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行驶了很长时间才到达目的地。下车以后,他们发现自己正在走向一座外观非常简陋的建筑物。 “加速器就在那里面吗?”汤普金斯先生感到有点失望,便向导游这样问道。 她笑了,但却摇摇头。“不,不是的。加速器在那里的下面。” 她指着地面说:“大约在地下100米深的地方。这座建筑物只不过是我们到它那里去的入口。” 进入那座建筑物后,他们乘上了电梯,到底层出了电梯,他们发现自己正站在加速器隧道的入口处。 “在进去之前,我通常要在这里做个小小的实地演示。你们可能没有认识到,但是你们的家里都有一台粒子加速器。举例来说,这里就有一台。”她指着门口的一台电视监视器说,“在电视机的显像管里,电子从热的灯丝蒸发出来并受到电场的加速,结果就撞击到前面的荧光屏上。这个电场一般是由20000伏的电压降产生的,因此我们说,被加速后的电子具有20000电子伏(eV)的能量。事实上,eV是我们这里所用的基本能量单位。对了,并不是完全用eV,因为这个单位太小了。比较方便处理的单位是兆电子伏(106电子伏,即MeV), 或109电子伏(GeV)。 为了让大家有个概念,我要说,一个质子中的禁锢能量的大小是938MeV,即将近1GeV。也许我还应该说一下,我们一般把粒子的质量表示成它的能量当量,而不表示成电子的质量。这样,质子的质量就等于938MeV/c2。 “你们就要看到的粒子加速器也可以加速电子,不过,所达到的能量要比这台监视器高得多,足以产生我前面说到的那些粒子。事实上,我们需要达到上百成千GeV的能量, 这就要求有相当于1011或1012伏的电压降。但是,我们是无法产生和维持这样高的电压的——你们只要想想绝缘的问题就明白了,过一会儿,我会告诉你们,我们是怎样绕过这个困难的。不过,现在请先看看这个……” 她的手伸进衣袋拿出一个东西,把它在电视监视器的前面晃了晃。监视器的图像立刻变得模糊不清了。 “这是块磁铁,”她说,“磁场可以用来迫使粒子束拐弯。这是我们要加以实现的另一个想法。顺便说一下,”她赶紧补充说,“千万不要——我再重复一遍——千万不要在你们家里的电视机上做这种磁铁实验。如果是彩电,你们就会把它毁了,最后得到一个关于磁铁能对电子束产生什么作用的永久性纪念!只有在像这台监视器这样的黑白电视机上做这种实验才是安全的。好了,我们进去吧。” 他们走下一条最后通到隧道入口处的过道。隧道的大小同地下铁路的隧道差不多。对着隧道的入口,有一条非常长的金属管,它的直径有10~20厘米,管子沿着隧道的全长延伸着。走到它前面时,汉森博士解释说: “这是粒子通过它进行运动的管道。由于粒子要走很长的路,又不应该碰上任何东西,所以管道必须抽成真空,事实上,它里面的真空度要比外层空间的许多区域更高一些。这里这件东西,”她指着包着管道的一个(木+匮)匣子说,“是一个中空的铜质射频腔。它所产生的电场负责在粒子从旁边经过时对它们进行加速。不过,这个电场并不特别强,只有后面那台电视监视器中的加速电场那样大。那么,我们怎样才能达到我们所需要的异常巨大的能量呢? “好的,请大家沿着管道看到那一头。你们注意到管道的外形有什么变化吗?” 他们全都凝视着远方。这时有个年轻人说,“它变弯了,不过不非常明显。我最初还以为它是直的呢,原来却不是这样。” “你说得对。这条隧道——连同加速器的管道——都是弯的,它实际上是个圆形,这整个东西的形状就像是个空心轮胎。这个管道以及同类性质的其他机器的周长有数十公里。我们在这里所看到的,只不过是整个圆的很小一段。电子必须沿着这条圆形的跑道运动。这就是说,它们最后会回到它们的出发点,全都准备再次经过同一个射频加速腔。它们每一次从那里经过,就再受到一次冲击而得到加速。这样一来;我们就不再需要巨大的电压降了。代替它的做法是,我们一次又一次地利用相同的加速腔,对粒子进行一系列冲击加速,尽管这种冲击是很小的。