尔立刻跟了上去,“怎么样?”护士摇了摇头,仍然急匆匆地向前走。哈尔走回来,沉重地坐在椅子上。摇头是什么意思呢?是由于护士不允许乱说,还是最坏的事情发生了?足足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孩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走廊里走来走去,像焦急等待着父亲一样。手术室的门开了,一个穿白大褂儿的人一阵风似的走出来,向大厅走去。两个孩子不耐烦地等待着。终于,克拉克大夫和其他医生出来了,又匆匆忙忙地从他们面前走了过去。“请等一下!”哈尔央求道:克拉克医生转过身来。“他怎么样?”“他会好的,”医生说,“手术很成功。我们把碎片取了出来,但那一部分发炎了。你的朋友要休养很长一段时间,大约六个月以后他才能去逛另一座火山。现在,如果你不介意……”他一边说一边转身走了。哈尔和罗杰怀着难以形容的心情走进了病房。他们最大的快慰就是手术成功了。然而当他们意识到火山探险就此而结束时,又觉得很失望。他们坐在丹博士的床边。他仍然昏迷不醒,但现在已经和原来不一样了,情况好多了。圆睁的眼睛闭上了,呼吸也变得缓慢而轻松。“他真的睡熟了,”医生说,“你们怎么不去吃点东西?”罗杰走了出去,哈尔依然守在病人床边。等罗杰回来后,哈尔才出去。当他经过接待处时,听到一个人正在打听丹·亚当斯博士。哈尔停了下来。“你在找亚当斯博士吗?”他问。“是的,我是檀香山广告者报的记者,我想向他采访一下关于爆破的事。”“对不起,他现在不能接受采访。他刚作过手术,现在正在睡觉。”“你是他的助手哈尔·亨特吧?”“是的。”“那么也许你能给我讲一讲。”哈尔犹豫了一下,说:“我希望是由他来介绍,但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说话。好吧,我就尽我所知谈些情况吧。”哈尔刚刚说完,又有两个人来找亚当斯博士。接待室的人告诉他们,丹博士现在不能会客,他们转身刚要走,哈尔迎上去作了自我介绍。“我是亚当斯博士的助手,”他说,“我能帮你们做点什么吗?”“这是辛克莱尔先生,我叫斯科特,跟亚当斯博士一样,我们也在美国博物馆工作。博物馆刚才给我们发来电报,说丹博士在这所医院里,我们就赶来想看看有什么事情。”“你们太好了,”哈尔说,“他现在睡得正香。我正想出去吃点东西,一起去好吗?我们在饭馆里好好谈谈。”吃完薄煎饼、涂奶油的猪肉,又喝了一杯咖啡后,哈尔给两位科学家讲述了那夭发生的一系列可怕的事情:爆破熔岩流,逃离森林大火,飞向檀香山和紧张的外科手术。“医生说他需要休养六个月。”哈尔说。“你怎么办呢?”辛克莱尔问。“我想大概无事可作。”哈尔说,“但我们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早日康复。你们还没告诉我,你们在博物馆里的工作情况呢?”“我们的工作很有趣。”辛克莱尔说,“我们正在设法收集一些鲸和捕鲸的情况。研究现代捕鲸方法很容易,然而我们想知道的是在帆船和捕鲸船时代怎样进行惊心动魄的捕鲸活动。那时很著名的捕鲸船只剩下很少几艘仍然在海上航行。我们已经发现了一艘正在追踪鲸的船,并决定跟它一起去。”哈尔的眼睛亮了,“你说得太有意思了。”他说,“我真想多听一点儿,可我得回去照顾我的病人了。明天早晨再来一次怎么样?那时候他会醒过来,看到你们一定很高兴。”丹博士一直熟睡着。孩子们虽然愿意守护在他身边,医院的规定却不允许。他们只好到一家旅馆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又回到了医院。19、谅解克拉克医生在楼下的大厅里等着他们。“你们的病人醒过来了,”医生说,“他急于要见你们。我想你们会发现他变了许多。”护士把他们带进病房。丹博士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手里拿着一份晨报。“你们呆的时间不能太长。”护士提醒道,“你们知道,他还很虚弱。”“虚弱?没事。”丹博士睁开眼睛说。孩子们注意到他的目光不再那么冷酷,令人毛骨惊然了。“我觉得像换了一个人。今天早晨对我来说一切都变了。孩子们,坐下,我有点事要跟你们说,实际上是要向你们道歉。”“那没必要。”哈尔说,“你好好躺着,我们谈点别的不更好吗?”“不,我一定要跟你们说。我对你们两个人太不公平了,还有艾克船长和奥莫,我希望他们也在这儿,我也能这样对他们说。”“他们会来的。”哈尔说,“昨天晚上我给他们发了电报。”“医生给我讲了许多我不知道的事情。”丹博士继续说,“他说我有很长一段时间精神不正常。现在我知道他说的是对的。