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看不知道,没想到当地救国阵线为我们制定的计划相当居然专业(至少看上去是这样)。第一张纸上面是一副详细的中心城地图,而后面几张则是计划的文字说明。地图以港口为圆点,画了好些同心圆,每个圆圈之间的距离按照比例尺换算代表一公里。上面用红、黄、蓝标示各个街区,根据文字说明,红色为当地民众占领的地区,蓝色为国防军军和公司卫队的控制区,黄色则为双方都不能有效控制的区域。 虽然一路上一直听广播里说,南美洲的动乱已经如何如何升级了,但是我到现在才知道,这情况不是一般的好:只见整个城市的六十五个大小不等的街区,至少有四十个全是红色,余下的还有二十个黄色的,蓝色区域只有区区几个街区,还被亚马逊河给分成了三块——一块在河口北岸,一块在南岸,还有一块在河口三角洲上,我们现在停靠的港口区正好就是河口北面的一块。看来驻扎在中心城外区的营地里的国防军很可能根本没有抵抗就撤退进了绿区,但就是这不足三平方公里面积的中心城绿区,公司卫队也没能守住——市政府和市议会、广播大楼所在的两个街区已经被标为红色了。 既然局势一片大好,那么我估计这次很可能真的要变成度假了——一般来说,只要某座城市的暴动能够持续两三个月,严重影响当地经济,那么政府与BUB公司就很可能会做出让步以息事宁人。后面的文字说明无非是关于我们在接到国防军的空中支援请求时,应该如何敷衍了事。制订计划的人似乎是航空专业人员,写得相当细致。甚至详细地列出了各个正在发生交火的街区中,哪些地方空无一人,哪些地方已经被群众改造成据点,以及白天、黑夜的各种不同联络暗号等等,对于我和戴维斯这种一级飞行员来说,只要上面写得完全属实,我们绝对可以保证把“自由”号上所有的航空炸弹统统丢进城里而不炸死任何一个呆在据点和工事里的暴动群众。 看来我们这回的任务相当轻松。不过,当我们翻到最后一张纸时,却对上面所写的事情感到相当犯难。我挥这计划书忿忿不平地对香蕉抗议道:“喂,你们这也太过分了,当我们是专业直升机飞行员么?”戴维斯也是相当不满:“既然都知道城里那么危险,怎么还让我们干这种事?这是无谓的冒险!不,这……这简直就是谋杀啊! 那家伙默然不语,连个表情也是欠奉,还是呆站在那儿,半张脸藏在帽檐的阴影下面。这简直是对我们最大的蔑视!我正要捏起拳头冲上去给他两下让好让他改变态度,鲁卡斯舰长说话了:“对不起,这些计划我们早就确定下来了,现在城里的同志们已经按照该计划做了准备,所以最好不要建议修改。” “什么?你们早就定下来了?那还要找我们商量什么?” 舰长摊开双手,一脸无辜:“这个吗,主要是看你们的想法啊。要是你们不愿意,我再找别的飞行员试试,反正全舰官兵同情救国阵线的人不少。” 好了我服了,这就等于是我们必须接受这个任务——海军航空兵那些菜鸟飞行员大多完全没有经验,就算是舰上的专业直升机驾驶员,其飞行技术也仅仅限于能够在甲板上进行起降,可以做一些基本动作而已,要是换人去,恐怕我们每天都得去填阵亡通知单了。 长叹一声,把胸臆中不平之气彻底呼出,我举起右手:“好啦好啦,我们接受就是了,反正让我们去那是接近于找死,换了别人就是直接送死了。不过……”话没说完,舱门外就响起了“哐哐哐”的敲门声。 “怎么回事?”舰长从监视孔里看了一眼,发现是一名我们这边的技师,就隔着门问道。那人的答复却让我们大吃一惊:“报,报告,岸上又来了一艘拖船,是本地的公司代表和市议会议长来了!” 第三十九章 秘密行动 我看了看高度表,上面显示我现在离地面的高度为2700米。当然,这个BUB公司的产品的准确性绝对比不上我以前驾驶的苏-33上的那个,不过根据地面景物的大小,我大概判定出现在的高度在2500米左右。 夜晚的中心城一片黑暗——大部分城区的供电都已经瘫痪了,少数能够保持供电的城市绿区也实行了灯火管制,以免为虎视眈眈的民兵们的火箭弹、迫击炮或是狙击手指出目标。只有一些被炮火击中的房屋里,还有明明暗暗的火苗时不时地蹿出来,这情景很像我以前乘飞机去符拉迪沃斯托克时,在西西伯利亚平原的农业区上空看到的夜景。 不过起火的地方不多——其实赶来增援的第一骑兵师第33团并没有起到什么明显的作用,因为在过去的几天里,这些国防军部队一直奉行着事不关己的态度,相当“和平”地躲在自己的营地里,只是象征性地用营属85毫米榴弹炮偶尔胡乱开上两炮而已。我怀疑城里的救国阵线是不是和他们也达成了什么协议,当然,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在几秒钟后,我看到了远处的一处耀眼的火光——别的火光大多是在房屋废墟上燃烧,而且由于大量瓦砾的缘故,所以烧得忽明忽暗,闪烁不定。而这一处却相当明亮,且处于空地上,就像夜晚大海上的浮动航标灯一样。 我松了口气——总算是在燃料不足之前找到了目标,现在燃料表显示飞机里只剩不到300公斤燃料,刚好够我回到“自由”号上。我将高度降低到1000米,接近那个巨大的火堆——它是由无数浇上了燃料酒精的轮胎堆起来的。接下来的事情对我来说相当简单:用简陋的轰炸瞄准仪瞄准火堆,按下释放航弹钮,然后两枚挂在机翼下的50公斤航空炸弹就沿抛物线直接砸了过去。虽然这样轰炸精度很低,但是无所谓——按照那份计划上讲的,火堆旁边两百米见方都不会有一个人,所以不存在误伤的可能。 在重新升高高度后,我满意地看到那个火堆熄灭了——炸弹落在旁边10米开外的空地上,爆炸的气浪吹灭了火焰。接着我掉转航向,朝着东南边飞去,“自由“号就在二十海里以外的海上停泊着。 至于我们为什么有好好的海港不停,非要离岸超过二十海里么,这就要感谢五天前来到我们船上的那些BUB公司的朋友们了。当时,我们还以为是城里的救国阵线成员中有人走漏了风声。连忙把那位救国阵线的代表同志藏在了三层甲板的储藏室里——那里有很多密封的箱子,可以方便地隐藏,然后派出交通艇将当地公司代表和市议会的人接了上来,打算好好和这些人玩玩太极推手。 谁知他们根本不是为这事来的——事实上,这些人甚至完全不知道城里有救国阵线组织分支的存在。当时,在对着鲁卡斯舰长说了一大堆诸如“你们是南美洲东海岸恢复秩序与稳定的希望”等等无聊的恭维话之后,当地的公司代表转入了正题——他居然宣称,如果军舰要靠港,每天必须支付给中心城的BUB分公司779.3万元的停泊费! 怎么样?很不可思议吧?不过理想国就是个这么神奇的地方,而且他们提出的要求居然还是完全合理合法的:BUB公司在二十年前,就已经以极低价格收购了南北美洲所有海港的停泊权,并被允许向任何试图停泊的船只按吨位和停泊时间收取租金。这倒还不算什么,当时我就提议,要鲁卡斯舰长代表军方行使战时征用权,直接征用这个港口,不料舰长却摊开双手,一脸无奈地告诉我:按照宪法第177次修正案,BUB公司的一切财产在任何情况下均不得征用、没收、强制出售,因此我们要靠港,只能选择如数交钱。 这下我算是明白了,陆军为什么要租用BUB公司那条件极其“舒适”的破货船来运兵了。不过这倒也正合我们的心意:舰长当即表示,我们海军没有准备这部分预算,而且舰上官兵军饷有限,也付不起这么多钱。因此为如此,所以我们也只好远离港口下锚了。公司代表立即涎着老脸说,看在我们是来增援他们的份上,可以特惠打八五折,不过还是被舰长当即赶下了自由号。接下来我们不再理会这些家伙,与护航的驱逐舰和补给舰一起,掉头开到了离岸二十海里的地方。 这样做的最大好处就在于:在陆军部队向我们提出空中支援要求时,我们可以以“距离太远,油料不足”回绝其中大部分要求,到了第三天,那些家伙实在催得急了,我索性给了他们一个绝妙的答复:你们只要能够提供一座条件足够好的野战机场,让我们能够在陆地上着陆,那么我们就愿意随时出动。结果在此之后,各种请求少了至少八成以上——那些公司卫队虽然混蛋,却也知道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重。所以,我们这几天下来,总共出动了不超过二十架次,而战果仅仅是炸死了几条流浪狗(向它们致哀)。 虽然海上有二级海况的风浪,但是我还是轻松地将这架不怎么好伺候的飞机降落到了甲板上。在短暂的滑行后,飞机撞上拦阻索停了下来——呼,还好这次没有断。前天我去敷衍例行公事的时候,拦阻索就断成了两截,结果飞机直接撞上了舰岛,幸好这玩意速度太慢,所以我居然只是受了些皮肉伤。 不过比起今晚可能遇上的危险,前天那点小事只能算是小儿科了——在我掀开座舱盖,跳下飞机的同时,戴维斯已经启动了停在舰艉的那架H-11海军型直升机,而杜兹轮机长正在一边招呼我:“快点快点,东西已经装好了,现在就等你了!” 唉,我怎么老是摊上这种事呢?不过事到如今,也不好反悔了。我走向螺旋桨已经开始转动的运输直升机,内心深处那种对冒险的渴望又变得强烈起来:好吧,无论有多么危险,且让我试试再说! 第四十章 这是第几次横生枝节? 我拼命猛拉操纵杆,让H-11圆筒状的狭长机身向右转向,堪堪闪过了一座七十多米高的立方体大楼,避免了变成一朵超级绚丽的大烟火的惨剧。这座大楼并没有覆盖玻璃幕墙,外面又是一层黑色瓷砖,在上弦月的黑夜难以发现。亏好它刚刚挨了一发迫击炮弹,一扇窗户里正冒出忽明忽暗的火光,结果倒成了我们的救命稻草。 “你到底是怎么带的路?”我愤怒地质问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戴维斯。这家伙现在正打着手电筒看着摊开在膝盖上的中心城地图为我领航——驾驶舱里没有照明的灯具。听到我发火,他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中又躲过了一劫:“抱歉啊,是不是又差点撞楼?地图上显示这一带没有高层建筑。” “没有高层建筑?开什么玩笑!”我现在想生气也不行了,因为即要注意四面八方的高层建筑,又要注意时不时在空中穿梭的各种光带——那些往往就是一枚高炮炮弹或者土制火箭弹,否则就算是一发重机枪子弹,只要打准了要害部位,那也是相当有杀伤力的,毕竟我们这座舱没有任何防护措施。 “Shit!该死!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戴维斯突然来了句美式国骂,然后一把扯碎了这张水兵们上岸花了450元买来的中心城详图,“这张图他妈是4866年的!已经过时了26年啦!” 呵呵呵,这下更好玩了。我们当时之所以想要拒绝这个任务,可以说真是有先见之明——国防军之所以非要派“自由”号来这里,除了想让公司尽快竣工、减少损失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自由”号起航时,底舱里少说装了一百吨的“压舱物”。其实那是五千支半自动步枪,两百挺轻机枪,一百二十万发子弹以及若干炸药、火箭弹、迫击炮、枪榴弹等等,这些物资在军方的账目上都是“训练消耗”或者“损坏”的,现在却被运来交给南美的暴动者。当然,这并不是说救国阵线或者其他组织已经对军队有多大影响力——吃里扒外是国防军后勤部门勤俭节约的优良传统之一,据说奥菲莉亚等人为这批武器付了他们至少五十亿元,当然,它们的实际价值远不止这么多。 不过这些玩意往岸上运输起来就不容易了。本来鲁卡斯打断让杜兹轮机长和几个同志利用夜晚将它们通过交通艇送到岸上,不料现在整个城区的海岸都成了两类地方——交战区和政府(或者说公司)控制区,想要按原计划行事,只会把自己送到枪口下或者法庭上,结果么,我和戴维斯就成了执行代替计划、用直升机空运军火的当然人选。 趁着夜色驾驶H-11运输直升机起飞,把打包的武器弹药运到城区里的隐秘地点卸下来然后溜走。这听起来很容易,对吧?可惜实行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这种做工粗陋的直升机在上次袭击莫恩利城酒精工厂时,就让我吃了不少苦头,现在为了尽量多地把武器运进城里,鲁卡斯舰长设法“请求”我们在起飞时尽量把机舱装满,结果几乎超过了最大起飞重量。为了保险起见,戴维斯不得不少装一些燃油——BUB生产的飞机真实起飞重量绝对和手册上说的不一样。而这样一来,我们就不能从建筑较少的郊区绕过去了,只能采取最短的直线路径,直接从绿区上空飞过去。这样的危险性不言而喻——由于载重太大,而且对飞机性能持怀疑态度,我们只能在枪弹横飞,高楼林立的低空飞行(当然另一个原因是,这玩意没有夜视设备,我们又不敢开探照灯,高空飞行会看不清地标)。事实雄辩地证明,这样干和让一条鱼在成群的水母之间高速游泳没有什么区别。 我正在努力眨巴着眼睛,试图看清前方的黑影到底是距离我们多远的楼房。要知道,现在我可是疲劳驾驶,由于不断拼命分辨黑暗中的各种物体,双眼已经产生了严重的视疲劳,感觉眼珠子就要爆出来了,眼前的景物也显得有些模糊,双眼难以调整焦距,而黑暗的座舱又加剧了这一感觉,我觉得现在还没一头撞死在某个角落已经算是运气了。 “小心右后方!”戴维斯突然警告道。我也来不及去看后面到底来了什么东西,条件反射般地猛压操纵杆,将机首拉高,结果一枚自制火箭弹拖着歪歪扭扭的尾迹从下方飞过,砸向了绿区。要是我刚才反应慢上一拍,被炸个粉碎不说,绿区里据守的那帮公司卫队就要少收到一份礼物了。 “碰——咔嚓——”就在我想要平衡机身时,身后突然传来了砸碎石膏板似的奇怪声音,当心心中感到不妙——两秒钟后,机身开始剧烈颤抖起来,这时我回头望去,才发现机尾装在了什么东西上,似乎已经严重受损。 “这是怎么搞的?”我现在急了,“这一带不是市中心广场吗?” “这里曾经是广场”戴维斯往下看了看,“但是似乎BUB房产公司现在正在这儿盖楼,我们刚刚撞上的,就是一座吊车的钢梁。” “靠!”不管撞上了什么,现在我的首要任务就是迅速迫降,因为我和戴维斯都很清楚地听到了机尾传来的极其刺耳的“吱嘎吱嘎”声,就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啃铁板一样,这充分说明尾部螺旋桨准备退休了——众所周知,如果发生这种情况的话,直升机机身会在螺旋桨反作用力下迅速陷入旋转,然后带着我们以上百公里的时速和周围的某一座造型毫无新意的大楼热情接吻——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戴维斯猛地拍打着仪表盘:“苍天啊,我们这苦难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我则赶紧将高度降下去,试图降落到下面的一条足够宽敞的街道上——现在的高度不过七八十米,落到地面最多只要二十秒。 很可惜,就在地面景物越来越大,离地只有几米时,我们听到了后方传来的“啪当——”一声,接着就听到什么东西飞了出去…… 然后,天旋地转。 第四十一章 火中的城市 虽然直升机机身的高速水平旋转把我甩得头晕眼花,不过座位上的安全带还是相当结实的,使得我没能直接飞出机舱去亲吻大地。我拼命压住头脑中充斥的眩晕感,关掉发动机并拼命拉扯操纵杆,指望着能够让机腹率先着地。 由于飞机尾翼螺旋桨飞掉时已经离地不远,所以整个令人感到痛苦不堪的旋转坠落过程仅仅用了不足几秒钟。当然啦,我和戴维斯那时已经被激增的肾上腺素给搞的晕乎乎的,完全丧失了时间观念,这几秒在我们感觉简直就是十几分钟——这可不是我俩素质不行,要知道我们过去一直是战斗机飞行员,虽然险情见过不少,但从没有驾驶直升机遇险的经历,头一次遇上难免惊慌。 不过,这次坠机并没有发出我们想象中的金属折断、燃料爆炸甚至是我们骨头被砸碎的声响,而是传来一阵“哗啦——砰!”的声音,就像是割草机撞在了绿化带上似的。金属与水泥地面敲打的“锵锵锵”声也在随后传来——看来是螺旋桨击中了地面。 