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玄烨已经有着很深感情的苏茉儿,看着被发烧和疼痛折磨得死去活来的玄烨,心疼不已,坚持要去那里照顾玄烨。“这是传染病,很容易传染的。”布木布泰对苏茉儿也有着姐妹般的感情,不愿意让她去冒险。“奴婢不怕!娘娘既然把三皇子交给了奴婢,奴婢就有责任去照顾他,把他的病养好,而且奴婢相信一定会好的!奴婢相信!”苏茉儿流着泪说。“唉!好吧,那你去吧!”布木布泰想了想,答应了。于是,苏茉儿便和玄烨住在了那处宅子里,无微不至地照顾他。同时,鲁清一也四处寻找偏方,熬制各种草药给玄烨喝。在那段最痛苦的日子里,玄烨因为有了苏茉儿和鲁清一才没有感到被人抛弃,也从他们的身上,感受到了亲人般的温暖。为了提高他的身体抵抗能力,苏茉儿经常陪他去散步、做游戏,锻炼身体,还和他讲自己小时候的故事,告诉他不管遇到什么都要坚强。“只要认定没有什么事能把你打倒,你就一定能好起来的。生病也是这样,只要不怕病,病就会退缩的。”苏茉儿一遍又一遍地给玄烨打着气。因为有苏茉儿耐心细致的照料,也因为有着鲁清一四处寻访找来的草药,小小的玄烨竟然渡过了难关,身体开始逐渐好转。董鄂妃的四皇子夭折后,布木布泰又把希望放在了身体逐渐康复的玄烨身上。也直到这时,布木布泰和顺治及玄烨的生母佟妃才开始去宫外的宅院里看望他。不过,虽然病好了,为了预防病情复发,玄烨还是留在了宅院里。而苏茉儿除了精心照料他外,还和鲁清一一起教他四书五经,并对他的学识才干、人格品行和文韬武略等各方面进行培养,同时对他的言语举动立下规矩,稍有逾越就严厉批评,绝不宽待。玄烨虽然年幼,却也能深刻体会苏茉儿的良苦用心和殷切期望,凡事都能认真做好。同时,苏茉儿在平时生活中的节俭,也对玄烨起到了潜移默化的作用,这些都是在宫里所无法感受到的。那段时间,成了玄烨和苏茉儿,以及鲁清一最重要的一段日子。玄烨在那段时间里,磨炼了意志力,知道了生命的无常,在以后的学习和生活中,也就更加勤奋了。而在宅院里的那段日子,也成了苏茉儿和鲁清最温馨、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当时,年已四十的苏茉儿,经常不辞辛苦,奔波在慈宁宫和玄烨避痘的宅院间,在北长街上留下了无数个她的身影。一年多后,已经四岁多的玄烨,确定不再复发后重回宫里。而玄烨避痘的宅院,也在雍正元年的时候改建,并被赐名福佑宫。弘历即位后,又改名福佑寺,成了一座寺庙。第58章 从少年天子到康熙大帝(1)玄烨顺利继位,开始了他的皇帝生涯,清朝正式进入康熙王朝。坐上了皇位的康熙,依然不改对苏茉儿“额涅”的称呼。苏茉儿对康熙的用心,让整个朝野都看在了眼里。玄烨继位的当天,布木布泰感激地对苏茉儿说:“皇上的顺利继位,你功不可没!”“娘娘,不……”苏茉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布木布泰打断了:“原本我就没把你当奴婢、侍女看。如今连皇上都叫你‘额娘’了,我也要改变对你的称呼,就叫你‘格格’吧。”苏茉儿张了张嘴,却感动得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之后,苏茉儿在皇宫的身份更加特殊了,她成了一名不是侍女的侍女。不要说下人,就是皇亲国戚,对她也是尊敬有加。然而,虽然康熙顺利继位,但令布木布泰和苏茉儿及鲁清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四大异性辅政王中的鳌拜,很快就表现出了他的野心。口是心非的鳌拜暴露出了他专横暴戾的本性。