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说可能是水有问题吗?为什么还要往好的那边脸上擦?”布木布泰吃惊地问。“我想再试一下,看是不是真的是水的问题。”苏茉儿说着,已经擦到了右脸上。擦完后,她照着镜子,看右边脸上的变化。很快,苏茉儿的右脸开始慢慢红肿,最后变成和左脸一样了。“一定是这盆水有问题。走,去找阿汪蒙医。”布木布泰说。“为什么会这样?”苏茉儿并没考虑自己的五官已经挤在了一起,而是在为布木布泰后怕。如果布木布泰用这水洗了脸,后果将不堪设想。“塔娃和那木其呢?她们去哪里了?自从你来了后,她们整天无事可做,到现在了还没个人影。”布木布泰大声说。“格格,那木其去福晋那里了,昨天就去了。塔娃刚刚是我让她……”苏茉儿的话还没说完,塔娃走了进来,一看苏茉儿的脸,她吓得尖叫一声,捂住了嘴。“快去找阿汪蒙医!”布木布泰冲她说。“好!好!”塔娃跌跌撞撞地奔了出去。苏茉儿扑通一声跪在了布木布泰面前。“格格,是小人不好,都是小人不好。小人这水……”“苏茉儿,你快起来吧!我知道,你和这事无关。”布木布泰的神色更严肃了。(3)阿汪蒙医过来仔细看过苏茉儿的脸后,又看了看那盆水,说那盆水里放了一种能让皮肤红肿、甚至溃烂的毒粉。“幸好她只是沾了一点,如果用得多了,脸很可能会溃烂的。”阿汪蒙医说。苏茉儿和塔娃的脸都吓绿了,布木布泰却显得很镇定。“这种毒粉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布木布泰问。阿汪蒙医摇了摇头说:“也许是从关外带来的吧!我们草原上没有这种东西。”布木布泰点了点头。在阿汪蒙医离开后,苏茉儿和塔娃又一起跪下,说自己有罪。“这盆水除了你之外,还有人接触过吗?”布木布泰问。苏茉儿摇了摇头。“这就奇怪了!”布木布泰说完又问:“是从泉水边直接端过来的?”苏茉儿先是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把她看到一只受伤的鸟,然后去包扎伤口,那盆水离开了自己视线的事说了。难道是水离开自己视线时被人下了毒?可为什么要下毒呢?苏茉儿越想心里越害怕,越想越觉得对不起布木布泰。自己一时的疏忽大意,差点毁了格格的面容。“那鸟,那鸟是那木其的。”塔娃突然说。“什么?那木其的?怎么回事?”布木布泰盯着塔娃问。苏茉儿也问:“你怎么知道是那木其的?”“昨天晚上,我看见那木其提着个鸟笼,里面就是这只鸟。我看过,这只鸟的尾巴上有两个黑点。那木其说是她阿巴嘎(叔叔)给她的。”塔娃说。“那木其?”布木布泰喃喃着,突然盯着塔娃。“这几天那木其有没有给你说过些什么?”“没……没有。”塔娃想起了那木其对她说要赶走苏茉儿的话,心里一慌,结巴起来。“真的没有吗?”布木布泰的脸一沉,双眼直视塔娃。苏茉儿不解地看着布木布泰。“没……没……没有。”塔娃吓得跪着往后缩。她想告诉布木布泰,但又怕上次自己往布木布泰衣服里放荆棘的事被知道。“说,这毒粉是不是你和那木其一起放的?”布木布泰突地一下站了起来,举起手,准备往塔娃身上打。苏茉儿急忙挡在了塔娃的面前。“格格,不会的,她们不会的。格格对我们下人这么好,她们绝不会做这种事的。”布木布泰没理苏茉儿,把塔娃一扯,继续恐吓。“快说!