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他很有创意。”究主用带有阴谋的表情对我眨眨眼睛,“因此,我们会看到类似这样的事情,这个人在做苦工来补偿他的自责。因为这是一种自我惩罚,因此他不允许自己去享受。同时,他认为金钱是万恶之源,因此也不允许自己有钱,至于那些自己送上门来的好事,他就用来补偿更多的内疚,或是去帮助别人,例如他的太太和女儿。他除了生活必需品之外,什么都不留给自己,即使像度假这种奢侈的事情,也是为了给他足够的力量去继续牺牲到底。” “见鬼,甘乃迪,这样的自传可真棒啊!”彼得吓到似的问我。我也是吓得不知如何回答。我想要说一些话来为自己辩护,可是唯一冒出的想法是:这不是我的错。 “现在,”老师继续说,“那一幕,或是非常类似的一幕,在你潜意识的储藏室之中,不停地重演,而你为了追求幸福所作的决策,都是奠基于那个三岁时受到伤害,一个困惑的小男孩所认识的错误信念之上。一切的发生,都是因为你选择要去感受自己是个失败者,甘乃迪。” “等一下,他没有去选择这些。”彼得抗议,代我发出不平之鸣,“他只是发现自己处在一个被搞砸的情境中,让他自觉失败。他只不过才三岁,看在老天的分上,是那个情境使他觉得很失败的。” “是吗?还是他自己对那个情境的解释,影响到他的感觉?暂时跟我合作一下——照我的规则,好吗?好,现在,甘乃迪,你是否仍然感觉很糟糕?” “更糟了,因为现在你已经让我相信,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你不需要我帮忙就已经是这样了。一开始,你说你的父母在默默地互相谴责对方,然后你又说,在谴责的深处,他们都觉得受伤。” “对,我觉得我应该做些什么——都是我的错,他们才受伤。”我惊讶地发现泪水充满我的眼睛,可是一看到彼得就帮我把眼泪逼了回去。第23节:呼求帮助(1) 呼求帮助 “好,继续停留在这感觉里。”老师提示我,“现在,作为一个三岁小孩,你对父母的感觉是什么?” “切断了。我觉得我们各自躲在硬壳里,尖叫着想钻出壳来。”我的胸口开始发痛。 “好,现在你何不呼求帮助呢?” “帮助?”我说,就好像那是外国话一般,“找谁帮助?” “我不知道——难道你不觉得需要帮助吗?只要跟着这股动力,去召唤任何比你和你脑海中所处的情境更大的力量。试试看,然后看看三岁的那一幕会有什么变化。”我专注地看三岁的自己,感受到有一样东西从自己里面出来,是一种祈求或是哀恳;过了一阵子,我想我看见一道光从上方穿透进入小孩儿的脑袋。 “感觉怎么样?” “感觉好多了。”我耸耸肩,真的感觉好一些了。 “那么你父母看起来如何呢?” “差不多——他们仍然埋首在书报中,”我说,“事实上,现在我比较容易看到他们的伤痛了。” “有没有听见他们呼求帮助?” “没有呀——你是什么意思?” “你不明白吗?你看见他们生气的痛苦,他们的痛苦其实就是在呼求帮助!如果你看见别人在痛苦,他们其实就是在呼求爱。现在,你何不对他们的呼求作出回应呢?去看见自己把爱给妈妈。” “怎么给?”我问,对他如此随意运用“爱”这个字眼,觉得很不自在。 “你觉得怎么做最好,就怎么做。光如何指引你,你就跟着做,只要信任这个过程。” “好。”我同意。当我在观看内心的画面时,仍然闭着眼睛,“我看见自己站起来拥抱她。” “她的反应如何?” “她把我推开了。”我告诉他,感觉自己被拒绝了。 “那可能是因为你想由她那儿得到一些东西。你希望她能舒服一些,或是陪你玩,你何不给她一些安慰。如果她愿意,她可以继续不快乐。但是,即使她不快乐,你还是一样爱她,没有条件地爱,只因为你爱她,去试试看。” 我照着做了,我很惊讶地发现,开始时,即使光想都很困难,因为我发现,我的确是想由她那儿得到一些东西,就与我和老婆在婚姻末期时的感受一样。我不太清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可是却被它搞得日夜难安。它愈是催逼着我,我太太德玲就愈是被激怒。