他不仅欺康熙年幼无知、布木布泰身居皇宫不能参政,还广植党羽、排斥异己、独揽朝政,俨然将自己当成了一个摄政王。鳌拜的野心并非只在康熙时期才有。出身军旅、思想狭隘的他,对顺治吸收汉文化变更礼制的做法本来就极不适应,不过因为实力有限,才有所收敛。现在面对少年天子,他觉得自己大权在手,凡事都要循祖制、复旧章。不仅如此,他还公然打破了顺治四年不许再圈地的禁令,借旗地交换之机大肆圈地,造成了许多农民的流离失所。鳌拜的倒行逆施,引起了朝野上下的极大不满,但大家都慑于鳌拜的淫威不敢作声。辅政大臣中,索尼年老畏缩,遏必隆软弱依附鳌拜,唯一敢和鳌拜抗衡的苏克萨哈的资历又浅,一直处于受打压的地位。由于朝廷无人能与之抗衡,鳌拜越来越有恃无恐了。这些,布木布泰和苏茉儿都看在了眼里,她们急切地盼着康熙长大,这样就能收回政权了。在等待着康熙能亲政的这段时间里,布木布泰虽然身居后宫,却也密切注意着局势的变化。而苏茉儿和鲁清一也就成了布木布泰的“间谍”,他们不断收集情报,然后汇报给布木布泰,最后又和康熙一起,坐下来商量应对策略。“鳌拜的叛逆之心越来越强烈了。听说他还自制了龙袍,并在家里自称朕,手下的党羽也是越来越多,随时伺机篡位。”鲁清一的这个情报让布木布泰惊慌不已。“真有这么严重?”她大惊。鲁清一点点头说:“我们在等待皇上亲政的那天,鳌拜却在想着怎么赶在那一天之前篡位。”“那我们应该怎么做呢?”布木布泰着急万分。“先打乱他的计划。”苏茉儿说。“怎么打乱?如今我们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和鳌拜斗。如果能斗,皇上早下令了。”布木布泰说。康熙虽然年幼,却也知道时局的发展。他曾屡次和布木布泰商议,要处死鳌拜,但都被布木布泰否决了。“如若我们明着和鳌拜斗,鳌拜甚至都不用等机会了,他会立刻发兵,所以我们万万不能轻举妄动。”鲁清一说。“既然我们不能和他斗,那能否让第三方和他斗,这样既可以转移他的注意力,又能削弱他的力量。”苏茉儿突然说。布木布泰和鲁清一一起看着苏茉儿,苏茉儿试探着说:“辅政王苏克萨哈和鳌拜是对头,我们可否让他们的矛盾加剧?”“那不是真的就发生内乱了吗?不妥!”布木布泰连连摇头。苏茉儿不说话了。鲁清一沉思片刻说:“苏茉儿说的倒也是个好方法,不过太皇太后的担心也对。综合一下,如果我们能挑起他们的内部争斗,是不是就既预防了朝廷内乱,又能削减他们的力量呢?”苏茉儿和布木布泰的眼睛同时一亮。鲁清一受到了鼓励,继续说:“四大辅政王里,遏必隆一直依附鳌拜,如果挑起他们的互相猜忌,很可能会瓦解他们的实力。”布木布泰点了点头,随即又皱起了眉头:“好主意是好主意,可怎么挑起他们的猜忌呢?”“太皇太后放心,这个微臣来想办法。”鲁清一说。(2)鳌拜疑心重,到处安插着他的亲信,连遏必隆家里也有。遏必隆好色,刚刚新娶了一位年轻女子。年轻女子贪财,尤其喜欢玉镯子,遏必隆这位新娶的侧福晋光收集的玉镯子就有上百只。有嗜好就会有破绽。鲁清一在得知这个消息后,马上想好了离间遏必隆和鳌拜的计策,并决定让苏茉儿配合他。苏茉儿先是收买了遏必隆福晋身边的侍女。在遏必隆的福晋又拿出她的那些宝贝玉镯炫耀时,侍女说起了苏茉儿身上的宝贝来。“福晋的玉镯太漂亮了,不过太皇太后的侍女有几只玉镯,听说也是难得的宝贝呢。”侍女假装随意道。“哦?侍女的玉镯有什么稀罕的,成色能好吗?”遏必隆的福晋不屑地说。“奴婢听说那个侍女可不简单,一直在太皇太后身边的,那宝贝还是太皇太后赏给她的呢。”侍女脸上露出了羡慕之色。“太皇太后的老侍女?就是那个太皇太后称‘格格’,皇上叫‘额娘’的老侍女?”遏必隆的福晋问。侍女忙点头:“就是她!就是她!她身上的宝贝多着呢。”