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杨家书

柏杨家书1 为什么说不敢呢？爸爸：您记〔寄〕来的信我收到了，但因功课太忙，只好延后两天才给您写回信！上上次您所问的问题我都忘了，所以在写回信时都忘了答覆您，非常的抱歉。我的出生日辰是一九六○年阴历七月廿七日下午七时，妈妈是一九三七年十一月六日下午七时生（阴历），照片我本来有的，但不知何时却丢掉了，找了半天也找不到，不过有空时我一定去照几张照片寄来给您。我的压岁钱是两千元，不是一千元，我一字上的一点就是一字。舅舅在台北的一家电子公司做事，待遇还算不错，可能还没有出国的打算。我的成绩是二十四不是二十六，也许上一封信写错了吧！您需要什么就写信来好了，没有关系，为什么要说不敢呢？只要我们能做到的，一定尽力去做，您不要再如此说了。大伟最近非常的不乖，在阳台上尖叫不停，那声音之刺耳，把我给气死了，也许是地方太小，他不习惯吧？（从前院子很大，可供他跑来跑去，现在阳台又短又小所以使他四枝〔肢〕伸展不开来，才在那里啼叫不已！）祝身体健康儿佳佳敬上一九七二·三·二·晚六时2 爸爸，我好高兴，不知道您替不替我高兴？爸爸：好久没有通信了，最近捷报连连，我在这里向您通报一下。第一次抽考是不排名次的，但董老师将我们的分数加起来排名次，我这次算术得满分，内心好不高兴，国语只得九十六分，这还是我第一次国语的分数比算术差，再说到名次，我得到第四名，全班有一个第一；他是两科一百，第二名有两个是一九七分（算术与国语合算），没有第三，接着就是我了，爸爸我好高兴，不知道您替不替我高兴与欢喜。妈妈替我在银行内开了一个户头，但我没有身份证，只好假借妈妈的名义去存款，户头是上礼拜五（三月三十日）开的，到现在已经存了二千二百元，我希望能越存越多，把整个存摺都存满。祝快乐女佳佳敬上一九七二·四·一·晚最近天气冷热不〔无〕常要多穿衣服，天气很冷小心感冒！3 盼望吾儿来信佳儿：四月一日信收到，你算术得满分，最使爸爸高兴，国语比算术差没有关系，我相信你将来的国语一定会很好，所以只担心你的算术，只要算术好，别的功课都容易赶上。第四名也很光荣呀，让爸爸吻你、贺你。妈妈替你开户存款，已有两千元，是一个大数目，一定要作有益的使用才好。我已迁来绿岛，通讯处为：「台东县绿岛邮政信箱七○五二号附六号。」告诉妈妈：这里不准吸烟，咳嗽也就好了，健康得像一条牛。一切都很有趣，盼吾儿来信。爸爸一九七二·五·八4 原来您搬「家」了爸爸：原来您搬「家」了，害我寄了好几封信到军法处看守所去，都退回来，气死我了，妈妈代我打听，也没有下落，如今才知道是搬走了，才安下心来。我这次的算术退步了，假如对题目细心一点儿我就一百分了，分数：算术是九五分，错一题应用，国语九三分，不及算术，真是意料之外的事。最近几天忽情〔晴〕忽雨，令人捉摸不定，也容易感冒，最好要小心一点，我的身体健康，体重高达四四公斤，身高有一五二·五公分，快要比妈妈高了，我的脚也大得出奇，穿妈妈的鞋子还嫌紧呢？祝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女佳佳敬叩一九七二·五·十七5 刷牙要上下刷，以免伤及牙床佳儿：五月十七日信及毕业照片接到，你已不是孩子，而是小姑娘了。眼看你从一点点婴儿长大，既高兴，又感伤，希望你早一点长大到爸爸不再担心的年龄，但也希望你仍是需要爸爸、在爸爸身上爬来爬去的小女孩。我在景美看守所给你做了一只「大」木船，预备装入镜框，送你作毕业礼物，还没有完成，就被仓促送来绿岛，不能携带。但我身边有一支原子笔和三支笔心，是孙伯伯托人送到景美的，我下月会寄给你，作为你的毕业礼物和未来的生日礼物。告诉妈妈，五月初寄的钱还未收到，一定是被景美看守所退回了！此地不收报值，请改用邮局汇票。并请妈妈寄稿纸五本、活页练习纸（小号）两三本、单面复写纸二三十张、草蓆一张（二十多元者即可），一切麻烦妈妈。爸爸爱吾儿，只盼你算术好，盼你刷牙不可左右刷，要上下刷，以免伤及牙床。爸爸一九七二·五·二十九6 不能生气，只要焦急佳儿：六月十六日，接到六百元，代爸爸向妈妈致谢，爸爸因为需一笔钱镶牙，且绿岛蔬菜缺乏，有赖水果，故五月间两信都问到钱的事情，当能谅解。五月廿九日，有一函寄吾儿。六月五日，有一原子笔（附三个笔心）寄吾儿，都收到没有？