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仙舫道:“不知道,这一次布置得十分严密,我想方设法都无法探得。看来,马汉三会有非同一般的行动。”戴笠说:“这样说来,他向我献宝反而是为了稳住我?”龚仙舫点头:“很有可能。”戴笠沉思,始终想不出所以然来。由于历来不把马汉三当敌人对手,了解得甚少,感觉他比蒋介石还难把握。到最后,戴笠说:“不管怎样,他有把柄在我手里,还是会忌我三分的。”龚仙舫想想,觉得这想法合理。1946年1月5日,马歇尔代表美国政府与国民党代表张群、共产党代表周恩来成立三人军事小组,正式达成《停战协定》,约定在1月13日晚12时以前,一律停战。这对盼望内战挽救军统局的戴笠来说,又是当头棒喝。1月10日,国民党政治协商会议在重庆政府大礼堂开幕。蒋介石致开幕词时,也提出重在实施“人民自由”“政党之合法地位”“释放政治犯”“普选”等宏大诺言,其中就有关于取消特务组织的承诺。此时,戴笠似乎已经预料到某种事态将不可避免地出现,于政协会议开幕的同一天在北平怀仁堂主持军统北平办事处总理纪念周,发表公开讲演。戴笠神色忧虑道:“去年领袖要我当中央委员,我坚持不就,因为争权夺利,不配做一个革命者。”说着,扫视一圈部下,“最近中央召开六届二中全会,十几天来出现的情况,未出我预料之外,对调查统计局的问题,向来是毁誉参半的。有人叫要打倒我,我不知道什么叫打倒,什么叫取消,我只怕我们的同志不进步,官僚腐化。如果这样,人家不打,自己也会倒的,所以我时刻所想的,是如何对得起先烈,如何保持光荣历史,绝没有想到别人如何打倒你。我个人无政治主张,一切秉承委员长的旨意,埋头去做,国家才有出路,个人才有前途。”戴笠的这番话意思非常明白,即他早已将政治上的进退置之度外,随时准备面对可能出现的严峻形势。3月12日,戴笠约见在北平执行军事调处任务的郑介民,在商讨解决东北危机的同时,出其不意地把军统的家底和善后工作一件一件地向郑介民作了交代。戴笠既不讲明自己预备出国的腹案,也没有说明军统的前途,却与郑介民作了“最后的晚餐”式的交代,使郑介民如坠雾里云中,隐约有一种凶险难测的预感。3月13日上午,戴笠在北平干部工作会议上再次发表谈话。会后,与他的亲信王蒲臣进行了两个多小时的密谈。王蒲臣是刚刚调来的,戴笠心情沉重地用江山话对他说:“蒲臣,这个时候我才调你来出任华北总督察显然是晚了点,可是也只能这样了。我万万没想到马汉三会是这号人。”王蒲臣道:“其实早就该有察觉,我见他以前对戴先生献媚,就知道他肯定另有所图,但当时您喜欢他,提醒您也是不会听的。”戴笠说:“不光是我,普天下的掌权人都不会怀疑,都愿意人家奉承和献媚,站在高处,看到的当然只是他的笑脸和奴颜。你是军统中读历史最多的人,基于前车之鉴,有些方面你可要提醒我。”王蒲臣犹豫了很久,但还是鼓起勇气道:“有句话我早就想说了,可又怕您不愿意听。”戴笠点头道:“忠言逆耳,你说吧。”王蒲臣道:“历史上有很多奸臣为了达到不可告人之目的,将自己亲子烹了送给皇帝吃,或将妻子、女儿送给皇帝淫乐的大有人在,但到头来,往往这些人才是最危险的。我也听说过戴先生在这些方面……”见戴笠不悦,便打住了。不快的情绪弥漫了几分钟之后又烟消云散,戴笠说:“我这次调你来的目的,主要是调查监视马汉三和他的秘密小组在平津地区的所作所为,给我拿出确实的证据。对平津的情况你是熟悉的,只要多方探查,马汉三在抗战期间及胜利后的各种勾当就不难发现,这些正是日后铲除他的证据。”