遏必隆的福晋有些丧气地推了推她的那些玉镯说:“太皇太后给的,肯定是宝贝!”“福晋要是喜欢的话,可以让她把她的宝贝拿来给福晋看看,说不定福晋还能把她的宝贝换回来呢。”侍女又说。福晋偏着头想了想:“对啊,我这么多的宝贝,用几只换她一只,她总要换的。”“不要说换,就是福晋问她要,她也不敢不给。虽然她受太皇太后的宠,皇宗们也都敬重她,可她到底是个侍女,是个奴才,我们福晋可是辅政王的侧福晋。”侍女不断地奉承她。遏必隆的侧福晋越听越得意,她脸一仰:“快去,让她带她的宝贝过来。”侍女忙不迭地答应了,急忙传话给苏茉儿。苏茉儿早已准备好了,她拿着几件宝贝和一封伪造的、揭露鳌拜的信去了遏必隆的府上,并很大方地给了遏必隆的侧福晋一只顶级玉镯。遏必隆的侧福晋兴奋异常,和苏茉儿越发亲热起来。苏茉儿刚到遏必隆的府上,便被鳌拜安插的亲信看到了,也便开始跟踪苏茉儿。鳌拜自从有了逆反之心后,也便更加注意皇上这边的人。鉴于苏茉儿的身份,苏茉儿出现在准备和他一起谋反的遏必隆的府上,鳌拜的亲信自然很是紧张。这也正中了鲁清一和苏茉儿的计。苏茉儿和遏必隆的侧福晋见面时,好几次故意做出神秘的动作,和遏必隆的侧福晋窃窃私语,甚至还以要遏必隆写的字为由进入了遏必隆的书房。从书房出来后,苏茉儿故意四下看了看,装得小心翼翼,然后和遏必隆的侧福晋告别。在知道后面有人跟踪时,她故意匆匆走路,把那封伪造的信掉在了地上。那封伪造的、揭露鳌拜罪行的信是苏茉儿写的,而且还是模仿遏必隆的笔迹写的。由于对鳌拜制作龙袍,把住处当宫殿的了解,使鳌拜完全相信了遏必隆在出卖他。鳌拜和遏必隆对质,遏必隆坚决不承认。“这是你的笔迹,而且这些事不可能有外人知道,不是你写的是谁写的?”鳌拜大吼。“一定是别人的奸计,我那侧福晋不懂事,被别人钻了空子。”遏必隆惊慌地说。遏必隆知道鳌拜心狠手辣,越害怕就越慌张,越慌张就越让鳌拜认为他做贼心虚。愤怒的鳌拜想杀死遏必隆,但又怕真的中了计,一怒之下,杀了遏必隆新娶的侧福晋。侧福晋的被杀,使遏必隆即使再害怕鳌拜,再依附鳌拜,心里也有了疙瘩。他不再积极响应鳌拜,时常装病不参加鳌拜的谋反集会。鳌拜胸有成竹的谋反计划,却因为对遏必隆的怀疑,怕在谋反之时,反被谋反,因而心生疑虑,暂缓了行动。鳌拜暂时搁置谋反计划,给了布木布泰和康熙喘息的机会。他们一边培植自己的亲信,一边等待康熙十四岁的到来。依照惯例,康熙十四岁就可以亲政了。(3)康熙六年(1667年),布木布泰和苏茉儿终于等到了康熙可以亲政的14岁。鳌拜无数次策划了谋反,但却总被这事那事耽误,这一耽误也就耽误到了康熙十四岁。然而,此时的鳌拜丝毫没有让康熙亲政的意思。他依仗自己势大,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架空康熙。眼见情况不对的四大辅政王,也是各自找着退路。先是索尼,早早地提出了辞呈,说要告老还乡;遏必隆经上次鳌拜杀害他福晋,并对他产生怀疑后,跳出了几方势力,只等着看清形势后再做打算;而鳌拜的死对头苏克萨哈,由于长期受到他的压制,乘皇帝亲政之机,上奏辞职,请求皇上同意他去守先帝的陵寝。苏克萨哈的目的很简单,眼见康熙无法真正亲政,便以这样的行为来将鳌拜的军,想要迫使他还权给康熙。鳌拜对苏克萨哈的意图心知肚明,冷笑道:“谁挡本王的路,本王就让谁死!”鳌拜肆无忌惮地开始了他的行动。他派人秘密抓捕了苏克萨哈,将他关进牢里,并列出24条罪行让他在上面签字画押,承认罪行。苏克萨哈知道鳌拜想置于他死地,誓死不在上面签字画押,于是鳌拜决定用极刑让他就范。苏克萨哈无奈之际在狱中悄悄写下申诉材料,秘密托人送给康熙。康熙知道真相后,及时出面制止了鳌拜。鳌拜恼羞成怒,利令智昏的他,完全忘记了康熙才是皇帝。