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2年的岁末,在新加坡各地巡回演出结束后,邓丽君一行人便在圣淘沙作短暂的小憩。 邓丽君格外喜欢圣淘沙的那片蔚蓝色的大海。邓丽君自从来到圣淘沙以后,每天中午的炎热时分,她是必到大海里过游一番的。在圣淘沙休息时,邓丽君的情绪开始好转,她似乎已经从朱坚的惨痛死亡的巨大阴影里走了出来。她那姣好的脸上又开始浮现出少女青春的微笑,她不再悲哀。从林煌坤按照邓丽君心意所写的《雨中的点点滴滴》一词来看,没有了几个月来那种极其悲哀的冷调子。在大海边邓丽君将作曲家谱好的曲子反复吟唱,海风将她那美妙的歌声吹向深蓝色的大海:点点滴滴细雨打在我身上,点点滴滴泪儿在脸庞。 哪是泪? 哪是雨? 朦胧在眼眶…… 曲调虽然明快、抒情,可是邓丽君仁立在海边练唱时,不知不觉眼里又汪起了泪珠。她似乎在浩瀚的万顷碧波中又见到了那个很魁梧的身影,那是她心中永久的初恋。她还是无法将朱坚淡忘,所以《雨中的点点滴滴》这首歌唱来唱去,又出现了难以避免的哭音! “阿丽,这位是特别从吉隆坡赶来的刘先生,他是慕名而来的。”一天上午,赵素桂将在小楼上练习钢琴的邓丽君请下来。在楼下那间陈设典雅的小客厅里,早已经恭候着一位50多岁的马来西亚华侨。他的身材矮胖,圆圆的面庞因为保养得很好而容光焕发,他见邓丽君从楼上风姿绰约地走下来时,急忙从沙发上站起来,满面堆笑地一躬身说:“邓小姐,幸会!” 这是1973年年初邓丽君在圣淘沙海滨小岛上所会见的第一位客人。在圣淘沙休息的3个月时间里,邓丽君决意再次避开人群的烦扰,独自过一段安静的时光。就连圣诞节和旧历年,邓丽君也没有公开露面。有母亲在她的身边,她不再思念台北的家。朱坚离去后,她也没有了其它的牵挂。这一年邓丽君恰好20岁,她觉得自己真正地成熟了。在初春的时日里,邓丽君觉得应该离开圣淘沙这个美丽的小岛,她要返回香港去演出了。没想到就在这时候,从马来西亚来了一位笑容可掬的刘先生。邓丽君接过那人双手捧上来的名片一看,只见上面精致地印有中、英两种文字:马来西亚商务会副会长,吉隆坡五月花大舞厅总经理刘季珊“邓小姐,马来西亚有许多华侨,而这些人大多是您的忠实崇拜者。所以,我们五月花大舞厅准备欢迎邓小姐在结束度假后,最好到吉隆坡去演出,不知是否能够赏光。”刘季珊彬彬有礼,他为了能请邓丽君去吉隆坡,事前花好大精力才打听到邓丽君隐居在新加坡的圣淘沙。后来,他又专程飞到新加坡,请几位与邓丽君有过演出往来的舞厅老板分别都写了信。现在,刘秀珊将几封发人给邓丽君写的信都—一奉上,又说:“邓小姐,我们五月花的酬金将是东南亚最高的,您只要演出一场就支付您一万美金!” “刘先生,我可以去吉隆坡,我也很想最近去吉隆坡。”邓丽君将那些老朋友的信—一阅过后,坐在一张小沙发上略略地沉吟了片刻,然后她微微地一笑说:“可是我去那里唱歌,可绝不是贪图你们的优厚酬金。我主要是看重这些友人写给我的信,他们对我的情谊使我不能不考虑接受您的邀请,但是时间最好限定在一个月左右,可以吗?” “可以可以,当然是可以的,”刘季珊见邓丽君很果断地答应了他的邀请,有些受宠若惊地说:“邓小姐能够去吉隆坡,那不仅是我们五月花大舞厅的荣耀,同时也是所有马来西亚人的幸事。我回去以后马上就开始筹备,我们会为邓小姐选一处既安静又安全的旅馆下榻,同时,又要预先做好邓小姐演唱的宣传工作。我们一定会让邓小姐演出顺利,万事如意的,只是不知邓小姐的行期如何确定?” “我想很快,最迟在3月10日就可以到吉隆坡,因为我在4月将在香港演出,刘先生,如果您也同意的话,我们就这样确定下来了,如何?”邓丽君说。 “很好很好,我马上就回去准备,期盼邓小姐利用春天这美好的时光早来吉隆坡演出!”刘季珊大喜过望地站起身来,向邓丽君子思万谢地点头躬身,然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圣淘沙…… “当、当、当……”屋内的落地钟敲了三下,已经是凌晨3点了。 邓丽君失眠了,她开启床头灯,取来几片安眠药服下去。这些年她在日本进修,时常因为演出的过度兴奋,到了半夜也无法入睡,这就让她养成了服用安定制剂强制入睡的习惯。今夜她也是过度地兴奋,林振发从马来西亚来到了台北,邓丽君难免思绪纷法。 邓丽君感到上苍对她还是格外患宠的,那就是她的未婚夫猝然死于空难后,很快就有了一次马来西亚之行,让她鬼使神差地结识了她生命中第二位有缘分的痴情男子林振发。“唉唉,这也许就是上帝的有意安排呀!”邓丽君在黑暗里这样默念着,不知不觉就沉入了香甜的梦乡。 连续三天坐在“五日花”首席上听歌的年轻巨商一辆日本丰田白色跑车,飞驰在通往城郊的高速公路上。 清晨的阳光洒进车里,照亮了邓丽君那张恬静的鹅蛋脸。雨后的台北上空艳阳高照。邓丽君透过车窗环顾车流如河的台北,她看见那流经市区的新店溪和基隆河上纵横交错地架起了一座座大小桥梁。在河畔则矗立着一幢幢的高层建筑,甲虫般的汽车在高速路上往来飞驰,拥塞的人群使人眼花缭乱。驾驶这辆白色跑车的是邓丽君的三兄邓长富,这位在美国留学的哥哥,身材高大,他在美国就学会了开快车,所以回到台北来驾驶家中的丰田跑车也仍然如入无人之境。 “哥,请开慢一点,太快了容易生出事端的。”邓丽君多次在半路上提醒他。可是见过大世面的邓长富却不以为然,他说:“阿丽,我劝你将来能到美国去看一看,那才会见识到什么叫真正的开快车,在咱们台北,我并不能放开手脚开车。因为这里车多路窄,一不小心就可能发生车祸。这种速度在美国根本算不了什么,可是在这里就让你当成开快车了!”邓丽君微嗔:“哥,凡事都要稳妥为好,宁可慢一些,也要求得安全啊。”邓长富见妹妹如此,也只好将车速减缓了下来。 邓丽君有些头晕。她将双眼闭合,静静地倚在后车座上想心事。她现在很盼望尽快地见林振发一面,因为自己在台北的时间已非常有限,如果在上午能与林振发见面的话,那么她在傍晚时便可以如期返回香港。可是如果这么匆匆地与林振发见了面就分手,又有点于心不忍。 邓丽君不禁想起了那次难忘的吉隆坡之行。 姑娘十八一朵花,眉毛弯弯,眼睛,眼睛大。 红红的嘴唇,雪白牙,雪白牙,粉红小脸,粉红小脸赛晚霞。 啊,姑娘十八一朵花,一朵花,每个男人都想她,都想她…… 吉隆坡是个可以与香港媲美的亚洲大都会。61层的沙珍大厦和帝国大厦自不必说,“城中城”内所建成的双塔摩天大厦是当今世界上最高的巨楼之一。高达421米的吉隆坡塔给邓丽君留下了深刻印象,她感到住在这里与香港一样习惯。 总经理刘季珊果然为邓丽君的到为来作出了周到的安排。她和母亲赵素桂下榻在富丽堂皇的沙珍大厦,其它随行人员也有很好的安置。每晚五月花大舞厅在7楼开设了一个演出专场。自然,开场时所演唱的都是些来自台北和香港的二三流歌手,邓丽君每晚最后压轴,一般她只唱五首歌。她的出现便是晚场的最高潮,众多的华人歌迷情愿出高价买票,所要看的正是这极为精彩的一幕。 在“五月花”首演的那一天,邓丽君所唱的五首歌分别是:《向日葵》、《泪的衣裳》、《雨中的点点滴滴》、《高山情》和《姑娘十八一朵花》。获得掌声最多的就是《姑娘十八一朵花》,因为这首歌的调子与《雨中的点点滴滴》迥然不同,她一扫悲哀的情调,恢复了邓丽君从前吟唱时的欢愉明快,唱得有声有色,诙谐浪漫:没钱的小伙儿她不爱,有钱的老头儿她不嫁。 啊,姑娘十八一朵花,美丽青春好年华。 