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九霄制止道:“且慢!以剑换城是我皇帝答应了的,王爷抗旨不遵,岂不令宋朝君臣耻笑?这有失我大金国体!”粘罕怒气冲冲道:“不见圣旨,决不割城!”盖九霄也把脸一沉道:“皇帝陛下令我传口旨给你,如有差错,我盖九霄担当,与王爷无关!”粘罕道:“既然如此,总管写据,本王用印。”盖九霄写罢字据,粘罕用上大印。韩世忠接过割城字据一看,满心欢喜。交割的五城是河南和安徽、湖北交界的信阳、武胜关、新县、固始,淮滨。韩世忠从岳霆手中接过湛芦剑交给粘罕,粘罕把湛芦剑转递给盖九霄。校军场交剑割城后,韩世忠回到驿馆。岳霆立刻催行道:“韩伯父,我们应立即启程,以防夜长梦多。”韩世忠带领岳霆和刘中军及二十名亲兵动身离开汴梁。日落西山,已离开汴梁四十多里了。前面是一片树林,岳霆忽然跑到一棵大树下盘膝而坐。韩世忠面现惊慌之色,急忙来到岳霆面前问道:“贤侄,你这是……”岳霆强忍疼痛道:“盖贼是武林中第一高手,和我对掌之时,他使的是平生绝招‘寒冰碎胆掌’。我以师傅传授的‘通天八卦掌’相迎,但因火候不够,我难与他抗衡。当时引气归元,这口血未吐出来。如我当场吐血,必然昏迷,不但湛芦剑易主,恐怕五城也难得。所以回到驿馆后,我催伯父急行。”说罢,口血飞溅,昏迷过去。韩肚忠和中军等人热泪盈眶。韩世忠说道:“岳家父子背屈含冤,岳霆不记私仇,尚为收复五城宁愿献身,真是可敬!可爱!”韩世忠刚想派人把岳霆扶上马背,只听一人狂笑道:“韩大人,你们可以先行,岳霆是走不了啦!”韩世忠回头一看,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大怒道:“盖九霄!你想把岳霆怎样?本帅和你拼啦!”刘中军和二十名亲兵,立刻拔刀在手,怒目而视。盖九霄冷笑道:“就凭你们几个人想救走岳霆吗?他被我的‘寒冰碎胆掌’所伤,只有我能救活他,韩大人,三个月后,我一定还你个活岳霆就是了。如若失言,叫我盖九霄不得善终!”韩世忠暗忖:岳霆现身受重伤,我既不能救他,也不能治他,盖九霄已发誓不伤害岳霆,倒不如叫他在金邦呆三个月。若不这样,不但我等难活,五城也落空了。于是把心一横道:“总管,我相信你!韩某三月后来接岳霆,如无岳霆,一切后果由金国承担!”盖九霄道:“那个自然。”只听呼哨声起,四外埋伏的金兵高举灯笼火把,照得大地如白昼一般。有一乘八人抬的轿把岳霆抬走了。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岳霆睁开双目,见自己躺在一架楠木床上。红缎子的慢帐,赤金钩高挑,杭绣苏绸被褥,堆放整齐;白绸子吊的天棚,四白落地的墙上挂着名人字画,家具摆设古雅整洁。东山墙的梳妆台上,除了摆设一些女儿家化妆用的香粉、胭脂外,有一只鹤形香炉,炉中之香散发着沁人肺腑的醇厚麝香味。地上站着两名身着金国服装的少女,年纪约十五六岁,一个在门侧,一个在床前站着。两位少女一见岳霆睁眼,立即喜出望外,床侧站立的少女急忙献上一杯香茶。岳霆此时正觉口渴,接茶在手,一饮而尽。少女又为他斟上一杯,岳霆接茶问道:“此系何处?”“王府。”少女答道。“什么王府?”“汴梁城金国大太子府。”岳霆已知身入虎穴了。他回想自己在树林旁吐血昏迷了,怎么被抓到这里了呢?韩伯父是不是也被金兵抓了?还是杀了?转念又想,两国相争,不斩来使,韩伯父是奉宋朝皇帝之命以使臣身份来金国的,他们不可能杀韩伯父。可韩伯父为什么不救我呢?千头万绪,一时也理不出个头绪来。就在这时,听门侧少女轻声道:“公主到。”门帘启处,从外面进来四个红衣少女分列左右,紧跟着进来一位身着绿装、大红斗篷、面如桃花、体似仙子的少女。这少女频步走向床边。