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歌-尼克拉斯·斯帕克思-7

马库斯不是善类。如果布莱丝能和他撇清关系，对她来说再好不过！真是搞不明白，她怎么就不长点儿心眼呢？或许，明天她们来沙滩上之后，她可以找机会好好和布莱丝聊聊。　　"我们让你很烦吗？"　　闻声转过身，她看到马库斯站在面前，手上还玩着一个火球。　　"我只是想在水边待会儿。"　　"我去给你拿瓶啤酒……"　　从他说话的语气判断，他早就知道她会怎么回答。　　"我从不喝酒。"　　"为什么？"　　因为，酒能让一个人变得像蠢猪一样！不过，她并没有真的说出来。她知道自己任何的解释，只会引来他没完没了的追问。　　"不喝就是不喝，没有原因！"　　"你就这样拒绝我了？"他有如自嘲一般说道。　　"如果你自己非要这么说的话。"　　夜幕笼罩之下，他脸上露出幽灵般诡异的笑容，那双眼睛让人响起黑暗的矿坑，"你是不是觉得，我们都不如你？"　　"没有。"　　"那过来一起坐啊！"他说着指了指篝火旁边。　　"不用，我自己待着挺好。"　　他回头瞥了一眼身后，布莱丝又拿了一瓶啤酒。或许，啤酒是她此时唯一需要的东西。事实上，她早已喝得走路都走不稳了。　　没有任何征兆，他突然一把搂住了罗妮的腰，"好吧！我们一起去散散步吧！"　　"不去！"她挣扎着喊道，"没那份闲心！还有！你的臭手拿开！"　　他并没有松手，她知道他一定在享受，那种搂着她的感觉，"你是不是担心布莱丝？"　　"我只是不想去散步！行吗？"　　"布莱丝不在乎的……"　　挣脱之后，她马上退后一步，小心地保持着距离。　　"我在乎！"她说道，"再见！我要走了！"　　他紧紧盯着她，"好啊！走你的吧！"他说着停顿一下。突然，他又抬高了嗓门，故意想让其他人听到一般，"不去！我只想在这儿待着，你想散步就自己去吧！不过，谢谢你邀请我！"　　震惊不已，目瞪口呆，她一时又无言以对。最后，她没有再说话，径直朝家的方向走去。她知道布莱丝在身后盯着自己，而她真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 * * * * *　　回到家时，爸爸还在弹钢琴。她推门进去时，他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可是，她早已没心情和他纠缠。因此，她没说一句话，便径直朝卧室走去。不过，他一定从她脸上看出有什么不对，因为他马上叫住了她。　　"你没事吧？"　　她犹豫了一下，"没事，很好。"　　"确定？"　　"现在，我没心情和你说话。"　　他仔细审视着她，"好吧……"　　"没其他事了吧？"　　"凌晨两点了……"他提醒她说道。　　"那又怎么了？"　　他扶着钢琴站了起来，"如果你饿了的话，冰箱里还有意大利面。"　　不得不承认，这让她惊讶不已！他不但没有训斥她，也没有搬出法律吓唬她，这种方式和妈妈截然不同……想到这里，她不禁摇了摇头。从走廊里朝卧室走去时，她不由得怀疑起来，这一切还是否正常？　　* * * * * *　　那晚，她忘记了在窗户上挂毯子。第二天早晨，刺眼的阳光把她弄醒时，她才睡了不到六个小时。　　闷哼一声，她翻身将头埋在枕头下面。这时，她又突然想起了昨晚的事。猛地一下，她又从床上坐了起来，睡觉已不再是她要去考虑的问题。　　绝对的！马库斯是故意陷害她！　　当时，她本能的反应是要臭骂他一顿。比如，她可以说："你这该死的到底说什么呢？"或者，"如果你觉得本小姐想和你散步，那你简直是痴心妄想，做白日梦！"最后，她却什么都没有说！她竟然一声不响就那样离开了！绝对！