久涉歌坛的邓丽君在花团锦簇的舞台上唱得很开心,很投入。 她对刘季珊经理为她所请的乐队很满意,因为乐队只是在公演的头一天与她有不到半小时的排练时间,一到台上就配合得十分默契、和谐。 姑娘长大不可留,留来留去成冤家,啊,姑娘十八一朵花。 邓丽君在第一场演出中,感到有些奇怪的是这偌大的演唱厅里秩序井然,前三排更是非常特殊。那三排座席都是些很有教养的听众,他们的衣饰整齐,西装革履,彬彬有礼。在邓丽君登台演唱的时候,他们从不喧哗,也不交头接耳地评头品足。个个都正襟危坐,很肃然地聆听她的演唱,只是到该鼓掌的时候,他们才会拍手,但是绝不高声喝彩。邓丽君感到很意外,在新加坡、泰国和菲律宾演出时,场面尽管很火爆,但是有时因为过分的喝彩反而使邓丽君感到手足无措。可是现在却使她体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自在与和谐,演员与观众始终处于相辅相承的温馨气氛里。 “阿妈,您是否感到今天的演出和昨天一样,有些反常呢?”第二天夜里,当邓丽君的演唱在一片既热烈又不杂乱的掌声中结束时,邓丽君向赵素佳说出了心头的疑惑。因为当日晚上邓丽君在“五月花”进行第二场演出的时候,她看见前三排的座席依然与前一天一模一样,坐在那里的还是前一天所见到的那些客人。他们都是一些颇有教养的人,很像有声望的巨商大贾。如果说前一天演出只是一种偶然的话,那么第二天为什么还是那样一些熟悉的面孔,循规蹈矩地坐在前三排的位置上呢?邓丽君带着这种深深的疑惑,在汽车上向她的母亲询问。 “我也感到有点奇怪,从前你也是来吉隆坡演出过的,从来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赵素桂昨晚就在大舞厅的侧幕后静观着台下的情况,她特别注意到前三排的正中央,端坐着一位二十五六岁的英俊男子。他的相貌很出众,举止潇洒,静静地坐在那里聆听着邓丽君的演唱。这位男子在邓丽君没有登台时,并不在座席间。只是当邓丽君快要登台的前几分钟,他才急匆匆地赶来,坐在中央的席位上不住地用帕子楷拭着额头上的汗渍。他的到来使前三排座席上的尊贵客人们有些骚动,赵素桂看得出那位青年是前三排客人中的有影响人物。 赵素桂见女儿发问,便说:“阿丽,你可否注意到坐在前三排中间的那位高个商人,他在台下面很专注地听你唱歌,看样子他很懂你的歌儿。” “哦?三排中间……有位高个的商人,我怎么就没有在意呢?” 邓丽君确实没有注意到台下有什么人在暗中注意她。因为她在台上演唱时必须彻底地投入,才能唱出好歌来的。 第三天夜里,五月花大舞厅内华灯齐放,座无虚席。邓丽君在后台化妆时,曾经偷偷地来到边幕下,小心地掀开帷幕的一角。她将目光在前三排座席间一掠,发现有些座位是空的。赵素桂所说的第一排中央的位置上也没有人,所来的男宾女客也大多是前两天已经见过的熟面孔。这些华裔的歌迷们年纪大多在四五十岁,从衣饰打扮上可以看出他们在吉隆坡是有相当产业与地位的。母亲特别注意的青年商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邓丽君的心里已经滋生了急于揭破谜底的心情。 9点钟,催场的人到后台来通知邓丽君可以上场了。邓丽君在今晚很精心地为自己上了淡淡的妆,不但勾画了双眉,还小心地画了淡蓝的眼影。她选了一件不久前在新加坡订做的粉红色演出服,两手戴上淡绿色的手套。邓丽君的洁癖就体现在她的演唱必要戴手套这件小事上。无论春夏秋冬,她只要演出一般都戴上手套。邓丽君今夜选了一双可以与粉红色演出眼相配的淡绿色手套在镜前一照,粉衣、白鞋、绿手套十分典雅。当她那窈窕的身影刚在舞台上出现时,刚才还人声嘈杂的大厅里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掌声顿起,如同疾风暴雨在厅堂内滚过。这掌声在邓丽君的演唱中恰到好处地出现,使得她的心血奔涌。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邓丽君今夜在歌唱时,多加了一分心眼。她有意地朝台下的观众席间频频顾盼,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开场时还有一些空席位的前三排,如今已经是人头攒动,座无虚席了。暮然,邓丽君的双眼豁然一亮,她望见母亲所说的前排中央的位置上,果然正襟危坐着一位英俊商洒的青年男子。他两条浓黑的剑眉下有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鼻梁很高,厚厚的唇紧掘着,再配上一头浓黑的卷发,散发出一种逼人的青春魅力。他身穿咖啡色的西装,白衣领下系一条花纹领带。他静静地坐在那里,聚精会神地听邓丽君的演唱。他是谁? 为什么一连三天在同一位置上听她的歌儿?这位英俊的年轻人究竟是真喜欢自己的歌儿,还是有意地来此为她的演出捧场? 邓丽君的五首歌一首比一首唱得动听,台下的掌声、喝彩声顿时多了起来,但是由于有前三排那些有身份的贵客们压住阵脚,所以鼓掌喝彩的次数尽管很多,但是仍然秩序井然。邓丽君对这种场面内心里充满着深深的感激。 “刘先生,我很想向您打听一个小事。”那天夜场散后,邓丽君在后台卸极的时候,让人将五月花大舞厅的经理刘季珊请来。她对这位不久前亲赴新加坡相请的舞厅老板询问说:“您能向我讲清真实的情况吗?” 刘季珊满面堆笑地说:“邓小姐千万别见外,如果我们”五月花‘方面有哪些地方料理不周,您就毫不客气地说出来。您想打听什么就只管直说吧,我刘秀珊当然是知无不言的。“ 邓丽君沉吟了一会儿,侧过身来望望面现巴结笑容的刘季珊说:“我已经在贵厅演出了三场。我感到前三排座席上的始终是那几位听众。他们为什么接连三天都坐在那个位置上不动呢?刘先生,不知您可是注意到这种情况没有?” “啊哈,我当是什么大事情,原来邓小姐是为这个。”刚才来时心中惴惴,唯恐有什么地方照料不周的刘季珊,听邓丽君说到这里嘿嘿地一笑,说:“邓小姐何必多心呢?前三排座是预先就包了出去的,那些人自然会每晚坐在那里听您唱歌的。邓小姐,莫非这些客人中间,有什么人对您的演出不恭吗?如果有什么人不礼貌,我就可以将已经包出的座席统统收回来,总之一定要让邓小姐唱得开心才行。” “不不,您误会了。”邓丽君妩媚地笑笑说:“我只是想问一下,那些包租前三排座席的,都是些什么人?” “是这样的,”刘季珊伸出一只戴着金戒的左手,用右手去搬左手的指头,如数家珍地告诉她说:“他们大都是马来西亚商界上的一些精英。坐在首席上的那一位名叫林振发,他是吉隆坡大东亚造纸有限公司的董事长。当初就是林董事民建议我前去新加坡恭请邓小姐的呀!” “哦?有……这样的事情?”邓丽君越加感到惊讶。到现在她才知道面前这位笑容可掬的五月花舞厅的老板,当初为什么那么热情地到圣淘沙去请她,又为什么一下子弄到那么多她所熟悉的朋友的信件。原来这一切的背后另有人在暗中支持他啊! 刘季册嘿嘿地笑道:“林董事长很久以前就喜欢邓小姐的歌儿广,只恨没机会听。这次他听到您在新加坡要转道去香港,觉得是个好时机。所以他就支持我去圣淘沙请您。同时,林董事长又情愿多出一笔钱,用来作为邓小姐来马来西亚演出的酬金。这当然也就是您的出场费为什么日场一万美元的道理。嘿嘿,难得遇上像林董事长这样仗义疏财的企业家呀!” 