再看吾儿五月十七日信上说：「原来您搬家了？害我寄了几封到军法处看守所的信，都退回来，气死我了。」应该写做「急死我了」，怎么能用「气」字呢？气谁呢？心里应该十分焦急才对，「气」是漠不关心的人才有的感情，以后用字要小心。毕业考和升初中的情形，盼告诉爸爸，爸爸很担心你的算术，记住！算术不好，上学就会变成一件苦事。爸爸一九七二·六·二十六7 爸爸送金笔，带来好运爸爸：最近是我最轻松的时候，以后就很难得遇见了，这几天，没有升学的忧虑及考试的烦恼，因为前天到学校去，老师发正取的名单时，第一个就是我，我实在无法掩饰心中的快乐，我好高兴啊！放下了心中的一块石头，毕业典礼于六月廿七日已举行过，竟然没有人留〔流〕下一滴眼泪，出人意料之外。如今我已是复兴中学的中学生了，更要感谢爸爸您送我的那枝〔支〕金笔，替我带来了如此的好运，也没有升学之忧了。妈妈寄去的一些文具不知接到了吗？没有回音，令人着急！（附上一张毕业典礼时，妈妈在中山堂前所拍的照片。）祝身体健康愉快女佳佳上一九七二·七·三不知上月六百元收到否？衣物收到否？念念。夏日炎热多注意卫生为要。（编者注：佳佳母亲附笔）。8 爸爸吻你佳儿：六月廿六、七月三日两信收到，六百元也早收到，我于6／26曾有一信，现在到了没有呢？妈妈所寄文具衣衫等十件也收到，代爸爸叩谢。狱中热如火烧，能有草蓆可睡，可谓阿拉伯人三大天堂外的第四天堂，只是草蓆为尼龙所织，享受未免太过豪华。请放心，爸爸的身体奇佳，心情更奇佳，这大概和天老爷慈悲有关吧。再看到吾儿毕业照，甚为高兴，中学生，嗨！了不起呢，让爸爸吻你。以后要注意算术，别的功课不妨缓一缓。告诉我，你暑假怎么玩。请妈妈再给爸爸寄一瓶Ｖ口卜眼药、二盒牙签、一瓶维他命Ｂ复合剂（高单位）。祝福你！我儿！愉快、盼望。爸爸一九七二·七·十一9 请买两三盒牙签，谢谢！佳儿：妈妈七月六日寄的六百元，七月八日到绿岛，我于七月十六日即行收到，代我谢谢。七月十一日的信接到了吧？请买眼药及维他命的信发后，在这里已可申请购买，所以不要买了。只是牙签实在太需要，我牙齿不好，在景美时，难友有家人探望的，我就托他们向家人要一点分用，现在他们家人要半年才能来一次，托带不便。最初拣些火柴梗使用，现在亦无处可拣，务请买两三盒，装入信封投邮就可以了，谢谢吾儿。爸爸一九七二·七·十八10 我会写英文了！爸爸：今天是星期六，写封信给您，慰问安好。暑假，到学校交了一千二百元，开始补习及做制〔制〕服，等于开学了，我现在会写英文字母及一些生字了，如：猪pig、钥匙key、蜜蜂bee、蛋糕 cake、脸face、床bed、背心vest，这些都是三个礼拜来所教的（还有英文字母，大写及小写，草写没教），我费尽脑汁才将这些英文背起，好辛苦。身体可好？祝安康女佳佳上一九七二·八·五牙齿不好，希多注意，牙签即寄上，但多用也不好，多吃水果，注意清洁，需何物请来信。（编者注：佳佳母亲附笔。）11 台风夜，我好怕爸爸：台风没有造成什么灾害吧？在家中我好怕，风、雨都很大，晚上我睡着了，所以也没有看到台风的全貌。我们快搬家了，九月多就完工，妈妈现在正在街上买家俱，因为家中有些椅子坏了，「摇摇欲坠」，坐在上面担心会跌下来！我一、三、五要到学校补习，这是硬行〔性〕规定，一定要去，不去就不让你读，而且事先交了一千元，也不会不去读的。这几个礼拜，英文教了二十六个字母、拼音、音标，必须背得很熟，所以每天回家都啃书，也用功多了。星舅舅交了个女朋友，全家都不喜欢，可是舅舅对她却很好，大概跟您提过了，现在他们快要「结婚」了，您相不相信？当然别人的事我也干涉不了，妈妈也没办法，那个女的姓徐，好胖，不漂亮就是了！愿台风没有给您带来事情！祝快乐健康女佳佳上一九七二·八·十九12 爸爸爱你佳儿：牙签收到，这些时我一向在散步场地上，拣火柴残梗使用，拣时小心寻觅，拣后一一洗涤，忙碌而有趣，但往往数十日不能拣一支（谁会在这里吸烟丢火柴呢），所以使用起来，好像金钢钻，如今寄来四盒，有暴发户之感。八月五日信也收到，妈妈附言，多谢。你的学费一千二百元，实在太贵，更应用心读书。英文字写得很好，有个vest，要不是你注明「背心」，爸爸还不认识呢，真是能干的乖女儿，以后学的新字要随时告诉我，让爸爸也跟你学。记得爸爸小时，学二十六个字母，见了爸爸（你的祖父）就急着要念给他听。爱你。