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昏暗迷离,她警觉的眸子瞧见拐角的青石板上清晰拉长的人影,身子虽然扑扑腾腾地抗争,语调却低婉酸楚:“谁想你个混蛋了?离开顺德的时候,我早立了誓,这辈子就算是死,也不会回你身边。”他听出她的心口不一,搂她的力道渐渐温柔渐渐回到从前的眷恋多情:“宛静,山庄里的腊梅已经开了,你不是想知道它什么色泽吗?跟我回去。”她不愿再听:“泽霖,别说了。”“我知道你心里有我,无论什么时候都有我。我说过不会辜负你,不会不娶你,不会让你做小妾,我张泽霖一定能做到。”“泽霖,别这样,你娶槿芝的时候就应该明白,我们已经断了,已经结束了,已经没有.......”他突地扳过她肩抵在梁柱,左手死死固定住她脑袋,右手紧紧抱住她腰,浩浩荡荡堵进她后面的话,他不要听不屑听不想她悲观绝望。她灵动的唇齿像只畏畏缩缩按捺不住的鲤鱼,明明经不住他的诱惑,偏偏要去屏住呼吸,极力摆动尾巴躲闪,直到一步步被他的气势汹汹逼退到四面楚歌的绝地,直到她呼吸不过,嘴里的“停”越来越屈服越来越柔软终成了逗人心魄酥软的“嗯”。他欣慰一笑,熟练的手摸索不进她旗袍紧裹的身子,不由暗骂自己几句,索性撩起了她衣襟。许是秋寒甚重,许是裸露的肌肤遭遇到地动天寒,又遭遇他冰凉的突袭,她经受不住,惨烈地叫了一声。以为是动作鲁莽不小心弄伤了她,他微微心慌。而趁着他的心神不宁,她果断地推开他,跌跌撞撞地奔进了茫茫昏黄。望着那蓝如鬼魅的风衣晃动摇曳,晃动着不见踪影,他突然像尊石刻雕像,没了思维一般,傻傻呆呆地迎风伫立着。这一切已完完整整入了偷窥的槿芝的眼。特别是张泽霖迫不及待搂住宛静的一刻,她未来得及紧张的心跳,先是冷不妨挨了一箭,接着那受伤的心脏未来得及自我安慰疗伤,张泽霖强势地去亲吻宛静霸占宛静去撩她的衣裳的一幕又是硬生生射进她眼球,她两眼顿时发黑,呼吸极其不畅,几乎昏厥过去。好在,宛静及时逃离,没有再给她致命的最后打击。她狼狈地从黑暗中淡出身形,踉跄的身影像是被寒风吹得站不稳脚跟东倒西歪。而凉亭里的他全然注意不到她的存在,她的伤心,只是低头关心他凌乱不堪的外衣。她本该跟他大吵大闹,让爹知道他跟宛静偷情知道他有多花心,可不知为何,她像是什么都抓握不住,只能软软地贴着他宽阔的脊背,强忍心酸,痛痛地问他:“你喜欢宛静?”像是早料到她会如此一问,他平淡如常地“嗯”了一声。她喉咙早被那五个字划得伤痕累累,听了他的回答,又像是灌进大口火火的酸甜苦辣:“这世上,你喜欢谁都可以,偏偏她不行,我不准你要她。”他终于转过身拥住了她,死皮赖脸的口吻依旧:“我不过是说喜欢她而已,生气了?”他骗她。张家的下人说他风流成性,怕是一生都改不掉拈花惹草的脾气,可他对宛静分明是另一种非同寻常的态度,这里是冯家,是许昌,不是张家,不是他的顺德,他竟敢胆大妄为跟堂兄拼死争夺一个女人,竟然敢肆无忌惮在这荷花池塘去跟冯家少奶奶*****,他不顾身份不顾处境什么都不顾了,只顾他怀里的那个人是不是余宛静!宛静呢?她为何去了趟顺德死活不愿嫁给谭世棠,为何对足智多谋仪表堂堂的哥哥视而不见不理不睬,又是为何做了冯家少奶奶寻死觅活不愿独活于世?因为,宛静有喜欢的人,而且喜欢的人是他。缩在他怀里,她委屈的眼泪直下,却是说不出一句怪他欺骗的话。断肠日落千山暮(23)沁园,丫环为少奶奶的走开,魂不守舍地盘桓院落,不敢上前扰乱书房里的凝重氛围。