你们不觉得这种做法很巧妙吗?” 他们低声地表示同意。 “不过,这又引起了另一个问题。我们必须把粒子的道路弯成一个圆。你们认为怎样才能做到这一点呢?” “得,根据你刚才对电视监视器的做法,我猜必须用磁铁来这样做。”汤普金斯先生提出他的意见。 “对了,这里就有一块。”她走到一块同样把管道包围起来的大铁块跟前说,“这是一块电磁铁,它的一个磁极在管道上面,另一个磁极在下面。它会产生一个竖直方向的磁场,使粒子的路径在水平面上拐弯。瞧瞧这个隧道,你就会看到有大量这种磁铁,它们全都相同,正好铺成一个圆环,从而使粒子沿着必要的圆形道路运动。 “下一个问题是:能够使带电粒子的路径偏离直线的磁场大小取决于粒子的动量,也就是粒子的质量与其速度的乘积。但是这些粒子在不断受到加速,所以它们的动量也在不断增大。这就是说,要使粒子的道路弯曲,并使它们总是沿着圆环运动,就变得越来越困难了。因此,我们就必须这样做:随着粒子动量的增大,供给电磁铁的电流要不断增大,从而使电磁铁两个磁极之间的磁场强度也不断增大。如果磁场的增大正好与粒子动量的增大同步,那么在整个加速期间内,粒子就会精确地沿着相同的道路运动。” “啊!”,那位年纪较大的绅士叫了起来,“这一定就是你们把它叫做‘同步回旋加速器’的原因了。我还一直为这个名称感到纳闷呢。” “是这样的,你说得对。这很像是奥林匹克运动会上的链球比赛:人们使链球一次又一次绕着圆形转圈,而在链球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大时,它也把链条绷得越来越紧。” “那么,我想这些粒子到了某个阶段会被放出去,对吗?你们最后会放开它们,让它们跑到某个地方去,是不是?” “实际上,我们并不这样做,”汉森博士回答说,“你说的是我们过去常用的办法:一旦粒子达到了最大的能量,我们就激活一块冲击磁铁或者创造一个电场,把粒子从加速器中发射出去。于是它们就射到铜靶或钨靶上,并在那里产生新的粒子。然后再用更多的磁场和电场把这些粒子按照它们的种类分开,最后把它们引导到像气泡室那样的探测器中去。 “采用固定靶有一些麻烦,那就是从可以利用的能量的角度看,它的利用效率并不太高。你们知道,在碰撞中,不但能量必须守恒,而且动量(或者说冲量)也必须守恒。从加速器射出的粒子具有动量,这个动量必定会转交给碰撞后出现的粒子。但是,最后出现的粒子如果不同时具有动能,就不可能具有动量。因此,事实上入射粒子的一部分能量要被扣下来作为储备,以便后来能够把它转交给新产生的粒子作为动能,使它们带着必需的动量进一步运动。 “我们这台机器的好处,是它有两束粒子朝着相反的方向相撞。在发生对头碰撞时,一束粒子所带来的动量被另一束粒子所带来的大小相同而方向相反的动量抵消掉了。这样一来,两束粒子所带来的能量便全部可以用于产生新的粒子。这有点像两辆汽车发生对头碰撞,要比其中有一辆汽车静止不动时的碰撞猛烈得多,因为在后一种情况下,两辆汽车只不过是像火车脱轨改变了方向罢了。” “那么,你是说这里有两台加速器,每台加速器有一个粒子束了?”慕德问道。 “不,没有这种必要。一个磁场使带负电粒子拐弯的方向,正好同它使带正电粒子拐弯的方向相反。所以,我们的做法就是利用同一组偏转磁铁和加速腔,使正粒子沿着一条路运动,而负粒子则沿着另一条路运动。当然,要想准确地保持相同的轨道,它们必须始终具有相同的动量,所以,这两组粒子就必须具有相同的质量,同时具有相同的速度。这就是我们这里采用反向回旋的电子和正电子的原因。另一种这样的组合是质子和反质子。 “就这样,两束粒子在不同的方向上受到一圈圈回旋加速,直到它们达到最大的能量。然后它们就被带到圆环上的某些指定点进行对头碰撞,也就是在这些交点上,我们安放了我们的探测仪器。” “照你所说,进行对头碰撞看起来显然是一种出好成果的做法。