岳霆一看,顿时惊诧得目瞪口呆了,脱口而出:“夺命竹刀杨虹?!”杨虹抿嘴一乐道:“你没想到是我吧?”“你……”杨虹一摆手,丫环们都退了出去。杨虹坐在岳霆床边。岳霆翻身欲起,怎奈浑身无力,挺了几挺,看看四肢已不听自己使唤了,口打咳声道:“你们给我吃了散功散!”“用不着散功散,你只中了我师父的‘寒冰碎胆掌’,在没好以前就是这样。”“你们是不是杀了韩世忠?”“谁说的?”“我的猜测。”“韩世忠是宋朝派来的使臣,金国怎会杀他呢?”“说得好听!难道刺客不是你们派的?”“你想想,金国能在自己管辖的地盘派人杀宋朝的使臣吗?”“那你说是谁派的?”“宋朝丞相秦桧。”岳霆沉思半晌,自言自语道:“难道我猜错啦?”杨虹杏眼一瞟道:“你猜错的事多着呢。”“湛芦剑已到你们手,留我还有何用?”“叫你投降。”“我要是不答应呢?”“那就叫你活也活不好,死也死不了,永远是这个样子。”“这是你姓杨的主意?”“不论什么事,你准会猜错。”“不是你?”“当然不是。”“是你师父盖九霄?”“可以这么说,不过他也得禀明皇上。”“烦你告诉他,我岳家父子只有掉头将军,没有投降将军!”“你难道不顾自己性命啦?”岳霆威严地喊道:“叛国投敌,认贼作父,生不如死!”杨虹红着脸说:“我知道你在骂我,是我师父让我来劝你投降的,你何必跟我生这么大的气呢?这事不说了,我求你一件事,你可能办到吗?”“你不用花言巧语!我岳霆已完全认清你的本来面目了!”“什么面目?”“金国皇帝的子女儿,又是金国总管的养女和徒弟,难道我说得不对吗?”“也许你说得对。不过我是说,求你办……”“别说啦!你无论求我办什么事,我都不会答应!”“我要是强迫你答应呢?”“除非你置我于死地!”说完闭上眼睛,不理睬杨虹了,沉默多时,听见轻微的抽泣声渐渐远去,而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却由远而近。岳霆慢慢睁开眼睛,突然大喜欲狂,喊道:“大哥!大哥!快来救我!”走到床前的两个人原来是雷鸣远和殿光天。从雷电二侠在生死门前失踪以后,岳霆朝思暮想,今天能在这里与二位哥哥相见,真是喜出望外,两行激动的热泪顿时夺眶而出。可看看两位哥哥的面孔,却是冰雪般的冷酷,僵尸般的恐怖。雷鸣远阴沉着脸说。“老三,不是我们哥俩不讲义气,可你对老四那态度……唉!念你我结拜一回,我们哥俩从总管盖爷那里盗来了解药,又从老四那里盗来了阴阳珠,一是为治你受伤的身体,二是可敌对北宫月和冷天星。”岳霆悲痛万状道:“大哥!二哥!你们难道投降了金国?”雷妖大怒道:“奶奶个熊!今天是我们两个来救你,不是听你审问的!老二,咱俩订了什么规矩?”殿光大道:“只要姓岳的问这问那,你我二人就嚼舌自尽。”“对!我喊一二,咱俩一块儿嚼!”岳霆知道他俩什么都能干得出来,大喊着:“二位兄长!叫小弟怎么做,我就怎么做,绝不再问长问短就是了!”雷鸣远看着殿光天,会意地笑了,又说:“岳霆,这是二十一包药,每天吃三包,一次一包,到时自有人侍候你。这颗珠子你还扔不扔啦?”“二位兄长送给小弟的,我怎能扔呢?”“到时候我们哥俩还得从你手中要回这宝珠,如果丢了,我们就嚼舌而死。”“二位兄长放心吧。”“姓岳的,你知道盖总管为什么不杀你?”“小弟不知。”“他想要你这把宝伞,因为伞里有武功的秘诀。另外他想从你嘴里得知谷凤春和呼延三绝的住处,他好去杀他们。伞你可要好好保存,千万可别让那……盖总管得去呀!”忽听外边呼哨声起,二人急忙飞身而去。从这以后好几天,岳霆也没看见二位兄长和杨虹的面。七天过去,岳霆已完全康复。在一个阴雨连绵的夜晚,远处的更房敲响了三梆铜锣,忽见后窗户外现出一个人影。只听那人低声道:“你还不走吗?”说完,人影不见了。岳霆听出是雷鸣远的声音,急忙收拾好东西,打开后窗,飞身而出。