不说我就要治你的罪,治你额吉、阿布的罪。”“格格饶命!格格饶命!”塔娃不停地磕头。“你交代了,我就免你罪,免你额吉、阿布的罪。”布木布泰说。“是……是这样的!”塔娃一五一十地把她如何往布木布泰的衣服里放荆棘的事说了。“格格,小人有罪,小人有罪,可小人没有往水里放毒粉,真的没有。”塔娃把头在地上磕得都渗出了血。苏茉儿惊呆了。她没想到,塔娃和那木其为了陷害自己,赶走自己,竟然可以伤害格格。布木布泰在上次事情发生时,看见塔娃的惊慌失措,已经有些怀疑塔娃,所以并不是很吃惊。她又问:“那你以后没再做陷害苏茉儿的事了吗?”“没有了,真的没有了。前几天那木其又和我说,让我……可我没有做,真的没有,我说我再也不做害格格和苏茉儿的事了。”塔娃的脸色吓得苍白。布木布泰看着还在发怔的苏茉儿说:“苏茉儿,你相信往水里放毒粉的事不是塔娃做的吗?”苏茉儿回过神来,急忙说:“我相信,塔娃肯定不会这么做的,不会的!她胆子那么小,也很善良,绝对不会的。上次只是受了蒙骗而已。”“那就是那木其了!”布木布泰说。“不会的,那木其也不会这么做。她……”苏茉儿还是不停摇头。布木布泰挥了下手,打断了她的话:“你不用替那木其说话了。那木其的阿巴嘎经常跑关外,这毒粉肯定是她阿巴嘎给她的。”苏茉儿嘴里还在喃喃着不会的、不会的。旁边的塔娃已经吓得筛糠般发抖了。第16章 蒙古人的使命(1)苏茉儿陪着布木布泰骑着马在草原上奔驰,那一望无际的草原,让她们有种奔向天边的感觉。“苏茉儿,看来以后连岱钦都赶不上我们了。”布木布泰在马上对和她并驾齐驱的苏茉儿大声说。“格格的骑术越来越好了!”苏茉儿也大声说。“不,是我们骑的马好!哈哈哈……”布木布泰拍拍马肚子,爽朗地大笑开来。苏茉儿看着布木布泰,心想:“格格越长越漂亮了,也许她就是蒙古人称霸天下的希望。”蒙古草原上生活的人,因为其生存环境和生活习惯,使他们的身体和心灵都早早地成熟了。十岁在蒙古草原,已经算是成年人了,而且也已经到了成家立业或出嫁的时候。布木布泰已经十二岁了,也开始考虑婚姻大事。苏茉儿在布木布泰身边一年多了。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她不仅成了布木布泰最可信赖的侍女,而且也成了最知心的朋友。不仅在生活中照顾布木布泰,而且一有时间,布木布泰还会教她识字读书。“不读书,我们的眼里只有草原!读了书,我们的眼里就有了天下。”布木布泰经常对苏茉儿说。在苏茉儿刚刚认识一些字的时候,布木布泰就给她讲蒙古人和科尔沁部落的历史,苏茉儿从这些历史当中,知道了科尔沁蒙古人是成吉思汗二弟哈布图·哈撒尔的后代。“我们科尔沁人是英雄的后代,我们的血管里,流淌着曾经征服了世界的蒙古人的血液。所以我们要重振雄风,哪怕我们这个民族只剩下最后一个女人,我们也不能屈服。”在布木布泰激情昂扬地给苏茉儿讲这些的时候,苏茉儿的血液也开始沸腾,她的内心有了使命感。“可我们要怎么做才能重振雄风呢?”苏茉儿问。“我听老师和阿布给我讲,我们要想征服世界,现在只靠科尔沁人是做不到的。但我们可以利用女真人、依附女真人来对付明朝。”布木布泰眼神幽远。“依附满洲?怎么依附?”苏茉儿又问。“结婚呀!最简单有效的方式就是结婚,我们要和女真的大汗结婚,并且要和大汗养育儿女。