爸爸一九七二·八·二十二13 你的信写得棒，爸爸哈哈笑佳：八月十九日信接到，我儿这封信写得真棒，爸爸高兴得哈哈直笑，看了又看，合不拢嘴。台风在绿岛很小，刮了两天干风，第三天才下了一点雨，平安大吉。其实，除了我儿，爸爸再没有别的可损失的了，放心！放心！劝妈妈不要代星舅舅选择伴侣，女人看女人，跟男人看女人不同，犹如男人看男人也跟女人看男人不同一样，徐阿姨一定是一个可爱而忠实的小姐，日久会见人心的。你毕业礼物那只笔，是孙伯伯所送（他最近还给爸爸寄来一瓶多种维他命），盼你去信致谢一下才是，信封可请妈妈写。现在我很放心你的国文，只看英文、数学了，在英文方面，妈妈可帮助你，不妨先学学简单的日常会话，似比干念有趣些。爸爸一九七二·八·二十九14 寄给吾儿海样深的亲情佳儿：九月十七日是你的生日，爸爸几个月前就念着，身在狱外时，每年都要为吾儿庆祝，入狱后每年也总要请陈丽真阿姨送吾儿一个蛋糕。可是今年不行了，陈阿姨生了一个宝宝，我对她都无法送礼，更不好意思请她转送给吾儿（你毕业时，她也有礼物送你呀，你谢过了吧？怎么没有告诉爸爸有谁送你礼物呢？这次陈阿姨生了娃儿，应该写信去道贺）。爸爸只能寄给吾儿海样深的亲情，爸爸爱你，每分每刻都挂在心中。开学了吧？注意算术，课本上或学校规定的练习题目，要一题都不遗漏的去做。报上刊载绿岛已有交通飞机了，爸爸十二年刑期满时，将从天而还，可谓奇妙，你说是不是？祝生日快乐！真正快乐。爸爸一九七二·九·十二15 时时惦念吾儿佳佳：两三个星期来，我心情忽然不宁，好像是一种不祥的预感。一直盼望你来信，因为学校开学后的事，以及搬了家没有？我想你一定会急于告诉爸爸的。而爸爸八月廿九、九月十二两信，也应有一个回音，告知一切。可是迄今没有，但愿是你功课忙，或是贪玩，没有时间写信。过马路时要小心再小心，一定要左看右看，全神注意来往的车辆。如果有人骗你吓你，一定要随时告诉妈妈。远在咫尺天涯的爸爸，时时惦念吾儿。爸一九七二·十·十16 告诉妈妈不会吃亏佳儿：寄来的六百元，前天（星期日）收到，请代爸爸向妈妈致谢，要知道天下最最幸福的人，莫过于坐牢而有接济的人。我在景美时，可以吸烟，而钱够用。现在不可以吸烟，反而拮据，不知何故？上周（十月十日）给吾儿一信，没有说清楚。所谓「骗你！」好比有人会说是妈妈的好朋友、是同学家里的人，要记住！不要跟不认识的人到任何地方去。所谓「吓你！」好比有人告诉你：「妈妈知道了会打死你！」千万不要相信这些话，而要马上告诉妈妈，就不会吃亏了。我写的这些，吾儿已是初中一年级学生了，应该看得懂的。爸爸一九七二·十·十七17 爸，我骨头老了爸爸：搬家之后，几乎没有给您一封信，因为我懒病发也，望原谅！为了这次总统华诞，忙不开交，学校要我去表演跳舞，距今只有三天了（包括今天），苦练呀！爸，您也知道我有五、六年未学舞了，骨头也老了，跳芭蕾舞，脚好痛啊！当您接到这封信时，我已经跳完了，那紧张的一刻真是说到就到。我又开始学舞了，一月两百元，多一项长处总是好的，总比别人多一项本领，我仍在老地方学，由刘玉芝教的！人家现是大牌了，不像从前那个刘玉芝，但仍没有架子！爸，寄信勿望〔忘〕寄「泰顺街44巷27号三楼」！祝安康，保重身体佳儿上一九七二·十·二十九（我希望买一辆脚踏车，但妈妈不准〔准〕，您回信时可别说是我要买，否则妈妈会骂我的！）18 为父望眼欲穿佳儿：两个月来，未接一信，距你八月十九日的信，已七十余日。曾寄数函，亦未见回音，你知道为父的如何望眼欲穿？尤以九月底之后，心情忽觉沉重不安，念念吾儿，不能自己，何以不写几句话给爸爸？上星期在报上看到我姑父逝世讣闻，已去信姑母慰问，但愿系于此事。妈妈身体好吗？你身体好吗？搬家后新房子如何？开学后数学赶上赶不上？英文呢？一定要写信一一告诉爸爸。上苍赐你平安，吾儿、吾儿。爸爸一九七二·十·三十一19 交通太乱，过马路要小心佳佳吾儿：十月廿九日信接到，我屡次告诉你，来信时要写明曾接到我何月何日的信，盼以后要养成习惯。我信上所问的事，所嘱咐的事，办了没有？一定要一一回答，莫让爸爸悬念。记得你四岁多的时候，为了要小脚踏车，睡梦中忽然大哭，坐起来呓语：「我要小脚踏车！我要小脚踏车！」爸爸妈妈心疼落泪，第二天就带你去买了一辆。但现在交通太乱，爸爸在此一直担心你穿过马路，我想等你读高中时再买，比较安全。别生气！佳儿，记住一句话：「没有车总比没有腿好──更比没有眼没有头好。」