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朝名臣事略(元)苏天爵 辑 ●目录 前言 许有壬序 欧阳玄序 王理序 王守诚跋 卷第一 卷第二 卷之三 卷第四 卷第五 卷第六 卷第七 卷第八 卷第九 卷第十 卷第十一 卷第十二 卷第十三 卷第十四 卷第十五 附录●许有壬序 圣元基朔方立人极,世祖皇帝混破裂而一之,广轮疆理,古职方所未半。其天地之再初乎,浑沦所锺,命世卓绝之才,实辈出辅成之。故盛德大业之所著,自颢穹生民未之有也。然而百余年来,元勋伟绩世未尽白,故老知者湮没无几,家乘志铭不能家至而徧知也。仁皇御极,敕太史传功臣,而玉堂秘奥,世莫得而见焉。监察御史赵郡苏天爵伯修辑国朝名臣事略十五卷,湖北宪刻诸梓,征叙其端。有壬在京师,早知伯修之才,而未知其有是编也。惟其培学上庠,历史属久,故考之也详,择之也审。其类例仿朱子言行录,条有征据,略而悉,丰而核,其四方之争先快覩者乎。窃惟国朝真才云集,是编才四十七人,有齐民知名而未录者,盖朱子例,嗣有所得,当续书之也。若是,则四方之快覩者不一,伯修之学其益昌矣。又不知今士大夫,用心如伯修者几人,世所望于太史氏,出于事略之外者,其将有所属乎?宪长笃礼质班,幕府李谷、王大有,职风纪,育人材,俾观者率作,是亦韩子所谓「牵联得书」者也。至顺壬申良月中议大夫、前参议中书省事相台许有壬叙。●欧阳玄序 欧序 【欧序 原题作「国朝名臣事略序」,现改作此题,以保持各序题体例一致。】 应奉翰林文字赵郡苏伯修,年弱冠,即有志著书。初为冑子,时科目未行,馆下士諅言词章讲诵,既有余暇月,笔札又富,君独博取中朝巨公文集而日钞之,凡而元臣世卿墓表家传,往往见诸编帙中。及夫闲居,纪录师友诵说,于国初以来,文献有足征者,汇而萃之。始疏其人若干,属以其事,中更校雠,栉去而导存,抉隐而搜逸,久而成书,命曰国朝名臣事略。他日,余与伯修同预史属,从借读之,作而叹曰:「壮哉!元之有国也,无竞由人乎!若太师鲁国、淮安、河南、楚国诸王公之勋伐, 【若太师鲁国淮安河南楚国诸王公之勋伐 「楚国」原脱「国」字,据聚珍本补。】 中书令丞相耶律、杨、史之器业,宋、商、姚、张之谋猷,保定、藁城、东平、巩昌之方略,二王、杨、徐之辞章,刘、李、贾、赵之政事,兴元、顺德之有古良相风,廉恒山、康军国之有士君子操,其它台府忠荩之臣,帷幄文武之士,内之枢机,外之藩翰,班班可纪也。太保、少师、三太史天人之学,陵川、容城名节之特,异代岂多见哉。至于司徒文正公,尊主庇民之术,所谓九原可作,我则随武子乎。嗟乎!乾坤如许大,人才当辈出,伯修是编未渠央也,姑志余所见如是云。天历己巳四月乙卯翰林待制冀郡欧阳玄谨序。 ●王理序 王序 【王序 此序题为点校者所加。】 自古帝王有天下,或受于人,或起而取之,尧、舜禅让,汤、武吊伐,厥时义大矣。书纪虞、夏之际,易称汤、武革命,应天顺人,皆有辅佐,同心一德,后世可述焉。孟子曰:「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传曰:「有立德立功立言,是谓不朽。」诚哉是言也。三代而降,其盛者曰汉曰唐曰宋。夫子言「革之时」,盖谓必有不得其义者矣,彼近代是也。皇元起朔方,绍帝运,接天统,资始于天,不因于人,遂大作明命,训咸宇内。一启而金人既南,辽海和辑;再启而西域率服,遂拓坤隅;三启而靖河北,秦晋戡集,河南是同,分宗子以方社,胙功臣之土;四启而庸蜀是柔;五启而江汉奄从,赵氏为臣。陆道西北见角■〈角端〉,栗海无际,舶乃旋舻。凡有血气者,莫不尊亲,而崇极配天矣。厥初受命,南北割裂,天气不通,二氏不享,天实丑之,乃眷北顾,俾我圣人作神民主。完颜璟割虐下民,赵叡爽盟背约,自伐丧其国家。大哉贞矣,其允时义也。易曰:「田有禽,利执言。」此之谓也。其始桓毅讨伐,虔刘戡定之;其暨肃扬恪勤,棐圉辑柔就绪之;其暨劝相富厚之,定之以上下,道之以名分,淑之以庠序,秩之以礼乐,庆之以官赏,董之以威罚,而天下成矣。列圣运于上,贤臣赞于下,穆穆明明,相须以成,相济以宁。是故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武王有乱臣十人,非虚言也。故论本朝辅亮之臣,其佐命垂统,或鹰扬于外,或运筹于内,有同肇迹之艰难者矣。其辅翼成化,或规模弘远,或论思密勿,有登治道之鸿熙者矣。翰林修撰赵郡苏君天爵,始为成均诸生,好访当今之故,放失遗迹,构百家行状、碑志、传赞、叙述及他文该载者,见其本末。既而仕为典籍、应奉,凡三为史氏,在职八年,遂征以所知,无所乖舛。于是纪述其故,自国初至于延佑之际,自太师国王以下,或周、召懿亲,或岐、丰旧姓,或秉义效顺,或降附后见,或策杖上谒,或征起草野,功格皇天,保乂国家,所谓名世者夫。德器优远,悉心尽职,不顾己私,所谓不朽者夫。历代以来,善始善终,未有若今日之懿者也。昔汉高之臣,皆战国之余,非南面而王之,不能毕其功,全莫我若也。光武之臣,皆生西汉,多经术之士,功定天下,不过封侯,赏莫我若也。使高、光易世而居,亦不能相反,何哉?其人异也。天生圣贤,共成大业,岂汉敢望哉。书成,凡十五卷,号名臣事略。其事之所载,尽标作者姓氏,示不相掩也。其名位显著,功在帝室,求未得者,续为后录。苏君尝闵宋氏以来,史官不得尽其职,载笔之士,多乖故实。宋人详而不端,曲文以比时。辽、金简而径,事多湮昧。于是着其故,辑其阙漏,别为辽金纪年。皇道之成,与三代同风,身为史氏,顾己职业,绎而明之,君子哉其用心也。苏氏,自唐宰相味道以文章显,宋太师、文忠公轼父子兄弟, 【宋太师文忠公轼父子兄弟 「太师」原作「太史」,宋史卷三三八苏轼传云:「高宗即位,……遂崇赠太师,谥文忠。」今据改,聚珍本已校。】 称栾城焉,所从来远矣,继之者修撰君也。泰定初,故侍讲会稽袁公,荐君亮达前代文献,今侍讲蜀郡虞公,举君该洽,文辞尔雅,由是迁修撰云。至顺辛未六月辛亥赐进士出身、文林郎、翰林国史院编修官南郑王理谨叙。 ●王守诚跋 王跋 【王跋 此跋题为点校者所加。】 右国朝名臣事略,赵郡苏君伯修所编也,为书凡十五卷,四十又七人。惟我国家起于朔方也,则有国人族姓,服其勤劳。及定中土也,则有才臣硕辅,任其经画。凡百有为,天实相之。然犹列圣相承,历时既久,而大统始集。故世祖之用人,不以异域之臣为疑,亡国之俘为贱,拔于卒伍,聘于韦布,皆能佐一王之业,辅万世之基,致治之规,上轶隆古,何其宏远哉。槩兹在录,其从太祖之肇基王迹,事世祖之受天明命,历成宗、武宗、仁宗之继体守文,其时有后先,故人人事功或有异焉。然使昭代之典,焕乎可述,得人之际,于斯为盛。凡家传、碑志之所载者,此得以摭其略,详则具于国史。苏君学博而材周,器弘而识远,今为应奉翰林文字、同知制诰兼国史院编修官。天历二年二月朔旦太常博士王守诚书。 ●国朝名臣事略卷第一 赵郡苏天爵伯修辑 太师鲁国忠武王(木华黎) 丞相东平忠宪王(安童) ○太师鲁国忠武王(木华黎) 太师鲁国忠武王 卷一之一 王名木华黎,札剌儿氏,以戚里从讨幕北诸部有功。岁丙寅,拜左万户,进兵讨金。丁丑,封太师、国王、都行省承制行事。癸未,薨,年五十四。 王生于阿难水之东,生时白气充帐,有神巫见而异之,曰:「此非常儿也。」及长,身长七尺,虎首虬须黑面,多谋略,雄勇冠一时,与博尔朮、博尔忽、赤老温俱以忠勇佐太祖,时号为掇里班曲律,犹言四杰也。 【太常元公撰世家。】 太祖军尝失利,会天大雪,失牙帐所在,卧草泽中,王与博尔朮张毡蔽之,自暮及晓竟不移足。 【世家。】 太祖一日从三十余骑行溪谷间,有羣贼突出丛木中,列射我,矢下如雨,众皆恐。王引满向贼三发三殪,徐解马鞯,两手张翳太祖,麾余骑射贼,贼引去。繇是太祖益重之。 【世家。】 克烈王可汗为柰蛮氏曲薛窟撒不剌所困,王可汗之子亦剌哈详稳继为所伤,求援于我。太祖遣王暨博尔朮、博儿忽、赤老温引兵救之,歼其众于按台之下,获甲仗辎重以还。于是王可汗见太祖圣德日隆,左右将士威声益振,患之,乃合札木哈等潜袭我。会有以其谋来告者,太祖与王等简精甲夜斫其垒,大破之。王可汗走死,诸大人闻风相率款附,诸部悉平。 【世家。】 岁丙寅,太祖即皇帝位,是岁宋开禧二年、金泰和六年也。上既即位,从容谓王及博尔朮曰:「今国内平定,多汝等之力。我之与汝,犹车之辕,犹身之臂,汝等宜体此意,勿替初心。」乃立王及博尔朮为左右万户,各以其属翊卫宸极,仪位一如诸侯王。 【世家。】 金降者屡言其主璟杀戮宗亲,荒淫殊甚。上曰:「朕兴师有名矣。」辛未,大举南入,击云中、九原诸郡,皆下之,进围抚州。时金军号四十万,陈于野狐岭之北。王抗言曰:「今敌众我寡,弗致死力未易破也。」即策马横戈,大呼陷阵。上麾诸军齐进,日未午,大破之。乘胜追至浍河堡,殭尸百余里,金兵之精锐者咸尽。壬申,薄宣德府,遂克德兴。 【世家。】 癸酉,金纥石烈执中弒其主允济,迎丰王珣立之,是为宣宗。是岁,我师至居庸关,壁坚不得入。以阇别统兵趍紫荆口,金左监军朮虎高琪来拒,不胜,遂溃,进逼中都,围之。上与皇子槊赤等分三道徇略赵、晋及齐、鲁,既还,军于大口。 【世家。又张匡衍撰行录云:金人以山后诸郡不可守,即移兵山前。是时,太祖经略山后诸州,皆平,自紫荆关领兵大入,攻涿州,州兵殊死战,昼夜急攻四十余日,拔之。又分兵自南而北,取居庸关。遂纵兵大掠,自涿以南大河以北,烟尘相望,金鼓震天,神州赤县十陷八九,中夏之民大为骚动。甲戌二月,太祖敛兵围中都, 【太祖敛兵围中都「敛」原作「剑」,据聚珍本改。】 金主大惧,献公主请和。 【献公主请和 「公主」原作「公文」,聚珍本作「公主」。按元史卷一太祖纪云:「金主遂遣使求和,奉卫绍王女岐国公主」;金史卷一四宣宗纪贞佑二年三月云:「奉卫绍王公主归于大元太祖皇帝。」今据改。】 