这是她做过最蠢的事了。　　现在，她需要马上找布莱丝谈谈，她必须向布莱丝解释清楚。　　长叹一声，她翻身下床，踩着拖鞋去了浴室。然后，她快速洗了个澡，在衣服下面穿上了泳衣，最后又在一个手提袋里塞了几条浴巾和防晒乳液。全部准备好之后，她这才听到爸爸已经在客厅里弹钢琴了。好吧！哪怕是在纽约的时候，他也没弹得如此勤快啊！第39节：危险境地(2)　　伸着耳朵仔细听了听，她发现他弹的是她曾在卡内基音乐厅弹过的一首曲子。开车来这里的路上，妈妈在车里放的正是这一首。　　好吧！她可没闲心再去理会了。　　她需要马上找到布莱丝，她必须解释清楚昨晚的事。当然，如果她要将真相说出来，那势必会让马库斯形象全无！如果她说马库斯是一个骗子，那又会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很可能，布莱丝宁愿相信马库斯，也不相信她的一面之词。另外，在她离开之后，还不知道马库斯对布莱丝都说过些什么呢！　　好吧！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她只能见机行事了。其实，昨天她和布莱丝就约好了，她们要在沙滩上晒日光浴，这可真是太幸运了！阳光下，她们一起躺在暖暖的沙滩上，再多的误会都会烟消云散。自然而然地，她便可以将真相全盘托出。　　走出卧室来到走廊时，从客厅传来的钢琴声正好一曲结束，但另一首她在卡内基弹过的曲子又接着响起。　　停下脚步，她调整了一下肩头的手提袋。绝对错不了！他绝对是故意弹那些曲子想让她听。他一定是听到她在洗澡，所以才知道她已经起床了！他一定是想找一个共同的话题，这样他就能和她聊上一会儿了！　　不过，今天不行！老爸，对不起了！因为，她真的有急事要办。真的！现在，她可没心情聊音乐。　　正要朝门口飞奔而去时，乔纳从厨房里探出头来。　　"我说过没？你要吃点儿有营养的东西。"爸爸大声对乔纳说道。　　"我严格按照你的吩咐啊！我吃的是果酱饼，很有营养的！"　　"厨房里到处都是麦片……"　　"果酱饼里面有糖。"乔纳一脸认真地说道，"老爸！我现在急需补充能量。"　　爸爸和弟弟聊了起来，她加快脚步准备借机从客厅穿过。希望在爸爸开口之前，她就已经溜到了门口。　　乔纳大笑着叫住了她，"嗨……喂！罗妮，去哪儿？"　　"嗨！乔纳。先走了，拜拜！"她说着拉开了门。　　"宝贝儿？"爸爸停下了弹奏喊道，"我们可不可以聊聊昨晚的事？"　　"我真的没有时间。"她说着弄了一下肩头的手提袋。　　"我只是想知道，昨天你整天都去哪儿了？"　　"没去哪儿，这不重要。"　　"这很重要。"　　"不，爸爸。"她冷静地说道，"真的不重要！好了，我有急事要出去了，好吗？"　　乔纳举着果酱饼指向门外，"你能有什么事儿？你又要上哪儿疯去？"　　毫无疑问，这是她最不想回答的问题，"我去哪儿关你什么事！"　　"你打算去多久？"　　"我不知道。"　　"那你回来吃午饭吗？或者，晚饭？"　　"我不知道！"她生气地说道，"我真得走了！"　　爸爸又一次弹起了钢琴，这一次是她在卡内基弹过的第三首。或许，他也听过妈妈在车里放过的那张录音CD。　　"我们一会儿要去放风筝，我是说我和爸爸两个。"　　她似乎并没有听到乔纳的话。反而，她转过身一脸生气地瞪着爸爸。"你能不能不弹了啊！"她不耐烦地说道。　　爸爸马上停了下来，"你刚说什么？"　　"我说你能不能不弹了？你以为我听不出来吗？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早就告诉过你，我再也不会弹钢琴了！"　　"我知道。"他说道。　　