这样,在女真人拥有了天下的时候,这个天下的拥有者也就有了我们蒙古人的血统。”布木布泰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神显得很复杂。虽然在蒙古草原,八岁的苏茉儿也已经非常成熟了,但对布木布泰所说的结婚、生儿育女,她还是有些茫然。十二岁的布木布泰俨然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从小接受父亲使命感教育的她,已经将此根深蒂固地埋藏在了心里。……“我们在前边的河边停下吧!”布木布泰的话打断了苏茉儿的沉思,苏茉儿点了点头。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到了被一棵棵大树包围着的河边。河水清幽幽的,泛着微波。“什么是天堂?这就是天堂。”布木布泰伸开双臂,仰脸看着天空,太阳照在她那光洁的额头上,闪耀着光芒。苏茉儿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觉得面前的布木布泰不是凡人,而是天上下来的神仙。苏茉儿禁不住说:“格格,你就像天上的神仙一样耀眼。”“是吗?哈哈哈……”布木布泰开心地大笑起来,那百灵鸟一般的清脆嗓音,在空中盘旋回响。“是的,格格的美貌能和日月争辉。”苏茉儿认真地说。“哈哈哈哈……”布木布泰优美地转了个圈,然后走到苏茉儿面前,神秘地说:“阿布曾告诉我,在我刚刚出生的时候,遇到了一位僧人,僧人说要给我算命。算过后告诉阿布,说我有富贵命。正因为如此,所以才给我起名‘布木布泰’,也就是‘天降贵人’的意思。”“嗯,格格天生就是富贵命。”苏茉儿认真地说。“所以我想,我要完成本民族赋予的使命。我以后要嫁的人,不管是不是英俊,是不是年轻,只要能够帮助我们完成使命,我都会嫁给他。”布木布泰仰望着天空,看着蓝天碧云说。(2)布木布泰和苏茉儿并排坐在大树下,听小虫小鸟的啾鸣,听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她们闭着眼睛,倾听着大自然赋予的奇妙声音,谁也不说话。天渐渐暗了下来,两个人骑的那两匹马不时地有灵性地叫一声,像是在提醒她们该回去了。苏茉儿睁开眼睛,看看闭着眼,面容恬静的布木布泰,小声说:“格格,我们该回去了。”布木布泰移动了一下身体,喃喃说道:“真想一辈子都这样,什么也不想,让脑子里清新如现在。”“我可以陪格格经常来这里。”苏茉儿说。布木布泰睁开眼,从地上一跃而起。“这样的机会很可能会越来越少的。”“越来越少?格格,为什么这么说?”苏茉儿愣住了。“走吧。”布木布泰没有回答,跃上了她的枣红马。“格格,为什么你说来这里的机会越来越少?”苏茉儿说着话,也跃上了她的青马,和布木布泰并行。布木布泰仰脸一笑,看着苏茉儿:“还记得我说我们蒙古人都有使命吗?”苏茉儿点了点头:“知道,永远不敢忘!”“这个使命,需要我们蒙古女人去完成。我已经到了完成这个使命的年龄了。”布木布泰说完,双腿在马背上一夹,枣红马飞奔起来。“完成使命的年龄?难道格格要出嫁了吗?要离开草原?”苏茉儿喃喃自语道。她怔住了,布木布泰要是出嫁的话,会嫁给谁呢?会不会带她一起去?“苏茉儿,快跟上来!”布木布泰转过脸,朝苏茉儿大喊。