然后急匆匆离开汴梁,往东北方向走去。雨过天晴,天已交正午。岳霆来到商丘城,他找一家客栈休息、吃饭。天交傍晚时出了商丘东门,直奔一片树林而来。待他走近树林时,见从林中走出一位武生。借月光看此人,是羽衣星冠,面白如玉,两道利剑般眉毛,一双明月般眼睛,鼻直口方,大耳有轮。此人身材修长,态度文雅,笑容可掬地来到岳霆面前,抱腕当胸道:“来的可是岳霆?”岳霆十分谨慎,问道:“你找他有事?”“我要告诉他一件机密大事。”“请讲。”“不见岳霆,决不能说!”“在下就是岳霆。”武生上下打量了一下岳霆,一字一句道:“聪明人也会做出糊涂事!”岳霆不以为然地说:“难得糊涂嘛!”“此言差矣!你扮作韩大人中军要去金邦,把宝伞和匕首藏在这树林的古墓之中,待事毕后来取。可你怎能料到,你的敌人千方百计要得到宝伞,因而留你一条性命,巧施欲擒故纵之计。你前边走,他们后面跟,试问这铁伞眼下还能归你吗?”岳霆一听此言,顿时鼻尖鬓角沁出冷汗,心中暗想:我藏的东西,这人怎么会知道得如此详细?他是敌是友还难分辨,我切不可粗心大意。于是稳定了一下情绪,悠然地说:“仁兄,你怎么知道如此详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岳霆紧逼一步道:“你说,谁是我的敌人?”“难道能是我吗?”岳霆试探道:“身居番地,谁能说你是好人?”“你现在不也是身居番地吗?再说,汴京乃我故乡,还我河山之心,炎黄子孙皆有!”岳霆倒退了两步,看此人虽只有二十几岁,却显得过于持重老成。不俗的谈吐,似有满腹经纶;矜荡的举止,好像目中无人。再一细看,腰间掖一把木剑,剑长有二尺,宽有三寸,并无剑鞘。岳霆脱口而出:“你是木剑先生?”“你看我有那个资格吗?”“你如不是木剑先生,为什么你带一把木剑?”“因为木剑也可杀人!”岳霆笑着点头道:“应当弄一剑鞘。”“杀人的是剑而不是鞘!”岳霆口气缓和道:“仁兄贵姓大名?”“流落江湖,顽世不恭,不敢言姓!”猛然传来一阵枭鸣般的笑声。笑声起处,慢步走来猴面老者,后随长臂骷髅冷天星、飞刀剑客南宫玄、收生姥姥北宫月和千手猿猴孙进。猴面老者盖九霄身背湛芦剑,走到岳霆和武生面前,嘿嘿冷笑几声道:“今日幸会!既有铁伞传人岳霆,又有木剑疯僧的传人。这叫一网打尽!岳霆!把伞交出来!”那武生斜视了一下岳霆道:“仁兄,怎么样?今后可不要把朋友看成敌人,你真正的敌人是他而不是我!”盖九霄来一招“苍鹰搏兔”,口中大喊:“我连你也拿回去!”他脚刚刚落地,突觉眼前一黑,喊一声:“不好!”急转回身,背上的湛芦剑已落入那武生手中——第16回 冯乳母舍命解旧怨 梅五朵悔罪杀亲夫收生姥姥一看盖九霄要动手,为显示自己的威力,立刻移身向前,她摆动五形轮,含沙射影之毒生烟吐雾。不料是投鼠忌器,含沙射影之毒盖九霄也无法招架,他只觉眼前一黑,脑袋顿觉昏昏沉沉。于此同时,岳霆怕木剑先生受毒,飞身纵到木剑先生前面。木剑先生趁盖九霄迷离之时,施展师门绝技“陀螺九转”,来到盖九霄身后,一伸手将湛芦剑夺到手中。见岳霆和木剑先生若无其事,反而伤害了自己人,收生姥姥背起盖九霄在前,长臂骷髅在后,两人撒丫子跑了。待敌人逃后,木剑先生拱手道:“岳仁兄,还不快去找出铁伞和匕首去见韩大人吗?”“韩大人现在哪里?”“据我所知,韩大人为了等你,仍然住在商丘驿站。”岳霆刚想起身,忽又停住脚步道:“仁兄,今日一别,不知何时相见?”言语之中充满留恋之意。木剑先生慨然叹道:“与君相遇,实乃恨相见之晚矣!怎奈弟有要事缠身,不便久留。天若有眼,后会有期吧!”语言未尽,双手递过湛芦剑道:“此剑乃令尊大人生前之物,物归原主,合情合理。请笑纳!”岳霆连连摆手道:“仁兄,说的哪里话。此剑虽是先父生前佩带,‘风波’起后,已为国家所有。