每当我性欲高涨时,她就牵强敷衍。凡是我有空想多和她相处时,她的工作就忙碌起来,尤其可恨的是,每次我想跟她好好谈谈时,她的朋友就会打个马拉松似的电话来。有时候,我会在屋子里跟进跟出的,或是一天打好几通电话给她,偏偏却只谈些无关痛痒的事。终于有一天,她发作了,对着我尖叫:“你究竟想跟我要什么?看在老天的分上,不要再来烦我了!”第24节:呼求帮助(2) 那时,我只好掉头离家而去,每次回去都只是收拾自己的衣物,同时向这个虚有的家道别。从那时开始,我一直很害怕,那份强烈莫名的需要会再度回来折磨我,并且摧毁我残余的世界。然而这需要仍然存在于我和三岁的自己里面,有如毒素一般在血管内窜流着。 我见到自己又再度去接近妈妈,她又再一次把我推开。我不想让彼得或究主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感到极度羞惭,因为脱缰野马似的需要,如潮水般地涌来,几乎要把我淹没了。 “别压抑你的情绪。”究主以抚慰的语调说,好像他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要去觉察现在的感觉,不必去跟情绪角力。” “她又拒绝了我。”我无可压抑地嘟起嘴巴,再加上一句,“她老是这样。” “那是因为你仍然想从她那里得到一些东西。”这是真的,我能感受到自己的需要像钳子一样夹向妈妈。 “可是她是个成年人,她应该要支持我的。” “你是如此急于从她那儿获得东西,以至于你无法真正地看到她。你难道看不出来,她觉得她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给你?在她自己的眼中,她是个失败的妻子和母亲。” “可是她是很了不起的妈妈呀!”我流着眼泪说。 “那就让她知道。她已经失去自我价值感了,而你还去跟她硬要一些东西,反而使她更加感觉到她自认为匮乏东西。别再试图跟她要求什么了。甘乃迪——要给出,让她明白她是值得被爱的。” “我正在尝试!”我祈求着,“可是那小子有太多的需要,我最恨他如此了——我恨自己如此的紧迫盯人,就是这个搞砸了我的家庭,还有我的婚姻。” “那是因为你找错了能够满足你需要的地方。你为什么不让光来照顾你的需要呢?” “因为我以自己的需要为耻。”我抽抽噎噎地说。 “欢迎参加凡人的行列。”究主说,可是我一点幽默的兴致都没有。 “我恨我的需要让我感到如此软弱!”我真想进入内在,把那三岁小孩的脖子扭断,丢他到窗外,或是把他的头打成果酱,“你搞砸了一切,你这小浑球儿!我的婚姻,我的童年……我混账的一生!”我在挫折的狂怒之中猛敲椅子的把手,“老天,我恨生命……我恨你!” “好,去感觉这一切,甘乃迪,可是不需要伤害自己。继续穿过这些感觉——不要卡在这里,继续去呼求帮助。” 继续去呼求帮助?我甚至没有想到这一点。 “救救我!”我求助! “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只要继续呼求并且信任它,只要愿意把爱给你母亲,只要愿意。”在一波又一波的自我憎恨袭向自己之后,我开始向内心乞求一些东西。一开始时并没有任何改变,慢慢地,我看见那三岁小孩再度接近妈妈,温柔地碰触她的膝盖。她把我的手移走,我不顾心头涌上的难过,爬上沙发坐在她身旁,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她的眼泪开始泉涌而出,当她埋首哭泣颤抖时,我继续用小手轻抚着她的鬈发。很快,爸爸也坐到我身边,伸手过来抚慰她。奇观中的奇观,爸爸眼中也有泪珠坠下。在心里,我认识到:多年来自己一直多么渴望见到父母亲密的相拥。第25节:爱是唯一重要的 爱是唯一重要的 我不知道自己最后怎么会跪在地板上号啕大哭的,也不知道彼得和究主两人温柔地拥抱和安慰了我多久。在我胸腔有一份甜美的心痛在悸动着。我感受到一种长久以来早已忘记的感觉,觉得自己还是活生生的。一张面纸出现在我眼前,我接过来擦干眼泪,又拿了一张擦鼻涕。又花了几分钟,在用掉几张面纸之后,我们重新坐回椅子上。