苏茉儿猛拍一下马屁股,青马也狂奔起来,追上了布木布泰的枣红马后,苏茉儿大声地乞求道:“格格,不管您去哪里,都带上我吧,我服侍您,服侍您一辈子。”布木布泰看了她一眼:“苏茉儿,我走到哪里你就要跟到哪里,这是蒙古人的使命,蒙古女人的使命。你也是蒙古女人,所以要配合我完成这个使命。”苏茉儿虽然有些似懂非懂,但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她的内心有种莫名的激动。辽阔的草原上,枣红马和青马并排向前奔驰,突然,前面传出一阵嘈杂的马蹄声。布木布泰和苏茉儿同时让马放慢了脚步。马蹄声越来越近,不一会儿,她们的前面先是尘土飞扬,接着便出现了一队车马。“格格,这不像是我们家的。”苏茉儿说。布木布泰眯着眼,看了看说:“是额格其(姑姑)哲哲回来了!”哲哲是布木布泰的姑姑。苏茉儿听布木布泰说过,哲哲嫁给了建州大汗努尔哈赤的八子皇太极。布木布泰知道,姑姑哲哲嫁给皇太极,也是在完成科尔沁人的使命。依附努尔哈赤,改变努尔哈赤家族的血统,在努尔哈赤家族统一天下时,也就是科尔沁人统一天下的时候。爷爷莽古思是科尔沁人的酋长。在努尔哈赤的几个儿子中,他选择了继承大汗可能性最大的四贝勒皇太极。英勇有才的皇太极,有着非常大的野心,这也正是莽古思将女儿哲哲嫁给他的原因。然而,嫁给皇太极,成为皇太极的大福晋的哲哲,结婚十一年了,却未能生下一男半女,这让莽古思和哲哲都非常着急。“额格其回来,是不是为了这件事呢?”布木布泰想。前面的马队靠近了布木布泰和苏茉儿,布木布泰和苏茉儿首先注意到了一张脸,那是一张年轻而英俊的脸,英俊的脸庞上带着坚毅。那张脸转向了布木布泰和苏茉儿,并最终停留在了布木布泰的脸上。布木布泰瞬间有种被箭头击中的感觉,两个人久久地四目相望。马队越过布木布泰和苏茉儿远去了,布木布泰却像被那双眼神带走了,怔在了那里。直到苏茉儿叫她,才回过神来。“这队人马是从盛京(沈阳)来的?”苏茉儿问。布木布泰没有回答,而是说:“走,回去见额格其。”说完,她禁不住又回头张望,那队人马早已不见踪影,但那英俊的脸庞却已印在了布木布泰的心上。(3)布木布泰和苏茉儿骑着马还没到酋长家的蒙古包,远远便看到族人在蒙古包外热情地招待满洲的武士。香喷喷的烤全羊和马奶酒,弥漫在了空气中,异常诱人。布木布泰和苏茉儿还没走近,便见塔娃在四下张望,看到她们,赶紧迎了上来。“格格,格格,您可回来了。”塔娃着急地说。“有什么事吗?”布木布泰问。“酋长找你。让你回来后马上去他那里,说有重要的事。”塔娃说。布木布泰没说话,径直往前走,苏茉儿跟了上去。一路上,布木布泰都一言不发,表情严肃,脚步也很匆忙。穿过一个个蒙古包,走到豪华气派的酋长蒙古包前,苏茉儿被护卫拦住了,一个侍从走了上来:“格格,酋长和贝勒爷在等着。”侍从说。布木布泰看了苏茉儿一眼:“你先回去吧!”苏茉儿答应一声退下。布木布泰走了进去,看见爷爷莽古思和爸爸赛桑严肃地端坐在那里,姑姑哲哲也在一旁坐着。不断回首酋长蒙古包的苏茉儿,一路上都在回想着布木布泰的表情。布木布泰的严肃、酋长的急召,还有那队人马,以及蒙古包外的满洲武士,他们是要干什么呢?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塔娃看到苏茉儿,跑了过来,小声说:“苏茉儿,今天来了很多人。”