在一切都平静下来之后,肾上腺素对我们的作用效果也渐渐消退了。现在我觉得身边没有异常的升温,使劲吸了几口气,也没有闻到什么怪味——这是好事情,说明至少飞机没有起火。这一点是我最为担心的,因为一旦货舱里装载的两百公斤苦味酸炸药和500支雷管,外加油箱里的上百斤混合燃料一旦在高温下爆燃,估计我俩的火葬费都可以直接免了。话说回来,那倒也能替救国阵线节省不少费用——理想国的火葬费少说也在三千万元一人上下呢。 这个时候,我是管不上戴维斯了,先清点一下自己身上还有多少零件才是正事。虽然现在身上只是感到酸痛,但我在学校学习野外生存课时,教官就曾经和我提过,人在重伤后大脑会分泌大剂量的止痛荷尔蒙,并在头几分钟内麻痹痛觉神经。所以你就算感觉良好,也很有可能已经可以去领战伤勋章了。 左手,还在。右手,还在。双脚,还在,脑袋,还在。嗯,脖子没有扭断,眼睛还看得见东西。往脸上摸一把,呼,还好还好没有破相,虽然浑身疼痛难忍,但大多是与机身金属摩擦出来的擦伤和划伤,外加几处似乎是轻微骨折。我这次简直是幸运得没边了——坠毁时飞机一头撞进了一处浓密的绿化带,茂密的冬青和杨树,以及厚实的泥土起了缓冲作用。再加上飞机失控旋转下坠开始时,高度已经很低,所以总算是没有受到太大伤害。 好了,我算是安全了,不过这并不代表这没有麻烦:在推了舱门几下后,我认识到了一个严重的事实:舱门被撞得变形了,根本打不开! “喂,亲爱的机长同志,难道您打算把这堆废铁重新飞到天上去吗?”正在我苦思对策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过来。很好,看来这家伙也没事。果然,戴维斯一瘸一拐地从飞机的后面走了过来:“机舱里没有起火,至少没有明火,这是好事。我刚刚下来看过了,三片旋翼断了两片,后起落架被压得像个弹簧,机尾看上去简直就是被刀削掉了。我敢打赌,你要是能把它开上天,我回圣约翰斯顿港买自由彩票都能中20亿了。” “噗——”虽然我浑身疼得难受,但还是差点笑出来——理想国的一大经济支柱就是赌博和博彩业,不过这里的彩票(当然是合法的那些)都是伟大的BUB公司发行的好东西,200元一张,一般人只能中些几千到十一二万的微末小奖,而大奖基本上都是发给公司内部的人的。当然,彩票业的真正利润来源还是那些专门胡编乱造出来哄骗内区的傻瓜蛋们的各种博彩指导书籍,在全国范围内,除了那些专门让人赔本的“理财”书籍之外,就属这些垃圾出版得最多了。 “好了好了,你以为我喜欢坐在这个随时会爆炸的垃圾桶里么?我是出不来了!”我用右手捶了一下舱门上的玻璃,不料“咔嚓”一声,这块满是裂纹的玻璃居然碎了一片。一块玻璃渣直接扎在了我掌心的皮里面,疼得我倒抽冷气。 戴维斯见我真的被困住了,不敢怠慢,连忙去找了一根铁棒,插在已经严重变形得像是块烤华夫饼似的舱门门缝里,用力撬了老半天,不料这破门就像生了根一样,居然赖在原地一动不动。 “靠!该结实的时候不结实,不该结实的时候比什么都又臭又硬!”戴维斯一边甩着发麻的双手,一边愤怒地朝舱门上猛地踹了一脚,没想到在“咚——”的一声之后,那块舱门居然“扑通”一声掉在了地上。 “嘿嘿,看来某公司生产的东西真是继承了他们的传统啊,非要你踹上一脚才知道厉害。”戴维斯笑道。 我费力地从机舱里钻了出来,用力深呼吸了几口,感觉好多了。既然现在暂时没有危险,接下来,我们应该考虑如何善后了。 很显然,把直升机开回去已经不现实了没了尾部螺旋桨,它就算升空也只能原地打转转。而机舱里除了几百公斤炸药、雷管之外,还有200支G-10半自动步枪和30000发步枪子弹,加起来足有三吨多重,要想凭我们俩将它们运走或者掩埋起来也是不现实的。至于就地炸毁直升机、掩盖残骸么——这要是在野外倒是挺管用,可惜按照地图上标注的方位,这里是介于中心城内区与外区之间的一个广场,想掩盖个火柴盒或是手提箱倒是可以,可我们的直升机也太大了。当然,放任不管更不行,要是万一被国防军和公司卫队发现,想要设法摆平这事,就是极其困难的了。 我俩左想右想,也没能想出啥对策来。就在这时,我敏锐的感官突然发现——南边远处的街道上传来了可疑的脚步声! 第四十二章 险死还生 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在救国阵线的作战地图上被标作双方都暂时不能控制的“黄区”,加上本身又处于中心城内区的外部,而分开内区和外区的外隔离墙已经被毁了。因此,此时此刻在这种地方,无论出现三教九流,牛鬼蛇神都不是不可能的,而我们也清楚地知道,这里的人对我们恐怕并不友好。 随着脚步接近,我灵敏的耳朵捕捉到了一阵似乎被刻意压低的谈话声。“应该不是国防军和公司卫队。”我附在戴维斯耳边说道,他很明显地松了口气——还好,来者。至少不是我们最为担心的。 “喂喂喂,大家快看,在那边地上的是些什么东西?”在这群人走近后,有个声音尖细的人突然高声叫了起来,接着有人喊道:“嚯,是那帮狗养的国防军!” 唉,我说你们这些人,明显没有学习过唯物主义辩证法,要知道看问题要全面地看待,切忌对研究对象一棍子打死。虽然国防军确实不咋样,但至少有些人还不是狗养的。我看看戴维斯,似乎他也对对方奉上的这个尊号有些不满。不过由于他们已经从南边的公园入口处旁的一条小巷子里如同一群土拨鼠般冒了出来,所以我们暂时也顾不上去宣泄这种不满了——来者意向不明,小心防备为上。 虽然是上弦月的晚上,而且由于供电早已瘫痪,四周的街道一片漆黑,但四周房屋中火焰明灭,还有不少被点燃后正在燃烧的轮胎、燃料桶;因此视力敏锐的我俩还是看清了不远处不速之客们的尊容。这些人穿着染成棕灰色的夹克,头上戴着自制的钢盔,下身统一穿着染有灰色城市迷彩的类似于21世纪牛仔裤的帆布长裤,脚上大多穿着蜥蜴皮凉鞋。好极了,我心想,这帮人是城里参加暴动的民兵,但并不是救国阵线的人,我敢用自己的飞行员资格打赌,他们在看到我们这些“政府走狗”之后,绝对恨不得把我们活吞掉。 虽然我不排除能够成功向他们解释我们的真实身份与任务的可能性,但是我还是要做好两手准备,有备无患可是个千金难买的好习惯。我悄悄地从腰间的手枪枪套里抽出了C12自动手枪,把快慢机拨到了自动射击一档——由于来南美洲的一路上太过于无聊,舰员们喜欢聚在甲板上用枪打信天翁玩,结果我那支奥菲莉亚给我的亚欧社会共和国产的T20手枪就是在一次意外中不小心掉进了海里,于是只好用鲁卡斯舰长送我的这支C12了。这玩意是BUB军工最新出的一款自动手枪,可以转换到全自动射击,但是这样做的话不但不能保证精度,而且子弹会很快射完——那些脑残的设计师不知怎么,居然只给这玩意配置了11发弹夹,我在路上曾经试着改装上延长弹夹,但是失败了。不过现在要拿来应急,也许还行。 “喂,喂。李,待会千万不要首先开枪,好歹他们也算是我们的盟友。我们应该本着争取一切可争取力量的原则……嗯……先礼后兵。算了,反正,反正不要把事情闹僵。” “我知道。”在应了一句之后,我掏出了一张事先准备好的白布,缓缓地从直升机残骸后面站起身来——虽然岁月流逝了两千多年,但白旗这一通用标志的意义居然没什么变化:“那边的几位兄弟,你……你们好啊,我们是你们的朋友,请不要开枪!”不过说这话的时候,我背在背后的右手却握着那把已经打开保险的C12,这可不怎么像是“朋友”应该有的态度。 对面为首的一个粗嗓门的高大男子大笑道:“朋友?大家听听,一只政府的狗居然想要冒认是我们这些无畏的好汉的‘朋友’?我们是不是应该割下她的舌头来突显友情啊?” 另外几个人大声应道:“就在前几天,这帮开直升机的畜生还用机枪打死了我们灰鼠公社里11个老弱妇孺,指不定就是这只母狗干的。我们欠他们好大一份人情呐。依我看我们应该在这两只狗身上也开几十个弹孔,才算是知恩图报!” 哎呀,大事不妙。我赶紧一边从飞行服的上衣口袋掏出一份用于说明自己救国阵线成员身份的介绍信,包在一块石头上远远丢了过去;一边朝着戴维斯使眼色,叫他做好万不得已交火的准备,不过我心里觉得这相当悬乎——毕竟对方少说有十个人,我们只有两个人。 那个为首的男人把包着石头的信展开来,不过撇了两眼就丢掉了:“切!这是假的!” 什么?!我这份介绍信可是救国阵线代表那天到自由号上接洽时交给我们的,说是拿着这份信件,假如坠机,可以用它向内区或是外区的市民们求助,怎么这家伙说是假的?我当即大喊道:“你再看看,这真的是救国阵线的介绍信。” “滚你妈的蛋!”那个为首的男人相当礼貌地答道,“老子才不认识字呢!谁都知道,这么一小张破纸头,随随便便就能伪造。就凭你们开直升机这一点,也知道你们是狗日的政府和公司的走狗。我们老百姓哪有直升机开?” 好了,这下我无语了。且不说自称代表老百姓的彻底自由党就有不少直升机,就算我们是国防军的人,难道不能加入救国阵线吗?不过归根结底还是得感谢伟大的BUB公司,要不是他们把教育收费弄得和绿区的房价一样高,理想国全国也不至于有多达90%的人是文盲或者半文盲了。 戴维斯灵机一动,从机舱里拿出一块包装好的苦味酸炸药,抛了过去:“我们真的是救国阵线的成员,你看,这就是我们给城里人运的炸药。” 一个背着步枪的男人拾起那块巴掌大的方形炸药块闻了闻,对为首的家伙说:“这真的是……”不过还没说完半句话,就被粗暴地打断了:“这当然是炸药,是BUB公司的垃圾们交给这帮臭狗崽,用来炸我们的父母、我们的朋友的炸药!这些糟粕早就该从大地上抹去了!”他说着抽出一把一米长的寒光闪闪的大砍刀朝我们逼了过来。 这下可没办法了,我“霍——”地一声举起了手枪指着他:“站住!不要过来!” 那人面对着枪口停了下来,我正要松一口气,只听C12手枪里发出轻微的一声响动,就像是秒针跳动的声音一样,接着“哗啦——”一声,整个11发弹夹从枪里滑了出来,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噢,无比感谢BUB军工公司的杰作,这是他们生产的手枪第二次给我惊喜了。那人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大步迈到我面前,挥起砍刀:“只有把你们这种臭虫消灭干净,我们才能……” “啪——”我一枪打断了他的说辞,这人仰面朝天翻倒在地。大砍刀飞了出去,插在直升机残骸旁的一棵杨树上,险些把戴维斯的脑袋削掉半个——幸好这次我没忘记事先上膛,所以在弹夹意外脱落之后,枪膛里还有一发子弹,使得我免于被拦腰砍断的命运。 不过这样做也未必能够让我们脱离危险——那些跟着他来的民兵们见状大怒,纷纷朝着我们举起了步枪。就在我俩即将被打成渔网的当儿,远处突然有人大喝道:“各位兄弟,不要动手!” 第四十三章 救国阵线基地 在听到那声“住手”后,民兵们果然没有开枪。不过他们的枪口仍然指着我们,一点也没有放下去的意思。我倒是松了口气,将已经等同于废铁的C12手枪丢在了地上,并在心中暗暗发誓,以后宁愿用水果刀也不用BUB公司生产的手枪了。 很快,那位救下我们性命的大恩人就带着一队人马出现在了房屋废墟的火光之下:这人是个矮个子男人,头上戴着一顶明显是缴自国防军的宽帽檐钢盔。但是最令我们兴奋的是,他的胳膊上系着根火红色的布带——这可是救国阵线的人民自卫军的标志!不过还没等我想好和这位朋友的寒暄话,他看了我俩一眼,然后只是朝着后面的一队人马做了一个手势,那些人就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把我俩捆得和木乃伊一样结实,嘴里也被塞上了臭袜子。然后这人对那些仍然忿忿不平的民兵解释道:“这些杀害妇女儿童的凶手应该受到公正的审判,我保证他们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呵,好极了。应有的惩罚?算了算了,至少这比当场被愤怒的民兵乱枪打死要来得好吧?那些人民自卫军的人不知从哪儿弄来两根大木杠,把我俩像抬猪似的抬了起来,一些人则留在直升机残骸边搬运飞机里一箱箱的苦味酸炸药、A90雷管、8毫米步枪弹,然后把它们装上几辆小作坊产的皮卡的车厢里。它们很快就会在外区的地下作坊里变成一枚枚土制地雷、火箭弹和路边炸弹。我看到这一幕,心里倒是多多少少释然了些——至少给中心城的救国阵线同志们运送武器弹药的任务算是圆满完成了。 不过这次完成任务,可不会有鲜花掌声或是香槟酒之类的好东西来庆功了。相反。我要是证明不了自己的身份,估计就要面临子弹或是绞索的欢迎了——要是我真这么玩掉了小命,那可真是够窝囊的。 不行,我得好好想想,我们身上还有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呢?身份证?不行,我们事先为了安全起见,为防泄密,没有向城内的同志们提交我们这支舰队中救国阵线成员的名单。除了那个代号“香蕉”的臭脸皮之外,没有第二个人认得我俩——全城的救国阵线足有七八千成员啊!0.01%的几率,比“九死一生”还过瘾啊。那份介绍信倒是可以证明我们的身份,不过已经被那个不识字的呆瓜给毁了(在此再次赞美BUB公司建立的伟大教育体系),而那家伙又吃了我一发6.5毫米手枪弹,已经升入了天国永享安宁去了。这就叫“死无对证”,至于那根火红色布带,很显然我俩是没有的,倒是国防军的军官证和军服都很齐全地带在身上,肩章上那个奥菲莉亚花大价钱买来的黄色四芒星相当显眼地表明了我海军航空兵少校的身份,这些足够他们枪毙我好几回了。 我们像两只破麻袋似的被丢进了一辆皮卡的车厢,撞在车厢底部的锈迹斑斑的铁板上发出“哐当”的一声脆响,顺带给全身伤口增加了三分痛感。车厢上拉着黑色的帆布篷子,篷子一盖上,里面就真的是“暗无天日”了。 这辆车的保养状况相当不好,开起来车身上下无一处不颤动,活像是个患了帕金森病的老头子。更糟糕的是,这辆车的发动机似乎有些问题,也许是燃烧室燃烧不完全或是汽缸有严重漏气现象,总之随着它的发动机在老头咳嗽似的声音中开始运作,一股极其难闻的呛人油烟就直往车厢里钻,然后一个劲地灌进我们的鼻子里,把这个封闭的狭窄空间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毒气室”。我俩只好按照火灾逃生的办法,把脸贴近散发着一股鸡毛味的车厢底板,才算是勉强没被熏得把隔夜饭都给吐出来。 要命的是,这旅程似乎相当漫长。虽然在黑暗中,时间观念会部分丧失扭曲,但是皮卡在外区那由于常年没有保养而凹凸不平的路面上行驶时产生的一下又一下的颠簸充当了“秒表”的作用,提醒着我时间还在不断流逝。在这辆车左拐右拐了约莫三五个小时之后,总算是停了下来。 离开了可怕的颠簸,我总算是好受了一些——这感觉一点不亚于那些严重晕船者在离开那要命的海船之后的感受。接着,一群救国阵线的人把我们像拎小鸡似的从车厢里拎了出来,摔到地上。算是同志之间的见面问候吧。 这个救国阵线基地其实就是一座常见的城市外区的“公社”的样子——用三合板和木桩围成的围墙,废弃木板和脚手架搭建的岗楼,当然还有来回背着步枪逡巡,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哨兵,完全就是一个独立的小王国。好一派安宁和谐的景象。有人解开了我们脚上的绳子,然后用枪口抵着我们的后脑勺把我们押了进去。 基地里的窝棚和帐篷不计其数,一根旗杆上甚至公然挂着救国阵线的旗帜——红底白色拳头旗。一些地方有残留的弹坑——当然那绝不是我们自由号上的舰载机干的,还有一些窝棚有烧过的痕迹。某些建筑的墙面上甚至还留有大口径航空机枪的弹孔,里面昏黄的菜油灯灯光就从弹孔里透出来,在夜色中投射出一条条明黄色光柱,就像是典型英国恐怖小说里的场景,显得无比凄凉诡异。