他不仅不放苏克萨哈,而且还天天上奏,甚至直接挡在康熙的面前,逼迫他答应处置苏克萨哈。康熙没想到鳌拜会这么大胆,也意识到鳌拜正在一步步地篡权夺位。为了能给自己留下准备时间,只好违心地同意将苏克萨哈处以绞刑。苏克萨哈被株连九族,抄没家产,大清朝内部再次陷入混乱之中。布木布泰和苏茉儿越发为康熙担忧。鳌拜已经羽翼丰满,也已经成为了皇权最大的威胁者,此时再不制止,等他势力再大一些,康熙不仅只能被鳌拜“挟政”,让康熙这个皇帝成为一辈子的傀儡,而且很可能最后连康熙帝这个傀儡都要被赶下去。紧急之下,布木布泰、康熙帝、苏茉儿和鲁清一又开始了密谋,决定用计铲除鳌拜。鳌拜势力的强大,让他们无从下手,少年气盛的康熙有些烦躁不安起来。“沉住气,一定要沉住气,我们要积蓄力量,等待时机成熟!”布木布泰劝慰他。“鳌拜已经越来越不把朕放在眼里了,我们再不出击,就没有时间了。”康熙帝难解焦虑。“皇上,我们可以想法调出鳌拜,在他一个人,没有准备的时候出击。”鲁清一思索片刻说。“调他出来?怎么调?这个老滑头从来就没有不准备的时候,而且在哪儿都有护卫跟着。”康熙恨不能马上把鳌拜抓起来、杀掉。“皇上千万别急,只有平静下来,才能想出好计策。”苏茉儿用康熙幼时劝慰他的语调说。康熙看看苏茉儿那坚定的眼神,情绪慢慢平静下来。一天,苏茉儿看见宫里的草坪上,康熙和一群少年在一起玩耍,有两个少年还在摔跤。苏茉儿看着无忧无虑的孩子们,突然灵机一动。她急忙找到鲁清一,把自己的想法说了,鲁清一连连点头,说这是个好办法。于是,他们又一起跑去慈宁宫,把计划说了一遍。布木布泰略一沉吟:“好!就这么办!”……康熙八年(1669年)五月的一个午后,鳌拜一如既往地进宫觐见皇上。经过一片草坪就能到乾清宫了,疑心和防备心很重的鳌拜向四周看了看,发现草坪上像平时一样,除了有一些玩耍的青少年外,并无其他人,便也像平时一样,让身边的护卫留下,自己准备穿过草坪,向乾清宫方向走去。在他拐过一座假山,从那群玩耍的年轻人身边走过时,突然,那群年轻人拥了上来,将他摁在了地上,等到鳌拜明白过来想要喊时,嘴里已经塞上了布条,而他那过人的臂力也被一群年轻人按得死死的,毫无用武之地。一瞬间,他被捆了个结结实实。鳌拜被抓后,他的那些护卫也被早已准备好的侍卫军抓了起来。随后,鳌拜的党羽也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抓,即使逃跑的,也已亡命天涯。长期作威作福的鳌拜势力,就用了那么一个小小的计策就连根拔除了。此后,康熙正式亲政。在布木布泰、苏茉儿和鲁清一的背后支持下,清朝也从****慢慢开始走向了稳定,经济和社会逐步从萧条凋敝走向繁荣,这些都为后来平定“三藩之乱”、收复台湾以及稳定边疆的大规模战争奠定了政治、军事和经济基础。康熙从少年天子逐渐变成了康熙大帝,清王朝也慢慢迎来了康熙“盛世”……第59章 爱情与亲情的选择(1)康熙正式亲政的1669年,苏茉53岁,鲁清一比她大三岁,56岁。在那条他们已经走过无数遍,但岁月却没在上面留下印迹的山野小道,苏茉儿和鲁清一依然一人牵着一匹马,在两匹马布下的屏障中,慢慢地走着。“茉儿,是否可以跟我走了?”头发和胡子都已花白的鲁清一停了下来,用他那双不再清亮的眼睛,看着苏茉儿,一脸期待。一声“茉儿”,仍然让苏茉儿心颤,不再白嫩的脸上也泛起了红晕。“年老色衰,你还要啊。”她颤声道。“你容颜不在,我也已鹤发鸡皮。”鲁清一用枯瘦的手摸了把面颊。苏茉儿抬起头,看着鲁清一。“让你久等了,等了几十年。”话语,随着眼泪,流了下来。“一辈子我也等!”鲁清一说完,带着笑,掏出了手帕。他走近苏茉儿,在她脸上慢慢地拭着。