太祖许纳之,又进金银缯帛各万余两匹。王略地益都、滨、棣,皆克之。兵临霸州,史天倪、萧勃迭率众来降,王奏之,各统万户。太祖北还。其岁夏五月,金主知不能敌,遂迁河南。】 甲戌,诏王统诸军专征辽西诸郡。王次高州,卢琮、金朴率州民降。进攻北京,金守将银青元帅率众二十万来拒,与我师遇于花道,王逆击,败走之。银青婴城自守,其裨将完颜昔烈、高德玉杀银青,推乌古论寅答虎为帅,俄寅答虎举城降。王怒,欲坑之,萧阿先说王曰:「北京为辽西重镇,当抚摩以慰众望。今始降而即坑之,后讵有降者乎?」王嘉纳,以寅答虎权北京留守,复以兀叶儿权兵马帅府事以镇之。是岁,兴中府民杀守将乌里卜,推石天应为帅,天应来降,以为兴中尹。锦州张鲸杀节度使,自立为临海郡王,至是来降。 【世家。】 乙亥,诏王以鲸总北京十提领兵,从夺忽阑彻里必南征。王密察鲸有反侧意,令萧阿先监其军。至平州,鲸果称病逗留,复谋叛去,阿先执鲸,杀之。鲸弟致愤兄死,杀长吏,据锦州叛,伪称汉兴,改元兴隆,略平、滦、瑞、利、义、懿、广宁等,尽有之。王率先锋蒙古不花、权帅兀叶儿等军讨之,州郡皆复应官军,遂击红罗山,克之。 【世家。】 丙子,致陷兴中府,权帅王珣遁。王以致兵精且依崄为阻,欲设奇饵之,乃遣兀叶儿、耶律某等别攻溜石山堡,且谕之曰:「汝等急攻溜石,贼必遣兵往援,我出其不意,断其归路,可一战擒也。」又令蒙古不花别屯永德县西十里以伺之。贼闻溜石被围急,果以兵救之。蒙古不花遣骑扼其归路,且驰报王。王夜半引军疾驰,比曙抵神水,与贼遇,而蒙古不花兵亦会,前后夹击,大破之。贼遂崩溃,斩其将张东平,获首虏万三千。遂由开义县进围锦州。贼屡出战不利,乃闭门城守,月余,伪监军高益缚致出降,致伏诛。 【世家。】 丁丑,以佐命功诏封王为太师、国王、都行省承制行事,赐誓券,子孙传国,世世无绝。分弘吉剌、亦乞列斯、兀鲁兀、忙兀等十军,及兀叶儿契丹、蕃、汉等军隶麾下。且谕旨曰:「太行之北,朕自经略,太行之南,卿其勉之。」遂建行省于云、燕,以图中原。王自中都南攻遂城及蠡州诸城,皆下之。蠡之役,萧阿先中流矢卒,以其子查剌代领其众。 【以子查刺代领其众 「代」原作「伐」,清钞本、聚珍本均作「代」。按元史卷一五○石抹也先传附查剌传云查剌「袭御史大夫,领黑军」,石扶也先原领黑军,则查剌袭领黑军,今据改。】 是岁,东击齐,遂定临、淄、登、莱、潍、密等州而还。 【世家。又牧庵姚公撰招抚使王兴秀碑云:太祖始加兵中原,围燕不攻,而坑中山,蹂山东、河北,诸名城皆碎,已策金不能国可必灭也。自将征西,留太师、国王徇河北未下城邑。其年,卫王弒,宣宗南踰河,都大梁。兵兴,民既困征求之繁,馈餫人畜杂死道路,至不赖以生。有迟我元兵者曰:「敌乘瓮来耶?」亦有不白吾令,特诛其后服,望风畏之,不敢至者。公闻兵将至,曰:「丈夫生三十年,而劳苦耒耜,屈压极矣。今又委身饵敌,暴骨草野。且吾君已弃民,民尚谁死哉?吾有自图富贵耳。」乃以是撼三十余村之民:「汝幸从我,我能活汝。」乃将壮士数百辈,出蠡疆迎两大帅万户刘伯林、御史大夫萧公降。帅善其来,与之帜曰:「张汝之乡,我兵自敛戢不汝侵也。」大兵及城,城方力完守具,炮死萧大夫,两军奋厉,一鼓屠其城无噍类遗,而三十村无毫毛伤者。又按察使赵瑨碑云:蔚州飞狐赵氏,金帅府评事昆二子珪、瑨,珪将万夫戍飞狐,后迁刺蠡州,留瑨在乡守舍。天马南牧,度形势不支,倡县民以城下之,从太师、国王徇地至蠡,其刺犹城守,炮杀王悍将萧大夫。王恚欲坑城,公请以身赎母兄死,王哀之,并全蠡民。二碑皆姚公撰,所载蠡州事不同如此。】 戊寅,王自中都由西京击鴈门、定襄并晋高平、上党等郡,悉平之。 【世家。又行录云:初攻太原,御史大夫萧查剌麾下攸兴哥者,渤海人,雄勇过人,身当陷阵,太原遂拔。王惜其勇,授兴哥河东北路兵马都元帅。乙酉岁,武仙陷太原,兴哥战死。】 燕京行省石抹咸得不遣使来告曰:「今燕南信安贼张甫等,出没劫掠,屡为民害。请一名将,拒镇水泊。」王命萧勃迭为霸州元帅,统精兵五百往拒之。 【行录。】 己卯,以萧神特末儿为左司郎中,狼川张瑜为右司郎中。是岁,攻石州、隰州,克之。击绛,凡二十日乃下。遂至河东,金守臣弃城遁。以按察儿为前锋元帅,统蒙古军屯平阳,以备金兵。以义州监军李廷植弟李七权河东西路帅府事。 【世家。】 庚辰,由中都徇赵,至满城,金真定府主武仙举城降。以史天倪权知河北西路兵马事,仙副之。天倪说王曰:「今中原已粗定,而所过犹纵钞掠,非王者吊民伐罪意也。且王为天下除暴,岂复效其所为乎!」王曰:「善。」下令敢有擅剽虏者,以军法从事,所得老幼,咸归遣之,军中肃然,吏民大悦。至滏阳。先是,邢州节度使武贵,闻大军至,弃城遁,继闻王仁厚不杀,乃诣军门降,复其职。平邺郡, 【平邺郡 「平」字原为空格,据北图藏元刻本及明钞本、清影元钞本补。】 至林州,遂轻骑入济南。严实上谒,以实权济南等路都总管。时金兵聚黄龙岗,号二十万,闻王在济南,众未集,遣步卒二万袭之。王以轻兵五百击走之。俄大军继至,遂薄黄龙。金兵盛列城北岸,王麾蒙古、汉军下马,短兵接,金兵大败,入河溺死者不可胜数,遂克黄龙。至楚丘。楚丘城小而四面皆水,王令诸军以木草填堑为道,直抵城下,总管严实先登,破之。由单州趍鲁,围东平。遣蒙古不花引兵徇河北怀、孟、卫州之地。王以东平久不下,召严实属之曰:「我料东平粮尽必弃城走。若然,汝即入城,绥辑安慰之,勿苦郡县,以败乃事也。」乃留唆鲁忽秃以蒙古军屯守之,以实权山东西路行省,王北还。 【世家。】 辛巳夏四月,东平粮绝卒饥,守将果弃城遁,唆鲁忽秃邀击之,斩首七千级。严实遂入城,建行省于府治。王弟带孙别攻洺,至是克之。五月,王在野狐岭北,宋涟水尉石珪持方物入见,贶以绣衣腰带,遣之。山东张琳、蓨县郑遵各以所部诣军自归。 【又行录云:益都张琳遣其弟赍方物来降,王以琳为山东东路益都府沧、景、宾、棣等州行都元帅府事。蓨县郑遵以枣乡二县率兵民降,以遵为节度使,行元帅府事,改蓨县为元州。】 八月,王至天德,监国公主遣其臣习里吉思劳王,且飨将士。由东胜州涉河,引兵而西。夏主李王闻之惧,遣塔海监府、汪奴哥监府遗方物,且以兵五万属焉。冬十月,复东,遂由云中历太和寨,入葭州,以石天应权行台于葭州。复击绥德,破马蹄寨,遂至延安,距延安三十里止舍。金行省完颜合达出兵三万,陈于城东, 【又行录云:合达初以平州推官来降,其后复归于金。】 蒙古不花先以骑士三千趣之。约半夜伏发,王乃令军士衔枚潜进,伏于城东两谷间。明日,蒙古不花望见金军,佯弃旗鼓走,金人追之,王出伏乘其后,鼓鼙震天,敌遂乱,追斩七千级,获马八百疋。合达退走延安,坚壁不动,围之十余日不下,乃南徇洛川、鄜州。北京权帅兀叶儿擒金枭将张铁枪,送王所,王诮让之,铁枪厉声曰:「我受金朝厚恩二十余年,今事至此,死实甘心。」王义之,欲释徽纆,诸将怒其不屈,杀之。过坊州,大飨士卒。复由丹州济河。时金已复隰州,以轩成为经略使,王引兵围之,二日而克,斩轩成。留合丑统蒙古军屯石、隰之间,以田雄权帅府事。 【世家。】 壬午秋七月,令蒙古不花引游骑出秦陇,以为声势,且视山川夷险强弱处,王率大军回云中。 【又行录云:王率兵回云中,道出太原府孟州四蹄寨,寨主刘某,金孟州太守也,王以兵围之,遂率山民来降,即日复其职,迁百姓于州,秋毫无犯。】 先是,王弟带孙、驸马按赤那演击义和寨,不拔。王至,攻之,二日而下。过西河,南击三清岩,入霍邑山堡,迁其民赵城县。薄青龙堡,金平阳公胡天作拒守, 【金平阳公胡天作拒守 「作」原作「祚」,聚珍本作「作」,与金史卷一一八胡天作传合,今据改。下同。】 其裨将蒲察定住、监军王和开壁门降,迁天作于平阳。 【又行录云:王薨,定住谮天作于郡王带孙,杀之。其后,王子钹里攻西夏,定住称疾不行,复归于金,及钧州军败,为大兵所杀。】 冬十月,过晋至绛,下金荣州, 【下金荣州 「荣」原作「荥」,聚珍本作「荣」,与元史卷一一九木华黎传,金史卷一六宣宗纪、卷二六地理志合,今据改。】 汾东诸堡邑,往往从风归附,王皆慰抚之。蒲郡久为金有,至是复归于我。王召天应谓之曰:「蒲为河东要害郡,我欲选一首领,顾弗能得,君才略绝众。」乃以天应权河东南北路陕右关西行台,以平阳、太原、吉、隰等处帅府,皆受天应节制。王引兵渡河,西次同州,下蒲城,入关径至长安。长安城坚,不得入,乃分麾下兀胡柰、太不花统军六千屯守之。留按赤那演断潼关,遂西击凤翔,月余不克,乃军于渭水之南。遣蒙古不花南度牛岭关,徇宋凤州而还。是岁,羣盗陷河中府,杀权行台石天应。未几,贼烧居民府舍遁。以天应子斡可袭领其众。 【世家。又行录云:初,天应闻中条山贼侯七、侯八欲夜攻袭其城,即遣部将吴权府领兵出东门,潜道左两谷间,若贼过半,即邀击之,我出其前,尔攻其后,贼可胜也。其夜,吴权府醉酒失期,故城陷,天应遇害。】 癸未春三月,王至闻喜县,疾笃,召弟带孙谓之曰:「我为国家助成大业,事干戈垂四十年,东征西讨,无复遗恨。所恨者,汴京未下耳!汝等勉之。」言讫薨。 【世家。】 庚寅冬,帝亲攻凤翔,对诸将数王之功,因曰:「使木华黎在,不令朕至此也!」 【世家。】 ○丞相东平忠宪王(安童) 丞相东平忠宪王 卷一之二 王名安童,太师、忠武王四世孙。至元二年,由宿卫官拜中书右丞相。十二年,从皇子行边。二十一年,还朝,复拜中书右丞相。二十六年,罢相。三十年,薨,年四十九。 世祖皇帝追录元勋,召入,拜宿卫官,置位在百僚上。时太夫人帖木伦以椒房之故,尝入宫中。一日,上从容问及公,夫人对曰:「安童年虽幼,公辅器也。」上曰:「何以知其然?」夫人曰:「每朝退,与前辈老成人语,未尝一亲年少轻浮子,以是知之。」上默然。 【太常元公撰世家。】 中统四年,阿里不哥平,执其党千余人,将有所裁,上犹豫未决,适公侍侧,上问曰:「朕欲尽置此属死地,何如?」公时年十六,对曰:「人各为其主尔。陛下甫定大难,而以私憾杀人,何以怀未附。」