"那你为什么总想让我改变主意？为什么每次看见你，你都坐在那里敲个没完没了？"　　爸爸似乎有点儿被她弄糊涂了。"我弹钢琴真的和你没有关系，"他解释着说道，"我只是想让……想让自己好受一点儿。"　　"你让我很不好受！明白了吗？我讨厌钢琴！我讨厌我以前每一天都要弹钢琴！甚至，我讨厌现在还不得不每天都看到那该死的钢琴！"　　说完之后，她一把从乔纳手中抢过果酱饼，而爸爸和乔纳都没来得及说话，她便已经冲出门去了。　　* * * * * *　　几小时后，在昨天逛过的音像店，她终于找到了布莱丝。音像店距码头只有几个路口之遥，而第一次走进这家店时，她真的没抱任何期望--如今已是互联网时代，人手一只iPod，音乐也全是在线下载。不过，这家店似乎更像一个古董商店，但布莱丝保证说不会让她失望。当然，最后离开时，她也确实有一种没白走一遭到感觉--那家店值得一逛！第40节：危险境地(3)　　除了卖一些音乐CD之外，店里还有很多黑胶唱片--数千张之多，有些根本就是收藏品--有一张未开封过的披头士的《艾比之路》，还有许多张有摇滚明星签名的老唱片挂在墙上，如埃维斯·普里斯利（猫王）、鲍勃·马利（雷鬼教父）和瑞奇·华伦斯等。　　令人惊奇的是，这些珍贵的唱片并没有锁在柜子里，也没有摆在橱窗里，但它们毫无疑问全都价格不菲。店主经营得井井有条，小店如同60年代的唱片店一般，那看起来就好像他认识那个年代的每一位摇滚明星。　　店主留着长长的头发，在身后扎成一个马尾，甚至一直垂到腰间。眼镜是约翰o列侬喜欢的款式，脚上踏着一双拖鞋，身穿一件夏威夷式的花衬衫。年纪已经可以给她当爸爸了，但他却是她见过最懂音乐的人。甚至，他讲的一些地下摇滚的事，那是她在纽约闻所未闻的。墙上挂着头戴式耳机，顾客可以听黑胶和CD，甚至可以将音乐下载到iPod里面。　　这天早晨，她从窗外朝店里望去时，布莱丝正在听着音乐。她一手扣住耳机，一手跟着音乐的节奏，轻轻地拍打着桌子。　　她根本就没打算去沙滩！可是，她们昨天就约好了呀！　　深吸一口气，罗妮迈步走进了店里，她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昨晚布莱丝肯定没喝醉--可是，她又希望布莱丝真的喝醉了，这样就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事了。或者，如果布莱丝能明白--她根本对马库斯没有丝毫兴趣，那就再好不过了！　　两侧的架子上摆满了CD，布莱丝好像早就料到她会来。看到她走近之后，布莱丝调小了耳机的音量，但她依然能够听到耳机中传来的音乐，有如鬼哭狼嚎一般，可能是死亡金属一类。最后，布莱丝关掉音乐，取出CD拿在了手中，而桌子上还放着好几张黑胶唱片。　　转过身，布莱丝对她怒目而视，"我原以为我们是朋友。"　　"我们就是朋友啊！我找了你一早上，我就怕你误会昨晚的事。"　　布莱丝表情冰冷，"你是说你邀马库斯去散步的事?"　　"不是这样！"她马上为自己辩护说，"我从没让他陪我散步！不知道他在玩什么把戏……"　　"玩把戏？"布莱丝说着将耳机摔在了桌子上，"玩把戏的是你吧！我听到了你和他说的话。"　　"可是，我真没说过那些话！我真没让他陪我……"　　"你还想吻他来着！"　　"你说什么呢？我，我怎么会想吻他……"　　布莱丝向前逼近一步，"他都告诉我了！"　　"他在撒谎！那家伙是神经病！他脑子有问题！"她知道自己绝不能让步。　　"别……别……你不要这么说他……"　　"他在说谎！他在骗你！我怎么会想吻他？甚至，我一点儿都不喜欢他！昨晚，我去那里完全因为你，你坚持要我陪你一起去！"　　很长一段时间，布莱丝没有再说话。