爸爸一九七二·十一·十一20 亲自钩围巾送爸爸爸爸：圣诞要到了，天气也变冷了，我亲手钩织的一条围巾接到了吗？我时刻把握时间，一有空就钩围巾，第二条是妈的生日礼物，已经完成了！虽然到了中学，功课忙了一些，但仍抽空，忙一些属于自己的，我刻了一个「肥皂钢琴」，是没脚的，不太美观。第三次月考过了，小学才考第二次，相差好远，刘玉芝又有舞踏〔蹈〕会，可能有我可能无，不一定。最近英文越来越复杂，动词等一大堆，天哪！数学这次好难，还没做完就收卷了，有生以来第一次没有做完考卷。天气冷了，需要一些什么？祝圣诞快乐女佳佳敬上一九七二·十二·十二21 我儿长大，爸爸也要像圣保罗一样长大佳儿：围巾和贺年片先后收到，你真长大了呢，围巾都会织，爸爸离家时，你连穿衣服都不会，时间使人长大，不但使我儿长大成一个大孩子，也使爸爸长大，像圣保罗一样的长大，从眼上掉下鳞片，终于发现过去是错了。你织的围巾厚而且暖，爸爸从前有干咳毛病，脖子最怕风吹，很需要围巾，因久不吸烟，这毛病早已痊癒，但爸爸却需要用它围肚子，所以你的礼物寄来得正好，我立刻围上，这些日子，鼻孔就再没有不通过，谢谢我儿。信上说：「数学好难，还没做完就收卷了。」爸爸一再提醒你，数学要紧，现在已响了坏信号，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要把所有习题一一的都做过才行。还有话，下星期续写。爸爸一九七二·十二·二十三22 要靠耐心，不能靠聪明佳儿：你第二条围巾是送妈妈的生日礼物，妈妈生日十一月初六，正是阳历十二月十一，你来信是十二月十二，赶上送了吗？但愿也算爸爸有一份，代爸爸向妈妈祝福。信上说：「刻了一个肥皂钢琴，没有脚的。」怎么回事呢？看了半天都不懂。信上又说：「英文越来越复杂」，英文跟数学一样，要靠耐心，不能靠聪明（任何学问都是如此），你在家最好每天跟妈妈用英语作简单的会话，像：「我要上学去了。」「你什么时候下班？」渐渐由简入繁，妈妈的英文是洋人教的，又跟洋人当过秘书，一定有助你的学习。爸爸过去写的信，吩咐了一些事情，你看到了吗？照做了吗？来信都要告知。爸爸一九七二·十二·三十23 现在最流行斗篷爸爸：近来可好？天气忽冷忽热，要保重啊！这次月考退步四名，要不是靠平时拉分数，不知道这一次会考第几名呢！新的一年又到了，也不知道那几天假期是怎样过的，时间就这样溜走了，也发觉自己长大多了，我知道为自己打扮，为自己钩斗篷（世〔市〕面最流行的「衣服」，衣前有两洞，但无袖，手可从洞中穿出），我没有钩袖口（洞口），因技术还未到家，到现在为止才钩了四分之一呢！在学校图书室，借了一本《秋霜寸草心》，看着看着，我不禁流下同情的眼泪……我的学校实在很「乱」，所谓的乱当然是指男女生之间，经常有一些男女朋友的事情，但只是听说，也许是假的！这就是我所谓的「斗篷」！女佳佳上一九七三·一·六24 比谁的女儿好？我儿一月六日的信，爸爸一月十九日收到，妈妈寄的钱也收到，这次多寄四百元，大概是年终奖金吧，我最近可能镶牙，就不太担心资本不足了，代爸爸向妈妈致谢。这里有位伯伯，他女儿也寄一条围巾给他，他高兴得逢人夸耀，又要跟我比谁的女儿好？只是他没有把围巾像我一样围在肚子上，而是围在脖子上，他说他肚子没有病。另一位叔叔，他问爸爸：「你女儿又寄三个小猫没有？」（他还记得去年你寄的是一张画着三个小猫的贺年片）我教他看围巾，他大为羡慕（他的女儿更小，什么都不会，只会爬）。下周续写。爸爸一九七三·一·二十七25 过年了，斗篷钩好没有？佳儿：上周六恰逢阴历正月初一，停止发信（监狱规定，星期六可寄亲属一信），故尔延至此周六，写此续信。我这里过年，遥听远村爆竹声声，甚乐、甚乐。我儿过年的情形如何？爸爸妈妈带你在巷子里跟别家小朋友放冲天炮，还记得不记得呢？「斗篷」钩好了没有？盼早日钩好，不要等到了天热穿不成。但也不要为做这些耽误功课，宁可什么事都做不好，不可功课做不好。信上说：「这次月考，退步四名。」那么现在你是第几名呢？名次没有关系，主要的是你对英文、数学必须有兴趣才行。我写给你的信，嘱咐了些我要你做的事，问了一些我想知道的事，而你从没有理会过，我们父女通信，成了单行道，只你一面之词，是没有看到我的信呢？还是心不在焉呢？爸爸一九七三·二·十26 嘱买《历代职官表》、癣药佳儿：自从旧历年到今天，没有接到你的信，你知道爸爸多么不安，怕你有什么差错？