上惊曰:「卿年少,何从得此言!卿意适与朕合。」繇是大器之。 【世家。】 至元二年秋八月,制曰:「安童可光禄大夫、中书右丞相,增食邑至四千户。」公辞曰:「今三方虽少定,江南犹未纳款。臣以少年谬叨大任,恐四方有轻朝廷心。」上动容有间,曰:「朕思之熟矣,卿勿辞。」冬十月,召儒臣许衡至,后二月都堂传旨,令衡入议省事,衡以疾辞。公素闻其德义,就访于行馆与语,既还,念念不释者累日。 【世家。】 三年,上特召衡入,谕之曰:「安童尚幼,未苦更事,谨辅导之。汝有嘉谋先告安童,以达于我,我将择焉。」衡对曰:「安童聪悟,且有执持,告以古人言语,悉能领解,臣不敢不罄愚衷。但虑中有人间之,则难行,外用势力纳人其中,则难行。且臣入省之日浅,所见如此。」 【世家。】 四年春三月,公奏:「凡内外官员,宜委任老成人如姚枢等一二员,可省中议事。」上曰:「此人辈虽闲,犹当优养,其令入议省事。」 【世家。】 五年,廷臣密议立尚书省,欲以阿合马领之,乃先奏公宜进为三公。事下诸儒议,枢密商挺倡言曰:「安童,国之柱石,若然,则是与虚名而夺实权,甚不可。」众以为然,事遂已。 【世家。】 七年夏四月,公奏:「臣近言:『尚书省、枢密院宣奏,并如常制,其宏纲大务,从臣等议定,然后上闻』,已有旨俞允。今尚书众务一切径闻,似违前奏。」 【似违前奏 「奏」聚珍本作「旨」,似是。】 上曰:「岂阿合马以朕颇信用,故尔擅耶。不与卿议,非是。勑如卿所言。」 【世家。】 八年,陕西行省也速迭儿建言:比由饥馑,盗贼滋多,若不显戮一二,无以示惩。勑下中书详议,公奏曰:「强窃盗贼一皆处死,恐非所宜,罪至死者,宜仍旧待报。」从之。 【世家。】 十年,奏以玉册玉宝上皇后弘吉烈氏,以玉册金宝立燕王为皇太子,兼中书令,判枢密院。 【清河元公撰勋德碑。】 中书奏断死囚五十人,公言:「臣等阅实其状,内有十三人因鬪殴杀人者,余皆无可疑。」上曰:「十三人可免死从军,其余再三审覆以闻。」 【世家。】 十一年,公奏阿合马蠹国害民数事;又以四部及大都路总管府官皆非材,乞选汰。从之。 【世家。】 十二年,勑公行中书省枢密院事,从皇子北平王行边,公在边凡十年。 【世家。】 二十一年春三月,北平王归,公亦继至,待罪南阙下,上遽召见,劳之曰:「卿在外劳瘁。」公顿首谢曰:「臣奉使无状,有尘圣德。」遂留卧内,语至四鼓而罢。冬十一月,丞相和礼霍孙罢,公复拜右丞相,加金紫光禄大夫,诏天下。 【世家。】 二十二年,监察御史陈天祥劾奏右丞卢世荣,其略曰:「人思至元初年之治,至今莫能忘也。去春,丞相安童自边还,天下闻之,室家相庆,咸望复膺柄用,再整宏纲,思仰治期,谓可立待。十一月二十八日,丞相果承恩命,复领中书,贵贱老幼,喜动京师。今丞相亦国家之名贤也,时政治与不治,民心安与不安,系丞相用与不用之间耳。又如玉昔帖木儿大夫、伯颜丞相,皆天下之所敬仰,海内之所瞻依者。朝廷果专任此三名相,事无大小,必取决而后行,无使余人有所沮挠,三相博采众议,于内外耆旧之中,取其声望素着,众所推尊者,为之参赞,则天下之才悉展效用,能者各得进其能,善者皆得行其善,诚厚天下之大本,理天下之大策。为今致治之方,莫有过于此者。又安用掊克在位,倚以为治哉。」其年世荣败,诏公与诸儒条世荣所为事,悉革罢之。 【世家。】 二十三年夏四月,中书列上所拟漕司官姓名,上谓公曰:「如平章、右丞等职,朕当亲选择之,余皆卿等责也。」公因奏言:「臣比闻圣意,欲倚近侍诸人为耳目者。今臣猥承任使,或所行非法从其举奏,罪之轻重惟上裁处。今近臣伺隙援引非类,曰某居某官,某为某职,以所署奏目付中书施行。臣谓铨选之法,自有定制,其尤无事例者,臣尝废格不行。虑有短臣于上者,幸陛下察之。」上曰:「卿言是也。今后若此者勿行,其妄奏者即入言之。」 【世家。】 初,李昶为吏部尚书,宰相素重之,凡集议必延置上座,倾听言论,会制府有异议,李遂谢病去。至是,公奏征之,不起,复奏赐田千亩。 【世家。】 宗王乃颜反,上亲讨平之。他宗室诖误者,勑公按问,多所平反。一日朝退,出自左掖门,诸免死者争前迎谢,至有执辔扶公上马者,公毅然不顾。或乘间言于上曰:「宗室虽有罪,皆太祖子孙,陛下昆弟,丞相虽尊,人臣也,柰何悖慢如此!」上良久曰:「汝等诚小人,乌知安童之所为。彼特辱之,使改过迁善耳。」 【世家。】 二十四年,上决意立尚书省,奏曰:「臣力不能回天,乞不用桑葛,别相贤者,犹或不至虐民误国。」不听。 【勋德碑。又野斋李公文集云:先是,皇子北安王尝遣使持香祠岳渎,时桑葛领功德使,使者偕参政吕公合剌以王教谕之,遂给驿传以往。其后桑葛平章尚书省事,所忌者唯丞相安童,将惎害之,诬言北安王以皇子僭祭岳渎,安童与知而不以闻,指吕公为征。世祖召问,吕公对曰:「其时桑葛主祠祭,北安王使者实同臣往求驿传,安童未尝知也。」桑葛不能对。】 二十五年,见天下大务一入尚书省,屡上中书印,不许。明年,罢相,止掌环卫。 【勋德碑。】 三十年正月十九日,以疾薨于京师乐安里第,既殡,树介者三日。上震悼曰:「人言丞相病,朕固弗信,今果丧我贤弼。」诏大臣监护丧事。 【世家。】 公生十八登庸,在相位前后二十年,视事之初,励精图治,除前日苛政,代以宽平,抑奢淫,薄税敛,举贤任能,常若不及。如丞相史天泽,左丞许衡、姚枢,参政商挺,皆引置左右,同辅庶政。由是至元之初,朝廷无事,民物日以繁息,仓廪之积,盈衍于外,海内翕然,号为极治。天子嘉之,尝曰:「安童在,朕得高枕而卧,无所事矣。」 【世家。】 公天性厚重,人莫能测。每当艰难晏治之时,夷险辱荣之际,守正不移,恬然自处。公退之余,即引诸儒讲论道义,孜孜忘倦。圣君贤臣之事,义夫孝子之行,善之当劝,恶之当惩,与夫治乱成败之由,死生忧乐之说,靡不悉究,殆二十年未尝一日少废。所居堂宇朴陋,厅厨之外,余无所构。或请建东西庑者,公曰:「屋可以蔽风雨足矣。我闻人辛苦置田宅,适以资不肖子之用耳,吾不为也。」 【世家。】 忠宪王袭累叶之勋,抱绝伦之德,膺世祖绍统之初,际圣代建极之盛。天度夙成,英猷大肆,远征近礼,广询博采,鸿儒献其所蕴,智士竭其所至。 【智士竭其所至 「至」聚珍本作「知」。】 治化油然以隆,风俗淡焉以厚。至元之初,何减汉文之世。俾得展能专理,期之致宁, 【期之致宁 「致」聚珍本作「敉」。】 收効所书,盖不止此。然房乔、杜晦,显烈寡传,第功累德,为唐宗臣。若忠宪王者,有立于前,或承于后,论相归贤,固当称首,古所谓社稷之臣也。嗟夫!其始出镇也谁欤?其再罢相也谁欤?议者不能不归罪阿合马、桑葛也。之二罪魁,孰与并立?良相之去朝也宜矣。世之公道,正如青天白日,云烟有时蒙蔽,真风元气,荡涤斡旋,廓乎清明,可跂而睹,忠宪王之表表在天下是也。 【勋德碑。】 ●国朝名臣事略卷第二 丞相淮安忠武王(王伯颜) 丞相河南武定王(阿朮) 丞相楚国武定公(阿里海涯) ○丞相淮安忠武王(王伯颜) 丞相淮安忠武王 卷二之一 王名伯颜,八邻氏,其父从宗王居西域。至元初,王奉使于朝,遂拜中书左丞相。七年,改同知枢密院事。十一年,复拜中书左丞相,总兵伐宋。十二年秋,入觐,拜右丞相。明年春,宋亡,第功增食邑六千户。复同知枢密院事。二十六年,进知枢密院事。三十一年,加太傅,录军国重事。是岁,薨,年五十九。至大四年,勑建庙于临安。 至元初年,王奉使天子,世祖见其貌伟,听其言厉,曰:「非诸侯王臣也,其留事朕。」遣介还报。建谋发令,才恒出廷臣上。由是上愈益贤之,勑中书右丞相安童女弟昭睿顺圣皇后之姊之女女王,若曰:「为伯颜妇,不惭尔氏矣。」拜光禄大夫、中书左丞相,一时君相庆明,朝野晏清,号为极治。 【清河元公撰勋德碑。】 王姿凝峻,寡言。诸曹白事尤难决者,辞往复稠迭,王夷然如无闻,白已,举目一两语,破其归要,事以决。省中始帖帖詟服,识其为真宰辅。 【中庵刘公撰庙碑。】 十一年,复拜左丞相,总襄阳兵伐宋。上曰:「曹彬不嗜杀人,一举而定江南。汝其今体朕心,古法彬事,毋使吾赤子横罹锋刃。」王受命,驰至襄阳,诸军纂严,禡师启行。薄郢州,漂水溢涂, 【漂水溢涂 「漂」原作「溧」,据明钞本、聚珍本改。】 人病于涉。王曰:「吾且飞渡大江,而惮此潢潦耶!」麾使一骑前导, 【麾使一骑前导 「麾」原作「度」,据清钞本、聚珍本改。】 诸军毕济。 【勋德碑。】 郢城恃江为固,而兵精食足。耀兵不攻,潜由平江堰荡舟而过。郢将将二千人追我,王以百骑殿,郢人不敢逼,平章阿朮公适至,郢人走,王手斩其帅赵文义以徇。战禽沙洋守将,压新城而军,列沙洋俘馘城下,不应。城陷,佩沙洋降将黄顺金符,上为招讨使,炫其荣于宋人。以故江陵诸郡,相继送欵,遣别帅受之降。 【勋德碑。】 阿朮公使右丞阿里海涯来期渡江,不荅;明日又来,又不荅。阿朮自来,王曰:「此大事也,主上委吾二人,余可知吾实乎!」潜刻期而去。将自沙芜口入江,宋制置使夏贵将精兵守之。乃阳言明日围汉阳,夏贵来援,我遣奇兵袭夺沙芜口,大兵咸会江北岸。宋战舰属江中余三十里,我以白鹞千艘争阳逻堡,夏贵分兵拒战。命阿朮公挽舟逆上,载死士三千夜渡。是年十二月也。明旦,王战夏贵,江上兵夺阳逻堡,逸夏贵。诸将请曰:「贵大将而逸之,可乎!」王曰:「阳逻之捷,吾将遣使前告宋人,而贵走代吾使也。贵今来矣。」未几,果以卢州归。 【勋德碑。】 师既渡江,将佐咸贺,王曰:「天子威灵,阿朮武勇,将校用命,吾何力焉。」王陈师鄂城下,鄂恃汉阳,将战,焚其蒙冲,火照城中。明日,鄂人及汉阳人皆下,留阿里海涯守之,规取荆湖。王与阿朮等东兵,兴国、蕲、黄、南康、江州望旗辄靡,殿帅范文虎以安庆、张都统以池州来。 【勋德碑。】 二月,都督贾似道舟师十万,陈丁家洲。 【二月都督贾似道舟师十万陈丁家洲 「舟」原作「州」,聚珍本作「舟」,与元文类卷二四丞相淮安忠武王碑合,今据改。又,按贾似道督师陈丁家洲在至元十二年二月,则「二月」上当书「十二年」,而将下文「七月」前之「十二年」删去。】 