邓丽君碎玉般的皓齿咬着下唇,坐在那里沉思不语。 刘季珊见邓丽君听得很认真,便继续向她介绍林振发说:“林董事长很年轻。他的造纸公司在马来西亚是最大的企业,他不但在吉隆坡有一家大工厂,而且在马来西亚各地还有分工厂。他的造纸企业设备先进,主要是靠木浆来生产较为先进的胶版纸、新闻纸和画报用纸,每年的生产能力在数万吨以上,畅销东南亚。林董事长在马来西亚的商界是最有眼光和魄力的年轻商人。他在商界不仅拥有经济实力而且又极有人缘和号召力。许多人都认为林振发久后很可能成为东南亚最杰出的企业家!你看那前三排座位上的客人,大多是林董事长的朋友啊,是林董事长说声邓丽君的歌好听,大家才都来捧场的。” 邓丽君对刘季珊所说的一切感到十分意外。林振发与自己素昧平生,他不惜重金地将她请到吉隆坡,到底是因为什么呢?邓丽君出于少女的本能不能不多加戒备,她见刘季珊在自己的面前喋喋不休地夸奖着那位名叫林振发的商界巨子,心中难免有了一股淡淡的反感。 夜深沉。 住在沙珍大厦10楼豪华套间里的邓丽君和母亲赵素桂,在演出归来后一直没有休息。她们都被名叫林振发的陌生人,搅乱了平静。 “这个姓林的人为什么这样大方呢?阿妈,我真是对他的好心不敢轻易领受。”邓丽君将演出后刘季珊经理对她讲的一番话,从头到尾地告诉了母亲,然后说:“我的心很善良,认为所有的人心也像我一样,可是这样又常常吃亏。阿妈,您说林振发到底为了什么将‘五月花’的前三排座全都包下来?” 赵素桂看惯了人世间的冷暖沧桑,因此对女儿的这种戒备之心很理解,她认为像邓丽君这样既有姿色又有唱歌天赋的女孩子,在外面闯世界更应该备加小心。她问女儿:“刘老板说过林振发要将那前三排座席包多久吗?” 邓丽君说:“我问过了,刘老板反问我说,你准备在吉隆坡唱多少天?我说按合同上的签约时间:45天!刘老板说,林振发就包45天!阿妈,您见过这样的人吗?” “啊!包45天?!”赵素桂听了不禁暗吃一惊。从林振发花巨款来包五月花大舞厅的雅座来看,的确不是一般人所为。如果林振发仅仅是因为喜欢听女儿的歌儿,是绝不可能这样不惜血本的。很显然林振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到这里,赵素桂微微地将眉毛一蹙。赵素桂将目光在女儿面庞上轻轻一掠,便看得出邓丽君心感不安。赵素桂的心情也与女儿一样,她因为初到吉隆坡来,对这里的人格外生疏,特别对这位一掷千金的林振发知之更少。赵素桂想了想,说:“阿丽,我想林振发也许不久就会有新行动的。” “那……我怎么办?”邓丽君听说林振发还可能向自己发起新的进攻,不禁有点心情紧张起来。 “不必怕,”赵素桂心里有主意,她拍拍女儿的肩头说:“一切都顺其自然,林振发如果有什么事情,你来问我就是了……” “阿丽,圆山饭店到了!”三哥邓长富突然将日本丰田跑车放缓了速度,接着停住了。 邓丽君急忙从往事中回到现实来,抬起头来朝车窗外一看,远方就是那座她并不常来的大饭店。 第二位男友闯进了她的生活台北圆山大饭店坐落在环境幽雅、景色宜人的剑潭山下。这座素有“台湾现代御膳房”之称的饭店,在遍及台北的鳞次杯比的高档宾馆酒店中,可谓首屈一指。圆山饭店同时也是当今国际上最著名的十大高级饭店之一。 圆山大饭店的旧楼仅有三层,始建于50年代初期。如今在距旧楼不远建起的圆山大饭店新楼,高达十几层。圆山饭店宛如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飞檐翘脊,雕梁画栋。层层碧瓦,道道雕栏,在阳光辉映之下熠熠闪光。 林振发站在9楼客房的阳台上。他大清早就起来了,洗漱后在那里等候着邓丽君的到来。他已在昆仑厅雅座订了一桌早点,邓丽君来后两人将在那里边吃边聊,共叙别后情话。 早在1972年的秋天,在吉隆坡忙于实业的青年企业家林振发,在无意间从《星岛日报》上发现了一则来自香港的电讯:《邓丽君港岛盼情郎,朱坚不幸空难丧生》。该电称:“正在香港发展的歌星邓丽君,与朱坚已有多年的相思恋情。两人的婚恋早已得到双方父母的首肯,本月朱君莅港拟商定婚期。然就在朱君将来之时,不幸罹于无情空难。……邓丽君闻噩耗后如遭雷霆,顿时哭昏在她所下榻的富都酒店。为亡友之灾,邓丽君自囚十日,发誓从此关闭爱情之门,终身不再嫁人……” 林报发读到这条新闻后,心情很沉重。他虽然与邓丽君和朱坚素昧平生,但是从《星岛日报》上的简短报道中,他似乎已经见到了肝肠寸断的一幕。一对卿卿我我多年的有情人,竟然在即将结成秦晋之好的关键时刻,恋人猝亡于偶然的飞机失事,这件事对邓丽君来说将是何等沉重的精神打击呀! 林振发很久以前就喜欢听邓丽君的歌。他觉得在数不清的华人歌手中像邓丽君这样杰出的歌星是凤毛麟角,是华人的骄傲。邓丽君的歌声清纯而隽永,缠绵排恻得令人动情。林振发特别喜欢听邓丽君所灌的唱片《空港》和《丝丝小雨》。林振发对邓丽君已经倾慕已久了,自从报上得知邓丽君痛失未婚夫的消息以后,不知为什么他竟在许多不眠之夜常常地思念着她。每当夜深人静,忙了一天的林振发,会独自一人坐在房里默饮闷酒。在喝酒时他不会忘记听邓丽君的唱片,邓丽君甜蜜委婉的歌声悠悠传出时,林振发的精神便为之一振。 一阵阵绵绵细雨,带来多少凄凉意? 我曾问过丝丝小雨,是否带来你的消息? …… 林振发在缠绵的歌声中隔窗远眺无边的夜色。他似乎望见一位含泪的女孩,在冥冥之中用歌声倾吐着积郁在心底的哀怨。林振发很喜欢邓丽君,他很想在邓丽君处于人生最痛苦的关口,给她以援助。他有很多钱,但是他知道钱并不能使邓丽君从失去至友的无边痛苦中得以解脱。况且,邓丽君又根本不缺少这种金钱的帮助。 那么,他又如何才能帮助这位痛苦中的小妹妹呢? 机会很快就来了。就在这一年的秋天,邓丽君应邀来到了马来西亚的邻国新加坡。吉隆坡的许多报纸刊登了邓丽君的大幅照片,林振发从邓丽君近照中,观察到这位不久前痛失男友的女歌星虽然姿容依旧,可是她的眼睛里却隐含着淡淡的忧伤。林振发闻讯后立刻将企业的全部管理权交给了总经理来负责,他本人在邓丽君抵达新加坡的翌日就飞抵了障宜国际机场。 林振发下榻在一家距邓丽君所住宾馆不远的酒店。他每天可以从自己居住的楼层窗口眺望着邓丽君的窗口。林振发很想前去拜访这位心仪已久的女歌手,可是一向慎重的他并没有轻举妄动。 他认为这样自报家门地去见一位对他一无所知的妙龄女子是很不严肃的,如果他过于孟浪,甚至会引来邓丽君对他的误解或反感。 所以,聪明的林振发很快就有了一个新的表达慰问对方的办法——每天傍晚他亲自驱车到邓丽君所住的宾馆,献上一束香气馥郁的鲜花。选一束什么花最合适呢?林振发在花店里踌躇良久,最后才看中了淡雅幽香的万代兰——他以新加坡的国花来表达自己对邓丽君的敬意,总是合适的吧? 林振发得知五月花大舞厅有意邀请邓丽君来吉隆坡演出,立刻与舞厅总经理谈妥,同意资助他一笔巨款,作为邓丽君的演出经费。同时,为担心邓丽君谢绝,林振发又发动自己在新加坡的友人,纷纷给邓丽君写来信函。在林振发的精心安排下,在圣淘沙休息的邓丽君无法不来吉隆坡了。 林振发终于有了可以每天与邓丽君见面的机会,他可以每晚聆听他心爱的人的演唱,可以连续45天与邓丽君相见。尽管不能与她交谈,不也一样是幸福的吗? “林先生,邓小姐今晚散场以后,曾经向我打听过你。”第三天夜演刚毕,刘季珊就风风火火地赶到林振发在吉隆坡近郊的别墅,他将邓丽君追问前三排座席上客人来历的情况,从头到尾地说给年轻的林董事长听。 