不过这“美景”在我眼里就别有一番感触了——待会要是他们把这些“丰功伟绩”硬安在我的头上,那可真是承受不起。 我们被一直押进了中央的一个大棚屋里,一路上有不下三位数的老弱妇孺跑来围观国防军飞行员,就像围观珍稀动物似的——当然他们的行为也很像过去动物园游客观看珍惜动物一样,丢来大量的烂水果烂菜叶甚至是还没腐烂的土豆和大红薯,真是相当盛大的欢迎仪式。不过我也瞥见有几个瘦的像猴子似的光屁股小孩跑过来,捡起那些丢出去的还没烂掉的蔬菜,也许是为了重复利用吧。 不得不承认,真正让我们吃惊的还在后头,我本以为在被押进棚屋后,里面会有一个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的指挥官兼法官同志愤怒地历数我俩的“罪行”,然后宣判我们死刑。没有律师,不准辩护,然后就被直接拖到愤怒的群众面前“明正法典”。不料我听到的第一句话居然是—— “亲爱的李笑云,你怎么在这里?” 第四十四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奥菲莉亚!天,没想到总部里的“大人物”居然是她!这应该是我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才对。要知道,我前天晚上在舰上的宿舍里,还看到了电视里播出了一个她为水产BUB公司新冷冻船举行下水仪式的新闻。才不到三天啊,这家伙怎么就来中心城了呢? 不过奥菲莉亚显然也对于我们怎么会“大水冲了龙王庙”,被“自家人”给五花大绑押回基地很感兴趣。我只好先将今天晚上的苦难经历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戴维斯显得尤为兴奋——这也难怪,这一肚子苦水要是不倒出来,会把人活活憋坏的。 在听了我的“幸福“经历后,奥菲莉亚脸上也是有些挂不住了——毕竟BUB军工公司也有她家族大半的股份。她在身上摸了摸,取出一支有五发弹仓的银白色左轮手枪递给我:“现在我这里没有亚欧社会共和国的枪,你就拿这支土造的左轮将就着用吧。别看它是小作坊造的,好歹比BUB军工的货色强得多。” 这倒也是,我以前在火堆公社接受考验时就见过这种枪,其设计与19世纪初美国西部拓荒者用的毫无变化,简单实用,至少不会像今天这样掉弹夹了。我把这支枪收下,揣进大腿上的枪套里,才发现它的枪管太长,装不进去,就用战术匕首在上面捅了个小孔。让银色枪管从下面伸出来半截,看上去颇有些电影里西部牛仔的味道。 接着,我也得问问奥菲莉亚,她来这里是所为何事了。不过她已经看出了我们的想法,便主动告诉我们:“其实我也是昨天才坐水上飞机来这里的——陆上的两个机场都被参加暴动的民兵占了。虽然如果他们的头领们知道是我来了,八成要敲锣打鼓欢迎,但是这样一来,我也就不能在公司和议会里继续待下去了。不过那些港务部门的家伙也真是混蛋,居然向我要停靠费,结果被我让人直接丢到海里泡澡了。” 听到这里,我和戴维斯都笑了起来——奥菲莉亚的这一举动,真是让我们出了口气,不过他们连自家人都要揩油,这“敬业”精神真是值得敬佩。奥菲莉亚继续说道:“当然,把这些家伙丢下海是一回事,港口使用费又是另一回事了。所以在这帮人洗完海水浴上岸之后,我们已经把飞机拖上岸了——也好节约点钱。” “唉,我对你的遭遇深表同情,因为我们前几天也遇上了这档子事,”我双手一摊,作无奈状,“不过你到底是为什么来的呢?该不会又是专门来看望我这个‘圣女’的吧?” “当然不是,实际上,我是代表BUB公司来的,”奥菲莉亚说到这里,似乎觉得无比可笑,捂住嘴“咯咯”地笑了起来,“那帮只会吃饭睡觉和超速行驶的蠢蛋们委托我来南美洲查点一下公司财产的损失状况,原因么,无非是他们自己没胆子来面对火箭弹罢了。要知道,能让这帮龟孙子在钱面前缩手的,就只有子弹了。当然了,我好不容易来一趟,自然要和同志们聚一聚,没想到就碰上了你们,这也算是缘分了。”这话一说完,棚屋里的众人都笑了,有人粗着嗓子道:“听说圣约翰斯顿港的绿区天上也会下火箭弹的,难道他们觉得那里就安全了?” “哪里哪里,人家在圣约翰斯顿港,有比我们这儿粪坑还他妈深的地下豪宅呢。人家可是天天晚上都缩在那老鼠洞里趴在女人肚子上‘勤劳致富’,头顶上爆几声权当做是人家放鞭炮给他们贺喜了。” 众人又大笑,只有奥菲莉亚脸上有些红。等到笑声平息下来,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紧急的事情似的,有些慌张地问我们:“对了,你们这次进城运弹药,有没有登记在飞行任务表上并上报?” “登记?上报?”我和戴维斯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接着几乎是异口同声地惊呼道:“糟了!” 这事归根结底,还是我们自己的错。在自由号前往南美洲时,我们曾与舰长计划好,每次秘密行动都要以“侦察飞行”或是“查看空中打击效果”为名记录在飞行任务表、作战日志上并向城防司令部上报。这样既可以掩人耳目,一旦飞机意外坠毁,只要中心城的民兵及时把上面能够作为证据的“货物”搬走,我们也不至于露馅。不过后来鲁卡斯舰长又害怕国防军会怀疑这次数过多而且时间反常的“侦察飞行”,于是与我们商议,决定不进行登记。要知道,现在我们那架H-11直升机还呆在那个不知名的破广场上乘凉呢。要是被国防军或者公司卫队发现了,到时候一定会引起怀疑,如果再被他们顺藤摸瓜追查起来,发现这架飞机是“私自起飞”,那么这事情就不好办了。 奥菲莉亚连忙找来几名直升机坠机区域的负责人,让他们用无线电联络这一带附近的救国阵线武装,看看现在有没有国防军或公司卫队出现在直升机坠机地点附近。两分钟后,我们得到了一个不太妙的消息:一支隶属于国防军骑兵第一师的车队正在驶离绿区的港口东区,向直升机坠毁区域接近。 “该死!他们肯定是被坠机的声音引来的。”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我几乎要急得跳了起来,不过奥菲莉亚却不慌不忙地拍拍我的肩膀:“别急,这些人最快还有半小时才到呢,我们完全可以补救。” “怎么补救?”我问道,“难不成把直升机拖走,然后再把现场打扫干净?”我有些急躁地问道,“城里有直升机的就这么几家,谁的直升机栽了不用十分钟就能查清楚!难道……” “这倒未必,你难道忘了你上次在莫恩利城酒精工厂时,就曾经丢下一架同型号的H-11A?现在国防军内部其实非常清楚,有很多直升机已经流出去了,只是迫于某些关系不好说明、也不能声张罢了,”奥菲莉亚脸上露出了有些幸灾乐祸的笑容,“如果我们能够把这架直升机给炸成废铁,让他们无法分辨出这架直升机到底是谁的,那么我敢保证,城里的国防军绝对会用上吃奶的劲把这事封锁起来,然后帮我们处理完善后事宜。” “但是我们这架直升机可是限量装备的海军型的,”戴维斯试图说明事态的严重性,“别说航电系统、内部配置和涂装,就是外形也和基本生产型不完全一样,如果爆破不得法,对方还是能够通过残骸辨认出它的身份来的。” “所以才需要你们帮忙啊,”奥菲莉亚也像我刚才一样双手一摊,“伊琳娜,快去组织人把弄几辆车过来,五分钟内就要带上李笑云少校出发了!” 天啊,怎么又是我?这下我真是无话可说了。 第四十五章 再给我一分钟! 伊琳娜?等等。这名字有些耳熟啊。我就着基地里昏暗的灯火朝外面一看,果然,那个正在集合人员,指挥发动车辆的女人,就是我上次和我一起乘直升机去袭击酒精工厂的那个彻底自由党指挥官!那次在我被奥菲莉亚带来的人抬走之后,就没有她的消息了。 “喂,伊琳娜,你怎么也会跑到这个潮湿的烤箱里来了?”我跑过去拍拍她的肩膀,问道,“难道也是做BUB公司的代表来了?” “这笑话可一点也不好笑,李少校。”伊琳娜头也没回,继续指挥人们把车辆发动起来,“我这次是作为彻底自由党的代表,来这里进行交流活动的。” “交流什么?用火箭弹轰击绿区的技术么?”我打趣道,这样做可以减轻心里的紧张感——这是航校里教官告诉过我的。不过我在21世纪当俄罗斯海军飞行员时,出任务前从来都是不苟言笑,一是因为飞行早就成了我的本能了,二也是因为……符拉迪沃斯托克号上的飞行员们,除了我全是大男人。 伊琳娜不答话了。很快,一支颇有些规模的武装车队被她聚集在了基地中央的空地上:一共有四辆被切去车顶的小面包车,五辆皮卡和两辆带着小号车厢的老旧吉普车——当然,这些车辆全是公社人自制的,顶多使用了些BUB公司生产的废弃零部件而已。这些车上的武器装备也是五花八门——从固定在枪架上的进口CH-40冲锋枪到用简单支架架起的土制60毫米火箭筒,各种口径、种类的武器都是一应俱全,足以去开个博览会了。还有几辆皮卡上压根就没有固定车载武器,就在车厢里载了几个武装民兵,充作步兵战车使。 我在见到这阵势之后,也有些惊讶:“不,不会吧。我们只是去炸一架破直升机而已,用不着搞得这么夸张的。” “恰恰相反,要是你没有这些人马护送,我敢保证你成功开车到达坠机地点的可能性会无限趋近于零。”奥菲莉亚平静地答道,就像是回答一道简单数学题似的,“具体原因你应该清楚才对。” “什,什么原因?”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被带来的路上还是好好的,难道原路返回就不行了? 已经打理好一切的伊琳娜双手一摊:“看来你们国防军的空地协同做得真是差劲啊。居然没有把这么重要的作战计划通报你们一声。”我有些不耐烦地回答:“我今晚没有接到任何要求空中支援的通知,所以才乘机来干点正事的。” “但干头一票就栽了。”伊琳娜笑道,“我们在国防军城防司令部里的一个同志给我们弄来了一份他们前天制定的作战计划。这些家伙打算今晚12点整从阿兹科弗鲁区和南金融大街区发动反击,夺回污水净化厂——相信他们现在也受够了没有洗脸水的日子了。而这次攻击必将经过南市沟——那里可是我们的必经之路,所以我们不得不和他们理论一下谁该优先通过了。呵呵,这份情报来得相当及时,我敢保证,那些国防军的连长知道这事都还在我们后面。” 天!12点整!我条件反射般地抬起手腕看了看我那只从21世纪带来的军用夜光表——妈呀,现在已经11点48分了!这下我变得急不可耐起来,一把扯开了一辆皮卡的车门:“那还等什么?快走啊!” “等他。”伊琳娜向右指了指。只见戴维斯右腿上裹着厚厚的绷带,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看上去就像是打了绑腿一样,很是滑稽。这时,那些自愿参加这次任务的人已经纷纷跳上了车辆,将各类武器的弹药上膛,并发动了引擎——说实话,这些土制引擎同时发动的震得人想要呕吐的声音也就算了,它们对燃料不完全燃烧排出的废气才叫“精彩”。幸好我们很快就出发了,将这恼人的气味远远抛在身后。 车队以最快时速——近60码,在外区那矮小破败的房屋之间、坑坑洼洼的烂泥路上行驶着。路边那些年久失修的砖木建筑在车上用路灯改装而成的车灯那昏黄的光柱照射下,显得无比阴森而凄凉,仿佛死去多年的树木。几乎所有人都闷声不响——无论是坐在驾驶室里的驾驶员,还是警惕地注视着两旁破败不堪的建筑物的民兵们。昏暗的夜空中只有濒死的人喘息般的马达声和零零星星的枪炮声、爆炸声在悲哀地回荡。 “喂,喂,李笑云同志。你觉不觉得这景象有些似曾相识啊?”戴维斯突然用胳膊肘碰了碰我。 我想了想,情不自禁地笑道:“我知道啦,这简直就是《黑鹰坠落》的情节嘛!”戴维斯听了却有些郁闷地说:“不过我们要是开的是黑鹰直升机,也不至于搞成这个样子了——理想国几乎没有什么东西能比得上以前的美国的,除了贪婪之外。” “咯咯咯……”我听了最后一句,深有同感,后车厢上四处张望的伊琳娜不解地看着我们,不知道我们在说些什么。我敢保证她从没看过像样的电影,因为理想国的电影不是无聊的歌舞片,就是什么“一夜发家”的愚蠢虚假故事。当然,在这个彻底干透了的文化荒漠里,想要长根杂草也是痴心妄想。 现在我们离坠机地点不足三公里了,可是夜光表上的时间也显示为11点59分!天啊,我们马上要经过金融大街南区,而根据那份情报,那里正是国防军一个装甲连的突击区域——虽然国防军的S40坦克也就20世纪40年代初的水平,但是那门45毫米加农炮对付这些无装甲车辆还是绰绰有余的。 一块标着“金融大街南区”的路标从车队边一闪而过,但我却在它被车灯照亮的一瞬间看得清清楚楚——天啊,希望这些家伙千万不要按时发起攻击,否则我们待会经过的街道就要变成战场了。再给我一分钟,就一分钟! 第四十六章 临时的应急方案 不幸的是,我的祈祷一般都很管用——当然是起反作用,这一点又一次被事实雄辩地证明了。就在我刚在心里念叨完哪句“再给我一分钟”后,右边的建筑后传来了越来越清晰的“突突突”声,这是国防军S40坦克那75马力汽油机的独家招牌。靠,没有再给我一分钟就算了,居然倒扣我一分钟! “糟了!所有车辆赶紧加速冲过去!”伊琳娜迅速判断出了坦克的位置和距离,看来她这几个月也长进了不少,“千万不要停下来,但必须不断还击!” 这话刚说完,第一辆S40就出现在了百米之外的水泥桥这头——之所以非要从这里经过,是因为在我们前面不远处有一条数十米宽的亚马逊河的小支流流过,而中心城的基础设施建设显然很是完善,几公里的河道上只有这里有一座公路桥可以过去。否则我们根本不会在得到情报的情况下“顶风作案”。 那辆S40刚刚开到桥头,还没来得及用坦克炮向我们打个招呼,左边的一栋房屋里就“呼”地飞出了个什么东西,直接钻进了它的铆接炮塔与又高又窄的车身的接合部,然后一阵闷响伴随着暗红色的火光传来,坦克那六角形的铆接炮塔被直接掀飞到了河里,而粗短的45毫米炮管居然在半空中和炮塔脱离,“当啷”一声掉在我们的车前面不远处,险些砸到驾驶室。戴维斯低声道:“这下糟了。虽然这发火箭弹打得挺准,但是我们就有麻烦了。” 他说得没错。这座破桥只有七八米宽,勉强算是双行道,虽然S40的体积也不算大,但是它的底盘好歹也有一米多高,五米多长。现在这个燃烧着的大铁箱就这么一动不动地横在桥头,我们的车就一辆也过不去了。 “停车!”伊琳娜率先刹住了她的那辆越野吉普,“大家下车,把这废铁推下河道里去!这只是负责侦察的先导车,我们还有时间!”后面的车也都一辆接一辆地停了下来,数十名民兵像一窝出动搬运食物的的工蚁一样朝燃烧的坦克底盘扑了过去。刚才朝坦克开火的几名守在对面破屋里的民兵见状也赶紧跑来帮忙。 如果说,理想国的空军技术比21世纪10年代要落后60年,已经算是糟糕透顶了的话,那么它的坦克技术的水平就找不到词来形容了。S40这种玩意,简直就是20世纪30年代的古董,我一直怀疑,BUB公司的工程师们是不是在哪个古代图书馆的废墟里翻出来了T26的照片,然后按照图样搞出了这玩意。不过它技术落后归落后,分量倒是实实在在的有一点——整辆坦克总重超过了11吨,就算现在那个看上去呆笨无比的六角形铆接炮塔已经到河里变成了人工鱼礁,剩下的部分依然有八九吨重。 想要把这么个鬼东西推动,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坑洼不平的地面本来就大大增加了阻力,何况它里面的几十发45毫米炮弹随时可能在高温下殉爆,把推车的人统统炸飞。我们手忙脚乱了好几分钟,用自制钢盔当做水桶从河里舀水,然后灌进炮塔炸飞后留下的那个圆形大口子,以及车体前面的安全门里,才渐渐让车体冰凉了下来。大股大股的烟雾从烧黑的底盘里腾出来,盘旋着冲上夜空,就像是古代斯拉夫人的烽火。 但要把它推下几米外的河里去,就不是很容易了。我们几十号人拼命用手抵住坦克的一侧,像是推动陷在泥潭中的抛锚汽车一样奋力推动这个破烂。可是坦克履带的抓地能力可不是轮式车辆能比的,加上又是从侧面推动,结果花了好几分钟,才算是将它从路面上移开了一些。 