我再度回到那熟悉的自我意识之中,无法注视彼得和究主。经过长久的沉默,我终于移动一下身子,很不好意思地注视他们,然后很害羞地呢喃着谢谢。 “不客气。”究主回答。 “随时效劳!”彼得高兴地补上一句。 “可是我们还没结束呢!”老师告诉我,“再由心念中回到当年的那一幕,告诉我们你看到了什么?” “看见我们三个全都坐在地板上,一起玩积木。” “那么你现在对金钱的看法呢?” “金钱是……”我开始说,却又停下来想想这个问题,“金钱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是什么意思?”究主好奇地问。 “嗯,我不太确定该怎么说,钱是……它不算什么,它不是一种会破坏我们生活的可怕东西,只要有爱,其他的都不重要。如果没有爱,那么……什么也都不重要了。” “因此有钱是可以的啰?”究主问我。 “对!”我微微耸耸肩,“没问题。” “好,这是个很好的开始。”究主评论着。 “我还是不懂。”彼得摇着头,“在头脑里空想一通,怎么能有任何帮助呢?过去的事实又不曾真的被改变。不是说你所做的没什么了不起,可是……这样子做究竟有什么好处?” “我们何不问问甘乃迪?”究主建议,看着我的眼睛问道,“现在当你想到父母时感觉如何?” “很好。”我回答,怀念着他们的脸,“我从不曾了解,看见他们快乐对我的意义是如此重大,看到他们快乐,那感觉真的很棒!” “好,现在当他想到他爸爸,内心将会有一种美好的感觉。”彼得仍顽固地坚持着,“可是究竟有什么实质的好处呢?对今天外在的世界而言?” “好!首先,任何时候,你把过去糟糕或痛苦的经验带到现在,将它转化成爱,就已经是允许一项奇迹进入了你的生命。现在,甘乃迪对自己以及父母的感觉已经改善了——他允许一些爱进入了他的生命。光是这一点儿就已经足够了。至于这样做对他会有什么好处,那我们只有静观其变了。然而任何时候,只要你清理了潜意识中一个毁灭性的程序(program),你生命当中的某些层面就会得到改善。记得我说过你创造了自己的实相吗?你的感觉直接决定你‘真实世界’的情况。如果你清除掉潜意识中一个层面的内疚和痛苦,你的一生就会往前迈进一大步。在改善之后,另外的事情会出来阻碍你,或是企图阻挡你,可是……一件一件慢慢来,时间终会治疗一切的。”当究主讲话时,我继续沉浸在新发现的宁静之中,我的头脑有种不寻常的安详,胸膛觉得又温暖又舒坦。感觉已经赚回了两千元学费的价值。走廊的祖父型老钟敲了十二响——又勾出了我的眼泪。 “这只是战士纪律的一个小小范例。靠甘乃迪自己,一点也没办法改变自己的信念或是他对父母的看法,而且也许要花很多年才会发现那个障碍,更别说克服他的内疚与痛苦了。可是因为他愿意对过去采取不同的看法,以及下定决心让治疗的过程发生,那么……其余的就交给光来处理——几乎是马上见效。”老师宣布,“现在,有—些家庭作业给你们。” “什么——今天就到此为止了吗?”彼得不甘心。 “不是,我要你们在午餐时间做这些功课。你们做完功课就可以回来。还有一件事,这课程是一天二十四小时持续着;不论你是清醒着或是在睡觉。在你们完成课程以前,无论发生什么事,全都是战士训练的一部分,没有任何事是所谓的意外或巧合——这全都是你们训练的一部分。而且,”他对我眨眨眼睛,“我要你们值回票价!” “好吧,是什么作业?”第26节:学会接纳(1) 学会接纳 “我要你们去外面……”他停下来分别看着我们,他的眼神永远带着不会伤人的调皮目光,“接受你们的下一任女友。”彼得和我交换了迷惑的眼神,接着又转向究主: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问,“我们应该怎么做?” “你们不必做任何事,只要去外面,把自己敞开来,接纳那一位正等待进入你生命中的伴侣。战士的一生不是要去做任何事情,而是去接受,是允许事情自然发生,字典中最重要的两个字就是‘允许’。” “这样就可以了吗?”