“钧少爷,政客们对这次主席欲刺颇有微词。许昌的帮派势力经钧少爷您的整顿,少了太多乌烟瘴气。有人猜测,主席这次遇害,是不是那些心怀不轨的帮派余孽所为,故意挑衅主席威信;也有人推测,杀手是对此次南北统一不满的顺德人,他们不甘统一后处于许昌人之下,所以动了邪念;还有人推测,那杀手不仅知道主席去哪里看戏,而且在警戒防备万无一失的情况下枪杀主席主席,而且顺利逃脱,而且钧少爷您......””刘伯宽觑了沉默半晌的冯梓钧一眼,不敢继续再言。冯梓钧面色沉稳,直道:“我人又偏偏不在许昌,又离主席之位只有一步之遥,所以故意疏于防守,接着演一出贼喊做贼的戏,再诬陷给张泽霖最合适不过。”刘伯宽胆战心惊,听罢躬身唯诺道:“属下失职。”他罢手不想细听:“通告全国,在许昌开往顺德的客船上已查到凶手蛛丝马迹。”凶手逃往顺德?刘伯宽担忧道:“钧少爷,这岂不是正应了舆论揣测?”他冷笑道:“既然大家喜欢看戏喜欢评头论足,那就让他们好好观摩观摩,到底谁才是贼喊作贼?”假作真时真亦假,这幕真真假假辨不清真伪的局越是混乱,越能在混乱中抓住张泽霖的把柄,他倒要看看张泽霖如何处理这烫手的山芋?刘伯宽刚应声离开,他紧绷的神经未稍稍缓和,丫环便神色慌张地敲门进来说:“少奶奶醒了!”他起身正欲探望,却又听到恍若雷击的一句:“少奶奶方才被小姐强拉去喝酒聊天。”张泽霖?他心绪顿乱,实不想把她与张泽霖联系起来,可潜意识里总有意无意地提醒他,无处不在的张泽霖分明咄咄逼人,分明要与她继续纠缠不清,分明是得不到她不肯罢休。宛静踏踏的高跟鞋歪歪斜斜从荷花池塘跑回来。那头发紊乱衣冠不整,那只顾低头狼狈的逃离,仿佛是躲避恶魔追赶,迎面撞进冯梓钧怀里,她吓得哆嗦,霎时惊恐万分,定睛瞧见是他,睁大的瞳孔方安心萎缩成凄凄泣泣的可怜,依着他宽大的肩膀,嘟囔怪他:“你怎么才回来?”她左高右低不齐的贴身旗袍,她左侧敞开的两颗衣服纽扣,她隐隐可见潜藏在内的黑色蕾丝花边内衣,路灯的万道光芒宛若一把把钢针硬生生刺进了他的眼睛。张泽霖对她做了什么?他眉宇褶皱成“川”,低头瞧见她两鬓丝发散落,颈脖白皙中斑斑红色,再也抑制不了的怒火瞬间如万马奔腾般呼呼而出。似乎觉察出他颤抖的身子失了冷静,她紧抱着他:“梓钧,我没事,我只是有点想你。”不管她和张泽霖之间有什么恩怨情仇,现在的她只是他的妻子是他的女人,他怎么能容忍张泽霖如此待她?他温柔推开她,她嗓音痛得嘶哑却死死拽住他衣襟:“不要,是我的错。这里是冯家,你千万不要莽撞,惊了奶奶,惊了冯家上上下下的人。”他苦痛的眸子忍无可忍:“宛静!”她震荡激动的脑袋晕得不知所向,瘫倒在他臂弯里,喃喃求他:“不要,我真的没事。”那声音如若退却的浪潮,渐弱渐衰,渐无声息。温馨红色铺成的新房,崭新依旧。冯梓钧轻放下怀中人,遮掩好被褥,而她微眯的眸子又是惊乱的一阵惶惶不安,他不由小声安慰她:“别怕,我在这里。”她喘了口松懈之气,终安心闭上眼睛。槿芝听闻堂兄回来便来了沁园,进门便瞧见亮堂的卧房里堂兄没了往日冷漠风范,魂不守舍地坐在床榻,怔怔凝望着床上熟睡的女人。想起方才的余宛静明明一幅活灵活现跟她丈夫不避讳地挑逗*****,被她丈夫吻后几分钟不见竟变成了失魂落魄的模样,一股或许恼怒或许嫉妒或许气愤的怨气不由脱口而出:“哥,我想跟你谈谈。”他对她的出现置若罔闻,没心思搭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哥,你知不知道刚才发生过什么?”