那么,你们最初为什么会操心去考虑固定靶呢?”那个年纪较大的人又提问了。 “要利用这种互相对撞的粒子束有一个困难,那就是很难得到强度足够大的质子束和反质子束。我们把它们集中成铅笔那样细的窄束。但即使是这样,当把两束弄到一块时,大多数粒子都会不碰到另一束中的任何一个粒子就经过交点飞走了。必须采用极其巧妙的技术把粒子高度集中起来,才能造成相当数量的碰撞。这项工作是用聚焦磁铁来完成的。这里就有一块,”导游指着一块外观不同的磁铁说,“它有两对磁极,而不像通常那样只有一对。” “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这台机器要做得这样大。”一位女士问道。 “啊,你应该认识到,一块这样的磁铁所能产生的最大磁场是有限的。随着粒子能量的增大,它们就变得越来越难以驾驭,因此,为了使它们的道路封闭成一个圆,就必须使用越来越多的这种磁铁。但是,正如你所看到的,每一块磁铁都有一定的物理尺寸——大约是6米吧。这就定下了必须纳入圆圈里的磁铁的数量——大约是4000块吧,更不用说还有聚焦磁铁和加速腔了。而这一切就决定了这个圆的大小。粒子的最终能量越高,这个圆就必须越大。” “现在粒子是不是正在加速器中回旋呢?”有一个学生问道。 “天啊,不!”汉森博士喊道,“在机器运转时,任何人都不许下到加速器隧道这里来的——辐射强度大高了。现在是一个例行定期关机维修时期。这正是为什么把你们的参观定在今天的原因。” 她迅速地看了一下手表,接着说:“好了,我们该再动一动了。请大家跟着我,我要带你们去粒子束发生碰撞的地点。这将使我们有机会看到一些探测器。” 他们经过一大串似乎没完没了的磁铁走了非常远的路,终于到达了隧道扩展成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的地段。在洞穴中央高高耸立着一个像两层楼那样大的物体。 “这就是探测器,”汉森博士宣布说,“你们觉得它怎么样?” 他们都适当地发表了感想。 “喂,你们别到处乱跑,”她匆忙地叫住两个正在往上爬,想看个清楚的学生。“我们不应该打扰物理学家和技师们。他们正在按照非常严密的计划进行工作。他们的全部维修任务都必须在这个短暂的停机期间内完成。” 她继续解释这个探测器是怎样围着管道中粒子束的一个交叉点建造的,“这样做的目的是要探测碰撞后射出的粒子。事实上,这并不只是一个探测器,而是有好多个探测器,其中每一个探测器都有它自己的特点和任务。例如,这里有一些透明的塑料,它们在有带电粒子穿过时会发出闪光。还有一些特制的材料,只要有一个粒子以大于这种媒质中的光速的速度穿过它们,就会发出一种特殊的光(契伦科夫辐射)。” “但是我记得相对论说过,任何东西都不可能运动得比光更快——光速是速度的极限啊。”有位女士打断了导游的话。 “是的,这确实是个真理——不过,只有当你所想的是真空中的光速时才是这样。”汉森博士解释说,“当光进入水、玻璃或塑料这类媒质时,它的速度就会变慢。这就是你能看到折射(光的前进方向发生变化)的原因,也是你能显示出光谱线所依据的原理。但是,没有任何东西能阻碍粒子在穿过那种媒质时运动得比光更快。当发生这种情况时,它会发出一种电磁激波,就像飞机的速度超过声速时会产生声爆那样。” 她继续描述某些探测器是怎样由含有数千条通电细丝的充气室构成的,“当带电粒子穿过这种充气室时,便会从气体中的原子中撞击出一些电子(也就是使这些原子发生电离)。这些电子会迁移到细丝上,而它们的到来便可以被细丝记录下来。通过这种办法,知道了那些细丝所受到的作用,便可以重新画出粒子的径迹。再加上一个磁场,又有可能从不同径迹上出现的曲率测量出粒子的动量。 “然后,这里还有些量热计。因为它们是依照中学自然科学课中测量能量的热学实验所用的量热计做的,所以才这样叫它。这里所用的量热计可以测量出单个粒子的能量或者相邻的几个粒子束的总能量。 “知道了粒子的能量,再把它同从粒子径迹的磁曲率导出的粒子动量结合起来,就可以辨认出从初始相互作用中射出的粒子的质量。最后,量热计的外面,还有一些专门用于探测μ子的探测室。μ子像电子一样,是不受强核力作用的粒子。但它同电子不一样,不会轻易通过发射电磁辐射而失去能量(因为它大约比电子重200倍)。因此,它可以强行穿过大多数障碍物而几乎不发生什么变化。正是这种性质,使我们很难探测到它。外面的μ子探测器填满了密度很大的物质。任何能够穿过这种物质的粒子就必定是μ子了。 “所有这些不同类型的探测器,就像一层层圆筒形的洋葱瓣那样,把加速器管道要发生碰撞的那个地段包围起来。它们必须像一组巨大的、犬牙交错的三维七巧板那样,很好地安装在一起。总的说来,这个结构有2000吨重。” “不过,这一切都只有在加速器开动时才会发生,对吗?”汤普金斯先生说。 “当然啦。” “但是,既然在它开动时任何人都不许下到这里来,那么,科学家们又怎么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问得好,”汉森博士评论说,“看见这些东西了吗?”她指着从探测器引出的一大堆交缠在一起的电缆说。在汤普金斯先生看来,这简直就像个挨了一枚炸弹的空心面生产车间。 “它们从各个探测器取出电子信号,把信号送到计算机。计算机对所有各种信息进行处理,并重新画出粒子的径迹。这样一来,这些径迹就可以显示给遥控室里的物理学家们进行研究。这上面就有一种他们要处理的东西。” 她对着贴在墙上的一张照片点头示意。 “你们过来仔细看看它。然后我带你们去看遥控室本身。” 汤普金斯先生一面跟着别人走,一面又不时回头看看探测器。由于这样做,他没有注意到一个维修技师卸下的一根电缆正横放在地板上,他被电缆绊了一跤跌倒了,脑袋重重地撞在地板上…… “天啊,华生,没有时间休息了。快起来帮我一把。” 一个外表穿着很像歇洛克·福尔摩斯的人站在他面前。汤普金斯先生正想说明他的名字并不是华生,可他的注意力却被那个探测器弄乱了:探测器正在朝四面八方喷出许多粒子!这些粒子全都在地板上滚来滚去。 “快,把它们给我拣过来!你能拿多少就拿多少。” 汤普金斯先生四周环顾了一下,想找到汉森博士和参观团的其他人,但是哪里也看不见他们。他下结论说,他们必定是丢下他到遥控室去了。真是怪事啊!不过,再过一阵子,他们想必会回来找他的。这时他想,他还是迁就一下眼前这个穿着可笑的狂人为妙。 他捡起一大把粒子,把它们交给自称福尔摩斯的那个人,后者正在默默地俯视着在地板上摆开的几个整齐的粒子阵列。汤普金斯先生认出它们是熟悉的SU(3)表象的六角形。 “得,自旋等于1/2的有那么多。现在该是自旋等于3/2、B=1的粒子了。”福尔摩斯伸出一只手说。 “对不起,请再说一遍……” “自旋等于3/2和B=1的粒子。快过来,亲爱的朋友,我已经做了些别的了。” 汤普金斯先生完全给弄糊涂了。“我怎么知道……” “看看这些标签。”那个大侦探厌倦他说。 一直到这个时候,汤普金斯先生才注意到,每个粒子上都贴有一个小小的标签,标签上列出该粒子的各种性质。他在粒子当中挑选了一下,把那些标明具有自旋等于3/2和B=1的粒子交给福尔摩斯,后者随即弯下腰把它们在地板上摆开。在重新进行了某些调整以后,他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来研究它们。 “好了,华生,”他喃喃他说,“你是怎样看待它的?让我听听你调整这种局面的意见。” “它看起来像个三角形。”汤普金斯先生注视着面前的图形,鼓起勇气回答道。 “你是这样看的,是吗?作为一个有自然科学头脑的人,你在识别某种不完整的事物时就作出这样的结论?” “对了,它底边的一个顶点不见了。” “完全正确!正像你机敏地观察到的,这个三角形并不完整。它少了一个粒子。我有可能得到最后那一点吗?” 