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不能再下水了,至少今天不能。你得休息一下。该我了。”哈尔说。布雷克想坐起来,但是没有成功。“也许你是对的,”他承认,“可是无论如何你得把水搞出来,底部有个阀。”潜水钟里的水被排了出来,弄干了,门上加了新的包垫材料。哈尔把艾克船长拉到一边。“我在水下的时候,请你守在绞车旁,别把它交给任何人。”船长明白了。“你觉得刚才的事故有诈?”“我不能肯定。我不知道,我只希望你守在绞车旁。”“放心。我不让任何人进到10英尺之内来。”“太好了。”哈尔带着装了彩色胶片的像机进了铁人舱房。当潜水钟降到水面之下时,一种恐惧感袭来。然而安全而又舒适地在一个铁舱里进入一个新奇世界的兴奋之情大大超过了恐惧。在这以后的一个小时里,这儿就是他的家,一个海底之家。以后比这更大的水下之家将被建成,这难道不可能吗?以后人们舒舒服服地住到海底城市里,难道是空想吗?也许这是幻想,可许多幻想不是已经成了现实吗?陆地表面越来越挤,人们为什么不该移居海底呢?只要能够保护人不受到水的压力,这并非不可能。窗外的景象太迷人了。一只大鹞鱼拍打着它的蝙蝠翼懒洋洋地游过去;辐乌鲂在闪耀的阳光下显得光彩夺目:一个漂亮的家伙披红挂绿来到离窗口4英尺的地方。哈尔给它照了相。一只5英尺长的梭子鱼呲着匕首一样的牙齿好奇地围着潜水钟打转。哈尔庆幸有2英寸厚的钢板保护着,那条梭子鱼突然冲过来咬住了一颗突出的螺栓,它的牙可以咬穿木制的船身。可这次哈尔不禁哑然失笑:这条鱼显然很吃惊,它的可怕的牙齿本来可以咬穿在海里游动的任何东西,但这次却对这个奇怪的魔鬼无可奈何。布雷克的声音通过电话传来:“现在已有50寻了,有没有漏水?”哈尔答道:“一切都是干的。”海水从橘黄色变成了蓝色,从蓝色变成了紫色,从紫色变成了黑色。潜水钟停了。“你在100寻深处了。还是干的吗?”他打开灯,检查了门的边缘。“现在一点儿不漏。你那一次怕是门的衬垫的问题。”“你还要下降吗?”“完全可以。这儿像坐在甲板上一样舒服。”哈尔说着打开了电热器。一阵突然而至的水下急流撞上了潜水钟。潜水钟开始打转,它不停地转啊转的,哈尔可不大喜欢这个变化,他开始感到有点莫明的孤独。除了一根半英寸粗的钢缆和电线外,没有什么把他和人类世界联系在一起。他现在正在开天辟地以来到没有人到过的地方,也许他根本不该到这儿来。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被无数不知名的敌人包围了起来的入侵者。最大的敌人莫过于水的压力了。铁人能承受多大的压力?什么时候它会像蛋壳一样被压碎?如果这样的事发生,死亡就会迅速而无痛苦地到来。也可能发生更糟的事。例如钢缆会突然断裂,那么铁人就会沉到海底,永远呆在那儿。而在铁人里边的血肉之躯和人的神经就得不到迅速而无痛苦的死亡。你得在痛苦的希望和恐惧中坐等空气用完,然后走向你的末路。他漫无边际地想着,不知这封闭的舱室是否会对他死后的尸体起到防腐作用。那样它就会保持原样几百年。或者钢管里残存的氧气会引起尸体腐烂,那就只有一具骨骼留下来了。那么,1000年后,人类已经在海底建造家园时,一些好奇的陌生人就会向里张望着这具骷髅。他干笑了一声赶走这些可怕的想法,关掉了里边的灯,从窗口向外张望。黑色的大海里到处都是带着灯笼的奇怪的生物。有些来去匆匆;另一些却像水母一样等待着食物来找它们。这些灯笼有白色的、红色的、绿色的、黄色的。这个情景就像在夜里你俯览一个交通拥挤,红绿灯闪烁的城市时所看到的一样。有些鱼发的光很集中、清晰,有些则散乱、朦胧。哈尔在用深海鱼网捕到的鱼中见到过这些鱼。枪乌鲗眼睛周围、触角上都闪亮;虾子会突然发出光来;爱神带水母身披一束光环。有一种鱼有发亮的触须,还有一种鱼身上没有亮,但它却有两排尖利的、发光的牙齿,因为它的牙齿上有一层发光沫。深海之龙身体两侧都有一徘排绿色或蓝色的光。灯笼鱼有可任意开关的黄色头灯。哈尔告知布雷克他看到了什么。“你可以把潜水钟停一会儿,我想拍些照片。”潜水钟停止了下降,可它却不停地打转。潜水钟和鱼都在不停地运动,这样要拍照就没有曝光的时间,而鱼发的光又不够进行快速拍摄。他用五分之一秒的速度,快门最大,希望获得最佳效果。哈尔对布雷克博士说:“铁人要能停止旋转就好了。”