我朝以此剑换回五城,剑已归金国,仁兄从金国人手中得回,理应佩带此剑,小弟绝无垂涎、忌妒之心。”木剑先生颔首道:“此剑暂存小弟手中,待给岳帅昭雪之后,弟必令此剑与忠臣之骨合葬也!”岳霆听到此处感激万分,泪如雨下,连连说:“兄乃义士也!兄乃义士也!”木剑先生道:“岳大侠过奖了。你我临别之前,弟有不知进退之言,不知兄愿听否?”“岳霆谨聆教诲!”“杨虹遭遇实为曲折,但其用心可谓精细。吾兄日后相遇,万勿一味刁难,凡事应三思而行!”听此言,岳霆突然想到身上所带的阴阳珠,不觉面红耳赤,羞愧地说:“小弟遵命。”“雷电二侠是热血男儿,此番行动必有他人主谋,今后相遇,望你见机行事。”“小弟记下了。”“渴饮匈奴血,清除君侧奸;踏破幽燕地,还我旧山河。”随着激昂的吟哦,木剑先生身披晚霞,消失在苍茫的群山之中。岳霆望着木剑先生远去的身影,不禁感慨万分,长吁道:“伟大的抱负,开阔的胸怀,我岳霆望尘莫及!”岳霆在树林深处的一座古墓中取出暗藏的衣、帽、匕首和伞。他把中军衣脱掉,换上自己原来的衣服,插好匕首,背好伞,奔商丘驿站而来。亲兵报告韩世忠,说:“外面岳霆求见。”韩世忠十分高兴,忙命中军请岳霆进来。岳霆见到韩世忠以后,才知道韩世忠一个月来一直在商丘等他。岳霆关切地问道:“伯父,五城如何?”“早已交割完毕,我朝已派去官员。本帅因等你的消息,才等到现在,不然我早已回朝去了。”“既然如此,小侄不敢再耽误伯父的归期了。小侄也要告辞了。”韩世忠关心地嘱咐道:“贤侄,秦桧、万俟(占内)知你杀了罗汝楫,对你更加仇恨,四处缉拿于你,望你多加防备。”“谢谢伯父的关照,我不除掉二贼死不瞑目。我有一事不明,愿在伯父面前请教。”“只管明说,何言请教?”“伯父乃宋朝勇将,何不上本伐金?”韩世忠长叹道:“当初金兵犯界之时,李纲、宗泽、张昕、岳帅和我皆为主战派,那时都无济于事,何况如今只有一人耳!”岳霆面沉似水,愤愤不平道:“昏君只听奸相秦桧一人之言,难道我朝就无一人敢动本参奏奸相吗?”“虽然人人皆知奸相卖国,但证据不足。若有人能得到秦桧和金邦私人的来往密信,本帅愿舍前程不要,也要参他!贤侄不妨随本帅回京,凭贤侄的一身武功,若遇良机,或许还可有所得。但你千万记住愚伯的一句话,刺杀秦桧、万俟(占内)是下策,得到证据参倒他们,才是上策。”岳霆心中十分不快,问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为何却是下策?”“贤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以匹夫之勇去刺杀秦贼、万俟(占内),那么岳帅的沉冤就永世不得昭雪了,丢失的国土也无期收复。”“能有那么严重吗?”“贤侄,你杀掉一个罗汝楫,还不是遭到各处逮捕,而罗汝楫又得到死后追封。”岳霆也觉伯父说得有理,但又感有些失望,于是说:“奸相的密信必然藏在绝密之处,外人欲得恐怕遥遥无期。”“贤侄不必灰心,这叫尽人事而听天命,如果真像贤侄说的那样,日久得不到奸相的反书,到时再设良谋也不算迟。”“小侄听人传说,奸相秦桧己得瘩背疮,恐其狗命不长。如令其自然死去,小侄将抱恨终身!”韩世忠沉思良久,又说:“贤侄,随我回京再作安排吧。”“小侄不忍牵连伯父,”岳霆道,“我们还是各行其事吧!咱们临安再会!”岳霆告辞韩世忠,奔临安而去。临安乃南宋帝都,楼台高耸,人烟稠密,官衙林立,商贾繁华。岳霆在西湖街找了一家“三义”客店住下,他接连三天并未出门,在店内调气休息。店小二进来禀道:“客官,司空大人来访。”岳霆起身道:“有请。”司空略缓步进屋,面带微笑道:“岳大侠来到帝都,为何不一览帝都风貌,而深居简出呢?”岳霆大笑道:“本意是出去拜访各位大人,不知府地所在,店中等候不也一样吗?”“今夜三更,我司空略约你在虎跑泉比剑,不知可肯赏光?”