王蒲臣点点头,但内心的不快仍驱之不散。戴笠最后道:“我马上就要离开北平了,这里的工作拜托你了。我很忙,有很多事情需要亲自处理,我先要去天津,处理杨文泉纳妾的事情;要去青岛,柯克就要回国了,这是最后一次见面机会,我必须珍惜;我还要去上海,瑞华早等在那里了,潘有声已经答应离婚;我还要飞南京……”王蒲臣道:“您安心去吧,您的吩咐我都记在心里了。”戴笠放心地点点头:“好吧,就谈到这里,我要走了。”王蒲臣道:“我送您。”戴笠摆摆手道:“不必了,多此一举。”戴笠出得门来,向龚仙舫等随行人员吩咐立即准备登机事宜。这时,马汉三要求道:“局座,我想陪您去天津,那里我情况熟,好照顾您。”戴笠想了想,点头同意了。一会儿,随行人员把马汉三孝敬戴笠的十大箱财宝装上卡车,戴笠才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下才接收不久的吴佩孚公馆的台阶。这时,王蒲臣很快召集了在北平的所有军统干部来送行。卡车开路,后头跟了一长溜轿车,直奔北平机场。机场上,戴笠的专机及三名飞行员已经等候在那里。这是一架由航空委员会拨给的DC47型222号专机,由正驾驶员冯振忠、副驾驶员张迹行驾驶。最近,戴笠觉得正飞行员冯振忠年纪太大了,担心他身体出现问题,由美国方面介绍了一位年轻的飞行员熊冲。目前,由于熊冲还未能适应,冯振忠仍在机上。车队在222号专机旁边停稳后,一队随从先将十几箱行李装上飞机,同时,戴笠走上去拍着新飞行员熊冲的肩道:“小伙子,习不习惯?”熊冲道:“多谢局长关心,快适应过来了。”戴笠点着头,望着这位由美国方面推荐的飞行员,心里非常满意。在熊冲登机后,转脸对王蒲臣道:“选警卫员、飞行员一定要思想可靠,为人老实。”未待王蒲臣答话,指挥台已下达了信号,戴笠只好匆匆与送行的特务一一握手告别,并谦谢道:“下不为例,这是最后一次!”旁边的马汉三听到此话,心里一惊,脸上露出一丝不容察觉的狞笑。话分两头。陈果夫自得到蒋介石的密令后,马上加紧与会开飞机的留学生联系,并按蒋介石的吩咐,汇去大笔钱。这位留美学生名叫熊冲,学的是飞机驾驶专业,这些年来,不但他的一切费用由CC系供给,连国内的家眷也由陈果夫供养。陈果夫初时并非有什么明显的意图,当初只是觉得熊冲人聪明、好学,可怜的是家境贫寒,无意中伸手援助,没想现在还派上了大用场。这些年来,熊冲在美国受到陈果夫接济,内心感激,却感到无处报效,近日又接到大宗汇款,内心十分不安,火急从美国飞回,谒见陈果夫。在陈公馆,熊冲一见陈果夫,纳头便拜。陈果夫窃喜,觉得他是有情有义、知恩图报的人,连忙将他扶起,引进内室。陈果夫宦海沉浮,什么样的人都见过,过去他曾接济过一位姓彭的旧友,此人不仅不知恩图报,反而把便宜当成一种光荣,四处向人吹嘘,骂陈果夫是傻瓜,最后还夺走了他的女朋友……熊冲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坐定后,试探地问道:“陈先生由国内给我汇来的大笔款子我全部收到,现已全部带回,准备奉还。”陈果夫惊道:“我汇给你是让你花的,你还我干吗,是不是不愿领情?”熊冲道:“不是的。俗话说,无功不受禄。这些年来,不仅我,连我的家人都受您接济,这份恩情比天高,比海深,今生今世我都无以报答,您却又汇来大宗款子,这叫我内心如何受得了?这些天来,我难以入眠,心想,是不是先生有什么重大任务要交付给我,所以急急赶回。