槿芝喋喋不休,俨然不甘。......小姐进了园子非要闯进屋子唤醒少奶奶,奴婢拦不住。后来少奶奶被恼醒了,说,怕少爷您担心,要等您回来,可始终拗不过小姐的脾气,被小姐强拉去喝酒。”......他果断拒绝:“我不想知道。”“不想知道?”见他态度恶劣,槿芝心里填堵,劝慰他堤防余宛静的话一时间走了原样:“那请你管好自己的女人,最好别让她四处乱逛,免得趁你不注意去勾搭别人的丈夫。”宛静是被她拉过去发生这种事的,她竟然还大呼小叫过来责问他?他冷冷回道:“你给我出去,以后不准踏进沁园一步。”料想不到堂兄会说出这话来,槿芝的火气不禁又添加了三分焦炭:“赶我出去?我不过是来好意提醒你,你迷恋的这个女人心里没你而已,你发什么脾气?”这极力掩饰的伤疤不经意间被人点破搓破,被人随意揭开肆意嘲笑,那干结的伤口仿佛再次活活撕裂了般,汩汩鲜血直往外流。他立眉瞪目,熊熊烈火霎那间燎燃了整个心扉,却又忽地被手心一丝冰凉瞬间冻结了住。她显然被激烈的争吵闹醒了,又碍着槿芝在场不想拆对方的台面,只能来来回回在他掌心反复地写着“不”字,而他只好隐忍怒气,淡漠回道:“我早知道她心里没我,早知道她有喜欢的人,我不介意,也请你以后别来好意提醒我。”槿芝听罢不屑地“哼”了一声,气气地拂袖而去。而她睁开双眼瞧他满面疲惫痛心疾首,忧伤的眼神伤痕累累,支撑起身子偎在他怀里跟他道歉:“对不起!”而他如受伤的猛兽带着最后一丝喘息力气陡然凑近她的嘴角。她温顺极了,舌头像治疗心伤的良药,随便的迎合总能慰藉他每一处伤痕。他宛若贪恋红尘的敲钟和尚,即便能铭记全部的清规戒律,也戒不掉每日对她的相思相情。断肠日落千山暮(24)冯梓钧派人购置宅子准备搬离冯家大院的消息不胫而走。翌日清晨,老太太便跺着拐杖,心急火燎地被姨娘们搀扶进沁园。许是孙女出嫁,孙媳离家,这阵子又深秋花谢,候鸟远飞,后院的寂寥给了白发苍苍的老人太多沉静,她精神大不如从前,虽然笑容犹在,却少了豪迈之气,虽然能四下走动,却步履艰难,坐卧不宁,先唠叨这段日子见不到她对她甚是牵挂想念,又问她姨妈家人的近况,最后笑容可掬地探询她:“是在冯家哪里不习惯,还是厌烦冯家规矩,还是讨厌跟我们老太婆相处?”解释的话无从出口,宛静低垂眸子、无所适从的模样很是委屈:“与奶奶无关,是梓钧的决定,我亦劝阻不了。”提及冯梓钧,老太太顿时哑口无语,孙子的倔强脾气,她早已领教,怕是任谁说一千句道一万句都改变不了他的初衷。她携过宛静的手抚了又抚,眶子里泪光纵横,乞求的口吻发出的倒是威胁言论:“你告诉他,若是他非要一意孤行,我即使拼了这把老骨头,也不准你们离开冯家半步。”惹恼了老太太,宛静自然欠身连连陪不是,孝顺的话恭敬的话说了大通,最后信誓旦旦地许诺,她决不会搬出冯家,即便梓钧独持偏见,她也不会听从。听了这话,老太太终于笑逐颜开,心满意足地凯旋而归。然而这方送走了高高在上的太上老君,那厢未有片刻停歇又迎来了气焰嚣张的千金之躯。槿芝客厅外跟丫环喧嚣叫嚷着把她揪出来的时候,宛静正品着江南第一阵春雨后新采摘的龙井,翠绿的色泽倒映着她眸子里的秋波,似乎微微灵动已尽显万般自若的轻笑,待那长驱直入的皮靴跨进画栋雕檐的门庭,那姣妍的直眉立目见了她沉默温柔的大惊小怪后瞬间又化为似笑非笑似亲非亲的做作声:“呦!这不是嫂子吗?”她优雅大方起身迎接,笑如春山地吩咐丫环再沏壶上好的碧螺春,随后才对来人谈笑道:“槿芝你开得是哪门子玩笑?难道沁园里除了我,还会有另外的女人?