“是盛京的大汗那边来的人吧?”苏茉儿说。塔娃点头。“你知道是什么事吗?”塔娃紧张地问。苏茉儿摇了摇头,心事重重。看到苏茉儿这样,塔娃张了张嘴也没再问下去。塔娃自从那木其被赶走后,做事小心翼翼了很多,即使在苏茉儿面前也是如此。她知道布木布泰很信任苏茉儿,何况在心底里,塔娃还是很感激苏茉儿的。因为如果不是苏茉儿给她求情,她早就和那木其一样被赶出去了。一年多前,那木其因为嫉恨苏茉儿,从她叔叔那里拿来了毒粉,准备倒进洗脸水里,让布木布泰的皮肤过敏,然后嫁祸苏茉儿。那木其一直在等待着机会,直到有一天布木布泰让她第二天去侧福晋那里帮忙。那木其觉得时机来了,因为这时候出事的话,也不会有人怀疑到她。然而,据那木其观察,苏茉儿做事非常仔细,为了万无一失,她决定在苏茉儿端洗脸水的路上下手。为了给自己创造下手机会,那木其在头天晚上,从叔叔那里拿了只小鸟,并在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早早起床,说是要去侧福晋那里。实际上,她是躲在了苏茉儿经过的路上。当看到苏茉儿快过来时,她将弄伤的小鸟扔了出去。她知道苏茉儿在看到受伤的小鸟后,一定会去救的。果然,苏茉儿放下那盆水,跑去救小鸟了。趁这个机会,她往水里下了毒粉。那木其的叔叔在给她毒粉的时候,曾千叮咛万嘱咐,说只能放一点儿,放多了会导致皮肤溃烂。但在往水里放时,由于太过紧张,她竟然把整包毒粉都放了进去。虽然心里害怕,但那木其还是想,如果这样苏茉儿被处死,对自己不是更好吗?所以在下了毒粉后,她就快速跑去侧福晋那里了。不过,那木其没有想到的是,苏茉儿会沾水在自己脸上试;也没有想到,苏茉儿会遇到塔娃,将小鸟交给塔娃;更没想到,塔娃认出了那只小鸟,并告诉了布木布泰;最最没想到的是,布木布泰在荆棘事件中就已经开始怀疑塔娃了,而且在塔娃说了全部事实后,认准就是她那木其下的毒粉。布木布泰为此还将那木其的叔叔抓了过来,当面对质。那木其不得不说了实话,只是她没有把妹妹娜仁托雅供出来。原来,往洗脸水里下毒粉是娜仁托雅想出来的。下人竟敢毒害主子,这在酋长家里就是死罪。不过,在苏茉儿求布木布泰,布木布泰又求酋长的情况下,酋长手下留情,只是将那木其和她的叔叔暴打了一顿,赶出了酋长家。虽然那木其没有供出娜仁托雅,但酋长还是将娜仁托雅也赶了出去。处置那木其的时候,塔娃吓了个半死,她以为自己的命运也会和那木其一样,不过没想到,苏茉儿给她求了情,而布木布泰不仅没追究她以前的事,而且还是把她留在了身边。自此,塔娃便决定终身不背叛布木布泰,对苏茉儿也多了一份感激。……天已经完全黑了,布木布泰还没有回来,苏茉儿和塔娃都有些坐不住了。她们站在蒙古包外,引颈长望。一会儿,布木布泰缓缓走了过来,苏茉儿和塔娃一起迎了上去。“苏茉儿,我们到外面转转吧。”布木布泰说完,快步向远离蒙古包的地方走去。苏茉儿紧紧跟了上去。站在空旷的草原上,布木布泰说:“跟我去盛京吧,我要嫁给大汗的八子,四贝勒皇太极了。我要去完成使命。”苏茉儿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哲哲额格其的丈夫,就要成为我的丈夫了!”布木布泰说的时候,嘴角带着一抹笑,但那笑让苏茉儿觉得很奇怪。