她也不由得怀疑起来，布莱丝是不是相信她了。　　"管他呢！"终于，布莱丝说道。从她的语气判断，她并没有相信。　　说完之后，布莱丝一把推开她，径自朝门口走去。从她身旁经过时，布莱丝还故意撞了她一下。她看着布莱丝的背影，但不知她是伤心，还是愤怒。最后，她心想可能两者都有吧！　　其实，她已经尽力了，但真没料到，事情会更加糟糕。　　她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儿--不想去沙滩，也不想回家，没有考到驾照，也绝对弄不到车。如此一来，这也就意味着……什么？也许，她可以找个公园，每天都去喂鸽子什么的，如同纽约中央公园那些天天喂鸽子的人一样。也许，她可以靠给每只鸽子取名字来打发时间。　　走到音像店门口，突如其来的警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奇怪地看了看身后，顿时一脸茫然不知所措。　　出口和入口是同一个门，老板正快步朝她冲过来。　　没有仓惶逃跑，她并没有做错什么。马尾老板要检查手提袋时，她也想不到不给他查的理由。显然，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但他从手提袋里拿出两张CD，以及几张有签名的黑胶唱片时，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预感是对的--布莱丝在等着她自投罗网。　　唱片是布莱丝拿在手中的，大多是从墙上摘下来的黑胶老唱片。震惊之余，她终于明白了，这一切布莱丝早就谋划好了！　　突然，她只感觉一阵晕眩。甚至，她几乎没有听到，老板说警察已经在路上了。第41节：父子情(1)　　第十一章 父子情　　史蒂夫买来了所需的材料，其实主要是一些2乘4的木料和几张胶合板。然后，他和乔纳花了一个早晨将客厅里摆放钢琴的小饭厅封了起来。虽然，他的木活儿不是很好看--父亲看来可能觉得丢脸--但是，他真的已经竭尽所能。　　其实，他知道房子最后还是会拆掉，如果非要说为什么要拆，那只能说没有这个房子地价会更高一些。现在，两侧三层高的别墅将他的房子夹在中间，他确信邻居们早已当它是眼中钉肉中刺，他们一定认为它的存在拖累了他们房产的价值。　　他又朝墙上钉了一枚钉子，将一个放着罗妮和乔纳照片的相框挂了上去。"你觉得怎么样？"他退后一步审视着完工后的木板墙。　　乔纳揉了揉鼻头，"我们好像是钉了一个丑陋的隔板墙，还在墙上挂了一个相框。不过，你以后不能进去弹钢琴了。"　　"我知道。"　　乔纳又歪着脖子从左往右看了看，"我觉得还是有点歪了，有些地方凹进去了，有些地方凸出来了。"　　"我倒没看出来。"　　"那你真得戴一副眼镜了，老爸！可是，我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要把饭厅隔起来呢？"　　"罗妮说不想再看见那架钢琴。"　　"所以？"　　"家里没别的地方能藏得下一架钢琴。所以，我就想到用木板墙将它关在里面。现在，她再也不会看见它了。"　　"哦，原来如此。"乔纳似乎在思考什么。"老爸，你也知道的，我也不喜欢写家庭作业。事实上，我甚至不喜欢看到那些书堆在书桌上。"　　"现在是暑假，你没有家庭作业。"　　"我是说如果有的话，或许我也可以修一面墙，将我的书桌也封起来。"　　史蒂夫强忍住了笑容，"关于这个事儿，你要问你妈妈，她同意了就行。"　　"好吧！那你帮我和妈妈说说吧！"　　这一次，他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好了，肚子饿了吧？"　　