我曾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但我希望你们不要责怪我,因为我脑袋里有那块碎片。医生还告诉我说我有几次失去了记忆,如果不是你们照顾我,我早就没命了。”他伸出手来,紧紧地握住哈尔和罗杰的手,“我一直在想,我对我过去的一些想法感到非常可耻,特别是当我看到了对你的访问记以后,不用说你们已经看到了。”“不,我们还没来得及看。”哈尔拿过报纸。整个头版登载的全部是熔岩流的爆破工作。有几张从侦察机上拍摄下来的照片,有詹诺博士的声明和希洛市长的感激之辞,还有一份轰炸指挥官的报告和一份参谋长的军事报告:“这次行动军方的开支总计二万五千美元,而拯救出的建筑物和财产价值五千一百万美元,因此,从经济观点来看,显然是很合算的。更重要的是三万居民和他们的家园得救了。据目击者说,任务完成得非常出色,炸弹准确地击中了目标。这次对熔岩流的空中轰炸创造了一个新的奇迹,是地质科学实验的巨大成功。”紧接着是对哈尔的采访,其中一段写道:“尽管詹诺博士一再声明轰炸计划的最初设想是哈尔·亨特先生提出的,但亨特先生在接受采访时仍不肯接受这一荣誉,他把这个精心设计的杰出计划归功于访问学者,火山学家丹·亚当斯博士。”“当我读到这儿时,我觉得自己太渺小了。”丹博士说,“还有那些愚蠢的念头,什么你要使我名誉扫地了,什么你要取代我的工作啦……我现在真不明白怎么会产生那些想法,当然,爆破计划是你的,等我能接受记者采访时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他们,他们会把真实的故事写出来的。”“别多想这件事了。”哈尔说,“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休养,尽快恢复健康。还有更多的火山等着你去征服。”“我已准备好了!我不会再害怕了,我现在就不害怕了。”“害怕!”罗杰说,“我可从来没见过你害怕。”“我能把恐惧隐藏起来自己也很高兴。每次接近火山口时我就紧张得要命,恨不得从我的躯壳里逃出去。这全是由于……”他停了下来,笑了笑。“我从不愿谈起它。那是一次任何人都想忘掉的可怕的经历,现在忘不掉我不在乎了。那是在墨西哥的帕里库廷火山,我失足掉进了火山口,落下几百英尺,头猛地撞到岩石上,昏了过去。当我慢慢醒过来时,发现坡度太陡,根本爬不上去。我被下面的岩浆烤着,越来越虚弱,头脑昏昏沉沉的。我在火山口里整整呆了一夜,头疼得越来越厉害,像在宗教法庭的地牢里受酷刑一样,我觉得再也忍受不下去了。随后我的思维就陷入混乱,竟奇迹般地爬了出来。我也说不清是怎么搞的,但从那次以后,我就谈火山而色变。现在好了,由于这次手术,我的恐惧感消失了。几个月以后我就能再回到火山中了,那里有我的事业,能在那里工作,我就心满意足了。可你们呢?你们的工作还没着落呀。”“檀香山是一个繁华的地方,”哈尔说,“我们会找到事做的。”“噢,我有一个建议。今天早晨在你们来这儿以前,我给我的两个在美国博物馆的同事打了电话。我想你昨天已经见到他们了,辛克莱尔和斯科特。”“是的,我和他们谈过了。”哈尔说,“他们的计划听起来很有趣。”“他们很喜欢你们。”丹博士说,“我对他们说的关于你和罗杰的事丝毫没有减弱他们对你们的喜爱。他们正在物色一些年轻人协助他们完成捕鲸探险,你们觉得怎么样?”罗杰的眼睛里放出兴奋的光芒。“总之,”丹博士继续说,“你们还是为美国博物馆工作,只不过是换了个上司而已。”“我们不愿换上司。”哈尔说,“我们宁可继续和你呆在一起。但我们不能——捕鲸听起来很有吸引力。我们再考虑一下。现在我们该走了,你应该休息了。”“唉,别多想了。他们过几天就要出发了。”两个孩子走过大厅,心情难以平静。“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罗杰叫了起来,“还要几天的时间来决定!要是我,几分钟就足够了。”但是哈尔比他年龄大,想得比他多。他认为这件事不能轻率地决定。事实上,他们一定出大门,他就作出了决定。第五部:恶战杀人鲸1、长着十对翅膀的鸟在檀香山港所有的山丘上,人们正朝海面张望。港口沿岸的码头挤满了围观的人群。他们都注视着同一个方向。轮船、游艇、货轮、拖船,还有头顶上的直升飞机,正在起飞的往旧金山去的飞机,他们都不在意。这些东西,不管哪一天他们都能看到。他们正在看的东西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那是一艘一个世纪前所常见的载人或捕鲸的船只。这艘船没有烟囱,不冒黑烟也不发出嘎嘎的机器摩擦或轰隆声。船上的三根桅杆高高地耸立着,足有30多米。桅杆上挂着20面硕大的帆,它们静静地悬在阳光灿烂的天空中,活像一只正要展翅飞翔的巨鸟。