苏茉儿轻轻抓住了他的手,一字一句地说:“我回去就和太皇太后说,我跟你走!”“好!好!”鲁清一的眼眶湿润了,他反手将苏茉儿的手握在了手里,两个人久久地相视着。……苏茉儿站在布木布泰的房门外,不断地徘徊。和鲁清一分开后,马上告诉布木布泰的想法,在她到了房门外时,却慢慢地消失了。房门里传出了布木布泰的说话声,那声音已经变得苍老而混浊了,不再像百灵鸟一样清亮。“是格格回来了吗?”布木布泰在房内说。苏茉儿听到这句“格格”,鼻子一酸。她深吸一口气,说了声:“娘娘,是奴婢。”便走了进去。“你们下去吧!”布木布泰对身边的其他人说。侍女和嬷嬷们都退了下去,布木布泰指指旁边的椅子:“来,坐下。”苏茉儿的心嘭嘭乱跳,她甚至不敢看布木布泰。“每次去野外见面,外面都天寒地冻的。以后要见面,就来这里吧,房间里暖和。”布木布泰又说。苏茉儿一直低着头没说话。“说起来呢,这个鲁大人也不容易,等你三十多年了吧!嘿嘿……”布木布泰笑了起来。“不容易啊,不容易!那时候,你年轻漂亮。他呢,壮实青春。老啦,现在都老啦!”布木布泰叹了口气。“娘娘不老。”苏茉儿抬起了头,看着布木布泰。这一看,她又是一惊:松弛的皮肤,下垂的眼角和唇角,鬓角的银发……那个骑在马上,有着桃花般容颜的漂亮女孩到哪里去了?这几十年来,自己怎么就没有感觉到,布木布泰衰老得这么厉害呢?苏茉儿的眼圈再次红了。“没想到我这么老了吧。我能不老吗?我比你还大三岁呢,你都老了,你那双像黑宝石般的眼睛没有了,脸上也有皱纹了……不过啊,你比我精神,比我有精气神。这些天啊,我猛地觉得自己一天不如一天了。”布木布泰像是在和苏茉儿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苏茉儿一直没有说话,她就那么看着布木布泰,眼前开始浮现出布木布泰这几十年来,在她印象中的面容变化。“这几十年里,幸好有你,幸好有你啊!”布木布泰喃喃着,眼眶里盈满了泪水。“娘娘!”苏茉儿想为布木布泰擦眼泪,但布木布泰却摇了摇头,拒绝了,继续说:“没有你,我撑不过这么多年,撑不过啊!你是我们整个皇族的恩人。大清国的恩人!大恩人啊!”苏茉儿急忙下跪:“娘娘,奴婢……”布木布泰伸手将她一扯:“我说过,只有咱们两个人的时候,不准说‘奴才’、‘奴婢’,也不准给我下跪。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啊,就要像在草原上玩耍的小伙伴,没有娘娘,没有太皇太后,也没有奴才,知道吗?”苏茉儿拼命点头,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她在心里轻轻对鲁清一说:“我又要失信于你了。”(2)“娘娘老了,当她像个老人一样,坐在那里时,我说不出口,说不出离开她的话来。她虽然是太皇太后,可她很孤独、很寂寞,她连我们常人的幸福都没有。我……我还有你,可她……”苏茉儿说不下去了。鲁清一眼里的失望一瞬而过,他苦笑了一下:“看来,我还需要等待。”苏茉儿被他的话说得心疼起来,她抬眼看着鲁清一,满眼的歉疚和情意:“我注定这辈子要辜负你了,你还是找个好女人娶了吧。”“我的心里只有那么大空间,你已经占满了,没有女人能住得进去。”鲁清一深情地看着苏茉儿。这次,他们没有去野外,而是去了宫外一处宅子里。那宅子是鲁清一买来,准备和苏茉儿一起过日子的。鲁清一在执意要等苏茉儿的时候,曾在内务府做过的父亲坚决不同意,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接受儿子娶一个侍女,他父亲看中的是内务府大臣席纳布库的侄女乌尤。