你不是不知道你哥的脾气,他这辈子除了我,不会对其他女人令眼相看!”宛静深知槿芝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性子,从故意试探她与泽霖的关系开始,她便知道以后的狂风暴雨不是她想不招惹便能躲过的。果然,她听到了假意客套里透出的尖酸刻薄:“噢?难道嫂子没有听说前段时间我哥调戏泽霖私人秘书的事吗?我当时真担着心,生怕他固执己见,非娶了泽霖的秘书当小妾。”虽然心底早把羞辱无耻倔强冷静混为一团,可那一声声“泽霖”仍像神出鬼没的蚂蚁喜欢有意无意地去撕咬她的心扉。她扑哧一声笑了,比秋月笑得妩媚:“亏你还是梓钧的妹妹,那么清楚他的为人,怎会相信这种胡说八道的小报消息?再而言之,梓钧那么聪明,若要调戏女人,怎会蠢到去碰你丈夫的秘书闹出是非,你说,对不对?”槿芝辩不过她,顿时杏眼羞怒,面色骤变,上下两片薄唇翻云覆雨中终说了句诚心的实话:“余宛静,我当你是我姐姐才来好心告诫你,你已经是冯家的人,是我哥的女人,希望你能恪守嫂子的本分,安安心心给冯家传种接代。不要搞什么小把戏,离间我哥跟整个冯家。”又是为冯梓钧搬离大院的事情而来,她笑了笑:“怎么了?槿芝,大清早到沁园生我的闷气,难道我做了什么不该的事……”“余宛静,你少给我装蒜,”槿芝桃色面颊霎那间粉白如蜡,淋漓的音色更是震飞了竹叶枝头鸣叫的麻雀:“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成婚的那天,你故意坠江,故意把我丈夫留住不放。你心里恨我,恨我把你骗进冯家,恨我在你的交杯酒里下药,恨我抢走你喜欢的人,所以你存心报复,一边把我哥哄得心慌意乱,一边又花言巧语迷惑我丈夫,引他们两个人争斗。你余宛静别得意太早,我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原来是她,是她在酒里下了迷药,然后让她在磅礴大雨的夜晚为自己一生的绝望,流了一夜的泪。她笑了,两瓣柳叶翘眉弯弯楚楚,满是晶晶闪闪的炙热,可她睁大的眶子翩翩竭力去承受竭力去吞咽,笑得更加妖娆:“我没必要去哄谁,也没必要去迷惑谁。不是我嫁给你哥,便注定做你们冯家的媳妇,注定要为你们冯家生儿育女。我不姓冯,我永远姓余。我跟张泽霖之间的事跟你没有一点关系,我喜欢谁是我的自由,我想怎么做也是我的自由。你这番话该是对你丈夫讲讲,我想他比较喜欢听。”“你?”槿芝气得语塞,撩起紫檀木案几上的茶杯砸在大理石地板,淡雅的青色如泼出的油墨在洁白之地画了一幅绝妙山水。既然互相撕破了脸面,她亦没必要再假装:“这里是沁园,不是你的惊涛晓筑,你的大小姐脾气犯不着在我这里使。”槿芝羞怒相激,巴掌不闻不问地扇了过来。宛静明明能躲过那一掌,却是硬生生地受了。那刚毅震惊的影子不早不晚出现在古色古香的门前,完整地看了场她如果被冯家人欺负的好戏。她撇过白皙脸阔,独独显出煞白是如何一点一滴浸入暗的殷红,显出她的眼帘她的嘴角是如何忍受不能出口的疼痛。当她的脆弱被他结识的臂膀一揽,她听到了他的怒吼咆哮:“你给我滚!”听到了跺脚的哭泣,也听到了他柔声的慰藉:“宛静,对不起,我错了!”是的,她本不愿回冯家的,是为了他,全是因为他,她才会被无理取闹的槿芝无怨言地欺负而默不做声。断肠日落千山暮(25)待面颊的猩红潮涌渐渐冷却,宛静幽幽道:“不要枉费心机为我寻宅子了,我答应了奶奶,不搬出冯家。”