彼得略带讥嘲地问,“我不知道你怎么样,究主,可是每天晚上我都出去——还有白天——如果不是我瞎了,就是那些名花无主的女人太匮乏了。” “对,”我同意,“这地方每一个女人不是已经情有所钟,就是同性恋,要不就是憎恨男人。我们都已经找过了,相信我们。” “你们一直是透过想要去掠夺的眼光来寻找,但你们的指定作业是出去接纳。记得战士的纪律——无为而为。你首先要愿意去拥有一份亲密关系,也要有面对它到来的决心。” “我们一直都是这样,”彼得坚持着,“至少我是!但是除了偶尔有些昙花一现或者一夜之缘的女友之外,根本没人出现让我来接纳。告诉你,我每天晚上都很用心,尽量让那些适合我的女人有机会见到我。” “问题就在这里,彼得,你太费力了。” “可是,这就是我哇,我一向都是如此。” “对,看看结果呢?你已经多久没交女朋友了?” “一两个星期短期交往的那种不算,两三年了。” “三年了,你呢,甘乃迪?” “嗯,我还没有从离婚里复原呢!”我软弱地解释。 “战士永远不找借口,你们两人都已经很久没有女友了。你们常花很多时间在想这件事,可是却不允许自己拥有一个女友,最主要的原因是,你们把交女朋友当做是—份苦差事。” “的确是个差事啊!”彼得声明。 “只因为你不愿意去接受。我知道这听起来可能十分荒谬,可是苦工对生命中的真理是一种侮辱。你们所说的苦工,其实是拒绝允许自己去接受。然而整个宇宙都在等着听你的指挥,要来服务你。看看大自然,不要只是去看表面,要往深处看,你将会看见是什么使得大自然如此美妙,因为自然处于完全臣服的状态下,完全接纳允许它存在的能量。” “可是你,你以为自己必须去辛苦赚得你生命中的一切——却不明白 ‘要赚取才能得到’的这个观念,是来自于你错误的决定:认为自己不配光是得到而无须劳苦。” “当你对占据自己时间的模式及习惯质疑时,我肯定你可以对一切都提出合理的、逻辑的解释。我明白各位是如何珍视自己的知识和看法,可是你们是否注意到,那些习惯及模式并没有给你带来快乐,那些习性的目的可能是为了维生或求生,然而求生的目的在哪里呢?求生只是为了继续活在习性及模式中吗?为了求生而生活?” “我究竟说了什么?令你长篇大论的!”彼得问,然而究主继续深入。 “你们有没有想过,你的生活无法全然幸福快乐,是因为你每日生活的习惯和模式,让你没有空间快乐。你们是否也曾想过,也许你们执著于那些习惯,是故意不让幸福降临。” “那可太蠢了!”我说。 “对,然而你可曾停止过?” “假定你所说的是真的,那亲密关系能改变这一切吗?” “你的真心知道那是不是真的,甘乃迪。不,亲密关系不能给你这些,可是它会澄清,在你的生命之中,还有哪些事物是你不愿意去接受的,以及你自认不配接受的。你们有没有写完自己的未了事宜?”我们俩都承认说没写完,究主丝毫不受影响地继续说,“好,你们下一任的亲密关系将会使未了事宜具体化,相信我。亲密关系将会勾起你生命中所有的心结,好让你解开它、放下它!大多数的时候,勾出来的方式可能会令你难以接受,至少在一开始是这样。” “这个指定功课,并不是让你们去成就什么,至少不是像你们所想象的。它是关于战士的纪律:一名战士可以看到生命是一个礼物,是无法被收买或赚取而来的,因此在战士之道中,每一件事都在教导人们去接受。战士不抗拒任何事物,也不欲求任何事物,只是单纯地接纳。眼前的每一件事物都引领战士进入更深层次的觉察,只要战士肯单纯地去接受,现在——” “可是,”我再也无法保持沉默,“究主,老实对你说,当我一想到进入新的亲密关系时,只感觉会有更多的狗屎与虐待加在我身上。除了偶尔双方情绪很好,或是做爱以外,大多数的时候都是痛苦,无聊,一个又一个的麻烦。这就是我的经验。那么下一次又会有什么不同呢?”第27节:学会接纳(2) “对!”彼得附议,“之后再加上一两个小捣蛋,你甚至不再拥有自己的生活,那有什么好处?亲密关系到底有什么屁用?” 究主温暖地对我俩笑着:“好,至少现在你们明白为什么还没有碰上任何合适的女人了。你们都有最特殊的雷达去测知合适的女人,如果你们知道一公里之内有适婚的女性,你就会重新安排一整天的活动,以防自己去碰见她。这可能是潜意识的习惯,连你自己都没有觉察到。