陈先生,古人云,知恩不报非君子,亘古千秋留骂名。有什么事需要我做,您尽管吩咐,熊冲我将万死不辞!不过,这些款子,我还是要原封奉还。”说着,把一大堆美钞推给陈果夫。陈果夫长长地叹了口气,避开对方的目光,垂下头,只是不吭声。熊冲急了,道:“陈先生,您倒是快说呀,上刀山、下火海也无非是凭着一股勇气。我自小家境贫困,过着非人的日子,自得到您的接济,总算过上了人的日子。我出了国,见了世面,我觉得就算是为您去死也值得了。陈先生,在我面前,您没有什么不好开口的!”在熊冲的恳求下,陈果夫犹豫了半晌,开口道:“本来这事是不好意思开口的,这样一来,反显得我接济你是另有所图,可是……”陈果夫垂下头,“可是,有件事非你出面不可……这是一个有去无返的差事……真的,我很不安,可是……”熊冲预计的总算证实了,内心非常平静道:“陈先生不要难为情,来之前我已有思想准备,我没有什么要求,只要给我的家人找个安身之处就行。退一万步说,就算您对我没有恩,我的死能换回家人的幸福,对我来说也是很值得的!”陈果夫眼睛红红的,道:“你这种有情有义之士很难得。我已和蒋委员长商量好了,准备给你的家人在美国购置一处别墅,另给五十万美元……只是,这些荣华富贵你就享受不到了……”熊冲立时流出泪来,但半晌,把泪拭干,镇静地道:“陈先生,您要我去冒什么险,请讲吧!”陈果夫道:“我要你代表国家去制裁一个人。此人准备夺取委员长的权,并组织了一支庞大的军队,如果不制裁他,内战一打起来,将会给中国人民带来一场新的灾难。”熊冲点点头道:“这号人非除不可,就算凭一个普通中国公民的正义感,也非杀他不可!请问他是谁?”陈果夫道:“戴笠!”熊冲一惊,立时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陈果夫见状,道:“是不是没有信心?”熊冲很久才道:“陈先生别误会,去我肯定是要去的,但是,我担心的是……戴笠是一代特工王,狡猾多端,耳目众多……万一完不成任务……”陈果夫松了口气道:“这点你放心,我们让你去,当然是有几成把握的,你不是学开飞机的吗?”“是的。”陈果夫道:“戴笠有一架DC47型222号专机,是由美国提供的导航设备,可以全天候飞行,最近,他想换一位飞行员,我想把你安插到里面……”熊冲脸上的愁云顿消,轻松道:“只要陈先生能有办法让我当戴笠的飞行员,杀他就非常简单了,我只需随便制造点事故……”陈果夫非常高兴,拍着他的肩道:“你很聪明,好吧,我们准备去见委员长!”在一个寂静的夜晚,陈果夫将熊冲引见给蒋介石。此时,宋美龄刚好赴美国活动争取外援,准备内战。在蒋介石的书房,陈果夫道:“主席,这位就是学开飞机的留学生熊冲先生。”蒋介石与熊冲握手,道:“很好,不愧是个革命的好青年!坐,不要客气,我们好好谈谈。”熊冲第一次见到委员长,并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自从他穿越过这一层生与死的感觉区域,他仿佛经历了人世间的一切,心境变得异常成熟与老练。当一个人超越了死亡,就会看透功名利禄,参透人间的一切虚伪。今天在他眼里,蒋介石不过是一位想利用他打倒对手的政客,其心态和乡下乞丐争食无异,甚至更恶劣,更卑鄙。坐定后,蒋介石说:“你的情况,果夫都跟我谈了。很好,我们国家应该多几个你这样的志士。历史上有个荆轲,他很勇敢,但他没有成功,你会成功的,你比他更勇敢。那时候他只能把一柄浸了毒的匕首藏在图纸里……”转脸问道,“果夫,那句成语叫什么来着?”