“大人既肯赏脸,岳某敢不从命?”“一言为定!”“决不爽约!”仲秋月圆,金风飒飒,湖波鳞鳞。二更刚过,岳霆来在虎跑泉,靖远侯、追魂剑司空略已在此地等候着了。岳霆瞳孔缩小,四外搜索了一遍,笑道:“司空大人的手下何必隐于四外?命他们出来和岳霆一见有何不可?”微风倏起,黑影翩翩,从四外跳出八个人来:是一缺道长万俟嵩、奇剑飞仙高风、飞刀剑客南宫玄、收生姥姥北宫月、鹤顶朱红傅清波、长臂骷髅冷天星、幻影嫦娥周黛、西天鬼王鲍不肖。八个人按八卦各站其位。司空略阴沉沉地说:“今天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投降,既往不咎!”“你看我会投降吗?”“大势所趋,你不投降就死路一条!”刀光、剑影、掌式、腿风,从四面八方向岳霆排山倒海般袭来。岳霆以“铁伞流云”、“鬼影附形”铁伞门绝技,周旋在九人之中。书中交待,北宫月在商丘树林内施“含沙射影”之毒误伤了盖九霄后,回到商丘县衙,北月宫夫妻以解药救了盖九霄。盖九霄醒后对北宫月好一顿臭骂,然后命其夫妇二人返回临安,通知一缺道长万俟嵩和司空略,要他们一定除掉岳霆,取回宝伞。盖九霄自己到中原,去追查木剑先生找回湛芦剑。今天在虎跑泉下,司空略虽然想以多取胜,但一时半晌还战不败岳霆。三百手过后,岳霆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了。正在这危急关头,随一声“这儿人多,有算卦的没有”一句问话,丐帮帮主闭目不管天下事叶无光欺身而入。他的三才伏虎棍来一招“枯树盘根”,打开了南宫玄和北宫月,混元金刚指点在西天鬼王鲍不肖和幻影嫦娥周黛的笑腰穴上。二人连蹦带跳、连喊带笑起来。八卦阵式立刻崩溃。一缺道长嘭嘭两脚,把西天鬼王和周黛踢出圈外,并吩咐道:“司空略和高风捉拿岳霆,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我们几人捉拿叶无光!”这时,虎跑泉一侧的石壁上滑下一个人来,好像开玩笑一样说道:“月朗风清,不观景赏月,却在这里陷害好人!有姑娘在此,你们休想做好梦!”“虎妞!上!”叶无光喊道。哗的一声脆响,虎鞭已缠住了西天鬼王的脖子,啪嚓一下子摔给了司空略。啪的又一声脆响,虎鞭又缠住了周黛,接着又摔给了万俟嵩。这一整套动作是那样的完美、和谐。司空略被这一切弄得眼花缭乱,精神恍惚。正待他不知所措时,岳霆轻舒猿臂,挟起他往北高峰方向奔去,回身喊道:“二位,挡住他们!”叶无光和虎妞同时喊道:“你只管放心去审讯这小子吧,这儿交给我们啦!”岳霆挟着司空略,来到北高峰西山脚下的一座山神庙内。把司空略放在地上,点住了他的三道大穴,问道:“司空略,你要死还是要活?如果要活,你只要告诉我秦桧和金国的来往书信藏在哪里就行了!”司空略一声不吭。岳霆冷冷地说道:“你在我面前充英雄,我不是看在师祖分上,早已杀你多次了!既然你愿意死,就别怪我心狠了!”伸手又点司空略三处大穴。司空略先前还能顶住,片刻之间,他肌肉抽搐,热汗直流。他颤抖着,口中骂道:“岳霆杂种!给大爷来个痛快!”岳霆又点了他的哑穴。“你如不说出秦桧藏信所在,那我就叫你慢慢死去!”他气愤地说,“你当初踢你师兄下山涧,送你师父打官司,霸占你师妹,你是死有余辜!”司空略这时已面目变形,身体渐缩。高风忽然从外面跑进来,看见岳霆二指按在司空略的眼睛上,于是收住剑式问道:“你打算干什么?”“问他秦桧藏私信的地方!”“这叫强人所难!”“为什么?”“司空略是大内一等侍卫靖远侯,他不经常在丞相府。就算他经常在秦桧府,秦桧通金叛国的书信秘密会告诉他吗?”“看样子,他不知道你知道?”“姓岳的,你别以为我高风怕你!因为咱二人吃过一母之乳,所以我不忍杀你就是了!”