我士贾勇索战,军容甚盛,似道闻鼓声先遁,其师遂溃,获都督府符印,斩虏无算。太平、宁国、建康、无为、镇巢皆送筦钥,请城主。 【勋德碑。】 行省驻建康,时江东大疫,居民乏食,乃开仓振饥,发医起病。人大喜曰:「此王者之师也。」 【勋德碑。】 有诏,时方暑炽,不利行师,俟秋再举。王上奏曰:「百年逋寇,已扼其吭,风驰电击,取之恐后,少尔迟回,奔播江海,遗患留悔矣!」上语使者曰:「诏尔丞相,朕不从中制也。」 【勋德碑。】 十二年七月,诏王入朝,进右丞相,辞曰:「阿朮功多,臣宜居后。」以阿朮为左丞相,赐从战功臣爵赏有差。躬受庙谟。会诸将于淮安,同左丞相围扬州,未下。 【勋德碑。】 左丞相阿朮才勇善战,而士颇不附,王患之,乃独礼敬加异。由是众视王益敬以和,诸文武将佐,皆密悉其才用,临事遣授,各尽其当,故能所向无前,动必有成。 【庙碑。】 十月,王驰至镇江,分军三道: 【分军三道 「道」原作「进」,据聚珍本改。】 参政阿剌罕以右军出建康道,参政董文炳以左军出海道,王以中军出常州道,咸会临安。 【勋德碑。】 攻常州,守将刘师勇遁,诸将请追之,王曰:「勿追,师勇所过,城守者胆落矣。」苏、湖、秀州先师果降。 【勋德碑。】 阿剌罕、文炳皆来,驻临安北。宰臣陈宜中发使来请降日,及期,宜中逃海,军进皋亭山。宋主遣其臣赍国玺奉表纳土。命董文炳入宋宫,取宋主居之别室,封库归之有司,宋灭,十三年三月也。 【宋灭十三年三月也 据元史卷九世祖纪、卷一二七伯颜传,至元十三年正月甲申,宋主赵■〈日上〈丝,灬代一〉下〉献传国玉玺及降表,则宋亡当在正月,此作「三月」误。】 放散兵卫,罢易官府,军钱塘沙上三日,海潮不至,宋人以为天助。宋主求见,王曰:「未入朝,礼无相见也。」留董文炳镇临安,经略闽越。【勋德碑。】 王用兵纪律外严,而中以圣训不杀为主,威憺德怀,款附日至。或请入视降城府藏簿帐,以知金谷户口多寡,王笑曰:「是欲夤缘噬吾民耳。」乃下令,诸将士敢有暴掠及入城者,以军法论。所至犬鸡不惊,四民晏然,获来苏之望。 【庙碑。】 江左繁阜滋久,金玉锦绮,珍异奇古之玩,在所充溢,王一不挂目。宋降将有以赵氏二宗女献者,立叱去之。 【庙碑。】 四月,献宋主赵■〈日上〈丝,灬代一〉下〉、谢后、全后于上都。 【四月献宋主赵■〈日上〈丝,灬代一〉下〉谢后全后于上都 据上引元史,献宋主等事在是年五月乙未朔。】 上御大安殿,降封■〈日上〈丝,灬代一〉下〉瀛国公,遣大臣告成功于太庙。上劳王,王再拜谢曰:「奉陛下成算,阿朮効力,臣何有功能。」诏以陵州、藤州增食户为六千。 【勋德碑。又汲郡王公玉堂嘉话云:宋未下时,江南谣云:江南若破,百鴈来过。当时莫喻其意,及宋亡,盖知指丞相伯颜也。】 丞相伯颜既渡江,来朝京师,谓枢密副使张易、同签赵良弼言:「都邑乃四海会同之地,贡赋之入,非漕运不可,若由陆运,民力惫矣。川渎所经,何地径便,此方今便宜,博加询访,必有知者。」至上都,入见,奏言:「江南城郭郊野,市井相属,川渠交通,凡物皆以舟载,比之车乘,任重而力省。今南北混一,宜穿凿河渠,令四海之水相通,远方朝贡京师者,皆由此致达,诚国家永久之利。」上可其奏。至至元二十四年,前太史掾边源言:「自安氏山穿渠,引汶水西北至临清,可与漳水合。」省檄都漕运副使马之贞行视、计工。自临清由东昌而南,得河故道,过景德镇至寿张,抵安氏山,袤三百里有奇,与源所言合。二十六年春正月庇役,五月即功。江淮、湖广、四川、海外诸番土贡粮运,商旅懋迁,毕达京师,赐名曰会通河。 【野斋李公文集。】 十四年,宗王失烈吉畔,诏王将兵讨之。与贼夹水而阵,久之不战,令牧马具食,贼疑而怠,俄引兵渡水,击贼,失剌吉走死。 【失剌吉走死 蒙兀儿史记已指出「走死」误。按元史卷一二世祖纪至元十九年正月丁卯,「诸王札剌忽至自军中。……撒里蛮执昔里吉等,北平王遣札剌忽以闻。」是十九年时昔里吉尚在,其死当在此次被执之后。】 【勋德碑。】 十八年,诏从皇太子抚军北镇。谕太子曰:「伯颜才兼将相,行全忠孝,故命从汝。」 【故命从汝 「从汝」原互倒,据聚珍本及元史卷一二七本传乙正。】 皇太子次舍,必与论天下事,待有加礼。 【勋德碑。】 别吉里迷失者尝诬王以死,是年,得诛罪,勑王临视,王与之酒,怆然不顾而回。上问其故,对曰:「彼罪自致,臣若临刑,人将不知天诛之公也。」上赏其量。 【勋德碑。】 二十二年,宗王阿只吉失律,诏王代总北军。远斥候,谨堤防,足兵食,明赏罚,不肯要功生事,将校大和,敌人远避。 【勋德碑。】 二十四年,宗王乃颜将反,报者沓至。诏王觇之,多载衣裘以往,至其境辄赐驿人。乃颜燕王,王以大义语乃颜,乃颜阳应而阴欲执王,酒阑趍出,与其从者潜分三道以逸,驿人以得衣裘故,争献马以递,遂脱追骑,以其实闻。佐上亲征,奏李庭、董士选帅汉军,得以汉法战。金刚奴、塔不歹进逼乘舆,汉军力战,贼不能阵而走。及禽乃颜,王之谋画居多。 【勋德碑。】 二十六年,进知枢密院事,总北军。讨叛王明里铁木儿,大战败之,明日搜其伏兵,追斩二千余级,驰书开喻明里铁木儿,其人奉书以泣。有潜王于上者,诏以御史大夫月吕禄代之,居王大同,以俟后命。未至军三驿,王遣使语大夫曰:「所至姑止,待我翦此寇,卿来不后。」时海都帅大兵以入,寇进我退,如是而南七日,众帅怒曰:「寇至则走,何不武若是!果惧战,胡不授军大夫而误国事也!」王曰:「海都入吾境,持重而殿,邀之则遁,诱使深入,一战可禽。诸军必欲速战,战非吾惮,果失海都,谁任其咎?」众曰:「请任之!」王麾军邀击,敌兵大败,杀虏几绝,惟海都脱走。乃召大夫至军,授印而去。 【勋德碑。】 三十年十二月,驿召至大同。上不豫。明年正月,宫车晏驾,遣使召成宗于抚军,王总百官以定国论。兵马使请日在鸣暮锺,日出鸣晨锺,问其故,对曰:「防变起也。」王曰:「汝将为贼耶!其如平日。」宰臣请诛盗内府银者,曰:「幸赦而盗,不可长。」王曰:「盗何时无,今以谁命诛人?」其守正体大多类此。 【勋德碑。又汲郡王公文集云:甲午岁正月癸巳,偕翰林诸君谒太傅伯颜,公姿威不见猛,简不失和,真魁杰人也。公初至燕,询诸何右辖曰:「翰林诸老今在者谁?」及是,历问各官寿期,今供何职。酬礼问,顾相谓,曰:「国家所以养诸老者, 【国家所以养诸老者 「国」原作「朝」,据清影元钞本改。】 正以乞言论政而已。如遇事会议各顾官守,未免或偏。若集之同僚,则议论通一,为益良多。」乃知公深谋远至,气量含弘,朝廷之上军国大计,心无适不在,所谓大臣以道事其君者也。】 四月,成宗即位于上都大安殿。时亲王有违言,王陈祖宗宝训,述所以立成宗之意,辞色俱厉,诸王股栗,趍殿下拜。 【勋德碑。】 五月,加太傅、录军国重事,依前知枢密院事。上意欲王入中书,时相忌之,王呼相语曰:「幸送两罂美酒,我与诸王饮于宫前,余非所知也。」 【勋德碑。】 江南行三枢密院,行省臣累陈非便,枢密臣庇之,有诏问王。王已病,张目对曰:「罢行枢密,兵柄一归行省,于国事为完。」三院遂罢。 【勋德碑。】 王天质高厚,风神静明,英伟端大,刚介庄廉。当大任而不动,遇大论而善断。言笑有时,喜愠莫测。恒负天下之重,以神器尊安为务。仁视羣品,无间亲疏,义使众材,无比适莫。故四海公论,翕然归之。其平宋也,将二十万,犹将一人,赏罚信,纪律彰。大将禀命,仰之若神明,降人投诚,依之犹父母。未尝妄戮一卒,未尝妄残一物。货财不足移其心,声色不足惑其志。师入临安,礼贤黜罪,市肆不易,鸡犬无惊。归马萧然,囊惟衣被。毕事还朝,口不言功。连出总师,无役不最。呜呼!硕德元才,生由间气,良相名将,见诸行事。乃知宇宙之间,功名之表,自有大人也。 【勋德碑。】 天以正统命帝元,太祖皇帝奋起朔方,博尔朮、木华黎、博儿忽、赤老温四杰辅之,灭克烈、灭乃蛮、灭夏、灭金,乃有天下三分之二。宋承中华之运,西距蜀、楚,东际吴、越,尽有荆、扬、益三州之野。 【尽有荆扬益三州之野 「扬」原作「杨」,据清影元钞本、聚珍本改,即扬州,下同改。】 世祖皇帝绍运抚图,肆弘大略,发兵二十万,授丞相伯颜,不三年而灭宋。圣文神武,固劳造化,隽功伟烈,实由折冲。四杰开之于其前,一相扩之于其后。国家接五帝三王之绪,保无疆历服,至于亿万维年,而功臣生分爵国,死配朝廷, 【死配朝廷 「朝」聚珍本作「庙」,似是。】 有以也夫。 【勋德碑。】 ○丞相河南武定王(阿朮) 丞相河南武定王 卷二之二 王名阿朮,兀良合氏。初从父都帅公征西南夷,有功。中统三年,拜征南都元帅,将兵伐宋。至元六年,加同平章事。十一年春,入觐,拜平章政事。十二年,留守扬州,拜中书左丞相。十三年秋,两淮平,还朝,第功加食邑二千户。二十四年,薨,年五十四。 公沉几有智谋,临阵对敌,英毅果决,气盖万人。癸丑岁,从父都帅公征西南夷,率精兵为候骑,所向摧陷,莫敢撄其锋。至平大理,收诸部,降交趾,践宋境,无不在焉。其破水寨掀阐城,夺闘舰于马湖,舟指可掬,索盗马于山楪,贼将生擒。而又鏖战三湘,搴旗五阵。是皆树立之骏伟者也。尝蒙宪宗赏谕,有「阿朮未有名位,挺身奉国,特赐黄金三百两,以勉将来。」其降大任于公,兆开于先者,诚不偶然也。 【汲郡王公撰庙碑。又云:公祖讳速不台,初以质子入侍,继为百夫长。岁壬申,太祖经略中原,首攻桓州,公先登。丙子,帝会诸将于秃烈河,谕曰:「灭里吉部未附,畴为朕征之?」公即应诏,选裨将阿你出领百人为候骑,喻以方略。彼弗为备,大军至,阵蟾河上,一战而溃,遂降其众。辛巳,追灭里吉酋长霍都,与钦察战于玉峪,败之。壬午,太祖征回回国,其王委国而去,命公逐之,及于灰里河,战不利,公驻军河东,戒其众,人爇三炬以张军势,其王夜遁。继遣公将万骑,由不罕川追袭,既及,逃匿海屿,则守其要害,彼进退失据,不旬日瘐死。癸未,请征钦察,竟收其境。又与斡罗思大、小密赤思老鏖战,降之。丙戌,取撒里畏兀儿的斤、赤闵等部,又掠西蕃边部。