“图穷匕见,主席。”陈果夫道。“对,就叫图穷匕见,现在不用匕首,你可以用最新式、最现代化的暗杀武器……”陈果夫打断道:“主席,熊冲先生比您想得更周全,他什么武器也不用,到时故意把飞机向山上一撞……”蒋介石击掌道:“很好,很好,这太妙了!”陈果夫道:“只是还有一事,主席,如何把熊冲先生安排到戴笠的飞机上去,还需要认真考虑,不是正式的人推荐,他根本不会接受的。”蒋介石说:“嗯,这个问题是值得考虑,照你说的,谁才是值得戴笠相信的人?”陈果夫道:“当然是美国人啦,什么梅乐斯、柯克这些人。”熊冲点点头。送走熊冲,蒋介石和陈果夫密议。蒋介石说:“据五人小组成员最近汇报,戴笠非常绝望,但还是抱着两种幻想:一是希望美国方面担保他出任海军司令;一是盼望内战快点打起来。他以为这样我就不会撤销他的组织。”陈果夫拧着眉毛道:“主席,现在既然戴笠是一个有着国际背景的人了,怕就怕美国向您施加压力,非要保他出任司令不可!”蒋介石说:“不怕,现在梅乐斯已经走了,他只能找柯克,我会设法阻止他们之间发生关系的。另外,12月份我要去华北视察,主要布置邯郸战役后的反共计划,另外也要检查一下平津地区的肃奸情况,看他在捣些什么鬼!”12月15日,蒋介石偕宋美龄飞抵北平,这是战后他第一次到华北视察,安全工作由戴笠负责。16日,由戴笠陪同游览了故宫。是夜,宋美龄道:“达令,今天你注意戴笠没有?”“怎么啦?”蒋介石瓮声道。宋美龄:“没什么。据我所知,戴笠在公共场所从来没有穿过军装,今天他却穿起了中将服,我看他是别有用心。”“什么用心?”宋美龄:“这还用得着点明吗?尤其是在太和殿拍照的时候,对你来说,本是有即帝正位之寓意,而他则站在你的一侧,这不是篡位的意思又是什么?”蒋介石咬咬牙,骂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夫妻俩沉默了半晌,蒋介石道:“夫人,最近有位从美国学成回国的飞行员叫熊冲,这人不错,我很喜欢。”宋美龄一听是美国留学回国的飞行员,马上来了兴致,道:“好呀,要他来见我,我的航空委员会正需要大批飞行员。”蒋介石说:“不是给你,是戴笠不满给他开飞机多年的一个老飞行员,想换个年轻、英俊的。我推荐,他肯定是不会要的。飞行员很重要,如果思想不好,在天上只要……戴笠相信美国人,你找个有地位的推荐给中美合作所,再由中美合作所……”“呵!”宋美龄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连我你都瞒住,你这人真该死!这好办,我一个电话就解决问题!”1945年12月25日,戴笠在上海杜美路70号举行圣诞晚会,兼为美军特务送行。这一次,他邀请的都是上海滩红极一时的交际花,歌、舞、影、剧明星及名媛闺秀,令美国特务十分开心。酒至半酣,中美合作所副主任贝乐利领着一位长相英俊的中国小伙子走到戴笠身边,道:“戴先生,我们的合作虽然告一段落,但我们的友谊长存,我很珍惜!”戴笠也用客套话致意。贝乐利拍着身边的中国小伙子道:“这位是熊冲先生,在美国是我弟弟最亲密的朋友,曾几次在危难中救过我弟弟。”戴笠于是很友好地与熊冲握手。贝乐利突然脸色沉下来,道:“熊先生现在回国了,可是仍找不到工作,弟弟托付我的事眼见就……”说罢,看戴笠的表情。戴笠打量了熊冲一番,回贝乐利道:“这样吧,先留在我处,只是不知熊先生有何一技之长。”熊冲腼腆道:“除了会开飞机,我一无所能。”