不过,国防军似乎不想再给我们时间了。就在我们准备把这堆废铁推下河时,后面传来了更加响亮的发动机声,以及一些断断续续的枪声——S40之类的坦克技术水平过于原始,在平地上它们的发动机声十公里外都可以听到,在战场上根本就做不到突袭,也就是在这种场合出来溜溜。我想了想,拉过来一个刚才在街对面的房屋里驻守的民兵:“你们可以退到稍微向北一点的地方阻击敌人吗?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就把车队往后撤一段距离,等这些装甲部队过去之后再通过。” “恐怕不行,”还没等那个民兵答话,伊琳娜就接口道,“这条街后面五十米就是市区二号污水净化厂,和我们这里只隔了一排破屋子、一条小巷和一层围墙。看看,看看,这里就是最后一条防线了,我们原计划在宽阔的街道上利用房屋掩蔽摧毁国防军的坦克的,怎么能后退?再说,重武器都架设好了,想要后退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做到的。” 怪不得,我借着车队的灯光朝着民兵据守的一侧街道仔细看了看,果然发现了一些金属反光。凭借我敏锐的视觉,很快就辨认出了这些东西的真实身份——47毫米战防炮、以及60毫米火箭筒——这些东西曾经是国防军的财产,但现在已经被转过头来来对付自己人了。 突然从身后传来的一阵剧烈爆炸以及爆炸造成的地面颤动,险些把我掀翻在地。当我勉强扶着街边的一面石灰掉光的砖墙站稳后,身后传来了戴维斯的声音:“嘿!现在你的想法是完全不可能了!我们的国防军陆军朋友们已经截断了我们的后路!” 好极了,我们看来必需从桥上冲过去了。一辆比S40体型稍大的,装有57毫米短管火炮的S37从右侧,也就是南面的一条小巷里钻了出来。虽说这家伙其实只算是轻型坦克(当然是以我的眼光来看),但却有两米五高,这种愚蠢的设计让它看上去相当威风,颇有些“鄙睨众生”的味道。 不过这种设计也是极度愚蠢的。在战场上,一个高达两米五,但是正面装甲只有12毫米厚的家伙无疑是最好的射击目标。特别是它独自冲到前面时。果然,还没等里面的坦克手决定射击那一辆车时,对面某座房屋的地下室里就以两倍音速飞出几枚穿甲弹,让这个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在内部一阵闷响后彻底沉默了。它后面的几名步兵也被车队的机枪火力扫倒在地。另一条小巷里冲出来的两辆S40也遭遇了同样的命运,它们连一发炮弹都还没来得及打。其余的国防军又退了回去,准备下一次突击。 我这边也算是有了好消息——在众人的努力下,那个黑黢黢的底盘总算是拖着一道又宽又深的犁痕滚下了荒草萋萋的河堤,与它的炮塔团圆去了。我们连忙乘着下一次攻击的间隙上车,冲过了这片危险地带。我正要松口气,顺便想想待会该如何爆破直升机残骸,站在后车厢里的伊琳娜却大声告诉了我一个相当不错的好消息:“李少校,我们那辆装炸药的车刚才被国防军的坦克炮报销了!” 该死!怪不得那声爆炸响亮得惊天地泣鬼神,原来是我们带来的150公斤炸药报销了。我只好强作镇定地回答:“现在不可能回去取炸药了,不过我还有一个应急方案。你们先带我到坠机地点再说。” 第四十七章 让它再飞起来 从表情上可以看出来,伊琳娜对我的“应急方案”的说法相当非常地不相信——她不相信是有道理的,因为我确实没有什么应急方案,至少现在还没有。 不过现在算是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算一步了。车队一边还击,一边过桥。一些坐在殿后的皮卡车厢里的民兵则纷纷拿着反器材步枪或是燃烧瓶跳出车外,在桥的北侧阻击追击的国防军坦克。 说实在的,理想国的装甲兵简直让我这个21世纪的人看不下去:虽然有相当数量的步兵的协助,但是那些行动缓慢、战术呆板的坦克还是不堪一击。大部分都是在停在大街上朝对面射击时被对手用反坦克武器轻松“点名”的,一些想要上前撞击或是碾压民兵们藏身的建筑物的坦克则被燃烧瓶逐个点着。里面的人个个都像被开水烫着的大虾一样,掀开舱盖和安全门,吱哇乱嚎着蹦了出来,然后往往又被己方步兵盲目的火力撂倒——大部分国防军步兵都像受惊的耗子似的缩在停在街上的坦克或是房屋后面,低着头,用手高高地举着步枪伸出去胡乱射击,有些人甚至打空了弹夹都不知道,还在拼命扣着空枪的扳机。至于那些企图追击我们的家伙,就更是不值一提了。民兵们驾轻就熟地依靠着大桥承重梁和栏杆的掩护,迅速绕到打头的两辆坦克的火力死角,然后用燃烧瓶点着了它们。坦克兵根本没有试着灭火就落荒而逃,结果起火的S40坦克成为了最好的路障,将一切追击者都堵在了河对面。 在从这场遭遇战中脱身后,车队以最快速度向北驶去。在河对岸的景观被掩盖在成片的房屋后面之前,我清楚地看到整个街道已经变成了一座巨大的火场——那么多燃烧瓶、坦克里的油料和弹药,足够把这“火树银花”的美景维持一晚上了。明黄色的火光照亮了小半个夜空,就像是列宁格勒白昼节上西边天空中的焰火(嘿嘿,由于干爹的影响,我一直管圣彼得堡叫列宁格勒)。 “哎呀,我倒是有个主意。”坐在驾驶室后座里的戴维斯突然一拍大腿说道,“我们刚才在把那辆S40推下水之前,应该先把里面的炮弹取出来。那好歹也是几十公斤炸药呢。”众人根本不理他——要知道,受热后的弹药是不能乱碰的,哪怕你往上面浇过水也不行(当然,BUB公司生产的弹药就更不能碰了),如果我们那时真照他说的那么干了,恐怕被炸成烤肉片还算轻的。当然,靠拍身体的某个部位想出来的主意一般都不是太好,无论拍的是脑门、大腿还是别的什么地方。 等等,弹药?我似乎想到了主意了:“伊琳娜,告诉大家,尽量不要再用大口径武器射击了,特别是榴弹发射器和火箭弹。”她当即明白了我的意思,无奈地摇摇头道:“如果你的‘应急方案’就是这个,那么很不幸,我劝你还是直接脱了这身军装,回救国阵线基地正式入伙好了。我们出来时带的弹药本就不多,刚才又把它们中的大部分砸到国防军的铁皮棺材上去了。剩下的弹药连半架直升机都炸不掉。” 半架?那也够了。反正我要做的无非就是把这架海军型直升机用炸药改造成一架“疑似反政府武装所有”的直升机。只要能摧毁它的仪表盘、机身后侧的燃料箱、发动机补燃器,以及机首的无线电识别系统、导航装置这些与其他H-11不同的部件就是了。除此之外,再拆掉飞机外壳上的着舰识别灯、机首机枪吊舱,涂掉机徽,保准总装车间的工程师也认不出这是什么型号的H-11。于是我自信满满地对伊琳娜说:“别管这些,反正照专家说的做,绝对没错就是了。” “你算什么专家啊?”一旁的戴维斯质疑道。 “我有机械工程学士学位。” 幸运的是,在接下来的路上,我们没有再遇到国防军,只是在坠机地点附近发现了一些正在从一个仓库里搬运机械零件的戴着黄色头盔的公司卫队人员。这些胆小鬼在我们的一阵机枪弹雨下,像一群受惊的臭虫似的逃散了。根本没有浪费宝贵的重武器弹药。 很快,直升机载在广场上的残骸的黑影已经出现在了我们的视野中。圆柱形的狭长机身活像是一只死掉的大蜻蜓,陷在了广场地面的灰土中。直升机没有起火痕迹、也没有受到严重损坏——“仅仅是”尾桨不见了而已。不过机身上那个大大的金色四芒星机徽倒是相当显眼。可以想见,如果国防军的人比我们先赶到,这事就不好收拾了。 我一边让人去用带来的灰色油漆涂掉机徽——这也是那些被后勤部门人员倒卖出去换钱“补贴家用”的军用直升机的一般特征。然后让伊琳娜将所有枪榴弹、火箭弹和手雷——反正能爆炸的都行——集中起来。结果命运又与我开了个大大的玩笑:原以为就算所剩无几,这上百人也应该带有足以把直升机炸得面目全非的弹药。不曾想,大家搜遍全身,也只找到一枚火箭弹和两颗40毫米枪榴弹。几颗土制木柄手雷就别提了——它们的装药把自己的铁皮雷壳炸碎都有些费劲。 “好了,亲爱的李笑云小姐,您打算拿这些玩意来‘毁尸灭迹’吗?那分量也太少了啊。要不然我们把这么多车的油箱打开,直接浇上油烧怎么样?”戴维斯提议道。 “你要是希望点个超级大篝火把国防军和公司卫队统统引来,那么悉听尊便,不过我可不能让你用油箱里的燃料,”我对这个看似合理的愚蠢提议嗤之以鼻,“要是你把油箱里的燃料全拿来烧飞机了,大家待会怎么回去呢?除非你能用这些燃料来把飞机开回去还差不多。” “飞机的油箱还有的是……等等,开回去?”戴维斯似乎突然开窍了,“那么让我们来试试能不能让这玩意再飞起来,哪怕只是一会儿。” 第四十八章 冲入亚马逊河 “你说什么?”我瞪大眼睛,像看外星人一样盯着戴维斯。 戴维斯被我盯得一脸茫然:“我说我们可以试着让它再飞起来,至少是一小段距离。” 我把手搭在他的额头上摸了摸,还好,没发烧。那就太奇怪了:“喂,你没搞错吧?直升机没了尾桨怎么飞?到天上打转转吗?”真是的,要是这架H-11还能飞,我们也不比这么大费周章了。 “呵呵,”戴维斯朝我笑了笑,一刹间我又觉得他脑袋肯定出了问题,不过也就是这一刹而已,“未必,这里可不是美国或是俄罗斯,而是神奇的理想国,一切皆有可能。虽然在2016年,在没有维修条件的情况下,想要把掉了尾桨的直升机飞上天是不可能的,但是这里就不一定了。” “什么?”现在换成我糊涂了。 “你不是以前在彻底自由党那里就修理过这破烂的陆军型吗?”戴维斯指着趴在地上的直升机说,“H-11的桨叶可是硬木做的,对强度要求不大。其实这架飞机除了尾桨不见了之外,其它地方还是相对完好的。如果安上尾桨,它至少可以正常起飞。而且我已经检查过了,至少尾桨的桨轴还在,这一带建筑废墟那么多,弄块硬度足够的木板总可以吧?” 我依然对此持严重怀疑态度:“这种原始玩意的螺旋桨桨叶确实可以手工制作,但是临时手工制作桨叶很难保证能够让它稳定飞行多久。再说它的航电系统和起落架全都不能用了,你打算把它降落到哪儿?我可不信它能够回到自由号上。”我身后的民兵们也七嘴八舌地附和起来,其实就算是完全不懂航空的人也看得出,这玩意根本不可能靠自己的动力离开这里一公里以上。 “谁说我要把它开回舰上了?其实我们只要让它正常地飞起来,甚至连转向都不用,这样手工制作的尾桨应该可以胜任了。” 甚至不用转向?我顺着直升机机首的方向看了看。迫降时,我们的方向是西偏北17度,这个方向正对着国防军控制的亚马逊河南岸的南航道区。既不能回到舰上也不能返回基地。最大的可能是…… 对了!是把飞机丢进河里!这里可是河口地带,河底沉积了极其深厚的从上游冲刷下来的泥土,形成了一层冲积层。只要让飞机沉入河底,它四吨多的自重就会让它自行陷进淤泥里,至少在可预见的未来是无法打捞的。我激动之下脱口道:“是不是要把这破烂丢下河生锈?” “正是正是。”戴维斯看上去很是得意,“赶紧让大家动手,争取赶在天亮之前,让这位朋友到水底去和鲶鱼作伴!” 一个小时后。 “好了,已经发动了,情况怎么样?”我坐在驾驶座上,从已经没有左侧舱门里的机舱里探出头去,极力想要看清机尾的情况。无奈H-11海军型的尾桨安装在机尾右侧,我伸长了脖子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戴维斯的声音很快传来:“运转正常,我已经感到横向气流了,看来我手工制做木头桨叶的手艺还是不错的,以后可以到BUB军工公司的直升机装配厂打工赚外快了。很好,很好,飞机没有打转的迹象,至少现在没有。” 接着,他从有些变形的右舱门钻了进来,扭头笑道:“李笑云同志,注意系好你的安全带,现在你左手边可是只有空气。待会你要是玩了蹦极,可千万要记着在脚上捆绳子!” “乌鸦嘴。”我骂了一声,随即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驾驶直升机上。机身很快脱离了地面,扬起厚重的灰尘——深陷于破碎的地面之下的两个起落架已经被锯掉了,反正待会也用不着它们。虽然一开始有点左右摇晃,但是H-11那圆筒状的躯干并没有发生圆周旋转现像——谢天谢地,戴维斯的这个办法还算行之有效。 我不敢飞得太高,但更不敢飞到太低的高度——要是撞上那些布局毫无章法的房屋,那可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我能够通过握住操纵杆的右手感觉到,飞机的运行状态并不良好。那台1050马力发动机剧烈的哀鸣不但通过机舱内的空气传进我的耳朵,还透过飞机外壳,沿着操纵杆传到我戴着皮手套的手心里,就像是一个垂死的哮喘病人正在发作一样。我以前虽然一直天不怕地不怕,但是这次心跳却明显加速了,“咚咚”的声音甚至可以在我那被噪音塞满的双耳里听见。但是我不能怕,我在心里用航校教官以前对我说的那句话反复告诫自己:恐惧是飞行的最大敌人,但是身体却明显拒绝了这一警告,手臂甚至开始颤抖起来。 万幸的是,在这看起来漫长无比的不足300米的路途中,飞机居然没有遭到任何地面火力射击,哪怕是一发手枪子弹也没挨上。这可以归结于幸运,但也可能是这一带的国防军和民兵都被阿兹科弗鲁区和南金融大街区的激战给吸引过去了,没空来干掉这架身份不明、摇摇欲坠的直升机。不过不管怎么说,亚马逊河口混黄色的巨流还是出现在了我们的脚下五十米处——至少这个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好,快下降,降落到那个沙洲上。”戴维斯大声喊叫着,就像是航校里那些坐在教练机后座上的教官一样,尽管以我的资格当他的教官都绰绰有余了。我按照他所说的,瞪大了眼睛在海湾似的广阔河面上搜索着(飞机上的探照灯已经被摔坏了)。由于河两岸地面上的各种光亮与黝黑的河面形成了不小的光暗差,所以我费了不少功夫才发现了那堆浮在水面上的那个狭长黑影。 这块狭长的陆地大约有半亩地大小,呈钝角三角形状,一个“锐角”正指向河的上游方向,是典型的河口冲击三角洲形状。这种土质松软的沙洲一般不会存在太久,特别是现在是丰水期,河流流量正在增大,直升机只要被丢在上面,很快就会被冲得无影无踪。我们把充气救生衣用手动气泵充满气套在身上,只要一降落,就到后舱取出已经充满空气的充气橡皮筏——这些都是海军型直升机上的标准救生配置,然后划船离开。 随着我缓慢而持续地降低高度,下面的沙洲越来越大。在上弦月微弱的月光下,我发现上面似乎有些植被——这沙洲似乎存在了好些日子了。我对戴维斯喊道:“注意,要降落了!系好安全带!要知道我们现在可没有起落架!” “哗啦——”随着一声响动,我们总算是成功着陆了。等等,这声音不对!落地怎么会是水响!接着戴维斯的叫喊声传来了:“糟糕,看错了!” 我突然感到脚下一凉,这才发现刚才正好涌过一股浪头,一些浑浊的河水已经裹挟着什么东西冲进了。我捡起那些东西一看:浅绿色的圆形大叶片,圆圆的气囊,牛蒡根似的长长须根——惨了,惨了。这里哪是什么冲击沙洲,分明是上游冲下来的一大堆水浮莲啊! “我们被困在水浮莲堆里了!”戴维斯的反应一点也不比我慢,“直升机很快就会沉下去,我们赶紧到后舱拿救生艇!” 这一点可用不着他提醒,我们立即从座椅上站起来,往后舱跑去。现在里面已经灌了不少水,水积得没过了小腿,木质地板完全看不见了。救生艇倒是没有被冲走——我们事先把它用绳索系在了舱壁上,现在它正被水流冲得左右乱转,不断把绳索拉成直线,活像是一只想要挣脱主人狗链子的大狗。 我正要跑过去,戴维斯突然又喊叫起来:“李笑云,别过去!水里有东西!” 第四十九章 鱼口脱险 什么?水里有东西?我下意识地往机舱底部看来一眼,河水里夹杂了大量上游的泥沙,就像酱油一样浑浊不堪,根本看不出有什么。 “没事,是你看错了。”我一边说着,一边趟水接近了被系在机舱壁上的救生橡皮筏,“这水里全是讨厌的水浮莲,也许你看到的是这个。” 由于H-11的机身材料大多不是金属做的(这和公司的公开资料有些出入,那上面声称它的外壳是100%铝合金。