庚寅,太宗命睿宗循宋徼而北营取河南,公亦在行。是役也,大败金将合达于三峯山。壬辰夏,睿宗还驻官山,留公总兵围汴。金主北走渡河,尾败于黄龙冈。癸巳秋,汴京降,俘金妃后、宝器献阙下。其冬,围金主于蔡。甲午,金亡。时汴梁受兵日久,岁荒民殍,公下令纵其北渡,俾就乐土。诏诸王拔都西征,以公为先锋,遂虏八赤蛮妻子于宽吉海。 【遂虏八赤蛮妻子于宽吉海 「宽吉海」,元史卷一二一速不台传作「宽田吉思海」。】 辛丑,诸王拔都征兀鲁思,为所败,奏遣公督战,遂擒兀鲁思王也烈班。复从攻马札部,其主怯怜兵势张甚,诸王分五道以进,公出计挑诱至郭宁河,大军会战,不利。乃于下流木渡,直捣其城,拔之。公以岁戊申卒于秃烈河上,寿七十三。父讳兀良合歹,太祖朝,宪宗方髫龀,以公佐命故家,付之护育。及长,分掌宿卫。辛巳,扈定宗征女真国,破万奴于辽东。 【辛巳扈定宗征女真国破万奴于辽东 按「辛巳」为元太祖十六年,无定宗征女真国事。元史卷二太宗纪五年癸巳,有贵由伐万奴并擒之,则「辛巳」当为「癸巳」之误。】 己酉,定宗升遐,诸王拔都与宗室大臣册立宪宗,议久未决,公以大义陈请,即定。壬子,时世祖在潜,奉诏征西南夷,命公总督军马,自旦当岭入云南境,摩些二部酋长迎降。涉金沙江,所在砦栅以次攻下之,遂取龙首关,翊世祖入大理国城。是年,分兵取附都善阐及乌爨之未附者。先是,罗部府大酋高升,集诸部兵拒战,大破于夷可浪山下。复收合余烬,婴城自守。城际滇池,三面皆水,坚崄不易攻,以炮摧其北门,乃大震钲鼓,进而作,作而止,如是七日,伺彼气靡,夜五鼓潜师跃入,众果内溃。克焉。而国主段兴智逃匿昆泽, 【段兴智 原作「段智兴」,据元文类卷二三平云南碑及元史卷一六六信苴日传改。】 并擒以献。又知未降附者,远近啸聚,大为民梗。公命裨将脱伯、押真掩其右,合歹护尉掩其左,约三日围合。与其子阿朮陷阵击刺,禽狝草薙,川谷为之一空。不二年,平大理五城八府四郡,洎乌、白等蛮三十七部。兵威所加,如罗罗厮、阿伯等城,亦耒款附。乙卯秋,奉命出乌蒙, 【奉命出乌蒙 「命」原作「会」,清钞本、聚珍本均作「命」,与秋涧集卷五○大元光禄大夫平章政事兀良氏先庙碑铭合,今据改。】 趍泸江,铲秃剌蛮三城。宋边将来阨,战屡交,斩获不胜计,遂通道于嘉定、崇庆间,抵合州,济蜀江。以云南平,遣使献捷于朝,还镇大理。丙辰九月,遣使招降交趾,留介不报。十月,进兵压境,国主陈光炳隔江列阵,公济江,纵兵与战,彼军大坏,得舟逸去,率止郡治七日,光炳请罪内附。己未夏,宪宗遣使喻旨,约明年正月会于长沙。是秋,率四王兵三千骑,蛮、爨万人,掠横山寨栅,辟老苍关,徇宋内地,自贵州蹂象州,突入静江府,遂破辰、沅,直抵潭州。州大出兵,断我归路,公与四王掠其后,子阿朮横击于前,尽破走之。潭州又遣兵来犯,蹙之门濠,掩溺无筭,彼气褫,不敢复出,壁城下者月余。闻世祖驻师鄂渚,寻遣曲里吉思将千人来援,仍慰劳之,由浒黄北渡。庚申夏,饮至上都。至元八年,卒,年七十三。 【年七十三 「三」元史卷一二一兀良合台传及上引秋涧集均作「二」,似是。】 】 中统三年秋九月,自宿卫将军拜征南都元帅,治兵于汴。复立宿州。 【庙碑。】 至元元年八月,掠地庐江,入滁阳,自安庆经略两淮,攻取战获,军声大振。 【庙碑。】 四年八月,观兵襄阳,遂入南郡,取仙人、帖城等栅,俘生口五万人,江陵昼锁。宋人闻我斾还, 【宋人闻我旆还 「闻」原作「间」,清钞本、聚珍本均作「闻」,与上引秋涧集合,今据改。】 多掠选两淮骁悍骑五千、步万人,并力邀襄、樊间。公谓诸将曰:「若不投宿江北,恐落贼便。」遂自安滩济江,独留精骑阵牛心山下,立虚寨,设疑火,夜半贼果至,伏兵发,斩首万余级。 【庙碑。】 初,公过襄阳,驻马虎头山,指顾汉东白河口谓诸将曰:「若筑垒于此,以断饷道,襄阳可图也。」议闻于朝,许焉。五年九月,筑鹿门、新城、白河等堡。 【庙碑。】 六年七月,大霖雨,汉水溢,宋将夏贵、范文虎相继以兵来争, 【六年七月大霖雨汉水溢宋将夏贵范文虎相继以兵来争 按元史卷七世祖纪,范文虎援襄阳在七年九月,与夏贵援襄阳相隔一年余,不得连书「六年七月」之下。】 又遣兵出没东岸林谷间。公按观兵势,谓诸将曰:「此虚形,不可与战,宜整舟师,以备新堡。」众从之。明日,南船果趣新堡,大破之,杀溺生擒者五千,获战舰百余艘。于是治战舰,教水军,筑圜城,以逼襄阳。文虎率舟师来救,来知府以百艘泊百丈山,掣肘城役,皆邀击于灌滩,败走之。裨将矮张以军袄百舫跃入襄州,寻乘轮船顺流东走,公与都帅刘整分舣战舰以待,燃薪照江两岸如昼。公追战至柜门关,擒张,余众尽殪。 【裨将矮张以军袄百舫跃入襄州……余众尽殪 按此事元史卷七世祖纪系于九年九月。】 【庙碑。】 九年三月,破樊城外郛,重围逼之。襄、樊两城,汉水出其间,宋人植木江中,锁以铁絙,中造浮梁,樊恃此为固。我以机锯断木,斧絙,燔其桥。襄援既绝,公率猛士攻而拔之。襄守将吕文焕惧而出降。 【襄守将吕文焕惧而出降 按元史卷八世祖纪,吕文焕降在十一年二月。】 【庙碑。】 秋七月,奉命掠地淮东, 【秋七月奉命掠地淮东 按元史卷一二八阿朮传,掠地淮东在十年,则「七月」上当书「十年」。】 抵淮扬城下,彼以千骑出战,公伏师道左,佯北,贼果乘之,擒骑将王都统。 【庙碑。】 十一年正月,公入觐,因奏兵事曰:「臣久在行间,备见宋人兵弱于昔,削平之期正在今日。」上付相臣议,久不决。公复奏曰:「今圣主临御,释乱朝不取,臣恐后日又难于今日。」上喜曰:「卿言允契朕意。」诏以兵十万付之。 【庙碑。】 秋九月,师次郢之塩山,得生口四人,问知宋沿江九郡精锐,尽萃郢江东、西两城,今欲师其间,骑兵不得护行两岸,此危道也。不若取黄家涴堡,东有河口,可由中拖船入湖,转而下江便。时雨九昼夜不息,公料大军方集,馈饷不继,水陆两间,进退无据,吾大事去矣。遂与丞相伯颜议,决意前进,遂拖舟达江,舍郢而去。 【庙碑。】 初过郢,按行舟路,经大泽中,忽骑兵千人掩至,时从骑纔数十人,公即奋槊驰击,所向披靡,彼惊走,追斩五百余级,擒范、赵二统制。攻沙洋、新城,拔之。前次复州,守将翟贵迎降。 【庙碑。】 十一月,公往觇汉口兵势,时夏贵已锁大舰扼江、汉口, 【时夏贵已锁大舰扼江汉口 「锁」上原衍「鉴」字,据清钞本及秋涧集卷五○大元光禄大夫平章政事兀良氏先庙碑铭删。】 两岸备御坚严。公曰:「可回舟轮河口,穿湖中,从阳罗堡西沙武口入江夏, 【从阳罗堡西沙武口入江夏 按上引秋涧集无「夏」字。】 甚便。」 【庙碑。】 十二月,大军至阳罗堡,攻之不克。公语丞相曰:「攻城下策,若分军船之半,循岸西上,泊青山矶下,伺隙捣虚,可以得志。」是夜,雪大作,黎明开霁。公遥见南岸多露沙洲,即率部曲径渡,令载马后随。宋将程鹏飞来拒战,公横身荡决,蹀血大鏖中流,败去,得船千余艘。公登沙洲,急击,攀岸步闘, 【攀崖步鬪 「攀」原作「樊」,据上引秋涧集改。】 开而复合者数四,贼小却。出马于岸,遂苦战,破之,追杀至鄂南门,岸兵败走。夏贵闻公飞渡,大惊,引麾下兵三百艘先遁,余皆溃乱,我军乘之,江水为赤,阳罗堡亦拔,尽得军实。丞相议师所向,或欲先取蕲、黄,公谓诸将曰:「若赴下流,退无所据。上取鄂、汉,虽迟旬日,可以万全。」水陆趍鄂,焚其船三千艘,烟焰涨天,两城大恐,汉阳、鄂渚投兵皆降。 【庙碑。】 十二年正月,黄、蕲、江州降。公率舟师趍安庆,范文虎出降。继下池州。贾似道统兵扼芜湖,遣宋京来请和。 【庙碑。】 二月,似道师次丁家洲。公与丞相议曰:「且和议未定间,昨我船出,彼已乱射, 【彼已乱射 「彼」字原脱,据上引秋涧集补。】 又执我逻骑四人,宋人无信,惟当进兵。若避似道不击,恐已降州郡今夏难守。若欲实和,俟渠自来。」遂与前锋孙虎臣对阵,夏贵以战舰二千五百艘横亘江中,似道将后军殿。时我已令诸将顺江两势树炮,击其中坚,南军陈动,趣我船急进,公挺身登舰,手柁冲船,雷鼓大震,喊声动天地。我师掠彼舟,大呼曰:「宋人败矣!」似道仓皇失措,舳橹簸荡,乍分乍合,公以小旗麾将校率轻锐横击深入,宋军大败,即回棹前走,丞相以步骑夹岸掎之,追奔百五十里,杀溺死者蔽江而下。获战舰二百余艘,都督府图籍、符印悉为我有,军资器仗狼籍不胜计。是日,似道以轻舸东走扬州,夏贵走庐州。 【庙碑。】 朝廷以宋重兵皆驻江都,临安倚之为重,四月,命公围守扬州。公次真州,与南兵战珠金沙,歼其千人,获盐船三千艘。 【获盐船三千艘 「船」原作「艘」,据聚珍本及上引秋涧集改。又「千」字,明钞本边改作「十」,聚珍本亦作「十」。】 既抵维扬,视扬子桥河路,漕真粟以助扬乏,即树栅断其饷道。宋都统姜才领马步二万来争,期于必取,南军夹河为阵。公麾骑士踰河,直斫姜阵,才所将多亡命叛降,余皆淮卒劲勇,养锐日久,战数合,坚不能却。我佯北,才军果逐之,我奋而回戈,万矢雨集,彼不能支,骑先遁去,我随以铁骑蹂之,追奔斩馘万八千余级。 【追奔斩馘万八千余级 「馘」原作「截」,据上引秋涧集改。】 两淮镇将张世杰、孙虎臣,以兵万艘驻焦山东。七月,公登石公山,萆而望之,舳舻连接,旌旗蔽江,公曰:「可烧而走也。」遂摘抗健善彀者千人,载以巨舰,分两翼夹射。公居中,合势进击。继以火矢着其篷樯,烟焰赫赫,窘无所出。先是,虎臣命前舡悉沉铁缆于江,示以先死,至是,欲走不能。前军争赴水死,后军閧走,追至圌山,获白鹞子七百余艘。是后淮东诸城兵不敢出矣。 【庙碑。】 十月,拜中书左丞相,仍谕之曰:「淮南重地,庭芝狡狯,须卿守之。」时诸军进取临安,公驻兵瓜洲, 【公驻兵瓜洲 「洲」原作「州」,据聚珍本及上引秋涧集改。「瓜州」在甘肃,与此无涉。】 彼绝应援,扬不能为后患,兵不血刃而两浙平定,公控制之力为多。 【庙碑。】 十三年二月,夏贵举淮西诸城来附,公谓诸将曰:「今宋已亡,庭芝未下,以外助犹多故也。若绝声援,塞饟道,尚恐东走通、泰,假息江海。」