“真好看!”有人说。“这样的古代美人还能保留下来,真没想到。”另一个人说。“美人?我的老天,”一个水手模样的人说,“等你了解到了那上头的人的命运,你就再不会觉得她是个美人了。”“但愿不至于那么糟糕,”又一个人的声音插进来,“因为我们正打算乘那艘船航行呢。”“我为你们感到遗憾。”水手抬头看着那位刚来的人说。他看见了哈尔·亨特。哈尔19岁了,看上去已经是一个体魄健壮的小伙子。他开心地笑着,黝黑的脸容光焕发。“唔,”水手承认,“看来,你似乎能照顾自己了。不过,我希望这个小家伙不跟你们一道去。”罗杰恼火了。他刚满13岁,但他竭力摆出一副高大强悍的样子。他正想开口激烈反驳,斯科特先生却插嘴了:“我想,我们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说罢,他就和两个孩子一起挤出人群。水手怀疑地摇摇头。但是,哈尔和罗杰对他们这位老伙伴充满信心。只要跟美国博物馆的科学家亚瑟·斯科特在一起,一切都会顺顺当当的。不过,水手的话仍然使他们有点儿不安。来到码头边,他们踏着梯子上了等在下头的一条汽艇,朝那只长着十对翅膀的巨鸟驶去。越驶近巨鸟,他们心里就越不安。那艘船本身并不像它的那些帆那么洁白漂亮,乌黑笨重的船体模样凶险,船上飘出一股刺鼻的鲸鱼油和腐败鲸脂的臭味儿。船尾上的船名已经清晰可见。船的名字可不怎么漂亮——杀人鲸。船籍港是圣海伦娜①。“她以杀人鲸命名,”斯科特先生说,“那是所有鲸鱼之中最凶恶最危险的一种。”“圣海伦娜在什么地方?”“那是远在南大西洋的一个岛屿,一向都是一个捕鲸大港。50年前,就在那个港口,你一次就能看到成百艘捕鲸船。在北边的海港,捕鲸船更是数以百计。”①圣海伦娜:南大西洋的一个岛屿,1815~1821年,拿破仑曾囚禁于此。——译注油画《拿破仑在圣海伦娜》“才50年前吗?”哈尔说,“我还以为是许多世纪以前的事呢。”“不,扬帆捕鲸这行当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古老。一直到1907年,新贝德福德还有一支拥有22艘捕鲸船的船队。当然,今天,捕鲸业已经被附设加工厂的大船所垄断。但是,随着对鲸产品的新需求的出现,一些老式帆船又重新投入了使用。这就使我们能有机会看到,过去是如何进行捕鲸的。美国博物馆要求我为该馆的图书馆提供捕鲸作业的完整记录并把作业过程拍成电影。”“船长真的已经同意把您给带上吗?”“同意了。不过,他说他还要再雇两个人手才能动身。他的两名船员走了——他得找人把他们的位置补上。”“那么,我们就是填补他们的位置的人了。”哈尔说。“一点儿不错。你们从来没有在这种船上干过,不过,他也可能找不到有这种经验的人手。你们曾经驾着自己的船横渡太平洋,打那以后,你们就有了一些航海经验。就算是罗杰,也不会因为太年轻而不中用,他可以当餐厅的侍应生或了望员——在帆船上,他有很多事儿可干。”他抬头看了看杀人鲸号那丑陋可怕的船体说:“唯一的问题是——你们想不想去?我不想勉强你们,也不要你们仓促答复。这完全由你们自己决定。我可以告诉你们,这是一桩苦差事——太苦了,那些习惯于轮船上的轻松工作的水手连碰都不会去碰它。我还可以告诉你们,依我看,船长像是个恶棍,甚至可能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这也是他老找不着人手的原因。幸亏你们已经打电报给你们的父亲,征得他的同意,我没办法对你们负责。你们有自主权。等见过船长,参观过整艘船后,你们想不干也还来得及。”汽艇紧挨着杀人鲸号那乌黑的船尾停下来。从这儿朝上看令人头晕目眩。他们抬头看看船舷,一挂绳梯搭过船舷垂下来,绳梯的上头固定在一只翻过来的救生船上头的吊艇架上。在三根桅杆上面,主桅和前桅上装着横帆,后桅按三桅船的式样装着纵帆。主帆和前帆,中桅帆和上桅帆,最上桅的帆和斜桁纵帆都高挂在桅上,主桅顶端的了望台离水面足有33米多。尽管他们很爱海,而且曾多次读过有关古横帆帆装船的描述文章,研究过它们的图片,但他们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这种船。一想到要攀爬那些在蓝天上晃荡的蜘蛛丝般纤细的绳梯横索,他们就不由得害怕得发抖。绳梯横索一直通到轻轻摇晃的桅杆顶,在那儿,一伸手似乎就能摸到天上的云彩。如果现在往上看都会头晕目眩,那么,在风暴中,从那摇摇欲坠的绳网上往下望,又会有什么感觉?在那种时候,绳梯绝不会仅仅轻轻摇晃。“啊,水手的生活令人陶醉!”罗杰说,但他说话的声调都变了,听上去并不那么有信心。“好啦,你们过去吧。”斯科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