“对不起,我们对此毫无办法。你现在在200寻的深处,还想下潜吗?”有人,也许是铁人告诉哈尔这样回答:“不,把我绞上去吧。”可哈尔没有听它的。恰恰相反,他说:“为什么不呢?一切都正常。”潜水钟继续下降,哈尔开了聚光灯,在黑暗中度岁月的生灵突然被置于一片光明之中。有些鱼害怕而逃跑了;有些好奇心强的,聚到灯前来。哈尔不停地拍照,直到36张一卷的胶卷全部用完。哈尔听到了甲板上几个人兴奋的声音,然后是布雷克说话了:“你成功了。你现在在水下四分之一英里处——足足220寻,祝贺你!”“祝贺铁人吧,不是我。是他在起作用,而且很出色。再降一点如何?”“不,不,年轻人,你搞得够好了,你得上来了。”钢缆突然猛地一拉,灯熄了,哈尔摸索着开关,开关失灵了。他听不见电话里通常的嗡嗡声。他向布雷克呼叫,可没有回答。他一辈子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绝对的寂静。四分之一英里深的海水隔离了除了他自己发出的声音之外的一切声音。连他的呼吸声也显得很嘈杂。他又呼叫了一次,竟被关在铁舱房的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他可以猜到出了什么事——电线断了。潜水钟的旋转绞住了电线,它就断了。下一步,钢缆会不会也断呢?或许钢缆已经断了?潜水钟现在也许正在慢慢地、无声无息地向着洋底下沉,这一带海水有3英里深。不,不可能。向外一张望,外边那些灯笼鱼可以证明潜水钟没有降,可它也没有升。这是为什么?机器又坏了吗?斯根克又在绞车旁替代了艾克船长吗?没有电热器,舱室里边越来越冷冰。很清楚,在空气用完而窒息前,他就会冻死。他又一次呼叫,抓住电话,使劲摇晃着,同时尽力抑制住内心不断增加的恐慌。假如他兴奋起来,那只会更快地用尽空气。他得保持镇静。突然,一声吓人的轰隆,他被抛起撞到铁壁上。潜水钟擦过了一个海底山峰,发出了嘎扎嘎扎让人难以忍受的声音。一股水流正在使潜水钟旋转着。哈尔站稳了脚跟,用手去抚摸窗户。这些窗户不是玻璃的,而是用最好的水晶做的。它可以顶得住巨大的压力,但对沉重的撞击却不见得抵得住。潜水钟又在自由地浮动了,可意外随时都会再次出现。上边的船在这样的深水中不能抛锚,只能顶风停船。那就是说船在慢慢地随风飘动,哈尔记得是西风。显而易见西风正在把船和船下的潜水钟一步步拖向那道海底悬崖,悬崖是从深深的大海底部升起,它的顶部就是特鲁克礁脉。潜水钟窗户有一个盖,即使窗户破了,只要盖好盖子,海水进不来。哈尔用力想把它们关上,但它们很长时间没上润滑油了,总是朝后弹,怎么也到不了位。哈尔搞了很长时间,但最后不得不放弃。用了劲,他感到暖和一些了,可一停下来,又冷得要命。他好像觉得从电线断到现在有好几个小时了。不久,他注意到窗户像朦胧的眼睛,发出微弱的光。也许这只是外边鱼的磷光。可是,不,这不相同,这是日光!他向外张望着。海从黑色变成紫色,从紫色变成蓝色,从蓝色又变成了橘红色。铁人冲破水面,升入空中,又“咚”的一声落到甲板上。插销“吱”地尖叫了一声,铁活板门开了。“你没事儿吧?”布雷克焦急地问。“没事儿。”几只手向他伸过来。“你冷得像块冰。”罗杰和布雷克把他拉到温暖的阳光下。他一眼看到电线紧紧地扭缠着钢缆,就在潜水钟上边断开了。“绞车出故障没有?”“电线一断,都有点乱套了。”布雷克回答,“我们马上开始把你往上扯,你是以一分钟200英尺的速度上来的。但是距离太长了。”他看到哈尔由于寒冷和可怕的精神紧张的折磨而发抖。这种折磨他是经历过的。他同情地对哈尔说:“你经历了一个严峻的考验,四分之一英里下,断了电,不知道还能否上来。”哈尔想耸耸肩表示不在乎,可他的肩膀与其说是耸了一下,不如说是抖了一下。“我拍了些很好的照片。”他躺在温暖的甲板上,一下子进入了梦乡。9、猎宝离斯根克开路还有六天时间。午饭时布雷克博士宣布了他的计划,打算把船开到帕拉岛几天,回来时正好可以把斯根克送上飞机。哈尔问道,“我们为什么要到帕拉岛呢?”“去寻宝呀!”罗杰侧耳倾听,这可是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他注意到斯根克也很感兴趣,但他不像其他人一样说几句高兴的话,而是阴沉着脸,残忍的眼睛里射出凶光。布雷克没有面对着斯根克,所以没看到他听到这个消息时的神情。