乌尤对鲁清一也是痴情一片,甚至因此和苏茉儿交恶,因为帮助明珠设计清朝服饰输给了苏茉儿,并且也知道了鲁清一钟情的是苏茉儿后,被嫉妒和感情冲昏了头脑的乌尤,差点想要毒死苏茉儿,最终被席纳布库制止。因为席纳布库知道,苏茉儿是布木布泰身边的人,是布木布泰最最信任的一个人。乌尤最终带着怨恨,嫁给了一个富商,而鲁清一也因此被父亲赶出了家门。那时的鲁清一还年轻,先是在郊外买了间房子。在还没有做康熙太傅的时候,他白天在内务府的广储司做事,晚上就回到孤零零的家里,鲁清一没有给苏茉儿说过这些事,对他来说,他要做的就是让钟爱的女人幸福、开心。所以在苏茉儿为了布木布泰、为了科尔沁人的使命一次又一次地推迟和他离开宫廷,过普通人的生活时,鲁清一没有怨过她。因为他不想让他爱的女人难过,他知道布木布泰和科尔沁人的使命对苏茉儿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一直在等待,等到顺治继位、布木布泰嫁给多尔衮。两个人都以为这下可以放心离开时,先是多尔衮离世,接着又是顺治和布木布泰的重重矛盾,都让苏茉儿再次放弃了离开。她不放心留下布木布泰一个人来承受这一切,她要帮助布木布泰渡过难关。布木布泰的困难就是苏茉儿的困难,而苏茉儿的困难就是他鲁清一的困难。鲁清一不仅没有责怪苏茉儿,反而和她一起,为布木布泰培养皇位的继承者康熙,直到康熙登上皇位。康熙的优秀,让布木布泰欣慰,也让苏茉儿和鲁清一放心。在他们又决定携手离开时,辅政王之一——鳌拜的野心,再次让皇位摇荡,苏茉儿再次决定留下,鲁清一也再次决定携手解决。好不容易康熙亲政,大清朝迎来了难得的和平,有了兴盛的势头。鲁清一觉得这下他们能在一起了,怕苏茉儿依然惦记着布木布泰,他还贴心地将郊外的房子卖掉,拿出积蓄重新在离皇宫不远的地方买了个宅子,等着迎娶苏茉儿。没想到苏茉儿依然放心不下布木布泰。“对不起!”苏茉儿沉沉地低下了头。“唉!”鲁清一叹了口气,脸上挤出一丝微笑:“你和太皇太后的感情我能理解。”“重新娶个女人吧,我没有这个福气。”苏茉儿想用手去抚摸鲁清一的脸,但手在半空停下了。“从我决定娶你的那天起,我就没想过娶别人!”鲁清一将苏茉儿停在半空的手握住,轻轻地放在了自己的脸上。“在我的心里,我早就娶了你。”鲁清一深情地说。苏茉儿的嘴动了动,但没有说出来,鲁清一却知道,她说的是:“在我的心里,我早就嫁给你了。”第60章 生命中的守护者(1)大清朝处在了鼎盛时期。康熙的出色,已经没有什么让布木布泰和苏茉儿操心的了,苏茉儿要做的就是陪着布木布泰散步、聊天,过悠闲自在的生活。已经不再担任宫廷里任何职位的鲁清一,独自住在那处宅子里,偶尔会被布木布泰召进宫里,和苏茉儿见面、聊天。有时候,苏茉儿也会去宫外的小宅子,帮着鲁清一做餐饭、洗洗衣服。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过着,三个人在岁月中也一天天地老去。直到有一天夜里,苏茉儿从睡梦中醒来后,心烦意乱、忐忑不安。她怕布木布泰有事,深夜去了布木布泰的房间,发现她正安详地熟睡着。苏茉儿放下心来,重新回到房间,却怎么都睡不着。“他还好吗?”苏茉儿喃喃着,想起鲁清一,她的心里越发地慌乱起来。“他不会有事吧。”苏茉儿这么想过后,又急忙安慰自己:“他不会有事的,他身体那么好。”虽然这么想着,但她还是怎么都睡不着,索性起来,坐在屋外的院子里,看着天空在心里祈祷,祈祷上天让她最在意的三个人:布木布泰、鲁清一和康熙能万事顺利,安然无恙。天蒙蒙亮,苏茉儿便去了布木布泰的房间,一如既往地伺候她起床。布木布泰见她脸色灰暗,便问她是不是没睡好觉。苏茉儿笑笑说:“心慌意乱,睡不着。”布木布泰“哦”了一声,慢慢说:“今天让鲁大人过来吧,咱们三个人说说话,他好几天没来了吧?”