他知她通晓情理,定会应承长辈的要求,可方才槿芝闯进沁园出手伤她的一幕确实让他无法不去痛心,他温情地揽过她暖着她,柔声说:“我说过不会再委屈你半分的。”她转过身眨了眨狡诘的眼睛,说:“奶奶说,万事都有解决的法子。我想过了,明天,我该回定州住段日子。”断然想不到聚首不过短短几天,她又要选择离他而去,他神色紧张:“宛静?!”她素净的面容勉强一笑,劝慰他:“槿芝的眼里柔不进一粒沙子,她已是见不得我,把我当做头号仇敌,我待在这里不仅碍了她的眼,也闹得你们兄妹不合。若是事情宣扬开了,冯家上下无人不知,街头小巷无人不谈,那时,你要应付的就何止是冯家,何止是许昌!”她越是通情达理,他越是惶惶不安:“刘伯宽已经在城西找了栋两层.......”她葱葱玉指匆忙捂住他出口的话,无奈的眸子似乎亦是舍不得他:“奶奶年纪大了,会受不了这种刺激。我回定州其实再好不过。”听罢她的善解人意,他下颚不由紧贴住她的脑袋,恋恋不舍,竭力挽留:“再给我一天时间,我会找到妥善解决的办法。”她明知此事被自己算计得无路可退,仍是乖乖点头,“嗯”了一声。她不是要伤了冯梓钧与家人的一团和气六亲冰炭,亦不是要闹得冯家鸡犬不宁争吵不断,她不过想彻彻底底带走一个人,可以与张泽霖一争高下的人,然后远赴南洋,隐居世外,不管后半生是不幸也好,是万幸也罢,她不想他因想握的江山,因握不稳的江山,整日愁心,整夜惆怅,她更不想听到两岸呼啸的马蹄声踏破枝江,血染枝江。冯梓钧口中的办法不过是训斥了槿芝一通,希望她不要再无缘无故折腾出其他事端,他不想深究过去发生过何事,现在的宛静心里有他,他很是自足。另外倒提醒她,小心管好自己的丈夫才是重点。槿芝怎会不晓得张泽霖的心态?把新婚发生之事宛静坠江之事私人秘书之事泽霖抛下她单独回沽塘之事,用“泽霖喜欢余宛静”来穿针引线,所有的事情便一目了然。顺德的很多日夜,他没有饮酒作乐没有花天酒地,却置她不顾置她不理,她以为是军务繁忙事务紧急,直至偷听到他那番豪言壮语的情话,她才明白,他是把全部真心给了一个人,他嘲笑她调戏她冷淡她,甚至她意念中的宠爱也不过是他的逢场作戏。也许那场偶然初遇,这场美满婚姻,都是他的预谋,他跟余宛静一样恨着,恨她哥娶了余宛静,恨她作弄了余宛静,恨冯家抢了他喜欢的人。她害怕了,怕泽霖终有一天抛下她遗弃她,怕泽霖跟堂哥自相残杀斗得你死我活只为了争一个单纯看热闹的女人。是的,罪魁祸首是余宛静,只要堂哥对她死心,只要余宛静消失于世,就不会发生她不愿看到的人间悲剧。所以她先是假意应承了堂哥的话,晚间光景又吩咐下人做了满桌筵席,然后去了沁园。宛静听罢冯梓钧的安慰,只是淡然一笑,从槿芝费尽心机把她弄进冯家这件事便能瞧得出来,她怎会轻易服输,善罢甘休?果不其然,对方现在又抽了他外出办公的空档来了园子。她裹了件绸缎料子睡衣,佯装午后苏醒,老老实实端坐梳妆台前,对镜整理慵懒,瞧见镜子里百媚生笑的外人,不由面露不悦。“姐姐!”槿芝甜甜唤了一声。她低头郁闷:“我哪里是你的姐姐?不过是被你扇过一巴掌的人。”槿芝呢喃地笑了笑,姗姗过来,摇晃她的胳膊,娇道:“还生我的气?全是我的错,全怪我不好,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当我嘴巴犯贱,当我人没素质,当我上辈子被疯狗咬过,当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