林振发听了刘季珊的话,有些不悦地说:“刘老板,做生意的人首先以信誉为本,你怎么可以把我当初资助你们‘五月花’的事情也告诉邓小姐呢?那样一来,邓小姐会不会误解我的好意呢?如果弄得不好,该不会给人家带来不愉快吧?” “不会的,不会的,”刘季珊也意识到自己言多语失,急忙解释说:“邓丽君小姐是一位宽怀大度的人,她知道是您在资助她来马来西亚演出,只能对您产生敬重和感激,又怎么会有不好的印象呢?林先生,您做生意时历来讲究爽快,这一次为什么要畏首畏尾? 恕我直言,您应该见见邓小姐了,不要老是躲躲闪闪。“ “这……”林振发又何尝不想尽快与邓丽君见见面,交谈一次,可是他毕竟是有修养的人,在不清楚邓丽君此刻心境的情况下,他是不想贸然上门的。所以他很迟疑地将头一摇说:“现在与邓小姐见面合适吗?她在不久以前刚刚死了未婚夫,我在她心情不愉快的时候主动去见她,邓小姐会不会多想呢?她会不会认为我是乘人之危?” “您真是想得太多了,”精明世故的刘季珊早在林振发鼓励他聘请邓丽君时,就已经洞悉了他对邓丽君的一片爱慕之心,他决计从中玉成美事,便怂恿林振发说:“林先生,我已经看出您对邓小姐非同寻常的敬爱,依您目前的条件,与邓小姐交朋友是满合适的。 因为您还没有家室,而邓小姐虽然对那位朱先生情真意切,可是朱先生终究已经不在人世。人死又不能复生,邓小姐即便再痴情,也不可能永世不再嫁人呀!为什么您不能向邓小姐表示爱慕呢?古人就讲,一家女百家求嘛!依我之见,林先生不如主动一些!“ 林振发经刘秀珊这一说,心有所动。但是他想到邓丽君在朱坚遭难以后所表现的悲痛欲绝,他又犹豫了起来。他在室内徘徊了一阵,搓着手叹息说:“虽然你说得有理,可是让我做起来,也是很难啊!” “不难,林先生,有我从中玉成,你不会很难的。”刘季珊被林振发忠厚的品质所感动,他沉吟了一下说:“林先生,现在邓小姐正在和我们‘五月花’合作,我可以为您与她正式见面创造一个环境,譬明您可否邀请邓小姐吃一顿饭?” “请邓小姐吃饭?那还不容易吗?”林振发说:“只是人家邓小姐能请得到吗?我林振发毕竟与邓小姐素昧平生,她又怎么可能来赴我的宴请呢?” “让我试试看吧。”刘季珊似乎已经胸有成竹,他说完,便从林振发的别墅里告辞而去。 又过了两天,刘季珊又风风火火地赶来了。他见了林振发,喘吁吁地说:“林先生,这件事如果要办成,恐怕要劳动一下您的老父老母了!” “这是为什么?”林振发对神秘兮兮的刘季珊有些疑惑,他不知道这两天的时间里,刘季珊背着他在做些什么。 刘季珊说:“为了促成林先生和邓小姐的见面,我认真地思考了几个方案。开始我本想只安排您与邓小姐两个人的单独聚餐,后来一想觉得把握不大。您也知道自从朱坚死后,邓小姐是公开表示了暂不考虑婚事的。所以,我后来就考虑到必须要请你家老太爷亲自出面,邓小姐方才可能给面子。” “老太爷出面就能请动邓小姐?”林振发对刘季珊的安排将信将疑。 “会的会的,”刘季珊满有把握地说道:“你家老太爷在马来西亚的商界名望甚高,由他和你的母亲出面邀请邓小姐,成功的希望很大。因为我们主要是宴请邓小姐的母亲,这样既不会让邓小姐难堪,同时你也可以作陪。这样一来不但您有了与她见面交谈的机会,同时双方的父母见了面,也显出了郑重。如果您与邓小姐确有缘分,这样做就是个最好的机会了!你千万不能再犹豫了!” “好吧,我马上进城去,和父母商量。在此之前,我还从来没想跟父母过早地说这些不着边际的事情。”林报发觉得刘季珊为他考虑得很周到,所以很快就答应下来。 当日晚上,邓丽君回到沙珍大厦客房里时,神情忧郁。 “阿丽,发生了什么事情?”赵素桂今晚的夜场没有去,见女儿归来后郁郁寡欢的样子,立刻想到了几天前发生的怪事情,忙说:“是不是那位姓林的董事长又想出了什么新的主意来接近你?” 邓丽君默默地坐在一张枣木小圆桌前,随手将一张大红烫金的请柬放在上面,长叹了一口气说:“阿妈您猜对了,林家明天中午要请咱们母女前去吃一顿饭……” “哦?”赵素桂尽管对此事早有所料,但是当她拿起那张印制精美的请柬定睛一看,见上面是吉隆坡最著名的华侨林子坤及夫人的名字时,她还是微微一怔。从前她只是猜想林振发本人出面相请,那样女儿可以回绝了事。如今见到是林子坤伉俪双双出面相请,一时沉吟不定。半晌,她问:“阿丽,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邓丽君的心情很复杂。几天来她在“五月花”演唱因有林振发等一批商界友人的捧场,几乎每场都演得很顺利。当地的报纸连篇累续地报道她在吉隆坡演出的盛况。这种成功感曾使邓丽君每日沉浸在无限的快乐中。特别是当她的目光偶与坐在台下的林振发相碰时,她的心中便会涌起感激之情。邓丽君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她每晚都喜欢早早登台,在喝彩与掌声中她又总是留连忘返,想多唱几首歌以延长时间。但是,邓丽君又在抑制着自己感情潮水的奔涌,她认为自己应该永远忠于朱坚,虽然他已经英年早逝,虽然她与朱坚之间还仅仅是恋人的关系。邓丽君产生了既想多见林振发又想远避林振发的复杂心态。当刘季珊将请柬双手捧送到邓丽君面前的时候,优柔寡断的邓丽君心中更加为难了。 “你答应下来了吗?”赵素桂问。 “没有,我没有答应,”邓丽君摇了摇头,对母亲说:“我对刘老板说,谢谢林子坤老先生的好意,但是我的母亲一般是很少赴宴的、这件事我不能先替母亲答应,我要在征得母亲的同意后才能作出回答。” “不行!”赵素桂听了邓丽君讲完了刘季珊相请的经过,她蹙眉沉吟片刻,说道:“阿丽,我们不能这样无礼。林子坤是吉隆坡德高望重的商界巨子,他们夫妇主动设宴来请我们,却之不恭。再说林振发为了听你的歌,情愿付出那么大的代价,这本身也是一种很真诚的善意。不论今后你与林振发是否能够发展感情,这次酒宴我们无论如何也该去的。阿丽,人家这么热情,我们在礼貌上也要有个回应才是呀!” “这……好吗?”邓丽君心乱如麻。平心而论,她自然非常希望母亲能与她一道去赴林家的宴请。然而这一步迈出去,将意味着什么呢?邓丽君的心里是非常非常清楚的。 “这样没什么不好。听我的吧,阿丽!”在最关键的时候,赵素桂的话很起作用。邓丽君见母亲的决心已定,只好点头应允了。 次日中午,在吉隆坡的帝国大厦26楼,林子坤伉俪精心摆设了一桌酒席。带大的餐桌中央是一座玲瑰花塔,两鬓斑白的华侨巨商林子坤彬彬有礼地对坐在首席上的赵素挂、邓丽君母女说:“邓太太,我们听说邓家的祖籍在河北大名,恰好也是我们林家的同乡。我的祖辈是在天津发迹。所以,我特别为邓太太和邓小姐点了一桌家乡菜。这是五品大虾,这是水晶鸽雏,这是河北特有的鹌鹑汤……来来,请随便用。” 赵素桂连声地应诺着,她一边接过主人递来的一杯红色洋酒,一边静静地打量林子坤伉俪和坐在一旁静默无语的林报发。她感觉到林家虽为马来西亚的富豪,但却人人忠厚热诚,全无那种令人厌恶的商人角黠,这使赵素桂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暗暗地庆幸女儿将要有一个幸福的归宿。 “邓小姐,我们全家都喜欢你的歌儿。早在你第一次来吉隆坡演唱时,我们振发就买到了你所有的唱片,后来又得到了邓小姐在新加坡演出的全部录像,我们全家又听又看,真想不到你人美歌也美。今天能在这里宴请到你,也是我们林家求之不得的事呀!”