这时,旁边的龚仙舫道:“戴先生,你不是说冯振忠年纪大了吗,这岂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便宜?”蒋介石将熊冲顺利安插在戴笠身边之后,又令“五人小组”成员发动心腹爪牙对戴笠实行全方位监视,消息源源不断地传到山洞官邸。一日,陈果夫入报:“主席,最近我获得一个最新情报,戴笠的手下马汉三在沦陷期间落水当过汉奸!”蒋介石说:“那戴笠清不清楚,为什么隐瞒不报?”陈果夫道:“以前不清楚,是这两天秘密提审日本女间谍川岛芳子才知道的。而且,我还听说马汉三私藏了原属戴笠的一柄价值连城的龙泉宝剑。”蒋介石说:“是不是孙殿英从乾隆墓中掘出的那柄,戴笠不是说送给我的吗?”陈果夫道:“正是,据说此剑是皇权天威的象征,他怎么舍得送给您?”蒋介石骂道:“当初他还骗我说是孙殿英中途反悔,原来是他自己中途反悔!”陈果夫感慨道:“主席,种种迹象表明,戴笠的野心不小,绝不可掉以轻心啊!”“我知道。你的那位留学生情况怎样?”蒋介石问道。陈果夫道:“情况很好,由于他镇静,加上外貌忠厚,戴笠一点也不怀疑。只是戴笠为了安全,还让他随机见习一段时间,因此,目前222号专机有三名飞行员:上尉飞行员冯振忠,中尉飞行员张运仁,少尉飞行员熊冲。熊冲与我单线联络,他表示,只要主席一声令下,很快就可以把戴笠送入地狱!”蒋介石说:“很好,时机成熟了,我会下令的。哦,那个马汉三以前不是对戴笠很忠心的吗?”陈果夫道:“其实这号人才危险呢。”蒋介石撇撇嘴点点头,道:“命令手下继续监视,一有情报,立即入报。”时隔两日,陈果夫又入报:“主席,这回有戏唱了。”蒋介石欠起屁股,道:“别激动,慢慢讲。”陈果夫道:“原来马汉三并不是一个孬种,也算是有肚量的大阴谋家,他不但私藏宝剑,还暗地里组织秘密小组准备与戴笠对着干。”蒋介石龇牙咧嘴道:“这会儿露馅了,他岂不是要死在戴笠手下?”陈果夫道:“哪有这么简单,马汉三才精明呢。现在又傍上李宗仁啦,对李宗仁比对亲爹还亲!”蒋介石说:“这马汉三还真有两下子。戴笠采取什么对策了?”陈果夫道:“采取先稳住的对策,不过,他还是向马汉三讨回了宝剑。昨天,马汉三又送了几大箱金银财宝给他。”蒋介石边点头边想,突然道:“马汉三既然这么聪明,他肯定知道证据都落在戴笠手里了。既是这样的弥天大罪,也知道戴笠绝不会轻易放过……”陈果夫击掌道:“正是。所以我说有好戏看了!”两个人互望着会心一笑。是日深夜,陈果夫又入报道:“主席,我本不想打搅,可情报太重要了,所以……”蒋介石说:“坐下,我正等着听戴笠与马汉三恶斗的下文呢。”陈果夫道:“这下文太精彩了,简直是峰回路转,异军突起。”蒋介石双目炯炯,瞪着陈果夫,急忙道:“如何精彩?”第五十八章 两支暗箭 戴雨农置身险境陈果夫道:“马汉三归还宝剑的那天,回到家里立即和心腹刘玉珠商量,说戴笠是天下闻名的杀人魔王,这次遇上如此重大的事件居然沉得住气,只索剑,不言其他,其中一定有诈。两个人经过一天一夜的策划,终于作出决定……”蒋介石心提到喉咙上:“什么决定?”“先下手为强,立即暗杀戴笠!”蒋介石吃了一惊,很久才答:“这年头,人一个比一个狠,你倒是说说,马汉三打算怎样下手?”陈果夫道:“戴笠为了稳住马汉三,给文强写了一封信,故意让马汉三捎带。上面写了要重用马汉三的内容,谁想马汉三拿回家一拆开看,与刘玉珠分析,识破这是戴笠的调虎离山之计,因而更坚定了他破釜沉舟的决心。接着,又发现戴笠在信中透露不久将去天津、青岛、上海等地,当即授以计谋,连夜赶往天津去布置暗杀工作。”