我们一般认为,在BUB军工公司的词典里,“铝合金”也许和“硬柚木”是近义词),所以浮力不小,而且这些木材里的大量天然缝隙(主要是蛀虫的功劳)满是空气,所以一时半会沉不下去。但是河水仍然在上游水流的带动下,一股股地往机舱里涌,搞得我好几次立脚不稳。 眼看那黄色的橡皮艇就在眼前了,不过绳子太紧,根本解不开。我拔出腰间的天从云短剑,直接把指头粗的油浸缆绳削断——这玩意现在总算是派上了用场。好了,下面我们只要爬上去,把它推出机舱外面…… “哎呀!”一阵剧痛毫无预警地从我的小腿内侧传来,就像是有一把匕首捅了进去似的。鲜血迅速地浮现在浑浊的水面上,像是绽开的油污一样,接着,我身后的戴维斯也尖叫了一声,捂着屁股“霍——”地一下蹦上了橡皮艇,险些把小艇打翻。 该死,看来水里还真的有东西!而且肯定不友善。我咬牙忍痛,翻身上了小艇,然后用上面的木桨抵着舱壁,将橡皮艇推出了舱门,进入了一丛漂浮在水上的水浮莲里。 在离开那架正在缓缓沉没的直升机后,我连忙检查自己的右腿。不看还好,一看简直能气死人——我小腿肚上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个大口子,足足半个巴掌大的皮肤连同下面的肌肉和外面的一块裤子布料一起失踪了。静脉断裂开来,暗红色的血液很快把整条紧身裤和靴子给浸透了。幸好小艇上有一个急救包,我从里面拿出绷带卷,按照以前在急救课程中所学的那样,麻利地包扎好了伤口。 另一边的戴维斯就更惨了——只见他一边嘴里“嘶嘶——”地抽着冷气,一边从屁股上取下了一条人脑袋大小的鱼。这条鱼身体扁平呈纺锤状,三角形的尖脑袋相当的小,背部是暗灰色的保护色,腹部却是血一样的深红,绿色的眼珠恶狠狠地盯着我俩。搞笑的是,这家伙嘴里还叼着戴维斯的一块裤子碎片,看上去甚是滑稽,不过我可笑不出来。 “可恶。看来当年人类的‘赎罪之战’做得不够完美,”戴维斯从我腰间拔出天从云剑,一剑削掉了鱼头,将死鱼丢回水里。“亚马逊河里的食人鱼居然没有被核弹给灭干净,现在还繁衍到了入海口,真他妈的一代更比一代强。” 我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别把死鱼丢下去,当心引来更多食人鱼!”戴维斯对此倒是不屑一顾:“嗨,放心。我们现在可是在橡皮艇上,我倒是不信食人鱼会喜欢啃生橡胶?” 和我预计的一样,那条血淋淋的死鱼刚落回水里不久,河面就炸开了锅——许多暗灰色的鱼背鳍开始在水面上攒动,时不时有一个三角形的鱼头浮出水面,朝我们咧开那满是锯齿状尖牙的嘴巴,接着,我们听到了最不想听到的声音——牙齿咬在橡胶上的“吱嘎吱嘎”声。 “你不是说它们不会喜欢啃橡皮艇的吗?”我被这疹人的声音搞得心里发毛,一边抽出手枪向下射击,一边朝着戴维斯吼道。 戴维斯也没想到会是这样:“这是我小时候到巴西旅行时,导游告诉我的。也,也许49世纪的食人鱼已经进化了?对,对了,是橡皮艇上沾了我们的血迹,所以这些鱼都发狂啦!” 血迹?发狂?这下惨了,我看了看手里那支已经打空弹仓的手枪,妈呀,这一顿子弹下去,只怕打死的鱼可不少,被吸引来的肯定就更多了。幸好制作这橡皮艇的硫化橡胶似乎还算坚固,到现在还没被啃穿。不过如果我再不想办法,只怕是免不了变成这帮食人鱼的宵夜了。可怜我身材这么好,根本就没几斤肉,平分起来还不够给这群鱼塞牙缝的呢。 戴维斯取出木桨,朝水里猛拍了几下,当即又有几条食人鱼被拍死,浮到了水面,迅速就被它们的同伴们撕扯一空了:“我们得赶紧划到陆地或是沙洲上去——反正没有水的地方就行!我想这些食人鱼应该还没有学会走路吧?” 这一点我倒是坚信,否则岸上的人也不可能那么悠闲地自顾自拼杀了。但是我们现在离河岸还有个两三百米,附近黑沉沉的,也看不到有什么沙洲。就算看到了,在这种低视角的情况下,也不可能看清楚。这时戴维斯把木桨从水里抽出来,我很清楚地看见,桨的边缘已经布满了锯齿形的小裂痕了。 不远处,直升机已经基本上没入了水中。至少“消耗证据”这一项算是很完美地完成了,它将在水底的淤泥里度过未来的时光,直到万古之后,兴许还能贡献几斤煤炭出来。现在驾驶舱已经完全消失在浑浊的水里了,只有欣长的机尾还露出水面,就像是沉船的桅杆。还没烧完的残余燃料,正在通过后置燃料箱上的裂缝流进水中。 对了!燃料还没耗尽!我推了推戴维斯:“你的手枪呢?快拿出来朝水面开一枪,现在上面全是漏出来的燃料,只要能够引燃,足以驱散这些臭鱼。” 戴维斯赶紧把手伸进枪套,结果脸色迅速变了:“惨了,我的手枪早被那帮民兵缴走了,后来又忘了要回来,现在还有一个备用弹夹,你拿这些子弹试试。”我接过弹夹,推出一发手枪弹和我的那把土制左轮的弹仓比对了一下,显然口径不对,根本派不上用场。 随着“噗”的一声轻响传来,我意识到小艇已经被咬破了。再过不了多久就必然会沉没。算了,那就拼一下吧!我从裤袋里把平时拿来削水果的小刀拿了出来,瞅准位置,朝不远处的直升机机尾投了出去。这次运气居然站在我们一边,刀刃在空中划过一道银色弧线,正好击中了机尾的金属蒙皮。在几点火星闪过后,水面爆燃了起来。 火焰迅速地在水上扩大,并将那些湿漉漉的水浮莲全都烧成了焦炭。食人鱼虽然号称“胆子比鲨鱼还大”,但明显还是惧怕火焰带来的高温的。很快,小艇旁边就连一条鱼的影子都不见了。 我正要欢呼脱险,却被戴维斯按住了肩头:“现在成为鱼食的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了,不过变成烧烤似乎更不好玩吧。”我们四下张望,唉呀,没想到油料扩散的范围大得超乎我们想象,早就包围了整个水域!这下我们恐怕真的要体验一下当年布鲁诺他们所受过的的滋味了。 第五十章 任务基本圆满完成 “戴维斯,你能看出哪里的火势比较小吗?”我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简直成了但丁笔下炼狱里的罪人。现在救生艇的四面都已经起火了,只有我们所在的这百把平方米的地方,由于是水浮莲密集区。所以油料流过来的比较少,还没有变成名副其实的“火海”。不过随着四周温度的升高,火墙烧过来只是时间问题。 戴维斯抹了一把汗,也不知是吓出来的冷汗还是热出来的汗水:“暂时没有。在我看来,现在哪儿都一样,全是火。我俩现在和烤牛肉没区别了。 “区别还是有的,至少烤牛肉只是下面起火,我们现在可是四面八方都起了火,待遇比烤肉好多了。”在悲哀地确认了戴维斯所言不虚后,我坐回了橡皮艇里,却感到身下松松垮垮的,心里一惊,“戴维斯,这下糟糕了,救生艇漏气了。” 不用说,这肯定是刚才那帮急着拿我俩当宵夜的食人鱼留给我们的“礼物”。现在救生艇黄色的表面已经像是五十出头的女人的脸一样,布满了皱纹——这是大量漏气的表现。戴维斯将身子探出去看了看,突然问道:“你水性怎么样?” 我双手一摊:“至少在浴缸里不会淹死。”虽然我似乎生来就属于蓝天,但却和江河湖海格格不入。虽然以前干爹一直坚持认为,既然是海军的人,就决不能当旱鸭子。但是我就算戴着游泳圈呆在游泳池里,也会两腿发抖,更别说跳进大河畅游了。 “那就试着屏住呼吸,我待会抱着你从下面潜过去,”戴维斯发现我的眼神满是怀疑,忙说,“我在康涅狄格州立中学是游泳冠军,我想抱着你潜泳几十米不成问题。” “在火海外面的那群食人鱼也是这么想的,”我轻轻的一句话就击破了他的幻想,“它们现在正在准备欢迎你呢。” “那怎么办?” 我不必回答这个问题了,因为我们已经看到了一束探照灯光从不远处的河面上射向天空,并且正在迅速移动,很明显,这是一艘巡逻快艇。至于它到底是国防军、公司卫队还是城里民兵的倒是无关紧要——反正现在直升机已经沉入河底了,任何想要把它捞出来的努力都得先经过食人鱼同意才行,就算对方想要追究,我们只要来个“死无对证”就是了。 很快,小艇就带着一股不小的艇艏波从火圈里“钻”了进来——包围这丛水浮莲的数米厚的火墙对我们这艘漏气的破橡皮艇来说,也许是不可逾越的障碍,但是想要挡住这艘动力强劲的玻璃钢巡逻艇还是远远不足的,一股强烈得探照灯光立即罩住了我俩,把我的眼睛晃得几乎睁不开,眼球上就像有蛆在爬一样算痒。我俩连忙举起了双手:“各位,自己人,自己人!我们没有武器!”——虽然压根不知道来的是何方神圣,但是从理论上来说,交战双方都算是我们的“自己人”。 探照灯光迅速熄灭了下去,现在照在我们脸上的是一股柔和的黄色照明灯光。我抹掉了眼角的眼泪,睁开眼睛,眼前的情况令人无语—— “奥菲莉亚!哦,天哪,你不是在救国阵线的总部带着吗?怎么又跑到这里了?”我现在已经十分怀疑她是不是特意跟着我这位“圣女”,沿途保护了。否则无法解释怎么会几次三番地“及时”遇见她。 “呵呵,巧合巧合。”奥菲莉亚坐在玻璃钢小艇的船舷上,满脸“惊讶”的微笑,“我刚刚办完事情要回到绿区去,要知道,现在城里的街道上除了路障就是地雷和铁蒺藜,只能走水路了。没想到碰巧看到两位在这里点篝火。呵呵,你们想不想搭顺风船啊,我这趟船不收船票的。” 那是当然,不上船难道留下来当烤肉不成?我俩赶紧争先恐后地爬上了玻璃钢巡逻艇,然后将那艘橡皮救生筏留在了火堆里当燃料。远远望去,这堆火焰就像是水上开出了一朵巨大的金红色莲花,看上去倒是美轮美奂,不过要是像我们那样在里面亲身体会过,恐怕就不会这么认为了。看来,今天晚上的事总算有了个了结。正在我俩趴在巡逻艇船舱里捯气的时候,奥菲莉亚又笑嘻嘻地走了过来,掏出两张纸举到我们面前。 “这是什么玩意啊?奥菲莉亚同志。”我现在两眼的视力还没有从探照灯导致的暴盲中恢复过来,只能就着巡逻艇上的照明灯光,模模糊糊地看到上面似乎写了不少字,也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 “嗯,鉴于两位今晚临危不惧,反应及时,成功完成了危险任务,所以我们敬爱的A将军特别代表救国阵线向两位颁发嘉奖令,”奥菲莉亚打着官腔,一本正经地说道,结果把船上所有人都逗笑了。不过我却是陡然一惊,A将军?这位怎么这么快就知道我们的事了? 奥菲莉亚察言观色的本事倒是不小:“你别问他在哪里,这是不能说的秘密,好了,嘉奖归嘉奖,你们这回可欠了救国阵线不少钱。现在先记在账上。” “不会吧?派人掩护我们回来炸直升机可是你的主意,凭什么要收费?这是霸王条款!”戴维斯嚷了起来。 “派人掩护你们当然是免费的,不过那个可是我们的财产,”奥菲莉亚指了指那架直升机沉下去的地方,现在那里只剩下一片燃烧着的油污,向四周散发着浓烟和刺鼻的焦臭味,“这架编号EN4050的直升机是救国阵线从海军后勤部门购买的产品,然后暗地运上自由号的。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查一下,军队装备表上没有它的军籍。” 天,怪不得这么不禁撞,“我相信,不过我们没钱。”我回答道,这真是个神奇的时代,“对了,你们以后可以改变一下运送武器弹药的方式吗?这种令人难忘的夜晚要是再来几回,我恐怕会被逼得跳海。” 四周的房屋渐渐变得高大,岸边也出现了一排排的船坞和码头,看来我们已经到了相对安全的港口区附近了。奥菲莉亚想了想,突然放低声音对我说:“用不着。因为你们不会再有往城里偷运武器的机会了。” “为什么?你们没有飞机了?可以用汽艇啊。” “不是,我得到准确消息,中心城的暴乱现在已经进入谈判阶段。你们很快就要有其他重要任务了。 尾声 向非洲前进 谢天谢地,在1月17日那惊心动魄,令人难以忘怀的一夜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遇上这种情况的机会了。原因很简单——中心城停火了。 4892年1月20日,我和戴维斯又执行完一次用来糊弄上级同时也糊弄地面上的那群国防军的“空中支援”任务,很好地把城区濒海地带地一些空无一人、等待播种的白薯田用航空炸弹翻了一遍,顺便施足了磷肥和氮肥——今年夏天这片土地收成肯定不错。当我们降落在飞行甲板上、爬出座舱后,就看见鲁卡斯舰长走了过来。 “舰长先生,有什么事么?”我很奇怪,平时舰长应该在舰岛的指挥室里戴着,今天跑下来干什么? “我来转告你们一个消息,嗯,算是好消息吧。”舰长虽然嘴里说是“好消息”,但他脸上的神色已经说明了问题——至少在他本人看来,这个消息不算很好。 “到底是什么消息?”戴维斯也从机舱里爬了出来,将飞机交给地勤人员打理去了,“是不是我们要回圣约翰斯顿港休整了?” 舰长拿出一张刚刚打印出来的电报:“恰恰相反,现在公司代表和政府代表已经与中心城的内区、外区民众分别达成了停火协议。物价水平回到4891年1月水平;国防军撤离市区;保证不再圈占市郊耕地做开发区,等等等等,当然,这档子事发生得海了去了,年年都有,但是这次时机却不凑巧。” “怎么个不凑巧?” “因为政府刚好在昨天接到了自由国家联合体主席联合会议的信,要求理想国按照国际共和委员会的《共同维护世界稳定条约》,派遣干涉部队,前往西北非洲参加维持稳定行动。我们很不幸地名列维稳部队之列,现在要进港补给几天,然后直接出发。” 好极了。我和戴维斯对视一眼,相率无语。在我们所处的21世纪,非洲就已经是世界上最落后的大陆了。而在这个时代,非洲的情况更是让人无语。 根据我看到的资料,虽然非洲地区由于其严重落后而因祸得福,在“赎罪之战”的一开始幸免于毁灭性核打击,但战争后期交战各方进行的“核捆绑”仍然摧毁了非洲的所有经济中心和稍微能算得上数的城市——没办法,二十世纪和二十一世纪,人类间积累的仇恨促使他们制造了远远多于需求的武器,足以保证让全世界都受到普遍“恩泽”。 在核打击下,非洲本就不发达的经济体系、政治体系彻底瓦解了。在之后的上千年间,这里一直处于“万国并立”的原始部落时期,直到不久之前才组建了松散的“自由国家联合体”。由于在几千年前,非洲在全球化体系中扮演的是原料产地的角色,结果这里的丰富矿产就已经被贱卖得干干净净,全都为西方发达国家“添砖加瓦”去了。直接导致了现在的非洲资源变得极度贫瘠。自由国家联合体所能做的,就是出口用血汗浇灌出来的粮食、水果、木材之类,来换取一些宝贵的工业品。整个大陆上的两亿居民中,有一亿八千万还在过着连电都没有用过的原始生活。整个国家内部派系林立,山头繁多,流血冲突算是家常便饭,混乱无以复加。如果说,我们“伟大”的理想国已经是地狱的话,那么这个自由国家联合体恐怕就是地狱里的禁闭室了。 至于北非,那就更是让人望而生畏了。因为这里是距离亚欧社会共和国最近的地方——直布罗陀海峡、苏伊士海峡(这条海峡的出现据说要归功于一枚两千万吨当量的氢弹)、地中海、红海、曼德海峡,都处于对面的岸基武器和航空兵的直接打击范围之内,甚至是处于火炮打击范围内。而按照我所看到的资料记载,无论哪一国的飞机、船只,甚至一艘小舢板,只要稍微接近亚欧大陆的边缘,立即会被对面的社会革命军当做“入侵敌军”而就地击毁,在近两百年内,根本没有一例进入亚欧社会共和国领海、领空后还能活着逃离的例子。我现在不禁担心起自己的安全来——EL-1的导航系统非常落后,还是采取无线电波束导航+舰载雷达定位的方式,而这些玩意在以前就已经故障百出,往往指东走西南辕北辙。只有指南针还算管用。但是我很清楚,如果遇上电磁干扰,指南针也未必会指明方向,再加上我以前从没在北非或是西非的海岸飞行过,对地形不熟悉,那里又是一片荒漠,缺乏地面参照物。万一我不小心飞进了亚欧社会共和国的领空,那么以这种破烂舰载机的技术水平,除了当空变成大烟火或是跳伞被捉,然后被当做间谍就地处决恐怕没有第三种选择了。 我想到这里,才忽地发现自己的小腿都在发抖了,这“两股战战”的滋味,还真是不好受。我再回头看看戴维斯,他倒是没有发抖,只是一脸的紧张,很是不好看。 “嘿嘿,两位,其实也没有什么。”舰长强作镇定,硬是扯动面部肌肉,给我们摆出了一个看似是笑容的表情。