岳霆突然站起道:“你真是那个高风?”“我怎能欺骗你?”“有何为证?”“脚上的字迹为证。”二人从腰中掏出蜡稔把火点着。岳霆脱下左脚的鞋袜,高风脱下右脚的鞋袜,二人低头一看,岳霆左脚心上用墨刺一个“波”字,高风右脚心上刺一个“风”字。岳霆悲喜交集,问道:“兄长,我早就怀疑你是叔父高宠之后,但因你在阴阳教当总管,又和我交过手,没有细盘问。兄长你投降了奸相秦桧啦?”“我从小在黑虎岭下被恩师一缺道长抢去,”高风叹道,“学艺十年后又被送到盖九霄那儿学艺五年。虽然有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但我怎忍心杀害自己的恩师呢?”“那么,你今后打算怎么办?”“我是来帮你盗出秦桧和金国来往的书信的。你看如何?”“兄长,真没想到你的天良还未丧……”岳霆话犹未尽,突觉身子一麻,知道受了暗算,惊讶地瞪着高风:“兄长,你这是……”斗室之中点着油灯一盏,岳霆被吊在半空。他全身的血液里如同有数十万只蚂蚁在来回窜动,肌肉在不停地抽搐,双眼在渐渐地外凸。司空略手拿马鞭,恶狠狠地骂:“小畜生,要不是有人要留你活口,侯爷我早就打发你上西天了!嘿嘿!叫你也尝尝在北高峰山神庙整治我的滋味!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岳霆挣扎着,想破口大骂,但已被人家点了哑穴。司空略阴险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用手扳着岳霆的头说:“你小子的血在逆行,筋在抽搐,我向你提出的问题你如不能好好回答,十二个时辰后就让你成为一个废人!你也别想指望有人来救你,这是刑部尚书万俟(占内)府,就是千军万马花上十天半个月功夫,也难找到你!”他倒退几步,来回踱着步,又说:“我一会儿解开你的哑穴,问你一句,你就回答一句;如果你敢违抗,收拾你的手段要比现在还厉害!”司空略解开岳霆的哑穴,问:“你师祖神剑仙刀谷凤春和呼延三绝藏身何处?”岳霆哑口无言。“你伞里藏的那个武功秘籍,用什么法子能取出来?这两个问题只要你答出一个,我就减轻你的痛苦!”岳霆闭上双眼,好像睡着一样。司空略如野兽般怒吼:“你不说?我先挖出你一只眼来!”刚欲伸手,一缺道长进来伸手拦住了司空略,然后说:“侯爷,你不要性急,把他交给毒手女蜗梅五朵去处理,咱们先把丐帮的事解决了再说。”“梅姑娘几时来取人?”“很快就来,咱们走吧。”两个人走出去不大会儿工夫,就听到一串银铃般笑声由远而近。只见四个丫环高举纱灯,后面的梅五朵缓缓走进来了。岳霆看了一眼,又闭上了眼睛。心中暗想:我落在这个女人手里,后果更不堪设想了。梅五朵笑得腰肢乱颤,对丫环们说:“快把我心上人救下来,抬到我的卧室去,叫他享受享受人间的艳福!”岳霆被带到毒手女蜗梅五朵的卧室。在灯下,梅五朵把自己打扮得更妖艳,更妩媚。只见她青丝高挽,珠翠满头,描眉打鬓,满脸脂粉。外衣已经脱掉,只穿一件贴身的上绣鸳鸯戏水的粉红兜肚,浅绿色的中衣,上绣喜鹊闹梅,脚上穿一双上绣蝴蝶花的大红缎子鹿皮底睡鞋。岳霆此时虽然没有蚂蚁在血液中乱窜之感了,但四肢仍然在抽搐,浑身仍然无力。梅五朵一摆手,丫环们退出房去。她坐在床边,扑哧一声笑了:“岳大侠,我真没想到你会落在我手里。他们问你两件事,你却死不开口;我问你,你当然也不会说了。不过我对你实说了吧,我已嫁给被你们打残的那位夏侯清明了!”说此话时,梅五朵又变喜为怒了。岳霆叹了一口气说:“这倒出乎我的意料。”“我为了杀你,给我父母和叔父报仇,只好借助他们的力量。如果我不答应嫁给夏侯清明,他们就不肯帮助我,甚至要把我赶走。”“这样一来,你只好违心地杀我了?”“违心?为什么我违心?你不杀我全家,我会杀你吗?”