他说:“根据一个古老的西班牙旅行记载,一只从菲律宾出发开到墨西哥和西班牙去的大帆船在1663年的大风暴中沉没在帕拉岛附近。要回西班牙的菲律宾总督带着他所有的家产就在这只船上。他的家产包括金银器皿、桌子、箱子、雕像、吊灯、烛台、花瓶、碗、刀具,等等,总之是一个大官宅所有的家什,价值可能是50万美元。”罗杰吹了声口哨。斯根克的眼睛闪着贪婪的光芒。“大部会艺术博物馆想得到这些东西,展览一下300年前西班牙大公是怎样生活的。他们已要求海洋地理学研究院注意找寻这条沉船。”斯根克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这个岛位于特鲁克岛以南150英里处。正好刮西风,船长估计如果我们日落动身,明天一大早就可以到了。”“你还要我乘下一趟飞机离开吗?”斯根克不经意地问道。“对。”“在6天之内,在飞机起飞之前我们不会回来,是不是?”“完全正确。”“那我今天下午得去基地订票,还得安排一下我的行李。”这似乎合情合理,布雷克同意了。斯根克的脸上出现了满意的表情,嘴角挂上了一丝冷笑。只有罗杰看到了他的表情,这使他很不自在。“这只狐狸想干什么?”“快乐女士”号通过进入口,横过泻湖,回到了莫恩的东边。抛锚以后斯根克就坐着小艇上岸了。斯根克离开了近两小时。其他人就用这个时间看几只小潜水艇进行练习。这些小潜水艇和1941年12月7日入侵珍珠港的那些潜艇是同一种类。名义上是单人潜艇,实际上这些潜艇可载三人。这些潜艇都是日本人造的,在战争快结束时被留在特鲁克泻湖,大部分都锈坏了,但海军部门的机械师们重新进行了装配,同时改进了几只。改进之一是增加了一个太平舱。通过太平舱,人可以在水下离开或返回潜水艇。透过清澈的海水看到人从潜水艇里出来,升到水面,再下水,重新进入潜水艇,从身后关闭通气门,真是很奇特。“太平舱,”哈尔给罗杰解释,“有两个活动门。一个通向潜水艇内,一个通向外面。如果人想离开潜水艇,潜水艇供气系统就会使太平舱充满气。人进入太平舱关好通里面的门,外面的海水就进入太平舱,人打开海水门就可以出来了。有水中呼吸器,在到达水面之前不会遇到呼吸问题。返回潜艇的话,过程是相反的。”“不知什么事情拖住了英克罕姆?”布雷克有点儿烦躁。“订票不会超过15分钟的。”当斯根克回来时,他显得情绪极好。他并未因为让别人等了两个小时而道歉。在艾克船长开船时,他反而站在船栏边欣赏潜水艇在水下的表演。“我憎恨那些东西,”船长大喊大叫他说,“我不会忘记它们在珍珠港对我们的所做所为。”“我不恨它们,”斯根克高兴他说,“我爱它们。”“它们除了造成危害外,一点儿用也没有,”船长坚持说。“这正是它们的优点呢!”斯根克笑着,慢悠悠地离开了甲板。老船长咬着烟斗柄,在想这家伙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快乐女士”号整晚都像小鸟在飞,日出前在帕拉岛秀丽的环礁海岸边9寻深处抛锚。这是由环状的陆地围着的仅有半英里长的泻湖。岛上的居民在战争年代逃走了,现在岛上无人居住。岛上土壤与其说是珊瑚质,不如说是火山质更确切。由于土质肥沃,各种热带树木、植物郁郁葱葱。高大的椰子树和西谷椰子树,不可思议的露兜树,挺拔的竹林,遮天蔽日的芒果树和面包树,以及各种各样的水果和鲜花。在这个环礁周围海底某个地方,沉睡着西班牙大帆船“圣诞老人”号的残骸,布雷克博士和他的同伴们站在船栏边注视着迷人的蓝绿色的大海深处。“我们是第一批搜寻这艘大帆船的吗?”罗杰问。“不,许多潜水者都想找到这艘沉船的位置。一些人送了命,真是太遗憾了。不过每个人迟早总要去报到的,而我简直想不出来有比这儿更好的坟地了。”哈尔瞥了一眼博士严肃的表情。他记得这位科学家以前曾经说过类似的话。很明显,他不是说着玩的。他对他的心上人——大海的爱可以说是情深意长。为此,他贡献出了自己毕生的精力。“以往失败的原因,”布雷克继续说,“是他们只能一下去就上来,他们不能够呆在下面,在海底移动,检查海底的每英寸的地方。现在,有水中呼吸器就可以做到这一点了。但在海中行走毕竟太慢了,我们必须有个能驾驶的东西。于是海底雪橇应运而生。罗杰,你和奥莫把它拿上来好吗?”一个奇怪的玩意吊出了船舱,放到了甲板上。它十分像冲浪板,但是前端窄,后面宽,下面有两只滑橇,就像雪橇上的一样。