布木布泰长吁一口气,神色复杂,既有接受任务时的庄严,也有一丝说不清的凄楚。两个人就那么站在繁星点点的夜空下,都不说话。丝丝凉意让苏茉儿打了个寒噤,她看向布木布泰,发现她脸上发出了奇异的光。第17章 去盛京(1)1625年,十二岁的布木布泰嫁给了皇太极,做了侧福晋。苏茉儿作为陪嫁,同布木布泰坐着马车一同去了盛京。一路上,布木布泰一言不发,苏茉儿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凄婉,而这种凄婉,是在坐马车时,看到一个人后出现的。这天一大早,布木布泰在苏茉儿的搀扶下,穿着华丽的盛装,径直向等待在酋长蒙古包外的接亲马车走去。布木布泰的一只脚即将踏上马车时,突然,她的心一悸,感到有道目光直直地射向自己。她抬起头来,迎上那道目光。布木布泰的眼睛先是一亮,接着便有一丝痛苦一闪而过。那个人就是她和苏茉儿在草原上遇到的那位年轻英俊的男子。男子的眼神中也有一丝异样。布木布泰把即将抬起的脚放了下来,怔在那里。“格格!”苏茉儿叫了一声。布木布泰低头看看自己的盛装,长吁一口气,抬脚上了马车,苏茉儿跟着上去。“他是谁?”布木布泰一坐定便问。苏茉儿知道她问的是谁,没有丝毫犹豫地说:“他是皇太极的弟弟,多尔衮!”“多尔衮!”布木布泰的嘴唇动了动,心里哀叫一声。马车外的多尔衮也认出了布木布泰,那个在草原和他四目相对、令他久久无法忘怀的女孩,竟然是哥哥的侧福晋。多尔衮在心里也哀叹一声,眼睛久久地看着布木布泰的那辆马车,直到随从告诉他,要前行了,他才收回目光。坐在马车上的布木布泰,双眼一眨不眨地,透过被风吹起的一荡一荡的帘子,穿过几个人,看着坐在高头大马上的多尔衮,虽然只能看见那只随着骏马行走而一起一伏的脚,但那脚的起伏,像极了她跌宕起伏的心。“格格……”苏茉儿有些心疼地看着布木布泰,轻轻叫了一声。布木布泰收回目光,悠悠地说:“就要离开草原了。去盛京,我们会习惯吗?”“格格……有我在,一切都会习惯的!”苏茉儿郑重地说完,却见布木布泰的眼眶先是有亮晶晶的东西在闪,随即那些亮晶晶的东西,变成了一颗颗的珠子,从眼眶里滚落下来,掉在了布木布泰的膝盖上,膝盖上的花纹瞬间洇成一片。“格格,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苏茉儿的鼻子一酸,眼泪也夺眶而出。她拿出手帕,轻轻地替布木布泰拭着,但那眼泪,却像涌泉一样,怎么拭都拭不净。“苏茉儿,还记得那天我们在河边,我说过的话吗?”布木布泰吸吸鼻子,突然说。苏茉儿正在回想,布木布泰又说:“我们科尔沁的蒙古女人,是有使命的。酋长家的女人,更是在为使命而活着。为了使命,我们可以奉献一切,包括爱……”布木布泰脸一红,停了下来,把脸扭到苏茉儿看不到的地方,轻轻说:“哲哲额格其是,我也是……”“奴婢知道!为了蒙古人能重新统一天下,我们要改变女真人的皇室成员,让这些拥有蒙古血统的女真人平定汉人的江山,这就是我们科尔沁女人的使命!”苏茉儿的“使命”两字一出,眼神便坚毅起来。“这个使命渗透在了我们赛桑家族的每个男人、女人的血液里。”布木布泰说完,有些无奈地笑了,脸上挂着泪水。“格格,奴婢不明白。努尔哈赤大汗有好几个儿子,为什么一定要嫁给四贝勒,为什么不嫁给……”苏茉儿把“多尔衮”三个字没有说下去。