年过半百的林母生得富态端庄,她小心翼翼地为坐在身边的邓丽君布莱。如花似玉的邓丽君近在咫尺,似乎比她从前在录像带上所见到的还要妩媚。林夫人从看到邓丽君的第一眼就已经深深地喜欢上了她,她没有料到儿子会有如此的好眼力和运气。 “谢谢林伯母。”邓丽君平生出席过各种规格隆重的酒宴,可是从来也没有像今天这样感到紧张。如果说此次赴宴之前她对林振发已有了一定的好感,那么今天当她坐在林振发父母设下的酒宴桌上,心中更有一种自家人相聚的亲切感。她感到无论林子坤还是林夫人,都是善良热诚的好人。邓丽君的心里暖暖的,她很欣慰。她在林母的盛情劝说下,举杯抿了一口酒,粉嫩白皙的面颊登时泛红了。 “邓小姐,从很早以前我就注意搜集您的唱片、录像带和刊登您照片的报纸杂志了。”一直显得很拘谨的林振发举杯向赵素桂和邓丽君祝酒。这位在东南亚商界驰骋拼杀的青年商人,在邓丽君母女两人面前显得有些紧张。林振发感到邓丽君实在是光彩照人,她的美丽是天然的,没有丝毫矫揉造作的痕迹。在东南亚经商的几年里,林振发的足迹几乎踏遍了世界上所有国家,名姝佳丽,所见无数,但是林振发觉得只有邓丽君才可以真正征服他。 林振发说:“邓小姐的歌声可以让商界上那些驰骋拼搏的人找到温暖。有时我难免有心灰意冷的时候,在这时我如果能听一首您唱的歌儿,我心中的烦恼便会立刻烟消云散了!所以我一直将您的唱片放在身边,不管走到世界的哪一个角落,我都能听到邓小姐的歌!” 邓丽君的双颗一下涨红了,她有些羞涩,也有些窘迫。邓丽君那双漂亮的大眸子偷偷地瞥了林振发一眼,就急忙将头垂下了。 “来,吃酒吃酒!”林振发与邓丽君在酒席上的一颦一笑,早已被林子坤夫妇看在眼里。他们已经隐隐地感觉到今天的聚餐,很可能就是两位有情人开始新生活的起点。林子坤高兴地为赵素桂斟上酒,说:“邓太太,我们为您有这么好的女儿而高兴!” “谢谢!”赵素桂也从内心里希望女儿从此找到理想的归宿。林振发无论从事业还是人品上都是无可挑剔的,她期盼着女儿和林振发能彼此钟情。 自那次聚餐以后,林振发觉得他精神上的畏怯感倏然消除了。 母亲告诉他:“邓小姐真是个绝好的人儿。无论是人品、姿色和才气都是东南亚绝无仅有的,你为这样的人就是付出任何的代价也值得。如果你想娶她,你就应该拿出男子汉的胆量来!阿妈支持你!” 有了通情达理的母亲关照与指点,林振发决心更加投入地去追寻爱情。为了能够很好地利用邓丽君在马来西亚停留的有限时间,林振发暂时将所有的产业都交给总经理代管,以便每天与邓丽君朝夕相处。 白天,林振发有意地为邓丽君安排一些社交活动。夜晚,他照旧场场不误地前往“五月花”听歌。渐渐地,邓丽君那种拒人于干里之外的冷漠不见了,并且接受了他频繁不断的邀请。 “邓小姐,我们家虽然祖籍天津,可是到了我祖父那一辈时却来到了广东的番禹落户。”在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里,林振发邀请邓丽君驱车前往按城。这里是马来西亚仅次于吉隆坡的第二城市,摈城的商港独具特色。蔚蓝无垠的大海令人神往,海港上往来穿梭着一艘艘大小商船,在桅墙如林中依稀可见日本、美国、加拿大等国的旗帜在风中猎猎飘舞。林振发和邓丽君乘坐着一艘小游艇,在碧波层层的大海中破浪疾驰。雪白的浪花在艇舷的两旁飞溅而起,一阵阵湿润的海风迎面吹来,邓丽君静静地坐在游艇的前头,倾听着林振发倾吐心曲。 “当年大批劳工被当成‘猪仔’卖到南洋时,我的祖父也在这批凄惨的华工中。他在马来西亚先种橡胶,后来又被主人拉去开锡矿。直到我父亲这辈上才成为有人格有自由的华裔商人,这就是我们林家的历史。说起来,我们林家与你们邓家早年都是从苦日子里熬出来的。”林振发深有感慨地说。 邓丽君凝视着远方,她那恬静姣好的面容仿佛是一座圣洁高雅的大理石雕像。林振发向她诉说林家初来南洋打工时的苦难历史时,她的脑际里也浮现出另一幅图景。她在童年时随父母住在云作县龙岩村时,不是也如林振发祖辈那样,过着极为艰难的日子吗?看起来她与他一样都曾经是穷苦人家出身啊。 “邓小姐,听说你刚出道的时候经历了许多坎坷与磨难?”林振发见邓丽君与他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大多以沉默相向,他就猜到邓丽君尽管很钟情于他,心里还是难免留下难以解开的疙瘩。他就转了一个能够让她开口的话题:“当初你第一次来香港演出时,还很年轻,可是香港的著名影评家邱山就对你有了很高的评价,说:”这女孩子,绝非池中物。‘这可是真的?“ 邓丽君嫣然一笑。这是很难得的笑容,邓丽君在朱坚死后的很长时间都是郁郁寡欢的,特别是在像林振发这样的年轻男子面前,邓丽君更为矜持自重。她说:“林先生不要听那些溢美之辞。其实我自己知道我的天分很平常,逐渐地唱红了,主要的原因当然还是因为我与那些歌迷们有缘分,所以他们就喜欢听我的歌儿。譬如林先生也是与我有缘的,否则我们是不会走到一起来的。” 林振发见邓丽君回答得如此随便,内心越加敬重她。他说:“歌手和歌迷之间有缘分是对的。可是我不能赞同您的说法,您从一个无人知晓的小歌手几年间就唱得红遍东南亚,如果没有很高的天资那是不可能的。我已经注意到,港台的女歌星很多,有些人甚至比你出道还早。譬如陈美龄、徐小凤、甄妮等等,她们的歌曲也都很好听。但是像您那样深入人心,恐怕除您以外再无任何一人可比了。尤令我感到可敬的还不仅仅是您的歌儿,而是您的人品。” “千万别这样说,我很不好意思……”邓丽君羞极,急忙双手掩面。 一股激流打来。 浪花飞溅。 小游艇在浪花中穿越而过。林报发用帕子拭去脸上的水珠,解嘲似的笑笑说:“邓小姐,我绝不是在无聊地吹捧。我是说您有了今天这股辉煌的成就却丝毫也不骄傲,这难道不是一种好品质吗?” 邓丽君不语。 小游艇前又一股浪花飞来,在邓丽君面前激起一片朦胧的水雾…… 林振发想到这里,忽然意识到邓丽君要到了。他抬腕看了看表,走出了他包租的豪华客房,径直地朝昆仑厅走去,他将在昆仑厅的雅间里与邓丽君共进早餐。就在他刚来到电梯口时,电梯内轻盈地闪出一位轻盈娴雅的姑娘,她正是邓丽君! 第五章 扯不断的情丝万线 从吉隆坡到东京——隔不断的相思苦1978年暮春的一个上午。 一辆奔驰牌轿车疾驶在通往日本有名的阿苏山的柏油公路上。坐在小汽车里的是从东京赶来的马来西亚华人客商林振发。他是第一次来到日本偏远的山区。阿苏山作为最大的活火山口,多年来吸引着来自东南亚各国的游客。商务繁忙的林振发如果不是得知邓丽君住在阿苏山下,他是绝不可能到这里来的。 “果然是火山遗迹啊!”林振发从车窗往外张望,只见柏油公路的两旁均是一排排的黑色岩浆所凝固成的巨大波浪。远远望去宛如起伏的黑石海洋,据为他驾驶汽车的日本司机说,阿苏山在2000年以前曾经有过一次巨大的岩浆喷发。当时是在夜间,阿苏山的火山口喷发火红的岩浆,吼声如雷,炽热的红色岩浆不断地从阿苏山的顶端喷发到夜空上去,再呼啸着跌落在方圆百里的范围内。 火山迸发后,那些红色的岩浆在冷却后变成了纵横交错,状如巨蟒的黑色海洋,从此成为日本的一大自然景观。林振发望着公路边一望无琅的起伏黑液,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 “林先生,我在阿苏山等着你。为什么要到距东京那么远的乡下来?一是我感到城里太闹,我在东京好不容易录制了一张大碟,现在我很累,为了安静,就独自到阿苏山来了。