罗杰高兴得哼起来:“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我们滑雪多快乐,我们坐在雪橇上。”不管是谁写的这首歌,他可从没有想过到海底滑雪橇。布雷克博士检查着雪橇的机械装置,“这就像个滑翔机,只不过它是用来在水下滑而已。它是在上一次大战中,法国军队里的一个空中能手,飞行员万莱厄上尉发明的:它是用压缩木头和软木制的,表面覆盖了一层合成纤维组织。你们看,它的背上有两个舵,而且像飞机一样有两个副翼。有了这些东西,潜水员可以控制雪橇下降的深度。他可以随意在水面,或是下降到各种深度,或者在海底滑。“海底雪橇是由摩托船牵引的。我们装有舷外摩托的小艇做这事再合适不过了。即使我们以6海里的速度航行,我们也可以在半小时以内搜索完一平方英里的面积。如果用让潜水员潜上潜下的老办法来做这同一件工作,那可要大半年的时间了。所以你们看,海底雪橇的发明是海底探矿和搜寻沉船方面的一次革新了。”哈尔问:“在这些方面已经使用过了海底雪橇了吗?”“在太平洋还没有,事实上我们是在太平洋第一批用这个东西的。但两年来,在地中海人们使用过。开始的时候,它只是作为新鲜玩意儿在旅游胜地瑞维埃拉被公子哥儿们用来玩耍。后来人们发现了它的科学价值,它被用来找到了18艘沉船,其中有些船装有贵重的货物。他们还发现了战争中被打下的飞机。露易斯·蒙巴顿勋爵是试用它的人之一。英国海军部正在研究把海底雪橇用于海上救护工作。”“我多想试一下,我都要想疯了。”罗杰忍不住叫了起来。斯根克粗野他说:“你真的要试,你就真的是疯了。你要是想淹死这倒是不错,这不是外行能干的事儿。”这话不仅惹恼了罗杰,连布雷克也忍受不了,他说:“我不认为罗杰是个外行。既然他是第一个自愿报名的,我们就让他第一个试用水下雪橇吧!”“嗬!”罗杰欢呼起来。他一跃而起,为潜水做好准备工作。大家帮忙把水下滑行器放到轻轻起伏的海面上。救生艇下水了,400英尺长的缆绳把它同海底雪橇连在一起。“缆绳必须长,”布雷克博士解释道,“否则你就不能在水下走得很远。”罗杰穿戴好面罩和水中呼吸器。他从舷梯上下到水里,照布雷克所说的,肚皮朝下,伸展身体平卧在水下滑行器上。他的脚蹬着方向舵控制器,手握着调节副翼的操纵杆。“在你的两边各有一条拴在雪橇甲板上的皮带,把它们套在身上,把你扣紧。”罗杰照着做了。现在他和滑行器合为一体了。就在海底雪橇的前甲板上,有一个突出的按钮。“这个按钮有什么用?”“那是你的信号器,按一下!”罗杰按了一下,救生艇上的蜂鸣器响了。“如果你想停,按一下蜂鸣器,”布雷克说着,爬上了救生艇。哈尔有点担心他的弟弟,也跨上了救生艇。布雷克发动了马达,救生艇慢速行驶400英尺,直到缆绳拉紧为止。“准备好了吗?”他喊道。罗杰脱下面罩,对它吐了口唾沫,擦了擦,这样可以防止水汽造成的模糊。他重新戴上面罩,检查了一下,确信很严实,他估计急速的水流完全有可能扯掉他的面罩。他把水中呼吸器接口管的凸缘放在嘴唇后面,牙齿咬紧橡胶薄片。他向布雷克挥了挥手。马达轰鸣,救生艇向前滑动,缆绳绷紧,雪橇开始移动。开始,罗杰只是满足于在水面上滑行,接着,他把雪橇浸入水中。海水覆盖了甲板,他的胳膊和腿都在水里,只有头还露出水面。他进一步下沉,水一打着他的脸,他就下意识地眨了下眼睛,屏住呼吸,但马上意识到这都是没有必要的。面罩保护着他的眼睛,虽然他完全在水中,由于有背上的空气罐,呼吸也自如。他降到大约20英尺深度。为了继续下沉,他必须不停地给控制器加压,只要一松劲,雪橇就会很快朝水面浮去。它像空中滑翔机一样运转,不过方向刚好相反。空中滑翔机总是想朝地面坠去,而海底滑行器总想爬高。啊,罗杰想,万一出事故时,这只会有好处。一旦驾驶员失去知觉,雪橇就会露出水面,摩托艇上的同事就会发现。事实上,同空中飞行比较起来,这是相当轻松的。“掉”上去比掉下来要安全得多。当他被拖着穿过一大块水母领地,那带刺的触角把他的皮肤蜇得火辣辣时,他觉得不那么轻松了。但是他不愿发停下来的信号,这太刺激了!此外,他渴望第一个找到“圣诞老人”号沉船的位置。期待着在他第一次潜水中就找到沉船,真有点异想天开。但是,为什么不会呢?如果滑行器能在半小时内搜索用古代潜水法在一年内才能探测完的海底的话,他找到沉船的可能性就相当大。海底景物在他身下急速地滑过,也不是太快,因为马达被控制在每小时6海里的速度之内。