乃栅扬之西北丁村,拒高邮、宝应粮运,贮粟以备湾头堡,留屯新城,用逼泰州。又遣千夫长伯颜察帅甲骑三百壮湾头兵力,仍谕之曰:「庭芝水路既阻,必从陆出,宜谨备之。如丁村烽起,当首尾相应,断贼归路。」六月,姜才知高邮米运将至,出步骑五千,果犯丁村,与我兵相抗。至晓,伯颜察来援,所将皆精兵,旗帜作双赤月,大军望其尘起,连呼曰:「丞相来矣!」南军识其帜,才脱身走,追杀骑兵四百,步卒免者不满百人。庭芝挟姜才东走,公率兵追袭,杀步卒千人,仅入泰州,乃筑垒以守之。 【庙碑。】 七月,朱焕以扬州降。泰州守将开北门纳我师,执庭芝等出,继奉命戮扬州市。扬、泰既下,公申严士卒,不得入城致毫发犯。有武卫军校掠民二马,即斩以徇。其号令肃,赏罚信,有古名将风。 【庙碑。】 九月,两淮悉平。冬,北觐见世祖于大明殿,庭陈宋俘,设大燕贺。因上奏曰:「是皆陛下威德所致,臣何与焉。」第功行赏,实封泰兴县二千户。 【庙碑。】 二十三年,奉命北伐叛王昔剌木等。明年凯旋。继西征,至哈剌霍州,以疾薨。 【庙碑。】 公贵而不有其位,难而克任其责。料敌明,临几果,闻敌所在,忠勇奋发,不俟严办,跃马挺槊,陷阵深入,故士卒感服,争出死力。南征北讨,四十年间,大小百五十战,未尝败衄。其追降生擒者,皆释而不问。及处闲暇,恂恂似不能言。论者谓公智、信、仁、勇四者兼备,与孙、吴合云。 【庙碑。】 ○丞相楚国武定公(阿里海涯) 丞相楚国武定公 卷二之三 公名阿里海涯,畏吾氏。初事潜邸。至元元年,由中书省郎中参议省事。出佥河南行省,转廉访使。五年,治兵于汴,复同佥行中书省。七年,拜参知政事,兼汉军都元帅。十一年,拜中书右丞。宋亡,拜平章政事。十五年,拜湖广行省左丞相,未行薨,年六十。 公幼聪颖而辩,长躬农耕,喟然曰:「大丈夫当立功国家,何至与细民勤本畎亩。」释耒去,求读北庭书,一月而尽其师学。甚为舅氏习拉带达剌罕所异,叹曰:「而家门户其由子大。」及从事大将卜邻吉带,俾其子故中书右丞相呼鲁不花,从受北庭书,又荐其忠谨,得宿卫潜藩。己未,从济江,帝射虎未殪,公舍马而徒,挺矛舂杀之。攻鄂先众而登,禽一人还,流矢贯喉出顶。帝勇之,赐银为两半百。先是,闻吐蕃有贮甘露宝函石室藏山穴者,凡再使求之,皆为大蛇奇兽所惧莫敢,最后遣公至,无所见,竟与俱归。 【牧庵姚公撰神道碑。】 劝进之初,诸侯王议未一,惟一王塔察耳尝有书,帝忘其谁在也,顾左右问,公曰:「臣所有之。」书出而决。 【神道碑。】 至元改元,参议中书省事,发言唯以当可事宜为心,不惮伯相而阿其所志。人有小疵必白帝前,众畏其口。 【神道碑。】 五年,中书左丞刘武敏公整为策:「襄阳吾故物,由弃弗戍,使宋得窃筑为强藩。复此,浮汉入江,则宋可平。」帝大然之。征天下兵,领以元帅府,观武襄阳,城白河,别开行中书省,以先少师、文献公佥省,公为同佥。凡襄、邓、唐、申、裕在太宗世所残汉上诸州之民,避荒汴、洛间,与下户赋寡者,悉徙而南,屯田给饷。寻罢帅府。诏故平章合丹、丞相史忠武公来莅师,宋遣人馈盐茗襄阳,乃筑长围,起万山,包百丈、楚山,尽鹿门,以绝之。又城岘首,开省其上。兵兴事剧星火,公专入奏,能日驰八百里。 【神道碑。】 七年,拜参知河南行省事,兼汉军都元帅,分将新军四千六百。宋遣都统张贵、张顺,将舟师从上游送袍甲犒师,自万山接战二十里,斩顺,杀溺过所当,贵独以余众入。后水暴涨,虑贵乘出,下令军中,舟置灯篝,岸积薪槱。贵果结战舰为阵宵遁,尽燃灯薪,战四十余里,斩之柜门关。 【神道碑。】 九年,公请以西域炮攻樊城,拔而屠之,无噍类遗。襄阳甚惨,移攻具临之,且晓守帅吕文焕:「君以孤军御我数年,今鸟飞路绝。帝实嘉能忠而主信,降必尊官重赐,以劝方来,终不仇汝,置死所也。」文焕感而出降,诏公偕以入觐。 【神道碑。】 十一年,授中书右丞,同忠武公行荆湖等路枢密院。公策能籍民为兵十万,合旧军,或丞相安童、伯颜一人,将之南伐,宋社必墟。制皆从之。故太傅伯颜与忠武时皆以左丞相,赠太保阿朮以平章,与公及故平章文焕以参政行省,将大军发襄阳,将至郢, 【将至郢 「至」原作「臣」,据元文类卷五九湖广行省左丞相神道碑改。】 忠武疾还。 【神道碑。】 宋宿兵数万,筑新郢,夹江为城,横铁絙,锁战舰江中,巢炮彍弩,遏我舟师。郢北黄湾岸西,去江三里所,港通藤湖达汉,敌壁其上,攻拔之,拖舟入港。丞相惟与公数十骑觇新郢,赵、范两都统鼓伏兵,发葭林,诸将仓卒有未甲者, 【诸将仓卒有未甲者 「将」原作「相」,据上引元文类改。】 人人奋先,殄其一军,两将之首皆致。行克沙洋、新城,以临复,复守臣翟贵逆降,大军去而复叛。及汉阳,故平章夏贵以制置舟师陈汉口,水军千户马成为导,由己未济江沙武口涂入江,拔阳罗、青山、白湖诸壁,走贵军。鄂守臣张晏然、王该、王胜以城下。遂徇州民衣冠关会,仍其服行,乡郭帖然,无有夺菜秉者,民争德吾元仁政义声,恨服化晚。檄下汉阳、寿昌、信阳、德安。 【神道碑。】 大兵既东,分四万人戍鄂,咨公留后。自阳罗置驿,以便行商。至蔡,方请移师江陵,而荆阃安抚高世杰,将艨艟千六百艘,卒二万,规袭鄂。公分兵御之,大败之荆江口,降诸洞庭桃花滩。下岳,承制以守臣孟之绍为安抚使。即西师至公安。誓曰:「自今功者,健儿升长百夫,百夫长千夫,千夫长万夫,万夫取进止。」因南风火沙市,战城上,又战城中,屠之。江陵精锐于是焉尽,制使朱禩孙辞疾,高节度达出降。下令安集如鄂、岳。传檄归、峡、澧、常德、辰、沅、靖、荆门、随、郢、复,皆下之,官其守臣如岳。除宋苛法,衣食惸嫠。诏以世杰穷而来归。弃江陵市,禩孙征至京师死,犹没入其妻子。还公于鄂。 【神道碑。】 初,公下江陵,驿闻,大燕三日,晓近臣曰:「伯颜东兵,阿里海涯孤军戍鄂,朕尝深忧。或荆、蜀连兵,顺流而东,人心未牢,必翻城为内应,根本斯蹶,孰谓小北庭人能覆全荆。江浙闻是,肝胆落矣,而吾东兵可无后虞。」即封江陵民千家。 【神道碑。】 公移兵长沙,行拔湘阴。潭守臣植滉柱江中,自乔口至城凡十五所,皆断之。又拔城西栅,射书招其守帅李芾速下,以活州民,不然拔城屠矣!不答。乃令诸将画地分围,决隍水,以树梯冲炮铁坝石心台。百日,公中流矢,创甚,责战益急,申命诸将:「凡所由久顿兵者,卒伍前駈,诸将安行其后也。自今万夫、千夫、百夫长皆居前列,有退衄者,定以军兴法从事。」三日而拔。语诸将曰:「国家为制,城拔必屠。是州生齿繁伙,口数百万,悉鱼肉之,非帝谕伯颜『以曹彬不杀』者也。其屈法生之。」发仓以赈饿人。传檄郴、全、道、桂阳、永、衡、武岗、宝庆,江西袁,连,皆下之。 【神道碑。】 幼主面缚,公入觐贺,始庭拜平章政事。还移兵静江, 【还移兵静江 「静」原作「竫」,按元史卷一二八阿里海牙传作「静」,与卷六三地理志合,此外湖广别无「靖江」,之称者,今据改,下同。】 破严关,败马都统临川、 【败马都统临川 按元史卷六三地理志,静江路辖下有临桂、灵川,而无「临川」。】 陈张两总管小溶江,谕经略马暨,不下,凡攻四十余日而拔。公以静江远中土,非长沙匹,民性骜嚣,易叛难服,不重典刑之,广西它州不可言以绥徕,其坑之,市斩暨。传檄下柳、郁林、横、邕、廉、象、浔、藤、梧、贵、昭、融、宾、宜、贺、化、高、容、钦、雷为州二十,广东肇庆、 【广东肇庆 「东」字原脱,据元文类卷五九湖广行省左丞相神道碑补。】 德庆、封为州三,特磨农士贵、 【特磨农士贵 「士」原作「土」,据聚珍本及元史卷一二八阿里海牙传改,此名元史多见。】 南丹牧莫大秀皆请内属。乃闸全之湘水三十六所,以通递舟。承制以万户史格行宣慰司静江。 【神道碑。】 公还潭。宋余孽益、卫两王改元海中,爵以啖人,规复其旧,全、永诸州,与潭属县之民文才喻、周隆、张虎、罗飞之伦,大或集众数万,小亦千数,在在为羣,与江之北黄、蕲相煽以动,皆削平之。 【神道碑。】 宋将张世杰,传欲袭肇庆、雷, 【传欲袭肇庆雷 清影元钞本、聚珍本「雷」下有「琼」字。】 诏公讨之,且略地海外,无为贼巢。过柳州岭,时暑,军士病渴,所乘马蹄地出泉,人资沃饮,至今名马蹄泉。而伪安抚赵与珞已戍海南白沙港,公航海五百里,不崇朝而至,击与珞,并获伪使冉安国、黄之纪,皆磔之。谕降琼、南宁、万安、吉阳。闻伪卫王陷南恩, 【闻伪卫王陷南恩 「卫」字原脱,据清影元钞本、聚珍本补。】 公还袭走之,降方经略。会伪卫王死崖山,乃还。复谕降八番,以其酋龙文貌入觐,置宣慰司。从镇南王伐交趾,其君蹈海去,得文毅、昭国两王以归。 【神道碑。】 燧尝读望诸君书,善作者不必善成,善始者不必善终,未尝不兴慨叹于武敏,开用兵端,视南国为奇货,思图形丹青,垂誉竹帛,于今与后者,如取诸怀。及襄阳下,方戍淮西,功已不出乎己。大师南伐,复分兵淮东,渡江捷闻,一失声而死。岂先福始祸者,诚如道家所忌耶! 【又刘武敏公碑云:始上书策宋必平,时庭臣哗然异之,以为虚国病民,未见收其成功可岁月计者,不谋一喙。而天聪独沃然,曰惟汝予同。为大兴兵如所策,围襄阳,而宋宿援师十万于郢,讫不可前。乃遣间怀伪燕郡王昌化军节度使告身、金印、牙符,声致之公,以幸吾元假手以甘心也。公奔走,待罪阙下。 【待罪阙下 「待」原作「即」,据清影元钞本、聚珍本改。】 诏磔死间,俾中书移书让其谋国臣曰:「汝礼义邦,乃今出盗贼计,诬我大臣。」大赉加公,还之于军。襄阳既下,诏丞相伯颜,将数十万众,浮汉济江,俾公别将数万众,游击淮南。公锐欲济江,为首帅者累,不可,曰:「吾受诏特缀敌兵,使无西耳,济江非所闻也。」及丞相入鄂,捷至,公失声曰:「首帅束手,我乃顾成功后人。善作者不必善成,果然!」其夕愤惋以死。】 而公鼓其孤军,留戍所余,不能倍万,名城通都,身至力取,利尽海表,图地籍民,半宋疆理。最所下州,荆之南十四,淮西四,湖南九,江之西二,广西二十有一,广东、海南各四,凡五十八。自余洞夷山獠,荷毡被毳,大主小酋,棊错辐裂,连数千里,受縻听令者,犹不与存。