到这里来的第二个目的,是想请你也到这里来,我想让你开开眼界。你一年中难得有游山玩水的雅兴呀!你为什么不可以到阿苏山来陪陪我呢?”邓丽君很好听的声音使林振发心旷神始。昨天下午他从曼谷飞抵东京的羽田机场,来到新宿的酒店下榻后不久,就与住在干叶的邓丽君用电话联系。林振发刚一接通电话,就听到邓丽君银铃般的笑声,这久违了的笑声似乎很悠远,又感到说不出的亲切。两位分别了半年多的情侣在电话中亲密交谈了七八分钟,邓丽君说:“许多话明天来到阿苏山后再说吧!”林振发急忙应允:“好吧,我明天到阿苏山去见你。从前报纸上常说你的行踪很神秘,飘忽不定,我还以为是媒体在故弄玄虚,如今看来果然如此了!” 林振发挂断了电话,他独自倚在豪华的套间席梦思床上无法入睡。房间的灯熄灭了,在漆黑中他可以望见落地窗外那黑黝黝的林立楼群与那些闪闪烁烁、光怪陆离的霓虹灯。林振发很想强迫自己睡个好觉,以便明晨早早赶路,与他日夜思念的邓丽君单独会面。自从1973年春天他与邓丽君定情在马来西亚的吉隆坡,到如今已有5年的相恋。现在事业上一帆风顺的林振发,很想尽快地与邓丽君完婚了,他的父母对未来的儿媳妇都格外看重,催促他尽快地请干娇百媚的邓丽君到吉隆坡来做新娘。林振发此次在曼谷洽谈完业务后,急急忙忙赶到日本来的原因就恰恰在此。 林振发躺在床上无法入睡,脑际里反复闪现他和邓丽君1973年最初相识的那些难忘场面。在吉隆坡五月花大舞厅演出的一个多月时间里,邓丽君过得很愉快,很充实。为让邓丽君心中的阴影渐渐淡去,林振发在那段日子里整天陪伴着邓丽君在马来西亚游山玩水。他和她在热带雨林中倘佯;在海滩晒太阳,到湛蓝的海水里去游泳;有时又成双入对地出现在吉隆坡城外绿茵茵的草地上,尽情地打高尔夫球……一个月的时间真是太短了,当邓丽君与“五月花”的合同期满,即将返回香港的时候,林振发和邓丽君都大为吃惊! 在即将分别的时候,两人都感到依依难舍。林振发觉得邓丽君是他遇到的最懂感情的纯真女子,邓丽君则感到林振发豪爽、热诚、无私。如果将来林报发与她相依相伴,走过漫长的人生之旅,那么自己该是多么幸福啊! 在邓丽君离开的前一天傍晚,林振发在吉隆坡的希尔顿大酒店10楼宴会厅里,为邓丽君和她的母亲举行了一次盛大的鸡尾酒会。林振发为了给邓丽君大壮行色,请来了马来西亚的政界官员,商界大亨和一些华侨富商、名媛佳女。鸡尾酒会后,又举行了一场舞会,在摇曳的灯影里,林振发与邓丽君相拥起舞。两个人第一次贴得那么近,跳得那么如痴如醉。舞会结束以后,林振发亲自驱车到沙珍大厦,将喝得微醉的赵素桂安顿在床榻上后,他和邓丽君在外间的客厅里作最后的道别。那晚的灯光好柔和,灯影里的邓丽君是那么温存、妩媚。林振发从衣袋里摸出一只精致的小盒,里面是一只镶嵌着红莹莹宝石的纯金戒指。林振发举在手中,熠熠闪光。 他说:“这是我母亲为你订做的,你一定要收下才好!” 聪明的邓丽君双眸含情,她知道小小的戒指无疑是作为一种特殊的信物送来的,对于林家的如此真情,邓丽君觉得无法拒绝。 于是,她果断地接过来,并且当着林振发的面戴在左手的无名指上。 “谢谢,谢谢你收下这枚戒指!”林振发知道邓丽君收下这枚戒指意味着什么,他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凝望着灯光里亭亭玉立的邓丽君,林振发陶醉了…… 分别后的日子是痛苦的。事业心很强的林振发,在邓丽君返港以后,却终日怅然若失,虽然手边每天都有应接不暇的商务等待他去做,他却经常神不守舍,时常在与商人谈话中愣神,这使所有熟悉林振发的人皆感到惊诧。只有他的母亲知道儿子此时的心在思念着什么,她每当看见林振发郁郁寡欢,面窗而立地望着远方天际蹩眉凝思的时候,都会亲自播放一首邓丽君的歌曲,以此来安慰林振发那颗恋情依依的心。“问你问你再问你,几时回到我的怀里。一段段美丽回忆,依然荡漾在我心里。你的真情你的真意,永远永远不会忘记。我和你初次相见就在街头,是你给我留下难忘的回忆……”这是林振发喜欢听的《丝丝小雨》,邓丽君那轻柔婉转的歌声,只要在他的耳边响起,他的忧思便会减轻了许多,因为他听到歌声也就像见到了邓丽君本人。 “真没有想到,你会这么快就来香港!你来了真好,我恰好有一件十分紧要的事要请你替我拿个主意。”那是1973年的初夏。在香港太平山L ,一片葱葱茂芳的绿树丛间,有一块绿茵茵的草地。从这座古来称之为“扯旗山”的顶峰上,可以居高临下地俯瞰着那片碧波湛蓝的维多利亚海湾。在那个难忘的夏日里,熬不过相思之苦的林振发,与分别刚满月余的邓丽君相约在这片绿地上见面。那天,出现在林振发面前的邓丽君宛若一朵出水完蓉。她依旧一袭淡妆,依旧是她喜欢穿的白色连衣裙,依旧是夏日里常戴的白色草帽和白色的手套,脚下穿的是一双白皮凉鞋。林振发感到邓丽君比一个月前更俊逸,更成熟,他真想将日思夜想的她拥在怀里。可是,林振发是位有理智与克制力的成熟男子汉,他懂得自己尽管对邓丽君恋情似火,然而两人相处的时间毕竟太短。特别是邓丽君小胜高洁,绝不会接受任何异性过于冲动的举止。至少在结婚之前,自己与邓丽君也只能是柏拉图式的感情交流,林振发想到这里,立刻变得平静下来,他将一束康乃馨捧献到她的面前,说道:“我是因为一件临时性的公务,才匆忙决定到香港来的。邓小姐,你有什么紧要的事要对我说呢?如果我真能帮上你什么忙的话,那真是天大的荣幸了!” “林先生,你是很喜欢声乐的人,你说日本的声乐有无可取之处呢?”邓丽君和林振发在树荫下拣了一张双人椅子坐下来。林振发猜不到刚见面的邓丽君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问题来,但是他还是从邓丽君那张洒满阳光,笑意盈盈的面庞上,看出了一抹淡淡的忧郁。林振发说:“对于日本的声乐,我也所知甚少。不过,我想任何一个国家的音乐都有可取之处。如果邓小姐在演唱艺术上希望有更大的发展,东瀛的声乐当然是应该学一学的,这没有什么坏处!” “林先生,我们真是‘英雄所见略同’。”邓丽君为她与林振发在这一观点上取得共鸣而感到高兴,她说:“林先生,我从吉隆坡回到香港以后,有一位叫邓锡泉的先生从中牵线,日本的宝丽金唱片公司有意与我合作。日本方面的条件是我为该公司录制唱片,包括以日语来演唱歌曲。我的条件是由宝丽金唱片公司负责我在日本5年间的声乐训练。我想不断地发展自己,超越自己!林先生,我没有料到的是,在我准备和日本宝丽金公司签约的时候,会遭到许多人的反对。我从前在台湾时的启蒙老师常荫椿先生也强烈不满,他给我来过几封信,劝阻我不去日本。他说不应该轻易丢掉自己民族的东西,而盲目地去模仿外国人。有些人甚至认为我到日本去接受声乐训练是背叛自己的民族。我……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望着深深陷入苦恼中难以自拔的邓丽君,林振发方才知道她见面时所提出的问题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很理解她的苦恼,林报发沉吟着说:“如果说到日本去学习声乐就是背叛民族,那么像我们这些在马来西亚经商的华侨,不也是在卖国吗?这种近乎荒唐的言辞,你又何必去听呢闭日本一边灌录唱片一边进行声乐艺术的。 训练,对于你无疑是有益的事情。邓小姐,你还很年轻,你的演唱生渔还刚刚开始。你现在所唱的歌曲无论内容与技法上都有待于进行新的开拓。