他对海底的一切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海底被成千种穿戴着彩虹般颜色的生物覆盖着:有像卷心菜和玫瑰,菜花和百合花一样的东西;有扇状、蕨类和羽状物;有大群的扁鲛、孔雀鱼以及摩尔人偶像“角镰鱼”。他不喜欢海蛇的尊容,尽管它们光滑的棕色身体上裹着蓝色、金黄和绿色的华丽服装。它们在珊瑚洞中溜进溜出或盘在枝条上。突然会现出一大片雪白的沙地,像沙漠一样光秃秃的,接着会有大片的石头,到处是杂乱无章的岩石和卵石。他攀登倾斜的小山,下到深谷,以确保并未漏过谷底的任何东西。他特别注意到这儿的巨蛤非常多。这种巨蛤有4、5英尺宽,它的壳总是大开着,等待食物。如果有东西经过张开的壳内,壳就会像钢夹一样关闭。许多潜水者就是因为脚被巨蛤夹住而永远沉眠于海底的。想到这一点他毛骨悚然,但是如果他知道“快乐女士”号上的他的一名同事即将遭此厄运,他就会更加毛骨悚然。大约过了10分钟,罗杰感到雪橇转过来了,接着就向同刚才相反的方向前进。布雷克博士己探索了一海里,正向后迂回。在罗杰探测完海底的一平方公里前,布雷克要继续迂回。这儿的海床平坦、空旷,就像雪一样。罗杰把雪橇下降到可以在海床上滑动为止。现在他真的在海底滑雪橇了。他滑上一块隆起的地方,随即滑下一个很长的斜坡。斜坡尽头突然出现一座悬崖,下面的峡谷深不可测。要是在上面的陆地上滑雪的话,这肯定会以灾难告终,当罗杰从这可怕的无底洞上方飞速跃过时,他曾一度惊慌失措,但雪橇像鸟一样在张着大口的峡谷上方滑过,再次触到另一边的地面上。罗杰的害怕变成了得意,如果他能大声欢呼而不丢掉接口管的话,他就会这样干的。他欣喜若狂,当他突然发现沙地里有块隆起的东西时,已经太迟了。雪橇滑了进去,连根拔起一条巨大的、受到严重惊吓的章鱼。由于有适应周围环境而随时改变保护色的能力,这个畜生几乎像沙一样白。如果它在棕色的石头中间,它就会是棕色,在绿色的植物之间,它会变成绿色。但无论其周围环境如何,在生气时,章鱼总变成红色,它现在就是红色!它被滑行器的尖端击中,正以每小时6海里的速度被拖带而去。章鱼的一些触手伸在甲板下面,一些在甲板上面,两个触手紧紧贴在罗杰光光的背上。这东西鹦鹉式的嘴巴离他的脸只有几英寸,几乎像人眼一样的眼睛,仇恨地盯着罗杰的眼。罗杰不由自主地准备发信号要求停止前进。但是如果停下来的话,章鱼就会从雪橇上脱出身来进攻。只要他不停地前进,就会使它十分为难、害怕,除了紧抓着不撒手外,什么也干不成。这家伙囊状的躯体就在甲板的下面,无法移动。罗杰决定不停止前进。贴在他身上的两只触手使他格外烦恼。他感觉到两根触手贴得更紧了,吸盘咬进他的肉里,尽力想把他向前拉入大口里,它的嘴之大,容下罗杰的脑袋还绰绰有余。可怕的牙齿就在口的边缘上。章鱼有点失望,至少暂时是这样的。水压使它贴在滑动的雪橇上,无法爬向罗杰,而罗杰又被皮带束在甲板上,章鱼无法把他拉近。但是如果皮带断了或者松脱了,怎么办?如果上到水面上呢?那么救生艇上的人就会看见他并停下马达来救他。但那要用几分钟的时间,而在此期间,只要能动,章鱼不用十秒钟就能回过头来,咬掉他的脑袋。看来,他得呆在水下,就像这样不停地往前滑,自己来搞掉它。雪橇滑过一群鹦嘴鱼。它们大吃一惊,有几条撞着了章鱼和罗杰的头及肩膀。他抓住了一条又大又肥的金绿色的鹦嘴鱼投进了他面前的血盆大口。也许只要他给他的客人提供午餐,他的客人就不会再对他感兴趣了。鹦嘴鱼马上消失在章鱼的肚子里了。可这家伙吃了鱼甚至连嘴也不合一下。罗杰放弃了以供应午餐来争取敌人的打算。现在它的主要矛盾是愤怒而不是饥饿。他知道章鱼是容易感情冲动的。现在雪橇上的这个家伙怒气冲天,根本不会考虑它的肚子。罗杰背上的两个吸盘的尖利的边缘正在割破他的皮肉。他觉得自己被拉得离那张等待着的嘴近了一英寸。他抽出刀子在一只触手和章鱼身体的连接处割了起来。触手像人腿一样粗,像橡胶一样坚韧,可里边没有骨头。最后这条红色的蛇终于被割断,吸盘松开,触手被急流的海水冲走了。但是另一只接替了前一只的位置。章鱼没有被这个手术吓倒,它的身体闪着更加愤怒的鲜红色,眼睛喷射着仇恨的火焰。罗杰感到雪橇又在拉着转弯,忽然想到了他现在是在寻找沉船。可有这么个同伴在身边,你怎么能把精力集中在寻找沉船上啊!他吃力地又割掉一只触手,然后再一只。