蒋介石说:“你知道是用什么方法暗杀吗?”陈果夫道:“不知道,我的眼线正在调查之中,等有了进展,一定及时汇报。”蒋介石说:“戴笠现在到了哪里?”“天津。今天他的亲信同乡王蒲臣领了好大一帮人去机场送行,马汉三也去了,大概是继续和刘玉珠密谋有关具体事宜。”蒋介石说:“那柄宝剑呢,留在北平了吗?”“没有。戴笠现在把它当宝贝似的,哪里舍得离身。对了,还有马汉三送他的几箱金银财宝,用一辆车装着,一起搬上了专机。”陈果夫停了半晌,“戴笠上机之前,与他手下的大小特务握手,明明白白说:‘下不为例,这是最后一次了’。”蒋介石说:“什么最后一次,我听不明白。”陈果夫道:“意思是不要王蒲臣等一行人送,太客气了,他受不了。”最后,蒋介石郑重其事问道:“那么,你的留学生呢?这才是最重要的。”陈果夫道:“当然一起在机上啦。我这次来正是向你讨命令的,再不下手,戴笠就快要出国了。”蒋介石惊得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什么,他要出国,我怎么从未听你说过?”陈果夫道:“我也是才听十一战区司令长官孙连仲说的,戴笠还问他要不要带什么美国洋玩意儿,回来好相赠。”3月13日,戴笠一行来到天津,这是他在战后的第三次天津之行。戴笠此行去天津有两个任务:一是整治特务中利用肃奸进行贪污腐化的现象;二是处理国民党第九十四军副军长杨文泉在津纳妾一事。戴笠到津后,即召集在津特务训话,警告所属特务要忠于领袖,秉承领袖意志,体会领袖苦心,克己奉公,遵守“家规”,否则定予严惩。戴笠还当场宣布严惩犯有严重贪污罪、已经被扣押的军统电讯处长魏大铭,发誓要枪毙与汉奸小老婆通奸的北平肃奸委员、军统特务王子英等。戴笠这番话虽是对天津军统的普遍状况而言的,但主要目的还是敲山震虎,儆戒在座的马汉三。3月13日晚,戴笠派人直接通知国民党第九十四军军长牟廷芳,谓委座谕,因杨文泉在天津私纳雍载华为妾,将杨文泉扣押法办。3月14日,牟廷芳邀同天津市长张廷谔、副市长杜建时三人到马泉场道7号会见戴笠,代杨文泉求情,说杨是续弦不是纳妾,请求戴向蒋转陈此事,免予处分。戴笠却摆出一副钦差大臣的面孔,对牟、张、杜三位地方大员的说情置之不理,并虚声恫吓道,不管是谁,违反纪律都要严惩。为了杀鸡儆猴,戴笠当即指令陈仙洲把在天津纳妾的军统特务、天津区汉奸财产清查委员会审讯组长朱洽阳扣押镣审。牟、张、杜见戴对纳妾一事如此大做文章,自觉无趣,唯有暂退,另想办法。戴笠本拟在3月14日飞往青岛,然后去上海,但因牟、张、杜等人为替杨文泉说情而再三殷勤挽留,戴笠在天津停留至15日。恰好这一天,他又接到文强从东北发来的急电,说东北保安司令杜聿明将于3月16日在北平白塔寺中和医院动手术,割去左肾,建议戴笠借机探望,以利于东北办事处今后的工作。杜聿明与戴笠相识已有十多年,现升任东三省保安司令,拥有美式装备的雄兵10万人。戴笠意识到杜对东北的作用今后将会很突出,于是按照文强的建议,于3月15日晚赶到北平,赴中和医院秘密看望杜聿明。戴笠的突然造访使杜聿明颇为惊恐,杜初疑戴是奉蒋命而来打听自己的病情,以决定东北是否“阵前走马换将”,后弄清戴是借关心病情和东北局势来笼络自己,才放了心。戴先以自己当年在上海割盲肠的经验,关切地忠告杜聿明不能让年龄太大的大夫做手术主刀,否则会因动作迟钝而留下后遗症。接着,戴笠又亲自到医院里查询安排。一番忙碌之后,戴才言归正传,希望杜能早日出院,回东北主事。