担心你算术英文。现在嘱你办一件事：长官已批准我买一本史书：《历代职官表》，及买一支癣药，附上划拨单，你向妈妈借二百元（请妈妈下个月在给爸爸的赡养费内扣除），拿一百二十元到邮局（任何街头邮局都行），连同划拨单一齐交给他们，他们会给你一张收据，就可以了。另外八十元，到药房买一支「肤润康（Flucont）」，武田药厂出品，大概七十五元，然后找一个硬盒子装起来寄给爸爸，这些事你办得好吗？看报，国际天花流行，你和妈妈、舅舅，都要去种痘，不可马马虎虎，以为没有关系，等到有关系时，就可怕了。爸爸一九七三·四·十四27 我用自己的钱，替您买东西爸：好久没有通信了，今日接您来信，我想这些事可以办好的，今天去参加英文背诵比赛，好紧张，底下都是一、二、三年级代表，及二年级同学，幸好没有背错，尚可安慰，名次如何，待下回分解！我想那二百元不必向妈要了，我邮局有存款，用自己的好了，也免得去用妈的钱！下个礼拜月考，「乱」紧张的，书也没温，真有无从温起的感觉！祝健康快乐佳上一九七三·四·二十一（编者按：社会上这时流行「乱」字，柏杨在狱中，一定不懂得这个新名词的含意。）28 你知道爸爸如何想你吗？佳儿：一九七三·四·二十一的信和书籍、药膏，最近先后收到，谢谢我儿，不过你要告诉妈妈才好。《秋霜寸草心》看完了没有？英文背诵比赛的成绩如何？自阴历年（二月）起，到今天五月将尽，四个月中，吾儿才给爸爸一封信，你知道爸爸是如何的想念你吗？言不尽、写不尽。爸爸一九七三·五·十九29 「乱」差劲爸：今天、明天月考，接到来信匆匆覆信，免得一搁就是十天半个月的。五月十九日信接到了，英文背诵是第四名，「乱」差劲，现在功课总在二十名前后，还得努力，这次月考又完了！不过我还蛮用功的，平时都读，只是数学不能读罢了，尚能理解。千拜托、万拜托要一部「迷你」脚踏车，结果车被偷，人也摔了，结果是人财两失。舅舅去了一趟香港，妈妈甚为满意他带回的东西，我啊！马马虎虎！敬祝安康儿佳佳敬上一九七三·五·二十八需要些什么？药买得对吗？天气甚热当心身体（我却感冒了，哈！）。30 不知怎的，我不大愿与妈妈说话爸：今天陈丽真阿姨来我校，听说生了小宝宝，真该恭喜，她说我久不给您来信，您非常急，但我一直未接来信，直到前些日子才收到一封，才又匆匆覆信。时间过得好快，我已经是个一百六十公分，四十七公斤的大孩子了，我不再是从前的小排骨。不知该用什么来形容这时间的飞逝，几年了，没见到您，好久了吧！从三年级到如今已有五个年头了，屈指算来也要用五个指头。好久了，真的！好久了。陈阿姨都说佳长高了，也大了，真的！又大又高。从早到晚我在学校，回到了家也很少跟妈接触，各忙各的，不知怎的，我不大愿与妈说话，老师说我们正步入反叛性，我也希望是反叛性！期考在望，这次的月考糟透了，得努力！祝安康明天的端午节愉快！儿佳佳敬上一九七三·六·四31 同学家庭复杂，给我感触很深爸爸：等了好长的一段时间，没有您的只字片语，莫非您没有接到我的信，第一次月考过完，紧接着第二次的月考也过了，提起笔了不知该给您写些什么？下午一位同学来玩（因为今天考试，所以上半天课），她的父亲过逝〔世〕，家庭复杂，似乎她比我更值得同情，她说她经过许多的磨链，看得也多，所以她好似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能够强颜欢笑，真的！没有人能够看得出她的父亲去逝〔世〕，并有大妈与生母的复杂关系，不管他〔她〕了，这是别家的事，只是给我的感触很深！物理很难，也许是初学的关系，不能适应，不过每次考都不能理想，这次的月考，希望……。潦潦草草又是一张，不知那〔哪〕来的闲情意志〔逸致〕。天气冷热不定，要小心，像我还抱病赴试呢！注意身体！敬祝金安女佳佳敬上一九七三·六·七32 给爸爸写信，不是还账佳儿：一九七三·六·四信收到，知你平安，我很高兴。没有接到我的信吗？那没有关系。你要常给爸爸来信，不一定像还账一样，接一封回一封。我没有请陈丽真阿姨去看你，是她好意，怕我不安。你要好好看待妈妈，爸爸离家时，妈妈还喂你吃饭呢，让我们父女共同度过这艰难的日子。爸爸一九七三·六·二十三33 信丢了，难怪着急爸爸接到二十三日的来信，令我惊讶的是您只接到我六月四日的一封信，先前我寄了三、四封的信给您，您都没接到吗？