福尔摩斯仍然俯视着那个图形,又一次伸出他的手向汤普金斯先生要东西。 汤普金斯先生再次在粒子当中翻来翻去,却得不到什么结果。 “对不起,福尔摩斯。我大概是找不到它了。” “哼!但是我依旧相信,在我们这个方向上可能有另一个粒子。根据我们暂定的假说,你认为那个失踪的粒子会有些什么性质呢?”汤普金斯先生想了片刻,“它应该具有自旋等于3/2和B=1。” “亲爱的华生,你真的有长进了。”福尔摩斯挖苦地叹了一口气,“当然,它必定具有这些性质,要不,它就不属于这个家族了。谢谢了!关于这个粒子,你还能告诉我一些什么呢?我的方法你是知道的,就用用它们吧。” 汤普金斯先生不知道该怎么想。过了一会儿,他承认说:“恐怕我并没有什么线索。” “哎哟哟!”福尔摩斯暴跳起来了,“对于一个受过科学训练的人来说,这是完全显而易见的:那个失踪的粒子带负电,它没有带正电或电中性的反粒子——它是个非常特别的粒子;它的S=-3(顺便说说,这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奇异性数值),而质量大约等于1680 MeV/c2。” “老天爷啊,福尔摩斯,你把我吓坏了!”汤普金斯先生喊道。从他感到吃惊那一刻以来,现在他已经不知不觉地完全进入华生的角色了。 “由于它是完成这个图形的最后一个粒子,我应该管它叫Ω-粒子。”福尔摩斯作出了结论。 “但是我不明白,你怎么会知道这一切呢?” 那个大人物笑了:“我很乐意动用我所有的一点小小的能量来补偿你的损失。首先我问你,在那个图形中有多少个空隙?” “一个。” “十分正确。所以,我们要处理的只有一个失踪的粒子。其次,你认为它的奇异数有多大?” “好的。图形中那个空隙的水准是S=-3。” “对极了。那么它的电荷呢?” “不知道。在这个问题上,我怕是无能为力了。” “利用一下你的观察力吧,朋友!你注意到每一行最左边的粒子带有什么电荷吗?” “它们全都带负电。” “这就得啦。我们的Ω粒子就处在它那一行的最左边,所以它必定同样带负电。” “但是,”汤普金斯先生不同意这种说法,“那一行只有一个粒子,所以,那个Ω粒子也同样是处在那一行的最右边啊。” “那又有什么?你张开眼睛扫一扫每一行最右边的成员吧。你注意到什么了吗?” 汤普金斯先生对它们研究了片刻,然后宣布说:“啊,我明白你的意思啦。每往下一行,就少一单元的电荷,也就是Q=+2,+1,0,所以最后一行必定是Q=-1,这正是我们先前得出的结论。不过,后来你又说到Ω粒子的质量。你怎么能够大致确定它的质量有多大呢?” “你检查一下别的粒子的质量吧。” “好的,可是怎样检查呢?”汤普金斯先生非常狼狈地问道。 “通过心算嘛!在相邻两行之间,粒子的质量相差有多大?” “欧,我算出在Δ和Σ之间,质量差是152 MeV/c2,在Σ和Ξ之间是149 MeV/c2。这两个质量差几乎是相同的。” “根据这一点,我猜测在Ξ粒子和我们假定的Ω粒子之间,大概也有同样的质量差。好啦,我们该收网了。也许应该劳你驾记住这些性质,再去找找这种粒子啦。” 说到这里,福尔摩斯向后靠在椅背上,十个手指合拢在一起,然后闭上他的眼睛。 尽管汤普金斯先生被福尔摩斯这种恩赐般的态度所激怒,他却还是好奇地想知道在前面那些推论中,到底有没有一点是真实可信的。因此,他便顺从地走出去,想到探测器周围对各种散布在地上的粒子彻底搜索一遍。 但是,他还没有走到那里,就不知道从哪里出现了一群喧闹的电子。汤普金斯先生发现自己完全被它们包围了,并卷入到它们当中去。 “全体上车!”传来了一声命令。于是,所有电子便蜂拥地朝加速器奔去,推着汤普金斯先生跟它们一起走。它们进入管道,把管道塞得满满的,比交通高峰时间赶火车还要糟糕,每个人都怒气冲冲地用肘部去推别人,想给自己多占些地方。 “对不起。这是发生什么事啦?”汤普金斯先生向他身旁的电子问道。 “发生什么事啦?你是新来的还是怎么着?” “事实上……” “那就欢迎你加入我们这个神风队!”