她上了马车一直在想,如果格格能嫁给多尔衮该多好呀!“唉!”布木布泰叹了口气,瞟了一眼苏茉儿,然后把眼神再度转向马车外,轻轻说:“大汗虽然有几个儿子,但是……偶五格(爷爷)和阿布认为四贝勒继承大汗的机会更多,四贝勒的野心最大,也最有霸气,所以……哲哲额格其没有生育,我们……不能失去这个机会。”布木布泰停顿着说完,脸上露出了既坚定又痛苦的表情。苏茉儿第一次觉得布木布泰虽然幸运地生活在了贵族家庭,但却也承受着平民家庭所无需承受的痛苦。“可为什么是格格您而不是大格格呢?”苏茉儿问出了她一直疑惑的问题。布木布泰笑了:“你忘了?我在出生时,僧人说我是天降贵人!”苏茉儿点了点头,布木布泰又是一笑,笑里有些无奈:“哲哲额格其向四贝勒说了我是天降贵人,四贝勒就决定娶我做侧福晋,因为也许不久就要面临大汗继位的大事……他想继承大汗,我们赛桑家族也希望他能继承大汗……”布木布泰苦笑一下,随即眯着眼,把眼神回到了马车的帘子处,回到那一荡一荡的脚上……(2)马车将科尔沁草原远远地抛在了身后,向盛京奔去。布木布泰和苏茉儿,揭开侧帘,双眼不眨地看着渐渐消逝不见的草原和蒙古包,双眼蒙上了一层湿雾。“希望有一天,我们还能到草原上驰骋,还能去那幽静的河边坐下,倾听大自然的声音。”布木布泰嘴里喃喃着。苏茉儿双手合掌,也在喃喃着。她在乞求神灵保佑,保佑自己的爸爸和哥哥们。她知道,她有了新的使命,她的使命就是帮助布木布泰完成使命。苏茉儿在进了酋长家后,即使在洗衣房,每次领了月俸也都会让人带给家里。在酋长家,她有吃有穿,所以根本用不了钱,她希望自己的月俸能够改变家里的困境,让爸爸和哥哥们过上好日子。如今,几个哥哥都相继结婚了,父亲也不再那么辛苦,她已经完全放心了。而让家里摆脱困境的,就是酋长家,所以她把所有的感动,都化作了对布木布泰的忠心。“去了盛京后,你可能再也见不到你的阿布和阿哈了。”布木布泰看出了苏茉儿的心思。苏茉儿睁开眼睛,看着布木布泰,严肃地说:“从现在开始,奴婢的心里只有格格。”布木布泰感动地抓住了苏茉儿的手:“在我眼里,你不是奴婢,从来不是!而且从此刻起,你就是我最亲最亲的亲人。所以不要在我面前称奴婢,不要!”苏茉儿怔了怔,接着点了点头。两个年轻的女孩,依偎在了一起。她们对即将到来的陌生环境、陌生生活,既充满期待,又感到茫然和担心,她们不知道她们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布木布泰对自己要嫁的皇太极,了解甚少,而且也只见过两次面。一次是她四五岁的时候,当时哲哲回科尔沁草原省亲,皇太极陪同一起来。那时候,她做梦也没有想到,那个比自己父亲年龄还大,被她称为姑丈的男人,几年后会成为她的丈夫。当爷爷和爸爸告诉她,要她嫁给皇太极的时候,布木布泰拼命在脑子里回想皇太极的样子,但怎么都完法形成完整的印象。在她脑海里经常浮现的,是那个在草原上邂逅,又和她四目相对,令她的心嘭嘭乱跳的英俊男人,而那个男人,竟然是皇太极的弟弟。“真是造物弄人啊!”布木布泰在心里感慨。“格格,到了!”苏茉儿的声音,将布木布泰从沉思中拉了回来。她从苏茉儿揭开一条缝的帘子中,看到天已大黑,但外面却灯火通明,脚步声、马蹄声、说话声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