可是,”他自在地补充,“別介意,回答你们的问题:亲密关系本身不能给你任何东西。它只会反映出你内在的过程,就像这世界一样,一直是忠实地在反映你自己。亲密关系的好处,就是能带你深入情绪和古老的心碎之中,而这些都是在等待被疗愈的。有些层面可以通过我们的师生关系来治好,然而亲密关系可以加速这个过程,它会更快速而且密集地勾出你在两性方面的创伤。” “哇,听起来这的确使整套构想更有吸引力。”彼得说。 “两性关系究竟有什么特别?为什么能使事情加速发生?为什么我不能单靠自己?”我问。 “基本上,”老师解释,“人类心智的动力之一是:我们诞生在我们所选择的家庭之中,是为了要来服务和帮助他们。在出生及成长的过程中,我们却忘了这个目的,因此隔阂的问题就出现了。甘乃迪,在我们刚才所完成的过程之中,你与你妈妈的问题,肇始于你想由她那儿得到而不肯为她付出。人只有在给出时,才能真正去接受你所面临的所有事物。” “可是我只是个小孩子——我懂什么?” “哦,见鬼,别撒娇了!”彼得插嘴,我们全都笑起来。 “那是一个误解。”究主解释,“那不是任何人的错。那时,你忘记了,你来是为了服务你的父母:无条件地去爱他们。但是你忘了这个使命,所以形成了伤痛、裂痕,进而影响到你对金钱、性、关系的认识。谁知道还有什么其他方面的影响!除非有更高层的帮助,让你清除了这些信念,否则你自己都搞不清楚到底有哪些。我不认为你有注意到,过往至少有一两个女友曾经勾出同样的伤痛,不是吗?” “也许。”我同意,狐疑着他怎么会知道德玲的事,“可是那一切全是我编造出来的,我是说,当我三岁时与父母在一起的那一幕——我是一直到五岁才拥有那些积木的。” “你的想象力提供了场景,它可能比你想的要更精确,那些感觉在你内心已经很久了。它们可能在很多的场合都会出现,特别是在你的婚姻关系里。可是当它出现时,你并不了解它的背景或是对它保持有意识的记忆,因此就被当做关系中的问题来处理。你可能认为是关系出了问题,不然就是她变了,对吗?” “可能吧,”我脸红起来,“我真的不记得了。” “我们男人在面对情绪的时候都不太有勇气。”他谅解地笑着,“我们宁可击退两只大灰熊,也不肯面对内心深处的感觉——可是在潜意识之中却有大量的感觉;亲密关系使你需要面对自己的感觉,进而给我们一个疗愈它们的机会。最终我们才会免去情绪的痛苦。我的经验告诉我,亲密关系可以加速这个过程。” “天哪!”彼得大叫,摩拳擦掌地,“让人感觉很糟糕的机会——这正是我梦寐以求的!我一直以为她们能提供的只有她们的身体而已呢。” “你早就感觉很糟糕了,彼得,但是与其用酒精、药物等来控制你的感觉,或者……”他对我朋友眨眨眼睛,“……手淫,你其实可以赢回自己失落的那部分——那是你很重要的一部分。”究主由椅子上站起来,示意下课,可是彼得还不罢休。 “那么你要我们出去找一个……抱歉,我是说你要我们出去接受一份亲密关系,然后才能回来——对吗?” “对!”究主称是。 “好,我看看……四十五分,午餐也许用五十分钟……还有什么,再用二十分钟等她出现。因此……我们应该可以在两点多回来。”彼得从头到脚把我打量了几遍,然后说,“嗯……为了安全起见,那就三点半好了。”第28节:出发找女朋友(1) “这与时间无关。”究主在我们走出门时告诉我们,“全看你愿不愿意而已,爱拖延的人总是让时间来掌控他,只要你有那个意愿,其他的就托付给老天了!” 出发找女朋友 我们走了八条街到我们最心爱的餐厅,两人都静静地在心中回味今早的不寻常经历。我注意到自己的肋骨与肩膀的酸痛,也许是来自于情绪的抒发,我享受着这份感受。 “我不知道,”当我们在窗边的位子上坐定之后,彼得说,“起先我认为这只是唬人的把戏,可是在听完他对亲密关系的看法之后,我觉得如果要我去跳悬崖,或是去做与恶魔对抗等类似的事情,都要比他刚才所说的来得容易。他讲得太玄了!” “我懂你的意思,”我同意,“真希望他能更具体一点……让我能够去咀嚼!”我停下来思考刚才自己所说的,接着又说,“总之,在经过早上的事之后,我现在的确觉得好多了。” “嗯,我知道的就是:我给了这家伙两千元的美金支票,好让他告诉我,去找一个女人,我倒不如就把钱给你,让你来告诉我去找女人。” “见鬼!