“你父母死了多少年?”“二十年!”“我今年才二十三岁。”“我父母是因你而死!”“到底是谁杀了你父母?”“我养父和我师父都说是贺长星和疯丐袁明杀的。”“你养父是谁?你师父又是何人?”“我养父是万俟(占内),我师父是万俟嵩。”“既然是这样,我岳霆只好认命啦!”毒手女蜗面现杀机道:“你如果把伞内的藏书交出来,并且告诉我你师祖隐藏的地方,你或许还能活!”“我本不愿死,但到了非死不可的时候想要不死,恐怕也由不得我了!不过,你听我一句话,你杀了我一定会后悔的!”“你是宁愿一死,也不愿说出两个秘密喽?你知道我会怎样收拾你?”“那是你的事情,我无权干涉!”“我梅家被你们害得那么惨,我决不会叫你受一刀之苦的!”“姑娘你打算怎么办?”“我一刀一刀地割你,或一口一口咬死你!”毒手女蜗说着,手一晃,一把匕首已经割下了岳霆腿上的一块肉。岳霆不以为然,笑着说:“姑娘的刀太快,割肉的时候感觉不到痛,最好是用钝刀子割,古语曰:‘钝刀割仇人,方解心头恨。’”“你死到临头还贫嘴!我先把你的舌头割下来,看你还说什么?”她上前就要动手。正在这时门开了,从外面进来两个人,走在前面的是云天道长贺长星,后面跟着一位半老徐娘。梅五朵停了手,面目一沉道:“乳娘,你带贺长星来干什么?他是来陪绑的吗?”乳娘冯氏流着泪说:“孩子,你是吃谁的奶长大的?”“是你老人家把我喂大呀?”梅五朵感到莫名其妙。“我说几句话你肯听吗?”“你说吧,”“杀你父母和叔父的不是贺长星!与岳霆更无关!贺长星和你二叔是师兄弟。因背岳霆到咱家避祸,大内高手追到咱家,才……”“乳娘,到底是谁杀我全家?”“夏侯清明和司空略。”“啊!”梅五朵两眼冒火,“胡说!杀了我全家,还留我活口干什么?”乳娘冯氏泣不成声地说:“他们先放了火,在被疯丐战败后逃跑了。袁明、贺长星,还有云南二侠曹元化和杨再发,保着岳霆也跑了。哪曾想夏侯清明带人又回来了,把梅家也包括我丈夫冯全都杀了。那时你正在我怀中吃奶,当时有个叫展翅神雕云飞的给夏侯清明出了个主意,把咱娘俩留下,说是为将来以毒攻毒用。姑娘,方才贺长星在后花园看见我,说岳霆在你房中,你要杀他,我还不信。现在老身全明白了,这就叫以毒攻毒。”梅五朵退后两步道:“可万俟、万俟(占内)拿我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呀?”“姑娘,他们既然拿你当亲女儿一样看,为什么让你施美女胭粉计,害死张九成张大人的公子张经天呢?又为什么把你这样一个年轻美貌的亲生女儿,给了一个比你大二十四岁的、一身残废的夏侯清明呢?老身早就想和你说实话了,可是一直没机会。你给不给咱梅家报仇,全看你啦!我先去了!”说着,一把匕首插进了自己的胸膛。“乳娘!”梅五朵哭叫着站在那儿发愣。“姑娘,”贺长星上前说,“你如果还不相信,把贫道也杀了吧!”梅五朵一摆手说:“你先藏在床下,我自有道理!”又朝门外喊:“来人!”丫环进屋,一见乳娘死尸在地,吓得连连后退,结结巴巴地问:“夫人,有,有事吗?”“去通报一下,说我请大人有事。”“是。”丫环答应着往外走。“回来!”丫环回身道:“夫人还有什么吩咐?”“屋里的事情不用告诉大人。”“知道了。”丫环说完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夏侯清明进屋一看,一下子愣住了,问:“这是怎么回事?”梅五朵说:“我正在零割岳霆,她来对我说杀我全家的不是岳霆和贺长星。我问她是谁?她说是你,我一气之下把她杀了。她把我拉扯这么大,我也觉得后悔。夫君,你看这事怎么办?”“拉出去埋了就完啦。”“那么,我梅家的人到底是谁杀的呢?”夏侯清明一听此言,浑身一抖,脸色也变了,半晌才说:“事隔多年,还提这些做甚?”“夫君,我嫁给你已半年了。