否则,在几年以后你就有可能被别人超过。我相信依你的天赋,是可以更上一层楼的。我希望你去日本发展,如果‘宝丽金’真有诚意,你为什么不能与他们签约呢?“ 邓丽君沉吟不语。 林振发鼓励她说:“邓小姐,进行任何一种开拓和进取,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更何况你现在所需要的冲刺是在一个很高的起点上进行,那就更要付出辛勤的汗水。我相信你会战胜一切困难。自然,如果去日本学习就要有演出上的经济损失,但是我觉得从长远的角度去考虑,这种损失是值得的。邓小姐,请允许我冒昧地说一句话,这种经济上的损失可以由我的公司来负担,如果你当真把我林振发当作朋友来看待的话。” “不不,那样不好的,”邓丽君急忙将小手一摇,将敬重与感动的眼波投向郑重其事的林振发,说:“收入方面我并不担心。因为宝丽金唱片公司应该允许我利用训练间歇作营业性演出的。目前我急需的不是钞票而是支持。我为那么多从前很了解我的人在这种时刻忽然指责我而苦恼,特别是常荫椿先生,我该如何向他解释呢?” “不必太急,”林振发劝慰邓丽君说:“有许多事情在刚一发生时,难免有人无法接受。因为在他们的心目中你的形象是固定的,一旦发生改变他们难免惊奇。可是随着时光的流逝,他们开始接受你的所作所为,就会慢慢地理解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邓小姐,你自己走自己的路吧,让别人去说三道四好了!我相信那位常先生将来会改变自己观点的!” “谢谢你,林先生!”邓丽君站起身来,从太平山上朝远方眺望,只见维多利亚海上船桅如林,波光点点。她望着那宽阔浩称的海面,顿时感觉到心中的憋闷被化解了…… 邓丽君不久即东渡扶桑。 她在宝丽金唱片公司期间,远在吉隆坡经营产业的林振发差不多每天傍晚的时候,都要和她通一次电话。他知道忙了一整天的她在这个时候有空闲。这种频繁的电话沟通,更加深了他与她的感情。 1976年秋冬时节,林振发从海外的媒体中获悉邓丽君在日本推出《岛国之情歌——第一集》的大碟,这张大碟在南洋一带的发行量很好。林振发为女友在日本的发展初见成果大为振奋,他在电话中向她报告了南洋歌迷对这张大碟的各种评价。同一年,邓丽君在香港“利舞台”首次举办个人演唱会的时候,林振发从新、马、泰等国联合了一大批知名人土到香港来为邓丽君助威,令邓丽君十分感动。 邓丽君从日本打给他的电话,大多是倾吐思念之苦。每当她在日本遇到训练、生活中的困难,都要向林振发讨教。她对他的话牢记在心,有时甚至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特别是1975年的旧历年,她与林振发在台北圆山大饭店匆匆相见,又匆匆分别之后,两个人的感情得到了极为迅速的升华。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继续维持分离局面,无论对林振发还是邓丽君都将是无法忍受的。“去吧,阿振,你到日本去吧,就说是我们让你到那里去的,与邓小姐该认真地商量一下婚期了!”林振发从吉隆坡离开前夕,母亲这样叮咛他。林振发知道自己年及而立,事业如日中天,只有婚姻大事迟迟没有解决,这也着实让父母放心不下。 “阿苏山!”司机忽然叫道。 坐在后座上的林振发朝车窗外探头望去,只见偌大一片由黑色岩浆所组成的石海上方,是一座隐现在白雾中的火山。那山势起伏。嗟峨雄踞的阿苏山果真具有非凡的气势。只是山头已被一团氛红的云雾所笼罩,无法看到当年喷发火红岩浆的山口。 邓丽君说:“我这一辈子,非林报发不嫁!” “请问此地就是宫之町吗?”林振发下车后,才发现这火山的脚下别有一番风光。火山喷发的黑色石浪间居然丛生着一棵棵柳树、杨槐。浓密绿荫丛间,星罗棋布地坐落着一座座民居。这些造型讲究的民屋大多是为了旅游的客人建筑的。这些民间小客栈当然无法与那些繁华大都会的酒店相比,却也干净整洁。林振发转过一条小路来到一处幽竹环抱的日本小屋前,只见门前的一盏水银灯笼上写有“山里”两个汉字。这里显然与邓丽君昨晚在电话里所告知的环境是一样的,难道他的心上人,著名大歌星邓丽君,就独自隐居在这小木屋里?真是不可思议! “先生,这里是宫之町的山里客栈。”出来的是一位穿和服的中年妇女。她见了林振发忽然猜到了来者的身份,慌忙躬身问道:“请问您可就是从曼谷来的林董事长吗?” 林振发点点头,接着又用疑惑的眼睛向那日本女人询问。穿和服的女人彬彬有礼地一躬身说:“是东京来的邓小姐嘱咐的,说上午林董事长将要来访,她已经为您在这里订好了单人房间。你们两位的中饭早已准备好了。林董事长,请进!” 林振发随日本女人走进小客店。见惯了五星级豪华酒店的林振发,平生第一次走进这类日本民间小客店,他感到很新奇。女老板把一扇木门轻轻地拉开,立刻,在林振发面前出现了一间四壁被糊得雪白的客房。窗前一只蓝色瓷瓶内插着一束盛开的樱花,粉红色的花蕾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在榻榻米上半蹲着一位清纯的少女,她那双楚楚动人的双眼正在定定地凝望着来人。见走进来的果然是她日思夜想的林振发时,她欣喜地叫道:“林先生,您没有想到我会住进这个地方吧?” 林报发急忙换了鞋子,来到榻榻米上与邓丽君隔桌而坐,他环顾洁白清静的小屋,点点头说:“你住在这里,我初听到时确实感到惊奇,后来一想也就释然了。因为你一贯喜欢清静,喜欢深居简出。 河苏山是当今的旅游胜地,我应该感谢你,如果没有邓小姐,我一辈子也怕难得来此一游的。“ 女主人进来为他们在小桌上摆上午饭。邓丽君以熟悉日本饭菜的内行口气对林振发说:“林先生,日本的菜肴其实也是很讲究的。初看时很平常,吃起来才觉得味道很注重鲜美。你看这锄烧,都是用刚从河里打捞上来的鱼做成的。鱼片也很鲜美。寿司是新米制成的,各种鲜菜大都是他们自己的小园子里种的,很好吃!” “哦,果然味道鲜美。”林振发接过邓丽君为他斟上的一杯日本清酒,啜饮一口,顿时有一种沁人心脾之感。 邓丽君坐在对面,定定地凝望着连连饮酒的林振发出神。不知不觉间,她联想到去年的这个时候,两人也在日本邂逅,不过那一次是在东京。 那是春天的傍晚,在东京新宿的御苑,林振发和日本少女打扮的邓丽君穿行在樱花丛中。此时正是日本一年一度的“樱花祭礼”,即将在东京参加“何处是故乡”唱歌大赛的邓丽君,在决赛的前一天请前来为她助战的林振发同游樱花林。如果是在白天,御苑的樱林内必定是游人如织,可是到了晚上却十分寂静。如血般的残阳将金晖洒落在一丛丛一簇簇的樱花上,一股股浓郁的花香弥漫开来。 因为明天上午邓丽君就将进行决赛,她的内心里有些紧张。邓丽君面临的挑战是非常严峻的。在最初的预赛中,来自日本各地的报名歌手已经多达5000多人。全日本境内的著名日本歌星,几乎都报名参加了。诸如在日本歌坛上名噪一时的歌星早见优、中森明莱、小林幸子等人,均参加最后一场的决赛。如此强大的阵容,显然对邓丽君形成极大挑战与威胁! “我知道邓小姐是个争强好胜的人,”在樱花林间的一块绿草坪上,林振发和邓丽君席地而坐,晚霞映红了邓丽君那张圆润的面庞,林振发接着说:“也知道您在前几次日本的歌唱大赛中,几乎都连败对手,频频夺冠,这些就形成了你肩上的沉重压力。如果邓小姐还像几年前刚来日本时那样轻装上阵的话,我想无论是小林幸子还是中森明莱,都不是你的对手。