但两只新的又上来勒住了他。其中一只束住了他的胳膊,他再也用不成刀子啦。他意识到他在喘粗气,这可不行,这样下去空气很快就要用完了,后果不堪设想。他得若无其事地、均匀地呼吸,就好像自由自在地坐在“快乐女士”甲板上一样,根本别想自己正在水下的雪橇上和一条大章鱼拼命。一个黑影压过来。他抬头一望,天啊,他正在向一座50英尺高,上面布满了突出的、钩状岩石的山峰冲过去。他把雪橇向上升起,雪橇升得很慢,上面压得太重了。离山峰越来越近,附着在绝壁上的摆动海扇和巨大的海葵的阴影越来越大,每一条裂缝、洞和伸出来的岩石都可以看得很清楚。假如他一头撞上去,章鱼自然就完了,可他也要同归于尽,雪橇得报废了,搜寻沉船的事也就前功尽弃了。为了保护他自己,他也就得保护这个不受欢迎的乘客。他把雪橇陡地向上一拉,刚刚擦过山顶,离得这么近,章鱼都是在峰顶的海草中拽过去的。他又一次发现自己像蒸汽机一样喘着粗气,当然他再次控制住自己的恐惧情绪,迫使自己均匀地呼吸。两个冤家对头默默地对视着,鬼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而在这段时间里雪橇又转了一次头,然后再一次。血从章鱼的伤口向后漂着,但章鱼并没有因失去三个触手而丧失活动能力。一个新问题出现了。一盘盘的海草,纠集起来的巨藻仿佛就是像船一样大的章鱼的触手。这只章鱼的终生奋斗目标就是缠住罗杰·亨特,吃掉他。他上、下、左、右躲着这些要攫住他的触手,恐惧和疲惫搞得他心力交瘁。忽然,他发现自己冲出了巨藻林,正在滑过一个珊瑚园,园内海王尼普顿的海绵耸立着就像短叶丝兰树。就在这时,他看见它了——那条沉船,至少它是一只沉船。他还不能完全确定那就是“圣诞老人”号。它被海藻、珊瑚覆盖着,半埋在沙里。他从那折断了的桅杆上飞了过去,低头看到了它那显然不会属于任何现代船只的高高的船尾楼。他兴奋得心怦怦直跳。但他就只能这么瞥一眼,很快,就掠过去了。只要有这么个章鱼乘客和他在一起,他就不敢发信号要求停留。前边有一个模模糊糊的黑影,马上就要撞上去了。罗杰升起雪橇,刚刚来得及飞过一个大虎鲨的背。那条鲨鱼闻到了受伤的章鱼的血腥,立即转头跟了上来。很快,一条好奇心重的海盗——一条巨大的箭鱼也跟了上来。罗杰胆战心惊地回头一望,光是那条箭鱼的箭就有8英尺长。罗杰神情紧张地等着鲨鱼过来咬他的白色的脚后跟,他的脚后跟平伸在滑板后部,对鲨鱼来说多么诱人!至于箭鱼,假如它心血来潮,它可以轻而易举地用它的箭把雪橇连同罗杰一起戳穿。他记起有关一条箭鱼的报导:它戳穿了一艘双桅纵帆船,它的箭穿透了四分之一英寸厚的金属外壳,三英寸厚的花旗松板,二英寸半厚的顶棚板,折断了的箭留在船身上做了这次卓绝战功的纪念品。箭鱼赶上来在罗杰的左边,虎鲨也并行在他的右边。三家一起前进,就像好朋友一样。章鱼不再对罗杰感兴趣了,它扭转头看着箭鱼,然后又回头恶狠狠地瞪着虎鲨。甚至一条虎鲨也害怕箭鱼。这是有原因的:锋利而又结实,能戳穿鲨鱼厚皮的武器是不多的,而箭鱼的箭就是其中之一。虎鲨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最后还是箭鱼先行动了。只见箭鱼一个猛冲,用它细长的箭一下子戳穿了倒霉的章鱼圆鼓鼓的躯体,把它从雪橇上扯了下来。章鱼用剩下的5只触手牢牢地缠住箭鱼,一场罗杰期待的恶斗开始了。但罗杰看不上了,他很快被带离战场。当然,这是极好的事儿。他长吐一口气,解脱了!可当他注意到又跟上来的虎鲨时,一下子又紧张起来。那东西犹豫了一会儿,大概是决定不和箭鱼争夺章鱼,所以又把雪橇当作目标了。它跟得很紧,显然是被罗杰白色的脚后跟所吸引,同时贪婪地吸着雪橇板上漂出的章鱼血的腥味。而罗杰背上的吸盘所致的伤口使得血腥味更浓。因此,虎鲨认为正在逃跑的东西受了伤,惊慌失措,并且孤立无援,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吃到美味佳肴。雪橇又绕了个圈,调头运动。罗杰希望这样能摆脱掉虎鲨,谁知它仍紧紧跟在后面,甚至离得更近了。而使他同样焦急的另一个问题是,他会错过沉船。这一趟他不会再从沉船顶上过了,但也不会离得很远。他得设法摆脱这个紧追不舍的食客,这样就可以集中精力干他的真正工作了。他想到飞鱼摆脱鲨鱼和其它一些饥饿恶敌的办法,它们飞入空中。他为什么不试一下?