对呀!而且我会给你打五折。”我们吃了午餐,坐在那里,练习战士的纪律:愿意而且下定决心允许女人进入我们的生命,只要她符合一些“基本条件”。之后我们到附近的公园散步,在一个水鸭池旁的长椅上坐下。我们没有讲话,等待着。在呆坐两小时之后,我们决定可以在比较舒服的气氛之下“让”事情轻易地发生,也许还可以有杯啤酒在面前。因此我们又走向麋角酒吧。 在啤酒送到之后,彼得问:“你怎么样?” “一整天之中,我唯一看到的女子是餐厅里那个长着胡子的女人——连她也名花有主了。”我回答,“老天,你看看四周——这里连个女服务生都没有!‘只要愿意’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想我们是上当了。”我开始怀疑究主是巧言诈骗的老千,骗走了我辛苦赚来的两千美元。“这整个世界就像个大骗局!” “如果你知道,你是何时建立起这种信念的话……”彼得调侃我,“当时你大概几岁?” “哦!少来!”我笑着,把他顶了过去。我站了起来,“我去上厕所,等我回来时,要准备好两个女人,好吗?” “我会努力的。”彼得向我保证,又纠正自己,“我是说,我会让事情发生。但是老实告诉你,这一切,咳!如果现在被我朋友撞见了,我会觉得自己不是普通笨而已!” “那我呢?我难道不是你的朋友?” “我是指真正的朋友,你懂吧——那些重要的!” 站在便池前面,我注视着已经被我读过无数次的墙上涂鸦: 那些将字倒过来看的人会去崇拜狗吗? 杀死偏执狂,免得他们逮到我们。 如果你爱什么,先放下它。如果它不回来,就一路追杀! 厕所的墙上贴着不同种类的色情文字及照片。我大吃一惊地发现,这些文字我竟然能够精确地倒背如流。在过去两年中,我喝同样的啤酒,我常站在同一个便池前,阅读着同样的文字。我的一生就像一个没有尽头的圆圈,不知不觉地重复着那些永远改不掉的老习惯。那目的何在?会有什么后果?为了避免进入太多的感觉里,我离开便池去洗手。 悲哀、愤怒、想念及关心 平均每一天之中,我会有一百万种念头,其中大约有一打是关于生命的“有趣”启示,还有一些意味深长的话,可是我却记不得有哪些强烈感觉会定期地出现。早上当我感觉到对家人有强烈的爱时,为什么会令我大吃一惊呢?当我离家时,妈妈压抑住眼泪,爸爸则喝醉了,我的四个兄弟姐妹不是去看电影,就是各做各的事去了。离家之后,我很少想起家人,甚至音信全无,有时我会想:如果他们之中有人死了,他们是否会通知我。接着我感受到内心有一种转变,我发现自己仍然关心着他们。他们的脸庞呈现在我的脑海中,同时有阵阵的情绪汹涌。有时是悲哀,有时是愤怒,不过大部分是单纯的想念和关心。我甚至开始觉得以他们为荣。麦克是那种雪中送炭的人;约翰是那种幽默而处变不惊的人;凯瑟琳是个迷倒众生而且爱心无限的美女——常常有小狗小猫跟着她回家,她也都想收养它们。当然还有杰琳,是最小也是最聪明的,她一双利眼常能洞悉你的行为而让你无地自容。多精彩的人类组合呀,我真奇怪自己为什么会疏远他们,把他们看得如此无足轻重。第29节:出发找女朋友(2) 我身后有一道影子闪过,当我看到时,整根脊椎都在颤抖。由镜子中我看见一名瘦高男子站在便池前面,终于我知道答案了。爸爸在家洒下了大片的阴影。事实上他是以暴躁的脾气来补足自己身材短小肥胖的不足。我不记得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吸毒,也不记得他吸毒以前是什么样子,然而我愈来愈痛苦地觉察到家中日渐扩大的阴影。很难直接说出最痛苦的是什么。也许是那些毫无理由的毒打;也许是那永无止境的指责;也许是每晚回家时的不知所措;还是爸爸回家时令人难以捉摸的情绪?我想,最深的伤痛就是在自己最珍爱的人眼中所看到的恐惧与悲哀。随着时间流逝,以及阴影的扩大,眼见家人所有的天赋、爱与美似乎都消失了。 接着是我妈妈,就像大多数喜欢帮忙的人一样,她一辈子都是个受苦受难的圣人,从不抱怨或批判她的丈夫,也可能从来没想到过要离开他,哪怕是孩子们一心祈祷她能离婚,不忍心看她默默地承受重担。