"你说过我们要去放风筝的。"　　"我们一会儿就去，但在这之前，我们是不是要先吃午餐？"　　"不想吃别的东西，我只想吃冰淇淋。"　　"光吃冰淇淋不好吧？"　　"那饼干呢？"　　"果冻三明治和花生酱，怎么样？"　　"好吧！我们吃完就去放风筝，是不是？"　　"没错！"　　"整个下午？"　　"想多久就多久。"　　"好！那我就吃一块三明治，但你也必须吃一块。"　　他微笑着在乔纳的肩头轻轻拍了一下，"成交！"　　然后，他们一起朝着厨房走去。"老爸，你注意到了吗？客厅可比以前小多了！"乔纳观察着说道。　　"我知道。"　　"还有，那面墙还是歪的。"　　"我知道。"　　"还有，它和其他的墙一点儿都不配套。"　　"你到底想说什么呢？"　　乔纳一脸严肃地回答说："我只是想确定一下，不知道你是不是一时头脑发热。"　　* * * * * *　　这一天是放风筝的绝好天气。　　后院不远处，史蒂夫坐在一个沙丘上。风筝呈"之"字形飞上天空，乔纳如往常一样精神十足，不停在沙滩上跑来跑去，而他则自豪地看着儿子。　　令他奇怪的是，他想起了小时候自己放风筝的情景，而他的父母可从没陪他做过这一类的事。　　他的父母不是坏人，这一点他深信不疑。他们从没虐待过他，从没让他挨饿受冻过，从没在他面前争吵过。每年，他都会看一次或两次牙医，生活也总是衣食无忧--冬天寒冷的早晨有皮夹克穿，兜里总揣着五美分可以在学校买一杯牛奶。父亲是斯多亚学派，母亲却完全不是，这才是他们婚姻能够长久维系的原因。　　母亲祖籍罗马尼亚，父亲驻扎在德国时遇到了她。结婚时，她几乎不会一句英语，但却从未怀疑过她要嫁去的国家的文化。她不但会洗衣做饭和打扫房间，每天下午还会兼职做点缝缝补补的活儿。在她晚年，她的英语已经能说得过去，至少在银行和小卖铺已经能驾轻就熟，但口音还是有点儿重，有时很难明白她在说什么。第42节：父子情(2)　　她是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而在当时的威尔明顿，这可是一种很奇怪的事，因为每天都要做礼拜，晚上还要颂读《玫瑰经》。当然，史蒂夫也喜欢星期日的礼拜传统，以及一些比较大众化的宗教仪式，但牧师却留给他的是一种冷酷和傲慢的形象--大多牧师感兴趣的只有教会的规定，而对有利于教众的事却没有丝毫兴趣。有时--其实很多时候，他会禁不住开始怀疑，如果八岁时没有听到第一浸信会教堂里的钢琴声，那他现在又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四十年后的今天，他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楚了。那天下午他走进教堂时，哈里斯牧师正在弹钢琴，他以为牧师是想让他觉得，他是受教堂欢迎的人。所以没过多久，他便又去了一次，而哈里斯牧师从此便成了他的钢琴启蒙老师。后来--其实没过多久，他便参加了教堂的《圣经》学习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第一浸信会教堂成了他的第二个家，而哈里斯牧师则成了他的第二个父亲。　　当然，母亲对此可不大情愿。不高兴的时候，她就会用罗马尼亚语抱怨--多年来都是如此。无论何时，只要他准备出门去教堂，她就会在胸口划着十字，强迫他戴上一个护身符，然后一边给他戴一边说一些抱怨的话，他自然是完全听不懂的。在她看来，他认浸信会牧师做钢琴老师，无异于和魔鬼一起玩跳房子的游戏。　　不过，她终究没有阻止他，这便已经足够。