于是妈要我在信角上编号，这样丢了一封就知道了，那么多封信您都没接到，难怪要着急了！妈看了您的来信，都骂我说：为什么不写信给您？正是期考，一个学期又快结束了，一眨眼又是一年，这一年，我除了啃书应付考试外，就只跟一些同学们看看电影、玩玩，初一快结束了。时间过得好快，又是夏天了，星期五考完期考，我想去游泳，焦蓓绮，爸！您还记得吧！那从小同我一起玩的小女孩，她还要请我看电影呢！您知道吗？女佳佳敬上一九七三·七·四34 我不了解妈妈，妈妈更不了解我爸：已经放暑假了，这炎热的夏天，带给我无限的烦恼，不知该从哪里对您说起，男生的一个电话，惹得妈妈把我臭骂一顿，别人的父母绝不会如此，爸，千万别给妈知道了！现在我与妈之间好像有一层无形隔阂，她不了解我，我更不了解她，常常为了一点小事而呕气着。天！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我知道我不该给爸添烦恼的，但我又何处去诉，同学们可是亲眼目睹，不用我去讲……我好想要一辆跑车（脚踏车），可是妈就是不准〔准〕，急死我了，真的！我好想要，爸，您以为如何？敬祝安康佳儿敬上一九七三·七·十五（明天我要去露营四天。）35 接不到儿信，从梦中惊悸而醒佳儿：看到你一九七三·七·四的信和附的照片，很高兴，代我向郑小妹问好，焦蓓绮我怎么会不记得她呢？她是我们家的小贵宾呀！也代我问她好。再来信不要编号了，监狱禁止信件编号。你每次来信，我都有回信，如果我没有回信，那就是没有接到，邮递途中遗失了。（编者按：柏杨有句话不能说：「被监狱官查扣了！」）我想每月能接到你一封信，知道你平安，就安心了。有时很久没有接到你的信，我会不时的从梦中惊悸而醒，好像你有了危险，呼喊爸爸救你，久久不能平息。暑假好好玩，但游泳时一定有大人陪伴才可，不要到河里溪里去，不要逞强。爸爸一九七三·七·二十一36 直到眼泪流枯，变成笑容，才是人生佳儿：你一九七三·五·二十八的信因为只贴了一角钱的邮票，绿岛邮局在作第二次欠资通知时，我才把邮票寄去，等他们再寄来，已将近两月了。如果第二次欠资通知我仍没有接到，他们一定会盖上「拒收」图章，退了回去。以后做事要小心，怎么一角一元都分不清呢。然而为了一元八角的罚款，竟没有一位仁人君子肯代一垫，延误这么久，又几乎「拒收」，这世界也太冷酷了。7／15的信同时接到，非常高兴。爸爸想告诉你：要学习忍耐，贫苦家的孩子所以都前途无量，就是因为他们自幼就学会了忍耐。痛苦是无尽的，要一直到眼泪流枯，变成笑容，才是人生。爸爸爱你！我儿，记住这些话，试试忍耐。爸爸一九七三·七·二十八37 爸爸节、中秋节，在等信中度过我儿：我7／28写给你的信，接到了吗？到今天又将两个月了。八月八日爸爸节，我想可能会接到我儿的信。中秋节，我又想可能会接到我儿的信。九月十七日你生日又到，我本打算再托陈丽真阿姨像去年一样，送给你一个蛋糕，但她也两个月没有信，而她的家庭负担又重，所以没有托她。只在这里寄上爸爸的爱。我本来要问你近来读书情形，又想嘱咐你一些事情，知道得不到回答，不再多说了。照这信所用的稿纸，代爸爸买五百张寄来，这里买不到。走路要小心，注意来往车辆，愿我儿生日快乐。爸爸一九七三·九·十五38 爸，祝您百事可乐爸：请您不要这样说，我没寄信给您，是因为从暑假不久，我就住到华昌言家了，还记得吗？那个与我又吵又闹的儿时玩伴！因为我认识了一些不益于我功课的朋友，华昌言功课好，所以住在她家，向她学习，当然星期假日是要回家的，这次生日也是在家过的，但总觉得少了什么似的！近来可好？希望您自己保重，我们都不在您的身边，我也「大」了，当然可以自己管自己的，不知您有没有研究心理学（儿童、青年……）？妈妈喜欢拆我的信，应该吗？您觉得是否我们应该用自己的方法来发泄？离得太远了，这叫什么写信，最近我对琼瑶的文章有些入迷，当然也不是陷入所谓的灰色思想！不多写了，祝福您百事可乐！佳儿敬上一九七三·九·二十四39 儿长大到能替妈妈想想吗？佳佳：我九月十五日给你的信嘱你买稿纸寄来，没有接到，大概你根本没有看见我这一段话。我急需要，而此地无法购到，所以盼我儿马上寄来十本，注意：稿纸要与此信所用的同一大小。多爱妈妈吧！一个人要在小孩子时就训练自己不要一味只想到自己，要学习了解别人，为别人多想一想。我儿：你既然「大」了，也「大」到替妈妈想一想的程度吗？