其依日月之末光,张雷霆之余威,以会其成功者,亦一世之雄哉。今列其由省幕戎麾,与所受降,登宰相者有二;蒙古带、阿剌韩,平章十二:奥鲁赤、虎突帖穆儿、阿力、史格、吕文焕、帖穆耳不花、李庭、李恒、张弘范、刘国杰、程鹏飞、史弼,右丞四:唆突、完颜那怀、阘出、乐落也讷,左丞四:塔海、唐兀带、刘深、赵修己,参政十三:贾文备、郑也可、何玮、张鼎、樊楫、朱国宝、张荣实、囊家带、乌马耳、索罗合答耳、高达、马应龙、云从龙,都元帅、宣慰使、总管,万夫、千夫之长,又什伯。是观出其门者众多,又足征公善推劳人也。 【神道碑。】 ●国朝名臣事略卷之三 太师广平贞宪王(吕禄那演) 太师淇阳忠武王(月赤察儿) 枢密句容武毅王(土土哈) ○太师广平贞宪王(吕禄那演) 太师广平贞宪王 卷三之一 王名玉昔,阿尔剌氏,赐号月吕禄那演。初袭父职为右万户。至元十二年,拜御史大夫。二十四年,将兵平乃颜,以功加太傅。二十九年,加录军国重事、知枢密院事。三十一年,进太师。元贞元年,薨,年五十四。 公小字玉昔,迨至贵显,宠以不名,赐号月吕禄那演,译云能官也。 【高唐阎公撰勋德碑。】 国初官制简古,置左、右万户,位诸将之上,首以公之祖博尔朮居右。 【博尔朮,赠太师,谥武忠,善战知兵。太祖在潜,共履艰危,征伐四出,无往不从。时诸部未宁,每遇武忠警夜,寝必安枕,寓直于内,与语或至达旦。蔑里期之战,风雪迷阵,再入敌中,求太祖不见,急趍辎重,则御勒已还,卧憇车中,闻武忠至,曰:「此天赞我也。」及得天下,君臣之分益密。武忠既老,以病薨。子孛栾得袭爵。】 公弱岁袭爵,统按台部众。器量宏达,襟度渊深,莫测其际。世祖闻其贤,驿召赴阙,见其风骨庞厚,解御服银貂以赐。国朝重太官内膳之选, 【国朝重太官内膳之选 「太」原作「天」,据聚珍本及元史卷一一九玉昔帖木儿传改。】 特命公领其事。侍宴内殿,公起行酒,诏诸王妃皆执妇道。 【勋德碑。】 至元十二年,拜御史大夫。公长台宪,务振宏纲,弗亲细故。兴利之臣,欲援亡金旧制,并宪司入漕府;他日,当政者又请以郡府之吏,互照宪司检底,公言:「风宪所以戢奸,若是,有伤监临之体。」其议乃格。 【勋德碑。】 公事上遇下,一本于诚。事有廷辨,当雷霆之下,辞益鲠直,天颜为之霁威。 【勋德碑。】 二十四年,宗王乃颜叛东鄙,世祖躬行天讨,命公总戎以先之。大驾至半道,则公已退敌,僵尸覆野,数旬之间,三战三捷,获乃颜以献。诏选乘舆駞畜百蹄劳公,公谢曰:「天威所临,犹风偃草,臣何力之有。」驾还,留公剿绝余党,执其酋金家奴,献俘于朝,同恶数人,戮之军前。明年,乃颜余烬哈丹秃鲁干复叛,再命公出师,两与敌遇,皆败之,追及两河,威乘破竹,敌众大衄,酋长遁去。时已盛冬,声言驻兵俟春方进,忽倍道兼行,过黑龙江,径捣巢穴, 【径捣巢穴 「径捣」原作「往构」,据元文类卷二三太师广平贞宪王碑改。清钞本、聚珍本「构」均作「捣」。】 杀戮殆尽,其酋莫知所终,夷其城郭,镇抚遗黎而还。国家承平日久,变生肘腋,贻九重宵旰之忧,公英猷载奋,不期月而三叛悉平。诏悯其劳,加太傅、开府仪同三司,申命御边杭海。 【勋德碑。】 二十九年,加录军国重事、知枢密院事,宗藩帅钺一切禀命于公。特赐步辇入内。位望之崇, 【位望之崇 「崇」原作「荣」,据清钞本、聚珍本及上引元文类、元史卷一一九玉昔帖木儿传改。】 廷臣无出其右。 【勋德碑。】 三十年,成宗以皇孙抚军北边,公为辅行,请授储闱旧玺,诏从之。 【勋德碑。】 鼎湖上仙,公奉銮驭而南,宗室诸王毕会上都,定策之际,公起谓皇兄晋王曰:「宫车远驾已踰三月,神器不可久虚,宗祧不可乏主。畴昔储闱符玺既有所归,王为宗盟之长,奚俟而弗言。」王遽曰:「皇帝践祚,愿北面事之。」于是宗亲大臣合辞劝进,公复坐曰:「大事已定,吾死且无憾。」惟公一言,合臣民共戴之诚,成先皇付托之意。 【勋德碑。】 上即位,进秩太师,佩以尚方玉带宝服,还镇北边。 【勋德碑。】 元贞元年冬,议边事入朝,两宫锡宴,酬酢尽欢,如家人父子然。还镇有期,不幸遘疾,以十一月某日薨。 【勋德碑。】 ○太师淇阳忠武王(月赤察儿) 太师淇阳忠武王 卷三之二 王名月赤察儿,许慎氏。至元十八年,由宿卫官拜宣徽使。三十年,拜知枢密院事。明年,加太保、录军国重事,枢密、宣徽使如故。大德四年,进太师。至大元年,拜和林行省右丞相,封淇阳王。四年,朝京师,薨,年六十五。 王性仁厚俭勤,事母备诸孝敬。资貌英伟,望之如神。世祖雅闻其贤,复闵其父之死事也,年十六召见,容止端重,奏对详明,上惊喜曰:「失烈门有子矣。」 【王曾大父博尔忽,自太祖蚤年已见神圣,委心臣事,大业肇基,身余百战,竟薨于敌。是时官制简古,止为第一千户。大父脱欢,嗣父官,佐宪宗,四征不庭,日辟土疆。父失烈门,恒镇徼外,后征六诏,怀服诸蛮,遘疾薨于军。】 即命领四怯薛太官。怯薛者,国制分宿卫供奉之士为四番,番三昼夜,凡上之起居饮食,诸服御之政令,怯薛之长皆总焉。 【清河元公撰勋德碑。】 至元十七年,长一怯薛。明年,诏曰:「月赤察儿秉心忠实,执事敬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晓畅朝章,用辄称旨,不可以其年小而迟其官,可代线真为宣徽使。」 【勋德碑。】 二十六年,上讨反者于杭海,皆陈,王奏曰:「丞相安童、伯颜,御史大夫月吕禄,皆尝受命征战,三人者臣不可以后之。今勍贼逆命,敢御天戈,陛下怜臣,赐臣一战。」上曰:「乃祖博儿忽佐我太祖,无征不在,无战不克,其勋大矣。卿以为安童辈与尔家同功一体,各立战多, 【各立战多 「多」清钞本及元史卷一一九月赤察儿传作「功」。】 自耻不逮。然亲属櫜鞬,恭卫朝夕,俾予一人,不逢不若,尔功非小。何必身编行伍,手事斩馘,乃始快心邪。」 【勋德碑。】 二十七年,桑葛既立尚书省,簧鼓上听,杀异己者,箝天下口,以刑爵为货而贩之,咸走其门入贵价以买所欲,贵价入,则当刑者脱,求爵者得,不四年,纪纲大紊,人心骇愕。尚书平章政事也速答儿,王之太官属也,潜以其事告王,王奋然奏劾。桑葛伏诛。上曰:「月赤察儿口伐大奸,发其蒙蔽。」乃以没入桑葛黄金四百两、白金三千五百两,及水田、水硙、别墅赏其清强。 【勋德碑。】 桑葛既败,上以湖广行省西连番洞诸蛮,南接交趾岛夷,延袤数千里,其间土沃而人伙,畬丁溪子善惊好鬪,非贤方伯不能抚安。王举哈剌哈孙荅剌罕,以为其省平章政事,凡八年,威德交孚,飞声海外,入为丞相,天下称贤。 【勋德碑。】 二十八年,都水使者请凿渠西导白浮诸水,经都城中,东入潞河,则江淮之舟既达广济渠,直泊于都城之汇。上亟欲其成,又不欲役及细民,敕四怯薛人及诸府人与凿。 【敕四怯薛人及诸府人与凿 「与」聚珍本作「兴」。元史卷一一九月赤察儿传云:「敕四怯薛人及诸府人专其役」,则似作「兴」是。】 所司高深之,分赋之,刻日使毕。王率其属,着役者服,操畚锸,即所赋以倡,趋者如云,依刻而渠成,赐渠名通惠河,而河为公私大利。上语近臣曰:「是渠,非月赤察儿身率众手,成不亟也。」 【勋德碑。】 成宗登极,制曰:「月赤察儿尽其诚力,深其谋谟,抒忠于国,流惠于人,可加开府仪同三司、太保、录军国重事,枢密、宣徽使如故。」 【勋德碑。】 大德四年,拜太师。初,金山南北,叛王海都、笃娃据之,不奉正朔,垂五十年,时入为寇。恒命亲王统左右部宗王诸帅,屯列大军,备其冲突。五年,朝议北师少怠,纪律或失,命王亚晋王以督之。是年,海都、笃娃入寇,我为五军,王将其一,锋交,军颇不利。王视之怒,披甲持矛,身先陷阵,一军随之,出敌之背,五军合击,敌大崩溃,海都、笃娃遁去,王亦罢兵归镇。赏功诛罪, 【赏功诛罪 「诛罪」原作「谋罪」。按元文类卷二三太师淇阳忠武王碑作「诛辠」,「辠」即「罪」字,今据改。】 恩威服于敌人。厥后笃娃来请臣附,时武宗亦在军,王遣使与武宗及诸王将帅议曰:「笃娃请降,为我大利,固当待命于上,然往返再阅月,必失事机。事机一失,为国大患,人民困于转输,将士罢于讨伐,无有已时矣。笃娃之妻,我弟马兀合剌之妹也,宜遣报使,许其臣附。」众议为允。既遣,始以事闻,上曰公深识机宜。既而马兀合剌复命,由是叛人稍稍来归。 【勋德碑。】 十年冬,叛王灭里铁木儿等屯于金山,武宗帅师出其不意,先踰金山。王以诸军继往,压之以威,啖之以利,灭里铁木儿乃降。其部人惊溃,王遣秃满铁木儿、察忽将万众深入,其部人亦降。察八儿者海都长子也,海都死,嗣领其众,至是,我军掩取妻子及其部人,两部凡十余万口。 【勋德碑。】 至大元年,王遣使奏曰:「诸王秃苦灭本怀携贰,而察八儿游兵近境,叛党素无悛心,倘合谋致死,则垂成之功顾为国患。臣以为,昔者笃娃先众请和,虽死,宜遣使安抚其子款彻,使不我异。又诸部既已归明,我之牧地不足,宜处诸降人于金山之阳,吾军屯田金山之北,军食既饶,又成重戍,就彼有谋,吾已捣其腹心矣。」奏入,上曰:「是谋甚善,公宜移军阿答罕三撒海地。」王既移军,察八儿、秃苦灭欲奔款彻,不敢纳,去留无所,遂相率来降,于是北边以宁。 【勋德碑。】 上诏王曰:「公之先佐我祖宗,常为大将,攻城战野,勋烈甚着。公国之元老,宣忠底绩,清谧中外。朕昔入继大统,公之谋猷又多。今立和林等处行中书省,以公为右丞相,依前太师、录军国重事,特封淇阳王,佩黄金印。宗藩将领,实瞻公麾进退。其益懋乃德,悉乃心力,毋替所服。」 【勋德碑。】 四年,王入朝,仁宗燕之于大明殿,眷礼优重。九月六日,疾病,敕御医数辈诊疗,越三日薨。 【勋德碑。】 ○枢密句容武毅王(土土哈) 枢密句容武毅王 卷三之三 王名土土哈,钦察氏。世为钦察国主,国亡,率其种人入宿卫。至元十四年,王将兵北伐,有功,除同知太仆院事,改卫尉院事,领羣牧司事。二十二年,拜枢密副使,摄钦察亲军都指挥使。大德元年,迁同知枢密院事。是岁,薨,年六十一。 