他不知道海底雪橇能不能飞,但至少可以试试看。艇上的人目瞪口呆地看到雪橇突然冲出水面,飞入空中,“翱翔”了一会儿,又进入大海。他们还没来得及弄清是怎么回事儿,突然又来了一次,然后再一次!“这个淘气鬼!”哈尔不耐烦地叫了起来。“他一定是闹着玩。不去寻找‘圣诞老人’而搞特技飞行!有时候我觉得他永远也正经不起来。”可罗杰这次是非常严肃的,两次飞行后,他还是可以看到虎鲨远远地跟着。第三次后,他终于摆脱了它。过了一会儿,他就在他左手的距离之外,看到了那艘沉船。打信号要求停止后,他升到了水面滑行。小艇转了个圈往回行,来到他身边。哈尔马上生气地发问:“你跳出跳进,究竟干什么?”“以后再告诉你,我发现一艘沉船,可能就是‘圣诞老人’。”哈尔怒气尽消。“太棒了!在哪儿?”“就在那儿,30码之外。”“多深?”“大约10寻。”两个人正要下潜,哈尔忽然看到了他弟弟背上和甲板上的血。“那些血是怎么回事儿?你受伤了?”“没事儿,”罗杰不耐烦了,“快到那儿去,看看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呼吸器留到了大船上,布雷克和哈尔只戴了面具,就跳到了水里。他们向罗杰指出的方向游了30码后,就潜入水中。罗杰把自己从雪橇上解开,爬上了摩托艇。40秒钟后,两个人上来了,喘着气,喷着水,激动得满脸通红。他们游回来了,罗杰焦急地等着他们。布雷克一边爬进小艇一边说:“看来你还真找到了点儿东西。”“是‘圣诞老人’号吗?”“我们刚才不能好好检查、确认,戴上水下呼吸器再来。”“以后再怎么找到它呢?”“容易得很。”布雷克在一个贮藏箱里翻着,拿出一根绳子,绳子的一头系着一个重物,另一头系着一个有小旗的浮标。他们把小艇慢慢停在沉船上方,丢下绳子的重头。浮标在水面上摇晃,浮际上的小旗子轻快地摆动着。小艇回到了船边。听到这个消息,船上的人惊喜若狂。斯根克也很高兴,但他是阴阳怪气地高兴。他扫视着水天相接的地方,好像在盼望某个什么人出现,但没有人留意他,因为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罗杰和他的海底之行上。布雷克忙着处理罗杰背上的伤。“你处理得很好,”布雷克祝贺罗杰说,“你动了脑筋。我想你急于知道你到底发现了什么吧?”他进入船舱,很快拿来了一张关于“圣诞老人”号的详情表,和哈尔一起仔细研究着。“好,我们去检查一下,”布雷克说。他们拿着水中呼吸器,驾着小艇出发了。罗杰要求一起去,但布雷克严厉地回绝了。“你得好好放松一下,我们很快就让你知道结果。”半小时后,他们回来了。站在船栏边的罗杰来不及等他们到跟前,就大喊:“怎么样啊?”布雷克博士在小艇里站起身。他用手在嘴边做了个喇叭形,深沉的、由于距离很远而显得很弱的声音在水面上漂过来:“是‘圣诞老人’号!”10、沉船之谜布雷克博士一边爬上甲板一边说:“没问题,正是我们要我的船,虽然沉了300多年,却依然完好。”这简直令人难以相信。罗杰满腹狐疑他说:“我觉得300年前沉入海底的木船到现在早该腐烂了。”“根本不会,”布雷克说,“你得记住这个事实:这木船是一直和空气隔绝的。如果你把木船的一部分带出水,它就会收缩,并开始急速地腐烂。但只要它被大海保护着,别说300年,就是几千年也没问题。你们都看过《寂静的世界》一书,就是那个发明水下呼吸器的库斯托舰长写的。书中描绘了在地中海海底发现了公元前80年从希腊驶出的马赫迪耶号军舰的事儿。那只沉船的木甲板和船身保存完好,船上的艺术珍品完好无损。那些珍品现在都已送到突尼斯的阿劳威博物馆了,足足占用了5个房间,其中包括船的肋架,这些肋架是由黎巴嫩雪松做成的,上面涂着原始的黄色的清漆。”哈尔问:“是不是雪松比其它木材更能抵得住盐水的侵蚀?”“也不见得。你也许在几个月前看到过报纸上的一篇有关国家地理考察队从一艘公元前230年左右沉入大海的希腊船上发现珍宝的报道。他们发现,虽然木头已经发软,并被船蛆蛀过,但在海底呆了几乎2200年,这算够好的,这艘船由叙利亚阿勒颇松、黎巴嫩雪松和橡木造成。‘圣诞老人’号由另一种好木材柚木造成。因此,难怪她基本完好。”接到布雷克的命令,艾克船长把船开到离在海浪中上下跳动的小红旗半海里远的地方,在那儿抛了锚。布雷克、哈尔、罗杰和斯根克穿戴好水中呼吸器。这次比平时用的时间要长些,因为他们的手都有点儿发抖。