因为局外人都会看到你身上的优势!” 邓丽君静静地聆听着他的话,默默地点头。 林振发不愧是位精明过人的商人,他分析起问题来常常能知己知彼,说得头头是道:“我们经商的人常常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我想邓小姐在强手如林的歌坛上拼搏也应该如此,必须分析对手的优劣,才能知道自身的短长。我以为天时,是邓小姐经过4年的训练,已经基本上熟悉了日本的风俗,精通了日语,会唱了日本歌;所谓地利,就是你在日本的东京有声名显赫的宝丽金的唱片公司做后盾;所说的人和,邓小姐更是别人所无法相比。依邓小姐今日的形势。无论是东京,还是日本其它地方,崇拜您的歌迷数以干万计。要知道‘何处是故乡’的唱歌大赛是要由歌迷们的选票和评委们的选票为准的。因此我以商家的眼光来观察明天的决战,邓小姐占有绝对的天时、地利、人和呀!“ “林先生,经你这么一分析,我从精神上得到彻底的解脱了。” 邓丽君深深地被林振发一席话征服了。她将惊喜的目光投向林振发,仿佛在打量一位陌生人。邓丽君从这一次谈话中才真正地了解到林报发不仅仪表堂堂,同时更有远见卓识。邓丽君从内心里更加敬重他了。 在第二天上午的“何处是故乡”歌唱大赛的决赛中,邓丽君以轻松的姿态出场,演唱了林振发所喜欢的那首《丝丝小雨》:“…… 想你想你我想你,能再回到我的怀抱里。一片片相思情意,我想把它献给你。春已来到冬已过去,还是没你的消息。我和你初次相见在这街头,是你给我留下难忘的回忆。愿你愿你我愿你,早日回到我的怀抱里……“ 《丝丝小雨》打动了评委,打动了歌迷,打动了听众。邓丽君一举战胜了久负胜名的小林幸子,荣获日本1977年“何处是故乡”歌唱大赛的冠军! 邓丽君再次成为日本乃至亚洲万众瞩目的红歌星! 今天,在即将结束在日本为期5年的声乐训练,重新返回香港、台湾继续开拓歌唱事业之前,邓丽君在远离尘嚣的阿苏山麓的小店内,接待远从马来西亚赶来的意中人林振发,她的心海中充盈着爱的潮水。她前南地对埋头吃酒的林振发说:“日本的5年就这样结束了。宝丽金唱片公司的合同也到期了,林先生,我很快就又成为了歌坛上的自由人,今后我该怎么办呢?” “我想,在结束日本的声乐训练以后,你首先要扩大影响。”林振发为邓丽君倒满一杯清酒说:“首先,邓小姐可否在日本再出一张大碟,作为告别?今后,你的发展当然离不开香港这个东方的自由港。你已经在那里举办过一次个人独唱音乐会,但是我感到还很不够,能否再搞一次呢?如果你同意,可否继续到香港的‘利舞台’去搞,声势应该比前一次更大一些。不知邓小姐以为如何?” “林先生的指点很重要。我准备照着您的主意去办,出了《岛国之情歌》的大碟第一集后,是应该再有第二集和第三集的。在‘利舞台’再搞一次个人演唱会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邓丽君亲自为林振发布莱,劝酒,她那双漂亮的大眸子深情地将林振发打量一下,说:“林先生,我们相识几年来,你在我的事业上给予的帮助是难以用语言表达的。我从内心里感谢上帝,在我精神最苦闷的时候,你走进我孤寂的生活中来,给我以安慰,给我以鼓励。正是因为有你,我才从那种无边的痛苦中解脱出来。林先生,我知道你已经等得很焦急了,我们之间的事是到了该坐下来议一议的时候了。不过,我想……” “邓小姐不必太为难,”林振发看得出邓丽君在两人的婚姻大事方面尚有保留,他马上说道:“中国有句古诗,叫作‘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们自从1973年在吉隆坡结识,转眼已有几年的光景。我当然很希望与邓小姐早结百年之好,我的双亲也对此事甚为关心。但是我认为凡事都应该水到渠成才是,譬如我们何时成婚,主要是听你的意见,我绝不计较早一时晚一时的。” “既然如此,我劝林先生最好再稍稍等我一段时间。”邓丽君何尝不希望尽早与林振发结合,与相爱相敬的人朝夕相伴,了却双方的相思之苦。可是,邓丽君颇感踌躇的却是,自己正值青春年华,如果刚刚结束在日本的声乐训练后就匆忙地结婚,她将常住在马来西亚的吉隆坡远离歌坛。她想到这里,终于说出了自己思虑良久的决定:“我认为明年的秋天,是一个良好的时机。我很想在青春年少的时候,多在外面闯一闯,不知林先生是否赞同?” 林振发是一位心胸豁达的男子汉,他在感情上难以接受要推迟一年多的婚期,但是他在理智上却非常理解邓丽君。林振发将一杯酒一饮而尽,说道:“邓小姐做得对,我没有任何不赞同的意见。” 邓丽君感到心绪不安。想起她去吉隆坡时林家父母待她同亲生女儿般的情景,心头歉意顿生。她喃喃地说:“只是我们的决定,不知会不会伤了伯父和伯母的心?如果两位老人有什么不理解,我希望林先生能代我解释!请他们放心,在几年前我就曾经公开地对外界说过这样的话:”这一辈子,我是非林振发不嫁的!“‘”请放心吧,我和我的父母都会从内心里同意你明年秋天结婚的决定。邓小姐,我只希望你继续闯一闯,争取拼出一个新的天地!“林振发与邓丽君四目相视,脉脉含情。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将手中的酒杯举了起来,锵然相碰,然后又一饮而尽了。 交往自身的独立人格,使她婉拒林振发的赠房赠车离开玛利亚大戏楼以后,邓丽君的头脑立刻变得清醒起来。这是1978年暮春4月的深夜。出现在邓丽君面前的香港岛已是华灯%@。 她坐在一辆新出产的宝马725豪华轿车上。驾驶这辆车的是一位年龄比邓丽君稍长的女性,她的名字叫麦灵芝。与性情活泼的邓丽君在一起,麦灵芝显得格外老成稳重。1972年邓丽君在香港曾与电影明星张冲联袂主演过一部名叫《歌迷小姐》的电影,那时与正在做副导演的麦灵芝小姐结识。邓丽君到日本受训的5年间,每次由东京飞来香港,麦灵芝都为邓丽君安排食宿。现在当邓丽君结束日本的学习生涯来到香港演出后,麦灵芝不顾自己是电影导演的身份,心甘情愿地出现在光彩照人的邓丽君身边,扮演私人秘书的角色。今天夜里,邓丽君出席了香港演艺界在玛利亚大戏楼举行的“香港第三届金唱片颁奖典礼”以后,麦灵芝亲自用自己的宝马轿车将邓丽君送回住处。 “这些讨厌的记者,他们似乎就靠寻找名人的隐私为生计!哪里为别人着想,尽问一些与唱歌无关的废话。‘读灵芝性格直爽,自从当年在拍《歌迷小姐》时结识了邓丽君,便处处像大姐姐一样呵护她、体贴她。今晚当邓丽君的身影出现在主席台上,从颁奖者的手里接过金奖杯时,台下镁光灯频频闪亮。邓丽君在颁奖仪式结束后,为了不负评委会的厚爱与歌迷们的期待,她礼节性地即席唱了两首歌。这一切都结束后,邓丽君匆匆退场。麦灵芝急忙在前开路,~路护卫她离开大戏楼,如今两人都有一种突破重围之感。 “灵芝姐,没有办法,记者们是不能得罪的,他们是无冕之王啊!当初我刚在台湾出道时,多亏有他们为我捧场呀,否则我又如何能有今天呢?”邓丽君永远是那么忍让,宽容和无奈。她坐在麦灵芝的身边座位上,不时地用香帕指拭额间的汗水。此时小轿车已驶上灯火通明的北角区英皇道,五彩缤纷的彩灯勾出南洋商行、侨冠大厦、中资银行的轮廓。国丰百货公司门前“大地牌”、“鹦鹉牌‘附衣的广告与对面敦煌酒楼的门匾交相辉映,形成一道绚丽多姿的风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