那个电子斜眼看着他,威吓他说。 “神风队?对不起,我不……” 但是,已经没有时间去解释了。他们的背后受到猛烈的推动,便都上了路,朝着管道的下方跑去,汤普金斯先生刚刚想到他一定会被挤进弯曲的管壁里而被挤死,却马上开始意识到有个稳定的侧向推力在迫使他离开管壁。 “啊!”他想,“这必定是偏转磁铁在起作用了。”他的背后又受到另一次推动,“而这必定是我们刚刚经过另一个加速腔。” 当他们在多次定期冲击之间继续行进时,他注意到这群电子力图设法彼此分散开来,“我认为这是由于我们全都带有负电,从而要互相排斥的缘故。” 但是,这时他们又一次突然被迫挤在一起。他猜想这肯定是由于他们正在经过一块聚焦磁铁而引起的。 突然,汤普金斯吃了一惊:从对面的幽暗处有一大群粒子正在飞也似的朝着他们冲过来。他们好不容易才没有被撞上。 “救命啊!”汤普金斯先生喊了起来。他转向他的同伴说,“你看见了吗?我是说,这是太危险了,他们是谁?” “你是新来的,对吗?”带来的是个嘲笑的回答,“它们是正电子嘛!还能是谁?” 这类事件一次次重复发生:没完没了的一系列加速冲击,其间点缀着一些聚焦插曲,在整个时间内,偏转磁场一直在变得越来越强,而粒子们的能量也变得越来越大。当然,那群正电子就像在做巡回演出一样,定期从对面飞将过来。 事实上,情况开始变得非常险恶。现在,正电子们每次从旁边经过,都会大声喊出一些坏话:“你们等着吧,我们这就要你们的命!”他们辱骂道。 “说真的,这是在说你们自己呢!除了你们还能有谁呢?”汤普金斯先生这边的电子也回敬了他们。不管是电子还是正电子,看来都由于期待的意识和兴奋的强度不断增加而变得十分急躁。 不过,汤普金斯先生已经不再担心了。随着加速器一圈又一圈地转,他觉得越来越头晕、恶心。突然,他的注意力被同伴传来的喃喃警告声抓住了:“喂,打起精神来,要使尽全力!要出事了,祝你好运!你是需要运气帮忙的。” 汤普金斯先生正想问它是什么意思,但是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正电子们就在他们对面,而且这一次是彼此直接头对着头奔驰。汤普金斯先生看到四周都有电子和正电子在猛烈碰撞,每次碰撞都产生一些新粒子,这些新粒子朝着四面八方分散开来。有些在碰撞中产生的新粒子刚刚出现,就马上分裂成其他粒子。最后,所有碎片全都穿过加速器的管壁而消失不见。 一片寂静。事情结束了。正电子们已经走开,剩下的全都是电子。汤普金斯先生环顾了四周以后,发现尽管发生了那么激烈的暴力事件,大多数电子就像他自己一样,全都安然元恙。 “唷,实在太走运啦!”他放心地叹了一口气,“我很高兴事情已经过去了。” 他的同伴轻蔑地瞪了他一眼。“你真叫人惊奇啊!”那个电子评论说,“你确实是什么都不懂,你就是这种人。” 这时,正电子们回来了!整个可怕的场景反复出现:第二次,然后是第三次,第四次……一段段平静的时期穿插着暴力事件。汤普金斯先生逐渐认识到,这些碰撞总是发生在管道圆环的几个固定地点上。“这必定是安放探测器的地方。”他这样猜想。 就在两群粒子再一次相遇的时候,汤普金斯先生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直接撞击!他没有得到任何警告就被撞飞了出去。他干净利落地穿过加速器的管壁飞到外面,在那里,正像他先前揣摩到的,探测器正在等着他呢。他只是模模糊糊地意识到后来发生的事:强烈地朝一侧偏转,一阵阵火花,一次次闪光,还有他在闯过许多金属板时的一连串撞击,最后,他终于在一块金属板里停了下来。他无法回想起他是怎样设法离开那块金属板的,他的头脑实在过于迷乱,只剩下一片茫然了。不过,他毕竟是离开了,并且发现他自己又一次来到实验大厅,处在一大堆同样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