当然，她不会出席家长会，也从未给他读过故事书，街坊邻居们也从未邀请他们参加过烧烤晚会。可是，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没有多大关系。她没有阻止他做出自己的选择--不但允许他有自己的爱好，还让他去追求和实现自己的梦想--这才是真正有关系的事情！不管怎么说，她后来还说服了父亲，因为他觉得靠音乐糊口是无稽之谈。仅此一点，史蒂夫会感激她一辈子。　　乔纳依旧跑来跑去，尽管风筝已经翱翔天空，不需要他再跑动了。天空中，史蒂夫看到乌云翻滚而来，幻化出蝙蝠侠的轮廓。大雨马上就要来了，尽管夏天的雨不会持续很久--或许一个小时便能雨过天晴。于是，他站起身朝乔纳走去，今天玩得已经很开心了。　　刚走出没几步，他突然注意到沙滩上有隐约的足迹，一直通向他家屋后的小沙丘。从小到大，他在小岛上的日子里，这种足迹已经见过不下数十次了。　　"喂，乔纳！"史蒂夫笑着大声喊道。　　他沿着足迹来到了小沙丘旁，"快来！有好东西，你真应该瞧瞧！"　　乔纳拉着风筝一路小跑过来，"什么好东西呀？"　　靠近沙丘的沙地上有一个巢，巢里有几只海龟蛋露在外面，但巢本身在沙丘后面很是隐蔽。站在旁边，史蒂夫仔细地观察着。　　"哇！你怎么发现的？"乔纳跑到爸爸身旁问道。　　"这是蠵龟的巢。"史蒂夫说道，"不过，你不能靠得太近，也不能摸它们。你也不想打扰它们休息，对吧？"　　乔纳探身仔细地观察着，手中依然拽着风筝。　　"蠵龟是什么龟？"乔纳气喘吁吁地问着，一边又拽了拽风筝免得掉下来。　　从旁边找来一根木棍，史蒂夫围着海龟巢画起了圈儿，"蠵龟也叫红头龟，是一种海龟，一种濒临灭绝的海龟。每年这时，它们都会在晚上悄悄爬上岸，然后在沙滩上挖坑产蛋。"　　"产在咱家的房子后面？"　　"这只是其中一个，其他地方应该还有很多。不过，你最需要记住一点，它们已经快濒临灭绝了。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它们快从地球上消失了。"乔纳回答说，"你知道的，我经常看《动物星球》。"　　画完圈儿后，史蒂夫将木棍扔到了一边，而他站直身子时，胃部隐隐作痛，但他没有理会，"其实，也不能这么说，濒临灭绝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们不想办法帮助他们，如果不好好保护它们，这些物种才会从地球上消失。"　　"比如，恐龙那样？"　　史蒂夫正要回答，但厨房里电话突然响起。出门时，他们打开了后门，好让海风吹进屋里透透气。于是，他马上三步并作两步，穿过沙滩朝屋里跑去。拿起电话时，他感觉自己呼吸有些吃力。第43节：父子情(3)　　"爸？"电话那头说道。　　"罗妮？"　　"你得过来接下我，我在警察局。"　　他伸手摸了摸鼻头。"好！"他说道，"我马上过去。"　　* * * * * *　　皮特警官将罗妮的事告诉了他，但他知道她还不想谈这件事。不过，乔纳似乎一点儿也不介意。　　"妈妈要知道了，她一定会疯了的。"乔纳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没偷东西！"罗妮咬牙切齿地说道。　　"那谁偷的？"　　"我现在不想说这个！"说完之后，她双手抱胸靠在了车门上。　　"妈妈会杀了你的！"　　"我没偷东西！"她狠狠地对乔纳吼道，"我也不希望你告诉妈妈！"她一直瞪着乔纳，直到确定他意识到她是认真的。然后，她才转过身面对着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