“其实去非洲参加维稳行动也不算什么难事,我们离岸远些,那些柏柏尔民兵也拿我们没什么办法,应该……应该不会太危险的。再说了,我们还能看到美丽的大沙漠呢。” 对,对。如果能够看到亚欧社会共和国的防空导弹或是空空导弹,那就更加惬意了。我从舰长的语气里也能听出来,他的这套说辞连自己都安慰不了,何况是我们这两个知根知底的飞行员?在尴尬地相互沉默了一阵后,他又悄悄将一个精致的小信封递到了我的手上:“这是奥菲莉亚要我交给你的,只有你本人才能拆封,看完立即销毁。” 什么事非要这么隐秘?我一把拆开了那个信封,里面是一张带着香味的巴掌大小的信纸,一看就知道是奥菲莉亚和苏紫云喜欢用的那种,虽然上面只写了两行小字,但是我一瞥之下,心情立即变了,生生将一声惊呼给压在了喉咙里。 戴维斯在看完信后,随手将信纸揉成一团丢出了船舷。嘴角一弯,笑道:“亲爱的李笑云同志,看来我们又得去玩命了,有信心吗?” 我没有答应他,而是做了个深呼吸,让心痒难熬的感觉稍微平静了下来,然后向鲁卡斯舰长问道:“我们最快什么时候可以起航?” 第五十一章 困苦的远征 在接到参加维稳部队的命令后,自由号在港口里停泊了好几天时间,补充燃料、弹药、淡水,顺便也接收了一些新的飞机,主要是几架结构简单的“蜗牛”轻型水上飞机。我们自然也试着驾驶了一下这玩意,然后欣喜地发现,这种只有一台240马力发动机的螺旋桨小飞机,其操作性居然相当不错——至少要比一味强调能够垂直起降而放弃了其他几乎所有能力的EL-1好太多了。 根据舰长的说法,这些玩意是军方特意装备给我们,用来参加维持稳定行动的。具体原因很简单——EL-1在中心城的表现已经说明,它根本不适合用作对地攻击上(这主要是我俩的功劳),因此我们亲爱的本.杰夫斯国防部长和他那些傻得可爱的幕僚们脑袋总算难得地开窍了一回,用特别费购买了这些BUB旅游公司制造的观光小飞机,然后装上武器装备,用来执行低烈度对地作战任务。 总体上说,这款“半路出家”的货色是自从我穿越到4891年之后得到的最好使的装备了。驾驶这种速度很慢(最大时速只有320码)、操作简单、几乎没有什么航电系统的小玩意,对我们来说简直就像是让F1车手去开碰碰车一样轻松。不过这玩意骨子里毕竟只是一款观光飞机,机翼下的四个挂弹架总共只能挂150公斤弹药,机身结构过于脆弱,压根不能装载机炮和火箭弹,只能挂载一挺12.7毫米高射机枪充数,油箱容量也只有220升,最大航程在150公里上下。这种玩意要是小打小闹还行,真的上战场等同于送死。 不过既然来了理想国,那么学会凑合着使用手头的装备,也就成了我们的基本技能之一。不过时间不等人,还没等我们完全熟悉这款新飞机,自由号就起航加入了维稳舰队。 理想国之所以对于维持其他国家的“稳定”如此热心,其根本原因还在于我们那伟大的BUB公司。他们除了在国内大搞垄断之外,还成功地在如此之低的生产力水平上基本实现了“全球化”,将经济网络像烦人的蜘蛛网一样结到了全世界除了亚欧大陆之外的几乎每一个犄角旮旯里。当然,在公司财源滚滚、全世界人民都幸福地用上伪劣产品的同时,这样也导致了一个严重的后果:无穷尽的动乱。 是的,无论在理想国还是在别的什么地方,只要是BUB公司的经济触角能够够到的,都无一例外地会陷入动荡中。轻者民怨沸腾,满街举牌示威游行;重者武装暴乱,一天到晚枪炮声不断如同过年。虽然公司卫队足有二十万之众,但是面对遍布世界,比冷战时期还多的大小“热点”,也是不敷使用,难以保护每一处重要财产。因此只得依靠那劳什子“维持稳定条约”。联合各国军队四处救火了。 这支“维稳舰队”的规模是维稳行动开始二十年来最大的。其中总共包括了“自由”号航母、一艘水上飞机母舰、一艘巡洋舰、四艘轻型驱逐舰、五艘护卫舰、两艘巡逻舰和不下二十艘运输舰、维修舰、补给舰之类的辅助船只,至少从数字上看相当可观。 不过,到出港后不久,这支舰队的霉运就算到了。1月30日,舰队驶离亚马逊河口,结果就在开拔后三十分钟,“准星”号护卫舰就不得不退出了这支队伍——它那毫无防护的螺旋桨被港口成堆的水浮莲卡主了,很显然,港务部门的朋友们收停泊费和打牌实在是太忙,根本没有空闲时间清理航道。在派出蛙人抢修无果后,这艘335吨的护卫舰(当然是49世纪的划分标准)只能“光荣”地被一票拖船像拖死猪一样拖回了船坞。见到此情此景,岸上围观的群众当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经久不息。 我们的第二个麻烦来自于2月10日,那时舰队到达了西经30度线上,遇上了风向西北的风暴,在11级风的推动下,最高浪高达到10米,不过波长与波高比只有25比1,因此算不上太危险。当晚,我正在宿舍里睡觉,结果被一阵剧烈的颤动直接抛下了床,摔破了额头。开始我们还以为是船上的弹药库或是航空燃油库爆炸了(这可能绝对存在,因为那里的十九个值班人员有十五个都是大烟枪),赶紧披上衣服冲上飞行甲板,准备上救生艇。没想到刚在甲板上站定,就发现大家都挤在右舷上在看着什么,我赶紧跑了过去。 这里发生的事情让我大吃一惊,只见一艘护卫舰居然已经撞在了自由号的右舷上。它尖锐的舰艏已经嵌进了右舷的甲板好几米,直接撞进了右侧轮机室。护卫舰舰艏带防盾的75毫米主炮早就不知被撞到哪里了,单薄的舰体在海浪推动下,看上去随时都会绞断。 这下有的损管部门忙的了。在设法让那艘护卫舰发动主机,退离了自由号舰体后,船上的所有人——当然包括本姑娘在内,不得不在齐膝深的冰冷海水里站了两个小时,进行紧急堵漏,险些把我冬僵。幸亏这个大洞基本上在水线以上,灌进来的水不多,否则我很怀疑自由号的水密门能不能保住这艘船。只可惜右侧四号主机就此报销,航速掉到了11节。 我们这边正在忙得不亦乐乎,那边又出了事:轻型驱逐舰“普斯”号在迷失方向后,居然以“T”字型撞上了BUB公司的巡逻舰“S-88”号,将这艘400吨的小舰舰艏给生生切了下来。而“先进”号轻型驱逐舰更搞笑,居然被一个巨型涌浪直接拍扁了航海室和电报室,当场死亡二十人。不过最惨的是临时改装的运输船“安全”号,这艘前BUB港务公司垃圾船在躲避风浪时,居然正好撞上了两个间距与其船身长度相等的浪头,被抵住船首和船尾托了起来,船舱中间的大量货物的重量立即压断了这艘建造时明显偷工减料的破烂,断成两截的船身迅速翻沉了下去。 这场好戏的最后一幕还是在次日凌晨。当风暴过去后,海面上已经飘满了锈蚀不堪的船体材料,成箱的物资和被冻得半死的幸存者。还有一些船体“钢板”居然仍旧飘在水面上,上面还爬了不少人。已经狼狈不堪的各舰立即开始了援救行动,结果却在水天线上发现了一个黑糊糊的玩意,最后发现那竟然是“S-88”号巡逻舰的直角舰艏。由于完全没办法回收这玩意,我们只好一顿舰炮将它砸进了水底,不过,似乎是由于今天状态不太好,炮手们在发射了104发127毫米炮弹、350发75毫米炮弹后才总算是击沉了这个浮动大铁箱。 到了3月1日,舰队进入位于过去西非摩洛哥一带的迪比利港口时,其军容已经和刚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海战没啥区别了。所有舰只几乎全都入坞抢修,而水兵们则蜂拥进入了城里的酒馆庆祝劫后余生。我自然不打算放过这个机会,于是在第二天就和戴维斯一起离开了自由号,悄悄来到了迪比利的贫民区里。 第五十二章 我们迷路了! 如果说,圣约翰斯顿港的外区那些与高楼大厦一墙之隔的“公社”像是巨大树木下的蚂蚁窝的话,那么位于拉巴特城遗址旁的迪比利港的贫民区就像是一个大蜂窝——成百上千的人有条不紊地自顾自做着自己的营生,但看上去却是紊乱无比。 维稳部队的舰队之所以选择在这座港口停靠,是由于这里是很少几个自由国家联合体中央政府的直辖属地之一,而不是哪个邦国、军阀、部落或是别的地方势力的地盘。当然,并不是说大家都不想要这个深水良港了,相反,正是因为附近有多达七十多个地头蛇,而且互相势均力敌,过节结得跟蜘蛛网似的。他们谁都不想让对方得到这里,所以才让这儿成了中央辖地——笼子里的螃蟹都知道要把企图爬出去的家伙拖下来和自己一起等死,这些充满智慧的精英们自然不能连这个螃蟹都会做的事都做不到吧? 这里的房屋大多是在夯土墙上铺上锈迹斑斑的钢板建成的,相当矮小,就像是一个个紧挨着的蜂房。像戴维斯这种身高接近两米的人,如果要进门就必需弯腰才行。从那些充当屋顶的钢板上密布的锈迹和粘着的藤壶与船鞘壳来看,毋庸置疑它们都是从拆船厂的废铁堆里捡来的。当然,其优点也显而易见——除了有股铁锈味,这玩意遮风挡雨要比理想国那些“基地”里人们用的木板和茅草房顶要好。当然,也有一些“豪宅”——用废旧集装箱改装成的房屋。这些方方正正、还保留着五光十色的油漆的“房子”在清一色的土黄色之间,显得很是扎眼。 这里的街市显然比理想国那些城市的外区要繁荣一些,随处可以看到黑人或是柏柏尔人,以及黑白混血人在街边摆摊,出售从废旧的武器弹药到牛羊肉、骆驼肉、蜥蜴肉以及刚刚捕捞上来的海鲜在内的各种东西,价格比我们那伟大的理想国的同类商品少说要便宜个八九成。当然,最珍贵的还是那些从亚欧社会共和国来的武器弹药,这些质量优良的武器大多被人们用毛布和兽皮层层叠叠地包裹了起来,以免受到西方吹来的咸湿海风和东方夹杂着无数沙粒的沙漠热风的侵蚀——当然,它们也都被放在离小贩最近的地方,似乎是害怕被人抢走似的。 不过我和戴维斯现在可无暇享受这种别有风味的景致。原因很简单——无论你是谁,都不可能不在看第一眼时被这里的特殊情调吸引;但同样的,当你已经在这种看似千姿百态实则单调重复的街巷里晃悠上六小时之后,你不可能不感到浑身燥热,烦闷无比,就像我们现在这样,巴不得赶紧跳进大西洋里去凉快凉快。 关键问题是我们现在就算想跳大西洋,也找不到出去的路了。 现在已经是晌午时分,那些低矮的夯土房和方方正正的集装箱房顶上用薄铁皮卷成的烟囱开始冒出了浓得呛人的烟味——这里的人烧不起焦炭或是木炭,更没有电器,四周的山区里树木也有限。于是他们只能将浅海的大叶海藻晒干用作燃料。这种海藻似乎是21世纪的大叶藻的变种产物,居然含有不少烟碱。对戴维斯而言,这倒不失为一种节约买烟钱的办法,可对我而言,这简直就是酷刑。我第一百一十次摊开手里的那副《迪比利市区规划详图》,在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查看了它的左下角后,第一百一十次毫无收获地将它折叠塞回了兜里:“天哪,这上面画的怎么和我们看到的完全不同啊?” “很简单,因为这个鬼地方绝不会是城建局规划的,”戴维斯将他那个从21世纪带来的指南针收了起来,“当然,城建局规划的区段的布局要比这里糟糕多了。”这话我很赞同,今天早上七点,当我们来的港口区附近的城市建设局时,发现大门虚掩,偌大的楼房里空得和莫斯科的烂尾楼似的。只有两个工作人员,倒有六个闲杂人等在里面——除了我俩,还有四个是从城北的红灯区来的。 我们当时花了五万块钱,直接拿走了这张档案袋上标注着“机密”字样的城市规划图,结果却发现,这破烂完全没有保密的必要——港口区、市中心和城北的几个商业区段画得倒还算准确,但是占全市面积80%的贫民区的画法就很有些瑕疵了——虽然乍一看去,上面画的贫民区也是有鼻子有眼的,将所有街巷、建筑区都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绘制了上去,端的是巨细靡遗,工整清晰。不过到我们身临其境之后,才发现上面画的所有街区都和这里对不上号,就连街道名字都没一个相同——这张地图的作者很可能压根没来实地测绘过,当然他也没这个必要,因为这张图大概本来就是他在办公室里闭着眼睛想象出来,用作应付上级检查之用的。 在又一次拐进一个死胡同之后,我和戴维斯赶忙退了出来——这个胡同里聚了不少人,个个看上去似乎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当然,我们在这里一直没看到多少良善之辈),鬼才知道是做什么的。在这个鸟地方,人生地不熟,一切小心为上。我一手撑在一面有些潮湿的土墙上,望着被沙尘染成灰黄色的天空:“天,奥菲莉亚要我们找的那个滨海路五十号,到底在什么鬼地方啊。早知道就让她给我们一份详细地图了。”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戴维斯摸了摸裤兜,“我看我们不如冒险试一试,去找个问路人好了。” “那怎么行,国防军的资料上写得明明白白,在这个鬼地方,你去找问路人,十有八九会被带进你不想去的地方。”我抗议道。“问路人”是这个时代的一个特殊职业,专门站在十字路口,让人付钱问路。他们与向导不同,不会带你去你要去的地方,而是把路线详细地写在一张纸上交给你,至于你会走到哪里,就不能确定了。 戴维斯根本不听,掉头朝附近的一个十字路口走去:“我们可是军人,隆美尔元帅说过,军人是要懂得有把握地去冒险的,否则就不可能成功。难道你打算在这个比克里特迷宫还他妈复杂的蚂蚁窝里转悠到明天吗?你不去我自己去试试” 说实在的,我当然不想。不过我更不想和戴维斯分开,否则我一个姑娘家的,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场所,恐怕不是靠一把手枪就能自保的。无奈之下,我只好心一横,跟了上去。至于结果怎样,就由上帝来定夺吧。 第五十三章 夺路而逃 等我跟到十字路口的时候,戴维斯已经在和一个带着白色宽檐草帽的小女孩开始争论了。这个小女孩有着棕色的皮肤和大大的黑眼睛,与周围那帮看上去和黑帮分子毫无区别同行比起来,显得很是值得信任。不过戴维斯似乎并不知道尊重女孩子,居然手舞足蹈地为了两百块钱和她反复争辩,简直是毫无素质可言!我气愤地走上前去,直接把裤兜里的钞票一把掏了出来,塞进了小女孩的手里,把戴维斯惊得目瞪口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我就一手拿起那小女孩写着路线的纸片,一手拧着戴维斯的耳朵,直接把他拖走了。旁边围观的人议论纷纷,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两口闹矛盾了。 “嘿,嘿,少校同志,”戴维斯好不容易才把耳朵从我手里扯出来,摆出了一脸委屈的样子,“您是来搞慈善活动的吗?居然那么慷慨,难道……” “闭嘴!”我火气冲冲地朝他吼了一声,把他吓得浑身一颤,“都说美国人花钱大方,没想到还有你这么小气的!要省钱,你少抽几根烟就是了,和一个小姑娘家争什么争,不嫌丢脸吗?人家过日子容易吗?嗯?看来你是在理想国呆久了,把BUB公司的陋习给学的一点不落。” 戴维斯被我一通臭骂,顿时满脸的委屈:“我说,亲爱的李笑云少校,难道你路上这一个月都没有认真看过发放给维稳部队官兵的资料吗?” “那又有什么关系?”我一路上光顾着想怎么完成奥菲莉亚交给我们的任务,确实没有认真看那些资料。 “哎呀!”戴维斯急的跺了跺脚,脸上也开始发红了。他极力压低声音道,“你不知道啦。这个鬼地方的人和BUB的垃圾都说一个德行,无论做什么生意,都喜欢漫天要价,而凡是有社会经验的人,大都习惯于讨价还价了,就像以前的中国人一样。” “唔?”我有些理不清头绪了,“那你就非要学着他们讨价还价才高兴?”说实在的,我虽然是华裔,但是骨子里就没有传下讨价还价的基因。再加上过去一般都是在学校或是部队的明码标价的超市或小卖部买东西,所以对这种中国人的基础技能基本上连概念都没有。 戴维斯紧张地朝四周张望几眼,看我还不开窍,也有些急了:“这里可不是理想国。在理想国,由于有BUB公司的存在,底层民众都是自发组织起来保护自己的,所以根本没有黑帮产生的土壤——人民的无组织状态;就算有些地痞流氓,也都给BUB公司卫队高薪招去了。