可是随着时间流逝,对妈妈的同情及谅解却转变成烈焰似的憎恨和不屑。特别是当爸爸在对她及子女施加肉体及精神上的凌辱时,不会保护孩子的妈妈算什么妈妈呢?我鄙夷地抽身而退! 洗手间空无一人,我猜彼得对我自己一个人待在洗手间这么久,一定会有带着各种有色的猜测,可是我仍然在与镜中的自己对看着。 我害怕自己有妻小之后,会变成和爸爸一样的人。不对,不是这样,不完全是这样。 我恨妈妈,因此将对她的憎恨转嫁到所有女人身上。不对!没这么简单。我更深入地去感觉。 我害怕自己就是那个阴影。对了!我相信自己是个不祥之物,只会带给女人凄凉与伤害,我把这一切都怪罪在爸爸身上,只因为不想看到自己也是这种人,可是爸与我们一样,同样是这个阴影下的受害者。这种阴影出现在我所有的罗曼史及亲密关系之中,不是马上就出现;而是到最后,我会情不自禁地将一切摧毁。是不是这样只要问问德玲就知道,我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线索,可是我需要向究主求证,他会帮我打破那面挡住健康的、恩爱关系的高墙。我真想马上跑去问他…… 哦,不行!除非我交到女朋友,否则不能回去见他。可是那些阴影使得找女友变得很不可能。我永远都卡住了,我觉得被下了毒咒,被自己埋下的炸弹所炸到! 但愿我错了,如果我对了……就得自食其果! 这个涂鸦呈现在镜子的右侧,我开始对究主的方法感到钦佩不已。我确信他知道,如果我要在亲密关系的世界之中再走一遭的话,我将再度面对什么。他所说的家庭中的未了事宜果真会重新冒出头来。我根本连一个伴侣的影子都还没看到,内在的劳碌鬼已经在开始操心了。我还不确定是否要用这种方法来治疗我的旧伤。我在想是否有别的路可走。一个不必涉及他人的办法,一种可以独身修行的方法。一定会有!我下定决心,绝对不将这一切转嫁到别人身上,我已经厌烦在别的女人眼中被看成是个食人魔,也厌倦了自觉是个不尽职的父亲,讨厌看见自己一出现,就破坏了别人的平静,而只要我一离开,他们的生活就会改善。我厌倦于感觉…… “愿意拥有”亲密关系 总而言之,甘乃迪,我自言自语着,你已经对感觉感到厌烦了!孤家寡人还比较好,没有女人,没有任何情绪的混乱……这样,至少,没人会受伤。如果再度卷入感情,一定又是一团糟,旧戏重演,又会有人受伤。 但愿我错了,如果我对了,就得自食其果。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这些话变得有道理起来,我一直都在倾听自己脑袋中经常回响的声音,而我一直认定我脑袋说的话都是真理。然而如果它是错的而究主是对的呢?究竟要如何才能知道谁讲的是真话呢?究竟有多少人能随着自信或引导而走出这人生的迷宫呢? “倾听你的真心。”无声的答案升起。 好,我暗中下了决心,我愿意……去尝试这一切。我好害怕,不知道如何只是“让”事情去发生!而且大多数时间,我都不知道究主究竟在说些什么,可是(深深地吐了口气),我愿意拥有亲密关系!第30节:出发找女朋友(3) 我讶异自己很难去接受“亲密关系”这个字眼,特别是前面紧接的四个字“愿意拥有”。在无尽的寻寻觅觅之后,仍然是孤单与气馁,我终于明白为何在交友挫败之后竟然会有如释重负的感觉。我不禁想起今早究主所讲的一句话:“战士明白,在生命里如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是因为那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他们要的是别的东西。”好,我更坚定地重复,我——愿意——拥有亲密关系。 彼得跟我有伴了,当我回到吧台时,看见彼得身边各坐了一名女子,二人同时在与彼得讲话。彼得左右逢源,脸上呈现出难得一见的笑容。待我坐下,彼得为我引荐。也许是我太迟加入了,不然就是我从来没有遇过像丽莎与洁西这样活泼的人,她们看来很风趣、幽默而且敏锐,能够真正地欣赏生命。在丽莎与洁西的眼中,我看起来一定了无情趣。