并说,他过去未帮过杜的忙,今后定将全力支持,在东北成立军警稽查处,推荐文强为处长,同时将考虑调两个交通警察总队到东北,担任北宁路及中长路的警备和检查任务等。杜聿明见戴笠言辞恳切,当即表示感谢,并表示将全力支持军统在东北地区的工作。3月16日,戴笠由北平返回天津,当即带领早已做好准备却因戴笠突然去北平而延期出发的随员由天津直飞青岛。天津机场上,戴笠笑容满面地与送行的马汉三、陈仙洲、黄天迈等平津地区的大特务话别。马汉三即于当日返回北平。马汉三一走,戴笠总算松了口气,对龚仙舫道:“这几天注意他的表情没有?”龚仙舫点头道:“注意到了,很显然已经动了杀机。”戴笠叹道:“干这一行不能不多留点心眼。他送的十大箱礼物你查过没有?”龚仙舫道:“查了。没有定时炸弹之类的危险物品。”戴笠点点头,道:“他不敢,最多是在食物里下毒,或深夜狙击。这一点我早已防备,所以在平津地区的吃住行止都由自己安排。有几次他以关心为借口想插手,都被我拒绝了。”龚仙舫道:“我也防备了他。在北平、天津的这段时间,我紧张得汗毛都竖了起来,害怕他突然下手。因为这两个地区是他的大本营,心腹、杀手众多。他估计我们有所警惕,暂时只好放弃。他离开,我就放心了。”戴笠说:“这号人太危险了,等我忙完几件大事情,一定设法处理他。这次他放弃暗杀我,正是准备酝酿下一次行动。”说着,打了一个呵欠,“青岛不是北平办事处的控制范围,我们可以放松一下神经了。”随即又道,“你马上去发两份电报:一份给上海办事处参谋长李崇诗,令他派邓葆光、王一心明天下午2时到上海龙华机场接我;另一份发给重庆,让毛人凤向校长转告过两天我将由上海返回重庆,向校长汇报此行的情况。”蒋介石得知戴笠将要赴美国一段时间,十分惊慌,暗忖:莫非戴笠已发现了我的意图,要不然他出国干吗?蒋介石越想越不对劲,在下一次陈果夫入报时指示道:“不要等马汉三下手,这几天就可向留学生下令。”陈果夫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据内线报告,马汉三比我们还急,如果马上下令的话,可能同步。”蒋介石紧握一下拳头,咬牙道:“这正好。有两伙杀手对他下手,等于上了双层保险,这回戴笠死定了!”陈果夫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蒋介石抑制不住高兴,脸上露出了狞笑,道:“对了,现在情况怎么样了,你上次不是说他已离开北平了吗?”陈果夫道:“是的,我正要向主席报告。”说着,从身上摸出一个小本本,念道,“3月13日,戴笠离开北平去天津,此行他有两大任务:一是整顿特务中利用肃奸进行贪污腐化的现象;二是处理九十四军副军长杨文泉在津纳妾一案。戴笠本拟在3月14日飞青岛与柯克会晤,15日去上海与胡蝶见面,办理胡蝶与潘有声离婚事宜。没想到九十四军军长牟廷芳,天津市市长张廷谔,副市长杜建时为替杨文泉说情,再三殷勤挽留,找了很多漂亮—当然也很年轻的女人陪戴笠,这样就挨到15日。谁知16日杜聿明在北平白塔寺中和医院割肾,所以15日晚戴笠又去了北平,16日又由北平返回天津……”蒋介石摆手道:“这样转来转去我都听糊涂了,你干脆只说他现在在哪里,情况怎么样,我好下令。”陈果夫道:“现在已飞往青岛,情况一切正常,熊冲表现得十分镇静,一点破绽都没有。只是飞机还不是由他正式开,他坐在冯振忠旁边。不过,他可以把冯振忠击昏,然后把飞机开往低空,一头撞在山上或者楼房上,这个不难。”