可是这里就不同了,老百姓也是穷得叮当响,但是却处于无组织无纪律状态……” “我知道了。”我把这话在脑袋里消化了半天,总算是得出了答案,“你的意思是说,不讨价还价的人会被视为没有经验的人,会有被黑帮分子抢劫的危险?”妈呀,这可不行。我感觉将那支左轮手枪从藏在裤子里的枪套中拔了出来。 “快走快走,”戴维斯揪了我一把。好疼啊,肯定是这家伙在趁机报复我拧他耳朵的“一拧之仇”。不过我也不敢声张,因为从眼角的余光中,我已经发现了后面有几个形迹可疑的大汉正跟在后面。 “你,你别吓我。他,他们不会是跟踪我们来的吧?”我低声问戴维斯,这才发现声音都有些抖了。没办法,虽然我李笑云也算是经过大阵仗的职业军人,但是自从小时候目睹了父母在新西伯利亚的列宁大街上被黑帮分子误射身亡后,就留下了永久性心里阴影,一提到黑帮分子,那一股子一往无前的勇气就“流水落花春去也”了。特别是现在,被疑似黑帮分子跟踪,这滋味就像是背上结了冰一样,难受极了。 戴维斯拉住我的右手,加快了脚步:“不是才怪,你刚才给人家大把塞钱,摆明了是在告诉人家:钱多,人傻,速来!你当这里的人都和你一样傻吗。” 我偷偷回头看了一眼,惊恐地发现那些人和我们的距离更近了,就在我们身后二三十米。戴维斯凑到我的耳边道:“快,我们尽量多绕弯路,你要记住我们在每个路口是左转还是右转。等到摆脱他们了,我们再原路转回来。” 这倒也是。我以前在小学里,安全教育课上就是这样教我们躲避黑帮分子的盯梢跟踪的。不过讽刺的是,我们现在作为现役军人,居然要在盟国的领土上躲避黑帮,这也真是太光彩了。戴维斯虽然嘴上不说,但也满脸的怏怏不乐。很显然,要不是我们此行本来就是秘密,不敢把事情闹大,他早就给后面那帮混球一人赏一发子弹了。 我们暗自加快脚步,像木板迷宫里的老鼠那样在迪比利贫民区那鳞次栉比的低矮土黄色简直和巨大的集装箱屋间迅速穿行着。一边走,我一边记下每个转弯的方向,还好我们的记忆力都算不错(航校理论课上海量背书的结果),没有记错任何转弯,但由于走得太急,衣袖、裤子上擦满了夯土墙上的黄色土灰,还有几次险些撞上行人,当然,一路上没有看到一个警察或是维持治安的人员。开始那些人还在我们后面紧紧追赶,后来似乎自知追不上了,就拐进了另一个巷子不见了。 我俩生怕他们是抄近路去前面截住我们,赶紧掉头往回走。在回到原路后,加紧脚步一路小跑着来的了那个小姑娘给出的路线的尽头。由于街道上路标不多(大部分铁皮路标早就进了废品回收站,木头路标又成了柴火),所以我们好几次险些走错路,不过凭借着优异的方向感,最终还是成功到达了目的地。 但是…… “滨海路50号?嗯,是这里没错。不过按理说,这里应该是个‘安静隐秘’的场所啊?怎么会是这么个鬼地方?”我们面前的是一座破窝棚似的茶馆,里面喧哗声、叫骂声混杂成一团,直冲门外。门口还站着两个端着土制步枪的保安。不过外面的墙上倒是用英文写着‘滨海路50’的字样。这里怎么看也不是什么隐秘的地方啊? 戴维斯倒是自信满满,对我的疑虑不屑一顾:“我看就是这里。所谓‘大隐隐于市’,与其缩在黑漆漆的耗子洞似的狭小密室里,倒不如呆在这种地方,成群的社会闲杂人员才是最好的掩护嘛。”说完就一把拖着我,走进茶馆那低矮的大门,大喇喇地在正中央的一张桌子上坐下。 我一被拖进了,马上就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旁边各色人等的目光几乎是一瞬间就聚焦到了我们身上,就好像我们是马戏团里的动物似的。等到戴维斯在肮脏油腻的椅子上坐下后,里面就有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走了过来。 “喂,你们两个,来这干什么?找死么?”那人用一把看上去口径不小的镀银手枪指着戴维斯,似乎很是愤怒。一些茶客立即跑到柜台边结账,然后像逃难一样离开了这儿,这时我才发现,剩下的人身上似乎都揣着枪支,而且没有一个面前有茶杯或是茶壶。 这下不好玩了,我赶紧向他们摆出一个笑脸:“各位大哥大姐,我们是来找人的,如果……” “找谁啊?是不是想找我当男朋友,我保证能够满足小姐您的一切需求。”有个看上去呆头呆脑的家伙猥亵地笑道,不过其他人似乎并没有跟着他笑。 “够了!”那个男人吼道,“我看这两个家伙来路不正,定不能放他们就这么走了,要么……”他话没说完,只听“砰”的一声,厚实的胸口顿时炸裂开来,鲜血直喷了我们满头满脸。 茶馆里的人纷纷站了起来,我们也循声望去,该死的!站在门口的居然是一开始跟在我们身后的那帮人! 第五十四章 误打误撞 戴维斯扭头看看那些站在门口,凶神恶煞的家伙,又看看茶馆里那些纷纷拿出家伙的人,赶紧和我一起退到了后门附近。他轻声问道:“这,这些家伙居然一路跟过来了?” “愚蠢,”我对他此时的头脑反应缓慢感到很是生气,“这些人是当地的帮派不假,不过他们根本就不是来找我们麻烦的。依我看,这个茶馆肯定又是哪帮混蛋的老巢,这些家伙是特地跑来火拼的。一开始我们以为被跟踪,其实只是顺路而已,不过我们竟然在他们之前到达了。” “那,那照你这样说,那个,那个女孩是故意把我们骗来的?是了,这里的人都不可信任,他们肯定是一伙的。” 我可管不上什么一伙不一伙的了,反正知道了又怎样?在这个鬼地方想找到像样的执法机构或是司法机构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法院倒是在市中心有一个,而且外表金碧辉煌得很。不过据说就是耗子进去也要哭着出来——里面什么也没有),就连警察也没几个,难道还能去报案不成?况且现在的首要任务是保命——那两帮人的效率相当之高,刚对峙了半分钟,就开始噼噼啪啪地对射起来了。 “趴下,快!”我一把把戴维斯拖倒,趴在了柜台的后面。接着我们刚才站的位置后面的墙壁上就“稀里哗啦”地被开了好几个小孔,每个孔都有指头大小,被打碎的夹杂着草的土渣子纷纷扬扬地撒了我们一身,如果动作晚上那么一秒,就算是最好的情况,估计我俩也得去港里的“海鸭”号医院船上修补身上开的洞了——这个鬼地方虽说是西北非洲行政中心,但是连他妈的一家像点样子的大医院都没有。自从舰队进港以来,舰队中的“海鸭”号医院船里几乎是天天人满为患,两百个床位给挤得满满当当的,搞得那帮军医一个个数钱数得手抽筋。 现在的茶馆已经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斗兽场,两帮和红了眼的野兽差不多的家伙正在端着枪拼命对射。不过在我们——这座建筑物里现在唯一清醒的人看来,他们的技战术水平简直糟糕得可怜,比理想国的民兵简直不是一个档次上的。子弹毫无准头地四处乱飞也就算了,居然也没人想到要找掩体。虽然已经有两位数的人吃了枪子躺在地上休息去了,不过剩下的人依然乐此不疲地用落后的栓动步枪直挺挺地站着对射,而且似乎毫无畏惧,活像是十八世纪的火枪方阵兵们相互“枪决”的情景再现一样。 “喂,李笑云,你没事吧。”见暂时没有多少子弹朝着柜台这边打来,戴维斯推了我一把,低声问道。 “你希望本姑娘有事吗?”我左手握着那把奥菲莉亚送我的土制左轮手枪,右手握着一支海军配发的C12(就是那种弹夹会自己掉出来的极品垃圾)慢慢将头探出柜台,“我们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要知道这木头柜台可防不了子弹,要是咋俩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挂在这鸟地方了,让国防军浪费一笔丧葬费倒是小事,耽误了世界人民的解放,那就是历史罪人了。” “扑通——”我刚刚探出头来,一个巨大的、占据了我几乎整个视野的阴影就仰面砸了下来,颇有些“泰山崩于前”的气势。亏好我吃惊归吃惊,反应依旧灵敏,及时地侧身一躲,结果那个黑影砸到了蹲在下面的戴维斯的身上。 戴维斯显然也没有心理准备,下意识地将压在身上的重物推到一边,这才发现那是刚才站在茶馆门口的门卫。这人脑门被一发大口径步枪弹穿了个大拇指粗的大洞,从上面看去可以直接看到地板。没一会,柜台后面的地上就流了一滩的混着脑浆的血。 “好了,我数到三,我们一起从后门冲出去,”我目测了一下这里到后门的距离,只有不足五米,大概两秒钟就能跑到。那扇薄薄的木头门上已经留下了十几个弹孔。阳光从里面透进了阴暗的室内,在满是尘埃的空气中形成一道道明显的光柱,很像是一只洒水的喷壶。“跑的时候注意低头,记住,没有遭到攻击不要开枪,免得惹祸上身!” “那就走吧!”我话刚说完,戴维斯就急不可耐地弓着腰快步冲了过去,动作迅速,就像是正在为逃避老鹰冲向洞口的土拨鼠一样,几发子弹“咻咻”地从他头上几厘米处掠过砸进夯土墙体,搅起一阵阵灰黄色的烟尘。还好,这两帮人似乎都不是什么有钱的主,手里拿着的大多是些老旧的栓动步枪或是土制火药枪,半自动手枪都没见到几把,火力密集程度实在不敢恭维,所以我们才有跑掉的机会。要是换成那帮喜欢拿着AK47甚至AKM狂扫的俄罗斯黑帮,那么我们早八辈子就被打成筛子了。 戴维斯跑到门口后,也顾不上开门,飞起一脚,就把这扇千疮百孔的木门踹得像纸板一样从中间裂开了,他一闪身溜了出去。我也深吸一口气,低头冲了过去。 刚才戴维斯往外冲时,那些人正在专心致志地互相超度上天堂,直到他踹门时才纷纷注意到,原来柜台后面还有人。结果我就倒霉了——刚跑了两步,右腿的小腿肚就传来一阵撕裂的疼痛,就像是被一把铁钩子勾住了一样。腿上顿时使不上劲了。幸亏我反应及时,顺势将身体前倾,“扑”地一下扑倒在了门口,顺带着在地上腾起了一大片烟尘,搞得四周乌烟瘴气的。 这么一来,全屋子里的人都注意到我了。更不巧的是,这些人没一个认识我,于是理所当然地将我当成了对方的人,纷纷扣动了扳机。不过我早就注意到了情况不妙,在地上连滚带爬,翻出了门外。 后门外面是一处坡道,两旁全是密集的建筑物,各种晾衣服的绳子、木制梯子、电线之类的东西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小巷上方,给人一种暗无天日的感觉。看来这个茶馆所在的地方比较低矮。戴维斯正等在外面,见我与一串子弹一起冲出门外,连忙过来把我扛在了肩上。这时我才感觉腿上的疼痛如同波浪般一次比一次强——那发子弹把我的旧伤给打裂开了。我对戴维斯喊道:“快放我下来,我腿上挨了一发。” “恐怕不行,要是他们追上来怎么办?”戴维斯边跑边说,“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要紧。” 不过他这次没有预测准,因为茶馆的门口爆发出了一阵激烈的枪声和敲击声,甚至还有刀刃劈进肉里的钝重声音。看来这些家伙刚追到后门口,就开始短兵相接了。但是戴维斯还是不敢停下,仍然背着我,气喘吁吁地在狭小的街巷中没头没脑地乱钻。 就在我们跑到一处门牌上写着“滨海区50号”的两层小楼门口时,里面突然冲出来几个人,他们不由分说地就将我们拽了进去,然后紧紧地锁上了房门。 第五十五章 黯淡的前途 这间屋子内部相当阴暗,上百平米的偌大室内,只有一盏昏黄的小灯在屋顶上被电线吊着晃来晃去,屋里一切物品的投影都随着灯光的晃动而左右摇摆,更是给这间屋子添上了几分诡异阴森的色彩,像极了美国恐怖电影里的情节。 我的小腿上已经被止血绷带层层叠叠地包裹了起来,那枚子弹也被取出来了——这是一枚7.75毫米的长型步枪弹,近距离贯穿能力惊人,不过也正是这一点救了我的命:这发子弹的动能实在太大,只是在我腿上开了个规规整整的贯穿小口子,不但没有一星半点的碎片留在体内,射出口与射入口大小基本一致,甚至连大血管都没有破坏。当然,以后我的腿上会留下永远的疤痕,不过这总比死于失血过多要好吧? 现在,我俩正舒舒服服地坐在铺着柔软垫子的木椅上,面前是一张摆满各种文件资料的书桌,桌子对面是一个打扮得和沙漠牧民一样的人,浑身裹在灰白色长袍里,头巾包住了头顶和大半个脸,鼻梁上架着墨晶眼镜。他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捏着两张照片,缓缓地问道:“李笑云少校,戴维斯.诺顿上尉?” “先生,我们绝对就是救国阵线的飞行员,不是什么公司或者政府的探子,能不能够不要质疑我们的身份?”戴维斯不耐烦地将军官证“啪”地拍在布满填充着沙粒的裂纹的桌面上,“请您赶紧讲正事,我们来得可不容易,李笑云这发子弹可不能白挨。” 这话我非常赞同,不过我之所以挨上这一发子弹,似乎还得记在救国阵线粗心的情报人员头上:我们之所以会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转、走错路,完全是因为那份交给我们的信件上将“前往滨海区50号”误作“前往滨海路50号”,而奥菲莉亚没有仔细查看就照抄了上去。虽然是一个单词的差别,但是在加上一些“好”运气之后,就足以让我俩感受了一次未来版的帮派火拼。这次经历我一定会终身难忘——腿上的这个相当规整圆滑的贯穿伤会一直提醒我这一点。 那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老头现在正不紧不慢地捏着我俩的军官证,相当夸张地拿着一只军用放大镜来反复查看,看了正面看反面。我和戴维斯对视一眼,一起无奈地耸了耸肩——我俩的证件又不是那种满是比苍蝇脑袋还小的地名和蜘蛛网一样密集的等高线的军用地图,犯得着这么干么?看他的样子,倒像是一个验钞专家正在鉴定钞票的真伪(虽然我俩的军衔和职位确实是救国阵线花钱买来的)。 过了良久,他才缓缓放下我们的证件,放回到我们面前,然后呷了一口发黄的白瓷杯里的红茶,然后瞪着一双昏黄的眼睛,有把我俩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我被瞪得浑身发毛,感觉就像是被一头掠食动物盯上了一样。戴维斯倒是面不改色,从容地将我们的军官证收了起来。 “咳咳,李笑云同志、戴维斯.诺顿同志,欢迎两位来到北非,刚才为了安全起见,多有冒犯,还望两位谅解,”老人因脱水而起皱的嘴唇弯了弯,就算是一个友好的微笑了,“我是救国阵线特别任务处的首席机要秘书,阿布.赛义夫。当然,这只是化名,我的真名也是组织里的秘密之一。好了,现在已经是中午了,两位同志不介意在这里吃顿饭吧?” 废话,这座破城里除了市中心那座BUB公司开的专门接待贵客的孟德斯鸠饭店外,连一个符合卫生标准的餐馆都没有(当然,卫生许可证倒是家家都有的),不在你这儿吃在哪儿吃?不一会儿,就有卫兵将准备好的饭菜摆了一桌子。不过这些菜不大合我的胃口,除了洒满胡椒和萝卜片,被烤得有些焦黑的洗脚盆那么大的馕,就大多是些蒸羊肉、蒸骆驼肉、奶酪咸鱼干之类的。就连奶酪也是用骆驼奶做的,味道相当重,而且里面明显放了很多胡椒粉和盐——这里也就这两样东西最不值钱。其味道可想而知,我吃了两口,感觉就像是在嚼满嘴的臭袜子一样,而那整块的暗红色蒸肉又让我联想起干尸来——我的联想能力有时候会过于丰富。结果么,虽然我拼命忍住没吐出来,但是头疼的老毛病又发作了,只能用指头揉着太阳穴,趴在桌子上哼哼。 “李笑云同志,您吃不惯这些东西么?”赛义夫很是关切地问道,“不过这也没什么,前几批来这里的人也是这样的。” “前几批?难道以前已经有人成功过了?那还要我们来干什么?”戴维斯放下手里干硬的面饼,不解地问道。 “这个么,说来就话长了,”赛义夫示意卫兵们把这一桌子倒人胃口的饭菜撤下去,然后摆上来了两大碗绿豆汤,“你们都知道,救国阵线一直在试图拯救全世界民众,实现我们伟大的‘弘扬正义于天下,统合世界为一体’的目标,但是由于敌我力量悬殊,所以难以获得决定性成功,必须要设法取得唯一不与国际共和委员会和BUB公司同流合污的亚欧社会共和国的帮助,不过亚欧社会共和国自成立以来,闭关锁国两百年有余,与外界不通音讯,就连无线电频道都不通,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派信使前去送信。因此在北非组建了特别任务处,专门负责设法与亚欧大陆取得联系,并多次派人进行了尝试。” “是的,这个我们都知道,麻烦讲重点。”我咽下一口绿豆汤。这汤里似乎加了不少红糖,有一股发腻的甜味,不过正好冲掉了我满嘴恶心的油腻味。 赛义夫在桌上铺开一副地图,我们略略一看,就知道这是整个北非地区的详图。“你们看,由于我们交通工具的限制,跨越大洋直接前往亚欧大陆完全不可行,所以只能在离亚欧大陆最近的地方出发,才有可能到达,对吧?”赛义夫指着地图道,我们自然要点头了,现在舰队那些还在船坞里修理的舰只就是最好的说明,“但是马来半岛一带属于南方联盟,那里比较平静,我们很难去得了,于是北非这一混乱的半无政府区域,就是最好的出发地了。当然,你们也知道,前往亚欧大陆一共有三条通道。 “第一条,是曼德海峡。十年前,我们最早的尝试就是从这里开始的。不过对面的也门一带似乎是亚欧社会共和国的重要基地,沿海有大量舰艇巡逻。结果三次派出水上飞机,都被社会革命军的舰艇防空火力击落,后来又派了一艘微型潜艇,刚离开海岸不远就被巡逻的反潜机炸掉了,只捞回来半个救生圈。 “第二条,是苏伊士海峡。这一带在古代是地峡和运河,深度较浅,距离也最近,海峡最窄处只有一公里多。不过正因为距离最短,所以西奈半岛上的防空、反舰武器布置简直可以用密不透风、水泼不进来形容了。多次白白送死之后,我们开始试着用漂流筏、滑翔伞之类的小型交通工具偷渡,可惜每次都被发现,然后被岸防机关炮或是小口径高炮准确干掉,最后在这一带的尝试也只能放弃。” 什么?滑翔伞、漂流筏也一次都过不去?看来这个亚欧社会共和国的预警侦查体系也算是完善了。要知道,就算是我们苏联那处于首都防空圈中心,戒备森严的红场,也曾经在1988年被一个德国毛头小子驾驶小飞机从边境出发闯关成功过。我问道:“既然这样,那么我们这次是要从直布罗陀走了?” “正是,”赛义夫指了指地图上欧洲与非洲大陆之间的那条蓝色小缝,“直布罗陀海峡是最有可能成功的地段了。据我们所知,狭长的直布罗陀半岛海岸线极长,地形破碎,海拔上千米的山地地势复杂,因此只在最南端有严密防御,东西海岸线防卫相对松懈。如果我们不走捷径,而是选择在地中海上从东面或是西面绕圈的话,只要不遇上巡逻的军舰,也许能够成功到达。只要你们双脚踏上欧洲的土地,下面的一切就变得非常简单了。” “请问,我们以前派人试过这个方法么?”戴维斯问道。 “那是当然,一共派出过两架水上飞机,一架小型直升机和一艘快艇,飞机都从东边绕道,快艇是从西面绕的。” “结果怎么样?”我关切地问道。 赛义夫摇摇头:“结果么?如果你们成功了,将成为两百年来第一个主动登上亚欧大陆的外国人,要是失败了而又没能回来,那你们就会成为第八个和第九个为了我们的事业在直布罗陀海峡献身的人,同时也是第七十三个和第七十四个为了联络亚欧社会共和国而牺牲的救国阵线志士。世界人民会记住你们的。” 好家伙,成功率居然这么高!现在我觉得身边的万事万物似乎都黯淡了下来,有一种被宣判死刑的窒息感,戴维斯的脸上也变得阴云密布,很是不好看。在尴尬了几秒钟之后,赛义夫总算是率先打破了沉默:“两位,现在我们来谈谈具体计划和情况吧?” 现在,我觉得他就像是屠夫在和待宰的猪讨论猪肉的吃法一样。 第五十六章 我们又白忙了一场 在迪比利贫民区待着的滋味可真是不好受,特别是对我而言,简直就是折磨。亏好赛义夫只用了个把小时,就大致把我们的行动计划布置完毕,然后雇了一辆驴车把我们两个“预备烈士”“恭送”回了港口区。 作为在不合适的时间出现在不合适的地点的代价,我在当天晚上不得不住进了“海鸭”号二层甲板的外科病房。这艘船原本是奥菲莉亚的BUB航运公司订购的一艘6000吨级邮轮,不过等到投入使用之后之后,仅仅跑了两趟新洛杉矶港到巴拿马地峡特区的航线,就故障百出,险情频发,不堪使用。由于理论上同属BUB公司,所以奥菲莉亚为了不得罪人,也没敢退货,索性把它捐给了海军充作医疗船了。海军一直经费紧缺,见到这几千吨的大家伙,倒也是喜出望外,于是把它大修一场,立即服役。这趟来非洲,船上官兵们为了体现理想国勤劳致富的光荣传统,将船舱、病房甚至轮机舱里塞满了各种走私货物,刚一到港,就在军港隔离铁丝网外面大肆摆摊,高声叫卖,真正做到了“门庭若市”,直到现在,岸上的讨价还价、吆喝叫卖之声仍然能够在船里听见,真是一派繁荣景象。 不过我这张病床,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得来的。昨天早上舰队到港之后,大部分船只立即进船坞抢修维护,而“海鸭”号未受大损,于是停靠岸边,开始进行“人道主义医疗活动”,船上的光明部雇员们也极其活跃,跑来跑去地拍摄“感人场面“,为理想国、BUB公司和哲学王大唱赞歌。当然他们不会提到,这“人道”也是收费的,每张床位至少能赚三四十万,为理想国经济添砖加瓦不少。而很多在远航中患病的官兵,却只能待在岸上的黑诊所里治疗。在我被抬上来时,那帮家伙见我是少校军衔,居然加倍要收七十万“慈善捐款”,亏得鲁卡斯舰长把“海鸭”号大副找来,说长论短,总算是免于“被自愿”交这笔钱。 戴维斯现在正坐在我的床边,将地中海详图摊在床头柜上,对赛义夫提出的计划大加挞伐:“……我觉得,从东边绕道走地中海才是正确的。你也知道,由于直布罗陀海峡、苏伊士海峡和曼德海峡都被亚欧社会共和国封锁,所以地中海和红海对于国际共和委员会一方的国家而言,几乎等于死海。稍微大一点的舰只都不能进出。自由国家联合体在红海和地中海沿岸地区又多是些不成器的小军阀小部落,没有像样的海空军。所以我相信,直布罗陀半岛的东侧一定比西侧要防御松懈一些,也更有可能找到机会。” “可是,你也知道,根据联军的调查显示,在直布罗陀半岛的西岸海岸防御工事显然不是很密集,也有大概的地形图和海岸布防图。而东岸由于等同于亚欧社会共和国内海,无人敢接近,所以相对缺乏资料。我们不应该冒这种无谓的风险。”我看看被消毒绷带扎得像蚕茧一样的大腿,心道我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到时候能不能驾驶呢。 戴维斯连连摇头:“赛义夫他自己也说了,根据无线电通讯记录,那三架从东面绕道的飞机,那架小型直升机是迷失方向在海上迫降失踪的,一架是机械故障,只有一架是接近陆地时被防空武器击落。我们现在大不了带上救生艇,低空接近海岸线,然后就在海上降落,打着白旗划到岸上去,以你我的本事,这一点不难做到吧?” 又要玩救生艇?我听到“带上救生艇”一语,不禁浑身发寒——那天晚上水里疯狂的食人鱼群,以及满河面的烈焰,又被带回了我的眼前。天,现在算是有些知道什么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正当我想要继续争辩时,病房生锈的铁门“吱嘎”呻吟了一声,一个人阔步走了进来。“鲁卡斯舰长,”我举起撑着床沿的右手行礼,结果差点摔了下去,“您好。” “李笑云少校,今天受的伤不要紧吧?还能不能出任务?”舰长看到我那被绷带裹成厚厚一团的小腿,面带忧色。他左右张望了一下,轻轻关上病房门,从里面锁住,“组织上要你们找的人,找到了吧?” 我听了这话,一肚子的无名火立时冒了上来:“多谢组织的关心啊,我还没被打死。今天要不是因为那封信上的拼写错误,我也没有这个机会在腿上挨上一枪了。不过万幸的是,要接头的人还是找到了,我腿上这道贯通伤没有伤到骨头和神经,大血管也没破,大概过上两天就能上天了。对了,舰队什么时候去直布罗陀海峡附近?” 鲁卡斯舰长拿出两个金线盒子:“我正想说这事。本来维稳舰队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去塞布河河口,监督当地的停火进展,不过上面突然发来两个通知,因此你们可能不能跟着舰队一起走了。来,这是发给你们的勋章,”他打开两个盒子,里面是一枚四角星形状的金色玩意,星星中间镂着“BUB”三个字母,“捍卫自由三级勋章,是国防军发给每一个在中心城参加过行动的军人的。虽然没啥用处,好歹以后可以到小摊上换几百块钱买报纸。” 这倒也是,正所谓贪污和浪费是最大的犯罪嘛。我们将巴掌大的勋章收了下来。这勋章似乎还有些分量,想来至少是镀金的。如果以后能够把它卖给哪个小朋友当玩具,或许能赚不少钱呢。 “对了,舰长,您刚刚说我们不能随舰队行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舰队马上就要开拔?就算这样,李笑云她可是飞行大队长耶!至少也要呆在舰上养伤吧?”戴维斯问道。 舰长摇头道:“不是这等说。是自由国家联合体主席联合会议给舰队发来请求,说是驻扎在下埃及特区的第11军第20师与第82师之间互相不服,因为驻地关系发生冲突;班加西的第55军也和海军利比亚分舰队闹矛盾,演化为流血冲突。因此希望能维稳舰队派出两支部队,由陆路运到这两处地方。国防部里的几头猪在拿到对方的‘劳务费’后,大笔一挥,嘿嘿,自由号上的所有固定翼飞机全被划入了‘特别维稳支队’里,可能很快就要出发了。”说到最后,舰长也只剩下满脸的苦笑,看上去很是“幸福“。 这帮臭军阀,真是岂有此理!我在心里暗暗地问候了这群非洲白痴的祖宗十八代。不过理想国国防部里的白痴也不见得有多差,光是完全撤下固定翼飞机一项,就基本上把自由号的“武功”给废掉了。这且不说,我们的计划也完全成了泡影,下面该怎么完成秘密任务? “舰长,您是否可以和军令处通融一下?”戴维斯突然问道,“我们希望前往下埃及特区参加维稳行动,而且希望一起去,您不会做不到吧?” 第五十七章 撒哈拉大铁路 在伟大的理想国,只要花钱,基本上任何问题都不是问题。在慷组织之慨地向军令部交了上千万元后,军令部的人索性直接把盖了国防部公章的空白人员调度令送到了我们手上,让我们自行填写。我自然老实不客气,不但将我和戴维斯划到了下埃及-尼罗河河口军区,还顺手把舰上所有状态说得过去些的飞机都划了过去——当然是用作备用。 到了3月10日,所有人员准备停当,于是纷纷登上火车,从非洲仅有的三条铁路之一——撒哈拉大铁路开始向东前进。不过考虑到车皮实在有限,首先上路的是陆军作战部队,然后是后勤部队、工兵部队,我们海军航空兵和空勤人员是最后出发的。 平心而论,撒哈拉大铁路在这个时代也算是一个了不起的工业奇迹了。这条双轨铁路从迪比利港出发,一直延伸到红海海滨的海拉伊卜盐场,全长达3000公里以上,像珍珠链一样将北非地区所有能够排得上号的居民点都串了起来,由东往西运输各种原材料,再由西往东把BUB公司倾销的产品运过去。当然,作为公司最重要的资产之一,这条铁路所经区域离铁轨一公里内的区域全都被永久出租给了BUB铁路公司,法律地位等同于理想国领土,从沿途驻扎的上万的公司卫队就可以看出公司对它的重视了。 不过,这条货运铁路用来运人,就不怎么舒坦了。至少我可以断定,这里压根就没有真正的客车车厢——当然,每年BUB铁路公司还是能靠火车车票从这条路上收入上亿的——不过出售的是车顶的票。 现在,我算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这种美好的滋味——在我们身下,油漆斑驳、锈迹遍布的车顶已经被北纬30度的阳光烤得像是个煎锅,我手下的一些空勤人员不得不把换洗的衣物、床单统统掏出来,用自卫用的G10半自动步枪支起来当遮阳棚,搞得像是车顶搭了帐篷一样,这才算是稍微好受一些。不过遮阳棚也防不了热风,就算现在是北半球的冬天,沙漠中午的热风还是让我们觉得自己仿佛成为了烤箱里的鸭子,炙人的热气充塞了人的每一个毛孔,带来一种窒息的感觉,腿上的伤口更是火烧火燎地疼,也不知道是不是钻进了沙子。 不过,我们担心的还不仅仅是这个。 在我们身下的几列闷罐车厢里,装着近20架作战飞机、三十多吨航空燃料和十多吨弹药。其中不乏例如300公斤重的F53燃烧汽油弹之类的“猛料”,根据我从迪比利港铁路局的档案里查出来的资料,每年都会有三五辆运载易燃易爆品的火车车厢在撒哈拉大铁路上由于高温被引燃引爆,所以我现在的感觉简直就是坐在一枚巨型定时炸弹上,啥叫“坐立不安”,啥叫“如坐针毡”,看看我就知道了。 “报告少校!”一名光膀子的空勤人员呼哧呼哧喘着大气,从火车一侧爬了上来。他身上没有穿什么衣服,只是把制服用皮带缠在了腰间,活像是个土著生番,浑身的汗水像烤猪上的油一样往下直滴,“现在车厢内气温是四十三点九度,暂时还没有爆炸的危险。” 马上有人递给他一个水壶,他“咕嘟咕嘟”喉结上下移动一阵,直接把容量一升的水壶喝得滴水不剩。在列车离开迪比利之后,我们为了防止被自己屁股下的军火炸飞,特别制定了应对措施:所有人轮流下到车厢里,监视温度的变化和燃料、弹药的稳定性,一有情况立即报告。开始每半小时轮换一次,后来到了中午,车厢里的温度开始高得吓人。考虑到为了防止有人中暑,我们把轮换时间改成了十分钟一次。就是这样,还是有人支撑不住。而我则因祸得福,由于为了防止腿部伤口感染,被禁止进入车厢,因此没有机会领略这别有一番风味的滋味了。 “下一个轮到谁了?”一直有气无力地趴在一边闭目养神的戴维斯问道。其他空勤人员左顾右盼交头接耳了一阵,然后齐声道:“上尉,轮到你了。” “哦,该死,该死!”戴维斯一下子来了精神,一个鲤鱼打挺从车顶上翻了起来,“啪啪啪”几下拍掉了满背的铁锈。看他那愁眉苦脸的样子,恐怕叫他下地狱,也莫过于此了。不过这种运货车厢确实和地狱差不多——单是高温还是其次,更要命的是,这种车厢除了密封的铁门之外没有任何门窗,只有顶部有几个小小的通风口。里面的空气极端浑浊,按照那些体会过这滋味的人的话来说:“这简直就是用烤炉在炖一锅放了半个月的烂菜,而且还是加了机油做调料的。” 刚才那位刚刚在这个袖珍炼狱里待了十分钟的仁兄,现在正躺在一大堆铺在车顶上的衣物上,把半壶清水往脸上灌,含着细小沙土的热风很快把他脸上的水迹变成了一层薄薄的泥壳。但丁的炼狱里的人好歹还有机会上天堂,我们这的人从炼狱出来就只能在这风沙席卷的车顶上喘口气。 戴维斯很快就拿着水银气温计和一个湿度计从一侧的梯子爬了下去,开始了他的炼狱般的十分钟。没办法,要想到达下埃及特区,至少还要十天以上,以后的日子可够我们受的了。我甚至很怀疑,这个中队到了目的地之后,本来就低得可怜的战斗力还能不能剩下来哪怕一成? “轰——”就在我兀自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声闷闷的爆响突然传来,把所有人都吓得哆嗦了一下。我赶忙站起身来,想看看到底是哪个倒霉的车厢爆炸了,却发现爆炸发生在火车前面不远处的铁轨上。 铁轨被炸了…… “嘎吱——嘎——”火车的制动系统一瞬间突然全部开始工作,将所有覆钢轮胎抱死。一时间,我感到惯性就像是身后一股大力袭来,将我朝前狠狠地推了出去! 第五十八章 军队也能被打劫? 由于火车突然来了个急停,所以还站在车顶上的我当即被惯性向前抛出。肾上腺素瞬间让我处于了亢奋状态,同时,我对时间的观感也变慢了。现在,我可以清晰的看到,锈迹斑斑的车顶正在我脚下后退,双脚仅仅能用脚尖点地前冲,就算想要停住脚也使不上劲。天哪!照这样下去,我最后百分之百地会冲到两列车厢之间的连结处掉下去——就算不至于亲到钢铁车轮,砸在滚烫的砾石路面上至少也足够摔个半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