爸爸一九七三·十·六40 我去跳舞爸：好久没有接到您的来信，非常挂念！双十国庆过得如何？台北早上台大风下大雨，偏偏可怜了倪文亚先生及游行的学生，淋成落汤鸡！您大概没看实况转播。我没有去游行，所以在家享了一天的清福。上个礼拜月考，这个礼拜才可好好松弛一下紧张的心情，您的国庆怎么过的？唉！学校又在准备节目，因为「总统华诞」也快到了，我记得上次的「总统华诞」我还去跳舞呢！这次又要唱爱国歌曲，中小学共选了三百多人，想必非常壮观。可惜您不能来看！下封信我要寄给您几张相片（因为还未加洗，所以现在不能寄来），那是我在旅行时照的，您看看我，越长越大了呢！现在在家，有时读读书，或写写信，到〔倒〕也舒服！在学校呢？最近台风要来不来，我和同学们都希望台风能来，这样就会停课，这是大家所希望的！最近台视有一部影集《功夫》，我觉得它含意很深，劝人谦让、耐苦、守正义……。台风相信没有带给绿岛什么灾害吧！最近天气变化无穷，当心别感冒了，保重自己的身体，像我！哈！健壮如牛也。需要什么，告诉我啊！不多写了。祝您健康！儿佳佳一九七三·十·十三41 不知您是否冻着了？冷着了？爸爸：每当我拖着疲累不堪的身子，钻进那个温暖的被子时，不知您是否冻着了？冷着了？好久没有接到您的来信，不知您需要什么？近来情况如何？天气凉了加了衣服没有？我却仍被那繁重的功课压迫着，听着呼呼风声，增添几许……窗户格格作响，不知绿岛是否也是如此？要会照顾自己，否则遥远的我，又如何来照顾您呢？已经十一点了，不知您是否睡了？刚刚才把功课准备就绪，提起笔来给您写信，近来功课进步许多，请您放心！英文会拿一百呢！最近国际情势您可知道，虽然才十三岁的我，但「爱国之心人皆有之」，所以我也有些关心，「能源危机」是现在热门社论之一，还有英公主安妮结婚，刚刚才由电视看她们出西敏寺上玻璃马车呢！──好一个头条新闻。妈妈生日快到，不知该送什么好？刚才才问干姐姐──程梅生，已考上台湾大学，经济系高材生也──她也不知道（合阳历十一月三十日……今年妈的生日），不多写了，也是上床的时候了。祝身体健康女佳佳敬上一九七三·十一·二十三42 奇怪！一点音讯都没有爸：明天（元旦）星舅舅要结婚了，好不容易吧（妈妈的最小弟弟）！奇怪！最近您怎么一直都没有写信来？期待再期待！圣诞卡寄出也是一点音讯都没有，莫非又搬家了？最近天气好冷，有时居然还四度（Ｃ）六度的，身子要当心，不要冷着了，最近您没有写信来，也不知您需要什么？这次月考进步了五名，并不理想，希望期考能加油，考好一些，其实好坏靠自己，自己不努力也没办法！请回信！祝安康女佳儿敬上一九七三·十二·三十一43 我们父女终必团圆佳儿：一九七三·十二·三十一信悉，圣诞卡未见，大概遗失了。星舅舅结婚，代爸爸向他们祝福。你同学父亲死了，使我忧伤。俗话说：「宁隔千里远，莫隔一层板。」爸爸虽暂时不能跟你在一起，但我们父女终必团圆，而她却永不能了，你要多安慰鼓励她。你说临睡时常想念爸爸，吾儿孝心──感动久久，记得我在家，你每次睡时，都是爸爸跪在床前，在被窝里握着你的小手讲故事，你总大叫：「好舒服啊。」然后才沉沉睡去。现在，爸爸已向长官申请购买了一块塑胶布，垫在地板与褥子之间，不愁潮湿，睡得甚好，身体要比从前结实十倍，深冬仍每日冷水洗澡，吾儿不要想念。功课注意英文算术。爸爸一九七四·一·十三44 收到好多压岁钱爸：您好！今年过年，我收到好多压岁钱，我好高兴，因为这次收获异常丰富，公公婆婆到台北来过年，公公很疼我，我也很喜欢他。年过得是否愉快？寒假的四分之三已经过去了，短短的三个礼拜，眼睛还来不及睁开接受这个事实呢！二月四日返校，我一直担心着成绩单！这个寒假不「寒」，我还穿裙子呢！物价涨得厉害，钱也不值钱了！「要用少用，不用不买」，这是报上的口号，我看也只有这样啦！敬祝安康快乐佳儿敬上一九七四·一·三十45 发誓永不离开我儿佳儿：你自一九七四·一·三十来过一信后，四个月整，都没有来一信，也没有回一信。自你生下，爸爸全部的爱倾注我儿，发誓永不离开你，要亲手抚养你长大成人。而今远隔关山，是爸爸对不起我儿之处，然并非出于爸爸狠心，我儿总要了解。四月之久，爸爸在斗室之中，坐卧都不能安。盼望写数字来，再寄稿纸五叠。爸爸一九七四·五·二十六46 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爸：接到您5／26来信，也很着急，在四月中也曾去信，但是一直不见您回信（这四个月，我也是一封信都没接到）！