苏茉儿这次没有不好意思,她点点头说:“是有十多天没他的消息了。”以前的时候,不管是苏茉儿去看鲁清一,还是鲁清一进宫来见苏茉儿,他们总会六七天联系一次。即使不能见面,也会有信件过来,目的很简单,就是告诉对方:我很好!这十多天里,布木布泰感冒咳嗽,苏茉儿一直紧张着急,也没有想起来联系鲁清一。“小三子!”布木布泰喊。小三子匆匆跑了进来。“去把鲁大人叫过来,就说哀家想和他说说话。”布木布泰说。小三子答应一声,正要出去,布木布泰又说:“叫他马上过来!”小三子跑着出去了。布木布泰带着歉疚说:“也难为你们了。因为我,你们不能在一起,罪过啊!”“娘娘,千万不要这么说,奴婢也离不开您。”苏茉儿说着说着,眼圈红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很想流泪,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悲伤。布木布泰握住她的手,两个人就那么靠着坐在一起。这一年来,她们经常这么坐着,默默地不说话,从对方手的温度中,感受着那份温暖。这时的她们,已经完全忘记了主子和奴才的区别,她们就是两个已经步入老年、互相取暖的女人。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着,鲁清一没有过来,小三子也不见回来,苏茉儿心里着急起来。她焦躁的心情,被布木布泰捕捉到了。“不用担心,这鲁大人呀,一定是想着给我们带什么好吃的东西。”布木布泰笑着说。鲁清一以前来的时候,总会拿些宫里吃不到的小吃给她们。“看到他,也就能放心了。”苏茉儿说完,还是眉头紧皱。这天,她的情绪低落得异常。屋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布木布泰和苏茉儿同时竖起了耳朵,她们希望听到的是两个人的脚步声,一个清脆、一个沉重。清脆的一定是小三子的,沉重的一定是鲁清一的。然而,她们没有听到那熟悉的沉重脚步,她们听到的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除了小三子的,还有女孩小碎步的声音。苏茉儿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冲到了门口。“鲁大人没了。”小三子气喘吁吁地说。苏茉儿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2)鲁清一的离开,仿佛带走了苏茉儿一半的魂,她一下子苍老了很多,原本灵活的身体,仿佛也变得迟钝了。她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不做梦的她,总是梦到鲁清一慢慢走到她面前,微笑着,不说一句话,然后消失不见。苏茉儿内心充满了对鲁清一的愧疚。这个爱她,她也爱着的男人,在等待了她三十多年后,竟然就那么走了,一句话都没有留。鲁清一没有留只言片语。小三子去找他,由于敲不开门,便从窗户那朝里面看,发现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撞开门进去才知道他已经离开了人世。鲁清一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没有人说得清,反正他的身体冰凉。“如果我能早一点去看他就好了,我对不起他。”苏茉儿在鲁清一死后的几天里,反复说的就是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