你瞎了一只眼,断了一条胳膊,岁数也比我大得多,可我一点儿也没二。事到如今,你就不能在为妻面前讲出真情吗?”说到这里,梅五朵哽咽着已泣不成声了。夏侯清明一看岳霆大腿上鲜血直流,四肢仍在抽搐,也就不在意了。伸手拉过梅五朵,轻声说:“事隔多年了,我说出来想你也不会再反悔了,你从小也是万俟家养大的呀!”“为妻只问你梅家的人是谁杀的?”“司空略他们干的。”“你怎么知道的?”“我当时也在场。”“你们不是经常说是贺长星和疯丐袁明为了保护岳霆,杀害我全家的吗?”夏侯清明嘻皮笑脸地说:“夫人,那是耍了个嫁祸于人的手段,你可不要介意。”“为什么把我和乳娘留下呢?”夏侯清明上前搂住梅五朵笑着说:“当初杀了你,咱们哪能有今天呢?他们想的是把你培养成人,来一个以毒攻毒。”夏侯清明脸贴近梅五朵要亲热一番,又笑嘻嘻地说:“来吧,别想那……”下面的话没听见,只听见“啊”的一声惨叫,一把带毒的匕首深深地刺入风流羽士、大内锦衣卫二品侍卫夏侯清明的胸膛。梅五朵把匕首从夏侯清明的身上拔下来,反手就要往自己前胸刺下。这时云天道长贺长星已从床下爬了出来,一把扣住毒手女蜗的腕脉,老泪纵横,劝阻道:“贤侄女不可!你的大仇未报,何必轻生?”梅五朵哭倒在贺长星身上:“伯父如此相劝,侄女只有暂时苟活于世了。”然后抬起头来又说:“你赶快把岳霆的穴道解开!给他腿上敷些刀伤药。我到前书房,取岳霆的伞和匕首。回来后我们一起保护岳霆杀出刑部府!”说完转身就往外走。“丫头,你想得倒很容易!我真没料到你会干出杀害亲夫的事情来!”门被踢开,司空略说着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万俟嵩、鲍不肖、南宫玄、北宫月、高风、周黛。“无量天尊!”一缺道长万俟嵩也凑过来日宣道号,接着说:“丫头,念你我师徒一回,你把岳霆杀了,我还可饶你一次。否则,哼哼!可别怪为师的不客气!”梅五朵看到岳霆的伞在万俟嵩手中,又回头看了一眼穴道已解的岳霆,把手中的匕首扔了过去,假意说:“这匕首是你的,还给你!”然后一个“燕子投林”,扑向万俟嵩,同时双手“五毒化血散”撒向司空略和高风。万俟嵩用伞一挡,梅五朵抓住了伞身,大吼着:“给我!”她往怀中使力带伞。万俟嵩的五指也插入梅五朵的小腹。梅五朵如同疯狂的母狮一般,使一招“二龙戏珠”直取万俟嵩的双目。万俟嵩眼看双目要瞎,急忙撒伞,连连后退。铁伞到了梅五朵手中,可她的肠子却被拉出了一节。梅五朵挣扎着,踉踉跄跄来到岳霆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哥哥,我……我知道得……太晚了。你……把伞拿……去吧。我……死后也……也保佑你!”岳霆接伞在手,抱住了梅五朵。想起了木剑先生的诗,他大吼着:“渴饮匈奴血,清除君侧奸;踏破幽燕地,还我旧山河。杀!”宝伞撑开,万道霞光——第17回 铁伞无意救太子 木剑有心斗岳霆随着伞中打出二十六支飞蝗透甲钉后,岳霆回身蹿出门外。云天道长贺长星也紧跟岳霆身后,二人直奔正北,越过花园的月亮门,来到后花园墙下。未等二人站稳脚步,见一缺道长万俟嵩一摆手中长剑,大声喝道:“把命留下!”贺长星摆剑上前拦住万俟嵩,岳霆怀抱梅五朵纵上墙头。刚欲下跳,飞刀剑客南宫玄的一把飞刀插入岳霆的后腰,岳霆连同怀中的梅五朵坠落在墙外。忽见飞来两条黑影,一人背起一个顺大墙往西跑去。岳霆在这人背上拢目一看,原来是丐帮执法堂堂主、六亲不认怪叫花周正。拐了几个弯,进入一座宅院,推门进入一间屋中,把岳霆放在床上。周正急忙点上蜡烛,仔细一看岳霆后腰的飞刀已入肉三分,慌忙拔下飞刀,腰上和腿部受伤处都上了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