以为爸爸有事，或是又迁移了，问妈妈，她也不知道，接到来信才放心多了！别以为佳儿怪您，我不会的，总有一天还会见到您的，是吗？好久，我不曾为这件事感到悲伤，记得小学时，每接一封您的来信，哭一次，现在，似乎泪水干竭了，但是昨天看了您的来信，泪水又模糊了我的眼睛，唉！幸好我大了，也能克制自己了！同学看到您的相片，说您好高，我怎么那么矮？其实我也不矮了，一六○公分，四七·五公斤，相信您怎么也不会想到以前那个又瘦又小的我，站起来要比妈多半个头吧？功课好忙，升学的竞争快把我逼疯了，才初二，学校就要我们复习。念书！念书！唉！奈何？不过不管怎样，我仍是念！念！念！不为别的，为将来的前途！太多老师告诉我们，每天我念到九点，睡四、五个小时，半夜再爬起来念，眼睛都因睡眠不足而红肿肿的，别为我担心，大家都是如此！希望这封信您能接到……祝健康！快乐！佳儿敬上一九七三〔四〕·三·四47 「爸爸哪里去了？告诉我，我不哭。」佳儿：不要哭，记得我初离家时，你呆呆的问妈妈：「爸爸哪里去了？告诉我，我不哭。」现在也要这样，相信我们父女会很快的团圆。至于你说：「以为爸爸有事，或是又迁移。」我写信不便，如我二十年无信，你也不问问吗？我儿太小，难负此重担，注意眼睛，每天最好吃一二粒鱼肝油丸（你此信日期，写为一九七三·三·四，怎么会恍忽如此？）爸爸一九七四·六·二十二48 记得您陪我玩爸爸：接到您来信时，正是期考，看了您的来信我很难过，我知道您在责备我这个不孝的女儿！唉……这封信又拖了几天，您该不会怪我吧！期考过了，下学期就是三年级了，您相不相信，以前在面摊上吵着吃阳春面的小女儿，如今要考高中了？快！时间竟是如此不留人！我大了，高了，壮了，不像以前妈妈所谓的「瘦精干」了！今天，好特别，我好像很难过，记得以前您陪我在幼稚园的操场，玩，教我……唉！只有一个字来形容它──快！放暑假了，昨晚就逍遥了一晚，轻松的一晚，积久了的期考压迫似乎卸下了！一下子整个人像崩溃了，九科的课本，全册考，唉！苦！苦极了！高中联考，四十九册课本全考。给我支持！给我鼓励，让我明年度过这一关！祝安康儿佳佳敬上一九七四·七·六49 爸！要怪就怪吧！要骂就骂吧爸爸：终于我鼓起了勇气提起笔来写了这封信，不知您是否能收到它？好久了，我甚至连信纸都不曾沾过，多么不孝的女儿？不会再说功课忙，不会再说因为您的不回信而没写信给您。不会！不会再有任何藉口，爸！要怪就怪吧！要骂就骂吧！一个暑假甚至连父亲节都没有写信给您！爸！什么时候才能不因需要稿纸才写信给我？初三了，马上就高中联考了，明年，明年的这个时候，您一定已经获得了佳音！希望那是一个佳音，这一年，这一年我将为您、为自己而努力，我将为那成功之路铺上跳板，这个暑假就在书本中耗过，但暑假，总〔终〕究玩心太重，无法专心一致，而且化学、物理、数学异常的烦人，唉！上天助我！您好吗？好久没接到您的信了！爸爸给我精神上的支持与鼓励好吗？祝您的女儿顺利进入北一女的大门好吗！明年！很快，这一年，我会用功的！祝健康快乐女佳佳敬上一九七四·八·二十六50 怕信件会增加你烦扰佳佳吾儿：七月六日、八月廿六日两封信和照片都接到了，我本想多写信给你，但又怕我的信件会增加你的烦扰，所以我想，两三个月给你一信，让你知为父仍在世上，即可。你也两三个月给我一信，我只要知你平安，心就静宁。只要努力，你会考上北一女的，全靠英文数学，应多注意。距明年还有一年，不必着急。爸爸一九七四·九·八51 希望自己是一张白纸爸：我已经三年级了，每升一级就有无限感慨，生日过了，又增加了一岁，我多么希望再回到小的时候，没有升学的压迫，没有人事的繁杂，每个人都仍是一片白纸，那么纯！如果能再回头，我要先改造我的白纸，我要使它变得绚丽灿烂！我又在做白日梦了，大概现在正是「爱幻想」的时候吧！功课很紧，因为明年就要考高中了，学校又逼得紧，经常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白天上课就拚命打瞌睡！但也没有办法，大家都在竞争！竞争！一松懈就被别人挤下来了，用功！也只好用功了！祝安康女佳佳敬上一九七三〔四〕·九·二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