陈果夫边说边把小本本往前翻,不时用手指头蘸口水。蒋介石咳咳两声,表示很不满意,又问道:“还有上次你说马汉三派去的杀手刘玉珠,他的进展如何?”陈果夫翻着本本,道:“我正在找,在这里。”他看了一眼蒋介石,把本子拿稳,“刘玉珠奉马汉三之令于13日夜预先到了青岛。他是军统局华北督导员,他利用这个身份与青岛机场的航空检查员混得很熟。”蒋介石啧啧道:“这些人想得可够绝的,真是无孔不入。要是用这种精神效忠我,我们的革命早就成功了。”“还有更绝的呢,”陈果夫道,“刘玉珠带了很多钱,机场检查员、军统青岛办事处的人都被他在一天多时间内就收买了。所以,戴笠的行踪他掌握得一清二楚。主席,您应该知道,戴笠历来就是个行踪十分秘密的人,他的座机的飞行时间和路线都是由自己决定的,每次作出决定之后,一般只通知极少数心腹。并且常常在作出决定后,他又突然改变行动时间和行动路线。”蒋介石有点紧张了,道:“戴笠如此狡猾多变,那刘玉珠如何—万一被识破……”陈果夫道:“刘玉珠自然有的是办法,这年头,钱太神通广大了,他到青岛后不是抛头露面,而是潜入基层,在暗中活动,建立情报网。他手头有大把钞票,还有什么值得发愁的呢?”蒋介石说:“那也是。不过,你知不知道他将采取什么方式?”陈果夫摇头道:“还不大清楚,情况还没反馈回来。不过,刘玉珠已经知道戴笠一行决定于16日上午11时从天津机场起飞,约下午2点到达青岛沧口机场。也就是说,刘玉珠早已等在那里,后面的事不用密探,猜也会猜个八九不离十,到了这一步,他随便买通一个人把定时炸弹安在飞机上就成了。”蒋介石点头,正欲说什么,外面侍卫通报:“军统局代理秘书长毛人凤求见。”蒋介石皱了一下眉头,随口道:“让他进来。”一会儿毛进来,毕恭毕敬道:“报告校长,我刚才接到戴先生电报,说他于今日8时从天津机场起飞去青岛,然后去上海,过几天回渝向您汇报工作。”蒋介石挥手道:“知道了。”毛人凤会意,打个立正道:“校长若没什么吩咐,人凤这就走了。”毛人凤离开后,蒋介石和陈果夫互望着,很久,蒋介石说:“刘玉珠的信息反馈比我们还快一个节拍。”戴笠令龚仙舫给上海李崇诗、重庆毛人凤分别发了电报,于8时许准时登机,飞机冲天而起。两个多小时后,到达青岛,并得到军统青岛办事处主任梁若节等人的迎接。一见面,戴笠劈头问道:“老节,上将等我等急了吧,他现在在何处?”梁若节苦着脸道:“报告戴先生,你若早来两个多钟头,柯克上将刚好在机场。”戴笠脸色霎时沉了下来,骂骂咧咧道:“我本来早两天就来,他妈的出了杨文泉那档子事。接着杜聿明又住院开刀,阴差阳错把主要的事耽搁了,他妈的……”戴笠无限懊悔地在机场踱来踱去,万分焦急。梁若节见状,道:“报告戴先生,请不要焦急,上将是飞往上海,准备由上海乘飞机回国,临走他特意叮嘱我,说他在上海等你。”龚仙舫道:“这不刚好吗?戴先生,瑞华和潘有声也在上海等你嘛。”戴笠这才不再焦急,转身对梁若节道:“我已经很累了,这几天跑来跑去的,今晚要在这里过一夜。我机上有很多重要的东西,今晚你多派些人来彻夜守卫,不许任何人上机!”梁若节答应着,众随从相继下了飞机。这时,卫兵曹纪华走过来问:“报告戴先生,我们的行李和那十箱东西要不要搬下来?”戴笠说:“不搬。我已经吩咐梁主任派人看守。”戴笠坐上了梁若节的车,开出机场。待平稳了,梁若节换了一个坐姿:“报告戴先生,那个由吴泰勋出面保释的汉奸黄顺柏这几天一直在青岛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