就在他们下面有一艘装载着可能价值50万元的珍宝沉船。这种刺激足以使你的手指在带子上乱摸一气的。艾克船长把布雷克拉到一边。“你打算让英克罕姆染指沉船吗?”布雷克感到意外,“为什么不呢?”“我不相信他。”“我也不相信他。但我看不出他能干什么坏事。”“难道你不记得他说过的话,如果你找到珍宝的话,他就要攫为己有吗?”布雷克笑道:“船长,请理智一点儿,他如何携珍宝而逃呢?你不会认为他能游着带走吧?而且他没有船,他能干什么呢?”“我不知道,”船长承认,“但我敢打赌他知道。他是一个狡猾的家伙,我不相信他。他威胁过要攫取珍宝并杀掉你,我并不认为他只是开开玩笑而已。照我的意见,在送他上飞机之前,就把他锁在贮藏室里。”“我认为他只是狂吠几声,并不会真正咬人,”布雷克说,“不用担心,船长,我们会留神的。不会让他顺手把‘圣诞老人’号沉船拿走的。”他咧嘴笑了笑,希望从这个慈祥的老水手脸上看到一丝响应的微笑。但是艾克船长只是咕哝着摇着头走开了。四个探险者腰带上挂着防水电筒,沿着浮标绳下水了。起初,他们什么也看不到,过了一会儿,三只桅杆的残余部分出现了。桅杆是光秃秃的,上面的帆缆和帆早已化为乌有;还可以看到两个奇形怪状的瞭望塔;最后,看到了和瞭望塔连接的甲板。头一次下水时,布雷克和哈尔下潜到沉船旁边的海底,围着它转了一圈。这一次布雷克径直冲向甲板,其余的人紧跟其后。他们马上就站在了三个世纪以来从来没有人涉足的木板上。甲板上覆盖着海藻、海绵、水螅纲动物和柳珊瑚。一群群的鱼儿在这儿游来荡去。水生的动物好像都特别偏爱沉船。船的舷墙特别高,而且足足有三英尺厚,上面为搁置大炮穿了一些洞。那些大炮就在甲板上,上面盖满了海藻和珊瑚。罗杰弯腰想去看一下一只大炮的炮口,但哈尔把他拽到一边。哈尔知道章鱼就喜欢把这类洞穴当成自己的家。使哈尔对这些大炮格外起疑心的是大炮口前成堆的石头和珊瑚石,它们几乎封住了炮口。这些石头不可能这样井然有序地掉在那些地方,它门一定是由某人或某种东西摆在那儿的。而且他知道,章鱼习惯于倒退入洞,然后拉来石头盖住洞口,仅留个使其一只触手伸出来抓住过往猎物的口。接着章鱼就会掀翻挡路的石头,出来擒住猎物。哈尔一伸手抓到在他周围游来游去的一条海龙。海龙的身体不过手杖那么粗,哈尔抓住一头,把另一头在大炮口晃来晃去,开始,没有任何动静,突然,一只触手射了出来,抓住海龙,试图把海龙拉进洞里,哈尔紧握不放。章鱼看到无法把海龙拉进洞内,就冲出炮口,扑向海龙,8只触手一起抓住了牺牲品。哈尔想,该撒手躲开了。他看着章鱼享用着猎物,后来又偷偷摸摸地溜回大炮口里,然后把石头拉回洞口。突然,哈尔发现这儿只剩下他孤身一人了。当他在研究这一幕小闹剧时,其他人都到船尾去了。他感到很奇怪,价值50万美元的珍宝就在脚下,而他竟能为一两种动物消磨时间,也许他毕竟是一位科学家而不是猎宝者。他赶上了其他人。他们正在接近一座塔楼,在船的每一头都可隐约地看到一个。古时的水手管它们叫城堡。它们看上去真的像城堡。船头的城堡有三层楼高,并有许多窗户,装饰考究。船尾的城堡更好,更宽敞,更高大,耸起4层楼高。前面的城堡可能是船员用的,同官员和乘客下榻的富丽堂皇的船尾城堡比较起来,它显得简陋得多。在船尾城堡的每一边都竖着一盏任何博物馆都会作为无价之宝的华丽的铜灯笼。从船尾城堡到大炮甲板的门已经掉了。他们进入漆黑的城堡内,拧亮了电筒。数十条小章鱼退向各个角落,发出一种“吱吱”、“嗖嗖”声。它们愤怒的目光紧盯着这些“外来入侵者”。他们四人在一起,互相保护,以防攻击,逐渐走向一个大房间。房子中央,有一张牢固地固定在地面的笨重的长桌子。墙壁由壁毯裱褙,并安有铅条固定的玻璃门。布雷克用劲拉开了一扇门。当他看到银托盘、金托盘、陶瓷托盘、盘子、高脚杯、杯子、大酒杯、水罐和碗盆时,要不是怕承口管脱落,他会喊出声来的。即使在船上找不到其它东西,光是这些,也就足够了。布雷克博士取出一个托盘,由于没有抹布,就在自己臀部的游泳裤上擦了擦。覆盖托盘的一层灰色薄膜消失后,骑在马背上的骑士的极其动人的图案出现了。托盘似乎是由黄金、白金和炮铜做成的。斯根克挤到前面来,用手指摸着图案。他的手痉挛的模样就像鸟爪子一样。当布雷克把托盘放回橱柜时,他并未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