他们愈是想引我出来,我就愈退缩,言辞及动作都近乎瘫痪。我不知所措,一面想“让”事情发生,一面在想应该去采取什么样的行动才好。我的整个身体都因为局促不安而僵硬,每当有人对我讲话,我就会搔眼抓鼻地呢喃,免得自己整张脸暴露无遗。我全身燥热,忐忑不安,几乎希望这两个女人能走开,或是天花板会塌陷在我们的身上。任何能够让我从中解脱的事都可以。我不停地问自己,你到底有什么毛病,甘乃迪? 然后我回忆起卡在脑袋中的一段话,是究主说的:“战士明白自己比任何感觉要来得更伟大。运用自己的觉察力,如果你所经验的感觉是真实的,那么觉察力会增强它。如果你感觉到的并不是真的,那么觉察力会使它萎缩,只有真实的才会存留下来。”我没有闭上眼睛,不过我开始将注意力转向内在,让自己沉入那令我想逃跑及躲藏起来的害羞别扭感受中。我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好像另外有东西在控制我。每当丽莎或洁西看着我时,这种别扭、紧张的感觉就会加强。可恨的是,我的某个部位,特别是脸部,就会不听使唤。看在老天的分上,甘乃迪,镇定一些——你已经三十三岁了,这又不是学校里的康乐活动。就是这样才会使我想逃避女人,我是否向来如此别扭呢?当初遇见德玲时,我是否也是这样? 啊!想起来了,那时我是用喋喋不休来掩饰自己。而现在,基于某种理由,我没有能量及意向去滔滔不绝地讲话,而是对较有深度的东西比较感兴趣。 我愈是单纯地去观照我的感觉,愈是明白到自己的生命是如何的害怕被感觉所主宰。当我专注在感觉的中心,允许自己完全被它吞没时,令我惊讶的是,感觉不再强烈地控制着我。我的身体放松多了,不再抽动。有一种严重被拒绝的感觉包围着我,就好像小孩子被关在自己的房间里一样。我很讶异地发现,我很自怜;但我并没有因此而打住,仍然继续进入被拒绝的感觉的核心。在那里面我发现了另外一种感觉,那就是孤单。在不到十分钟之内,我经验到一大堆情绪及感受,每次我都深入感觉的核心,当前面一个感觉开始消融时,不一样的东西又会开始出现。终于我进入了一个宁静及和平的地方。当和平在增长时,我不再有烂醉如泥的欲望。真好!通常在这种挫折感之下,强烈的局促不安会逼我喝下足以装满汽车油箱的啤酒。第31节:是他派你们来的吗 是他派你们来的吗 当我看着彼得的第一个印象是,他应付自如,但是我注意到他喝酒的速度比以往快了很多。这意味着酒杯一直挡在他的脸前——也许是故意的。由于我的不安已经消失,就想把自己的成功经验告诉他,鼓励他给自己的觉察力一点机会,可是我又不想在两个女人面前给他忠告,趁着丽莎与洁西在讲话时,我就用嘴形无声地提醒他“战士的决心”,可是彼得不会读唇语。我尝试了几次,终于决定大声对他说:“我说请用战士的决心——只要专心去觉察自己的感觉,并且愿意放下——很容易的!” “什么感觉——我什么感觉都没有!”他说,声音充满了困惑。 “真正独立型的人都是这么说的。”丽莎笑着评论道。 “哦,不!”我们一起惨叫,彼得与我不相信地瞪着对方。彼得狐疑地转头面对着丽莎,逼供似的问:“是他派你们来的?” “谁?”洁西插问。 “究主——他派你们来见我们的吗?” “什么——你们两个也认识他?”丽莎叫着!“你们是怎么认识他的?” “千万别告诉我,你们也在搞这玩意儿!”洁西不可置信地喊出,“究主?我还以为他只收像丽莎这样的女学生呢!” “我们这星期才开始跟他上课。”彼得告诉她。接着又告诉她们自己与谜样的究主先生邂逅的故事。当我们告诉她们今早的课题,以及奇怪的指定作业,两个女人都笑了起来。 “你们是说,”洁西问,“你们被指定去找女人?这难道不是男人的原始冲动吗?” “他不是这样说的,”彼得解释着,“他说要我们去外面接受下一次的亲密关系,然后再回来,他是否也这样告诉过你们,丽莎?” “没有,我遇见究主时,已经有亲密关系了;其实,是在上完第一课之后,他教了我第一条原则——你知道的,今日事,今日毕——因此我回家之后,就要求我的男友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