公钦察人,其先系武平北折连川按答罕山部族,后徙西北绝域,有山曰玉理伯里,襟带二河,左曰押亦,右曰也的里,遂定居焉,自号钦察。其地去中国三万余里,夏夜极短,日暂没辄出。 【日暂没辄出 「辄」原作「辍」,据清钞本、聚珍本改。按缪荃孙据本传所辑静轩集卷三枢密句容武毅王碑即作「辄」。】 川原平衍,草木盛茂,土产宜马,富者有马至万计。俗衽金革,勇猛刚烈,盖风土使然。公之始祖曲年,高祖唆末纳,曾祖亦讷思,世为钦察国王。太祖征蔑乞国,其主火都奔钦察,遣使谕亦讷思曰:「汝奚匿予负箭之麋?亟以相还,不然祸且及汝。」亦讷思谓使者曰:「逃鹯之雀,翳荟犹能生之,吾顾不如草木耶!」岁丁酉,宪宗在潜邸,奉命薄伐,兵已扣境,公之父班都察举族迎降,从征麦怯思国。世祖征大理、伐宋渡江,率其种百人侍左右。以其俗善刍牧,俾掌尚方马畜,岁时撞马湩以进,其色清彻,号黑马乳,因目其属曰哈剌赤,盖华言黑也。中统初,同气有阋墙之衅,靖乱第功,赏银百两。公年逾弱冠,亦以功受银五十两。班都察卒,乃袭父职,备宿卫。 【高唐阎公撰纪绩碑。】 宗室海都粤自先朝,畔涣朔方,国家根本之地在北,诏遣皇子北平王率诸王镇守之。至元十四年,诸王脱脱木、失烈吉叛,北平诸部暨祖宗所建大帐,尽为所掠。公请为国宣力,率兵讨叛,以其年三月,败敌将脱耳赤颜于纳兰不剌,邀诸部以还。夏四月,应昌部族只儿瓦角??构乱,脱脱木闻之,引兵相应,中途遇公,将会战,擒其侦高者数十骑,敌乃引退。只儿瓦角??势孤不能振,寻即殄灭。夏六月,闻敌驻秃兀剌河,驰至河上,追奔逐北,三宿而后返。秋八月,复败敌于斡欢河,获所掠祖宗大帐,北平部众悉追还之。 【纪绩碑。】 诏公率钦察骁骑千人,从大军北伐。十五年正月,追失烈吉过金山,擒扎忽角??等以献。继败宽折哥等,被创力战,获辎重羊马甚众。 【纪绩碑。】 有旨,钦察种人,或隶诸王,或在民编,皆命析出,隶公部伍。于是户给楮币二千缗,岁赐粟帛,择材堪宿卫者,从事辇毂。 【纪绩碑。】 二十三年,置钦察亲军都指挥使,公以枢密副使摄都指挥使,卫之官属,听以公宗族将吏为之。夏六月,海都兵犯金山,诏公与大将朵儿朵怀共为守御计。 【纪绩碑。】 二十四年春,东藩诸王乃颜叛,阴结其属也不干、胜剌哈于北边,谍者二人至军中,为公所执,尽得其情,遣使以闻,且言:「宜召胜剌哈等赴阙。」一日胜剌哈设宴,召公及朵儿朵怀,朵儿朵怀将往,公止之曰:「彼包藏祸心,吾属至,必被擒,大军谁与统属?」遂不往。寻有旨令胜剌哈入朝,将东道进。公言于北安王曰:「若辈分地在东,脱有不虞,是纵虎入山林也。」乃命从西道进。既而有言也不干叛者,众欲先闻于朝,然后发兵。公言:「兵贵神速,吾尽忠于国,当临事制宜。若彼果叛,兵至可即屠之,否则与约而还。」众以为然。即日启行,公为前锋,疾驱七昼夜,渡秃兀剌河,与也不干战于孛怯岭。彼大败,俘获无算,也不干仅以身免。 【纪绩碑。】 世祖亲征乃颜,闻也不干败走,遣使谕公收其余党,沿河而下。遇叛王也铁哥军万骑,击走之,获乃颜羣牧马畜,擒叛王哈儿鲁等,献俘行在所,悉诛之。钦察、康里之属,自叛所来归者,即以付公,始置哈剌鲁万户府,钦察之散处安西诸王部下者,悉令公统之。 【纪绩碑。】 冬十月,乃颜余党复萌,成宗时在储闱,诏命公扈从往征之。十一月,兵至海剌,诛叛王兀塔海等,降其部曲。 【纪绩碑。】 二十五年,诸王也只里部众为叛王火鲁哈孙所掠,遣使告急。公复奉命从成宗率师往援。夏五月,与敌战于兀鲁灰,彼军败衄,也只里部众尽复。师还,至哈剌温山,闻叛王哈丹轶我边鄙,宵济贵烈河,大败敌军,哈丹脱身以窜,辽左诸部悉为我有,乃置东路万户府,镇守其地。 【绩纪碑。】 二十六年春,从皇孙晋王征海都。夏六月,兵抵杭海岭,敌先据险,我师失地,为敌所薄,军士随溃。公一军独前鏖战,久之,翼卫晋王而出。行至信宿,闻袭骑在后,公选精锐为殿,设伏以待之,袭骑闻之,遂不敢进。秋七月,世祖巡幸北边,褒谕公曰:「惟昔圣祖肇基,失利于王罕,一二荩臣同饮班朮河水者,至今称之。卿赤心卫社稷,驰誉朔南,虽死之日犹生之年,卿其勉旃。」还至京师,会宴羣臣,复谕公曰:「朔方人来,海都有言『杭海之役,使彼边将人人善战如土土哈,吾属安所措矣。』凡有功将士,可令入见,朕欲面加优赏。」公言:「庆赏之典,蒙古将士宜先之。」世祖曰:「卿毋饰让,若辈诚居汝曹之右,盍效汝曹力战邪!」明日,召诸将士,颁赏有差。 【纪绩碑。】 二十八年秋,公率哈剌赤万人,北猎汉塔海,敌众将入寇,知公在边,遂引去。 【纪绩碑。】 二十九年秋,略地金山,虏海都之党三千余户,还驻和林。 【纪绩碑。】 三十年春,有诏进取乞里吉思。师次欠河,氷行数昼夜,至其境,尽收五部之众,屯兵镇守之。遣使奏功,进秩龙虎卫上将军,仍给行枢密院印,以便文移。夏五月,海都闻公取乞里吉思,引兵至欠河,复为公所败,擒其将孛罗察。一岁之间三着隽功。 【纪绩碑。】 成宗即位,以边圉事重,须公镇守,有旨无预朝会。 【纪绩碑。】 元贞二年秋,宗室诸王附海都者,率众来归,边民惊扰,往往逃匿山谷。公率兵直抵金山玉龙罕界,馈饷资粮,安集众庶,导诸王岳木忽等入朝。 【纪绩碑。】 公为将鸷猛,先期制敌,应变如神,尤善激昂士气,临阵誓师,人百其勇。至若出司阃钺,入赞机枢,忠国大计,知无不言。古之所谓熊罴之士,不二心之臣,于公见之。 【纪绩碑。】 ●国朝名臣事略卷第四 丞相兴元忠宪王(完泽) 丞相顺德忠献王(答剌罕) 平章鲁国文贞公(不忽木) 平章武宁正宪王(彻理) ○丞相兴元忠宪王(完泽) 丞相兴元忠宪王 卷四之一 王名完泽,土别燕氏。中统三年,以大臣子选侍东宫,遂拜詹事。至元二十八年,尚书省罢,拜中书右丞相,加太傅、录军国重事,居相位十三年。大德七年,薨,年五十八。 中统三年,封皇子为燕王,领中书省,是为裕宗,诏选王府僚属,闻公之贤,即以应选。久之,署东宫詹事长。入筹帷幄,出掌环卫,小心畏慎,夙夜在公,裕皇甚器重之。一日会宴宗室,指公语众曰:「先正有言,为人上者,当务亲善远恶,善人如完泽岂易得哉!」 【高唐阎公撰勋德碑。 又云:公祖土薛乘时草昧, 【公祖土薛乘时草昧 「土薛」原作「士薛」。按元史卷一三○完泽传作「土薛」,聚珍本改译作「图萨」,「图」、「土」音近,且清钞本下文即作「土薛」,今据改。下同。】 从太祖起朔方,平诸部。岁壬辰,太宗大举伐金,六师趍休,先期命睿皇由陕右进,以土薛为前锋,取道金、房,绝汉上流,略襄阳、方城而北,破金卒二十万于阳翟。金亡,有事于蜀,袭武林、兴元、阆、利诸州,拜都元帅。辛丑,取成都,诛宋将陈隆之,西蜀以平。父线真,早侍潜邸,中统元年,天戈北举,捍御不虞,率身先之,还拜宣徽使。四年,进中书右丞相。时朝制草创,登政府者多宿儒耆德,相与吁谟庙堂,皆经国永图。】 鹤驭上宾,仍主东宫卫兵。 【仍主东宫卫兵 「仍」字,明钞本眉注:「仍」作「乃」;清钞本原作「乃」,校作「仍」。】 成宗以皇孙伐叛北方,诏公总治军旅辅行者凡再。 【勋德碑。】 至元末,奸臣窃弄威福,事败伏辜,端揆难其人,博选于众,无以踰公,乃拜中书右丞相。登进善良,湔除弊法,朝政涣然一新。方权奸之炽,分遣使者,乘传诸道,以会计为名,肆为掊克,公私骚然,公为奏请自中统初积岁逋悬,一切释而勿论,迄今人赖其利。 【勋德碑。】 公承玉几末命,参定大策,内禀皇太后睿谋,外合宗亲大臣之议,居冢宰统百官者踰三月,古之所谓不动声气,措天下于泰山之安,惟公足以当之。 【勋德碑。】 成宗纂承大统,首议加上祖考尊谥,致隆福长乐之养,分宝展亲,大赉四海, 【大赉四海 「赉」原作「资」,据北图藏元刻本、明钞本、清钞本改。】 凫□□□之治, 【凫□□□之治 按三空格原文漫漶。北图藏元刻本、明钞本、清钞本均自「凫」字始脱四字,聚珍本改此四字为「朝廷」二字,畿辅丛书本则改补作「岛夷天下」四字。】 一以倚公。 【勋德碑。】 公在相位,上体渊衷,勤恤民隐,数下宽大之诏,散财发粟,以巨万计,宣布皇仁,斯亦至矣。 【勋德碑。】 大德四年,加太傅、录军国重事。内秉钧衡,外综边务,位望益崇,股肱心膂之托益重。 【勋德碑。】 天佑皇元,宗臣硕辅,禀灵河岳者,不为不众。若夫忠荩传家,荐履上台,绩用着于累朝,处中书十有二考,惟公一人。当其四罪咸服,治底雍熙,既彰世祖知人之明。至于运佐重光,元贞载造,偃革以宅南交,睦族以协万邦,拯灾救患博施济众,克广圣朝安民之惠,致君唐虞之效,昭然在人耳目矣。 【勋德碑。】 ○丞相顺德忠献王(答剌罕) 丞相顺德忠献王 卷四之二 王名哈剌哈孙,斡罗那氏。至元九年,朝廷录勋臣后,拜宿卫官,袭号答剌罕。二十二年,拜大宗正。二十八年,拜湖广行省平章政事。大德二年,拜江浙行省左丞相。是年,入拜中书左丞相。七年,拜右丞相。十一年夏,升和林宣慰司为行省,王以太傅行省事。至大元年,薨,年五十二。 王甫及岁,而识悟异凡儿,目不视戏。稍长,善骑射,尤习国书,闻儒者谈辄喜。 【中庵刘公撰勋德碑。】 至元壬申,世祖录勋臣后,一见异之,命袭号答剌罕。 【王曾祖启昔礼,以英才遇太祖于龙飞见跃之际, 【以英才遇太祖于龙飞见跃之际 「英」字原文漫漶。北图藏元刻本、明钞本、清影元钞本、清钞本亦均阙此字。按元文类卷二五丞相顺德忠献王碑云:「忠武(即启昔礼—引者)重厚有英才,遇太祖皇帝于龙飞见跃之际」,今据补「英」字。】 知可汗将袭之,趣告帝为备,果至,我兵纵击,大破之,寻并其众。以功擢千户,锡号答剌罕。时官制惟左、右万户,次千户,非勋戚不与。答剌罕,译言一国之长。帝谓侍臣:「彼家不识天意,故来相害,是人告我,殆天所使,我许为自在答剌罕矣。」祖博理察,从睿皇取汴、蔡,灭金。丙申,锡分邑顺德。考囊加台,从宪宗伐蜀,戊午,薨于军。】 长宿卫百人,夙夜共职惟谨。尝从猎,马踬伤面,上直如常,帝命医视,眷益重。【勋德碑。】 甲戌冬十月,帝猎三不剌归,语皇太子曰:「答剌罕非常人比,可善遇之。」江左平,赐廉、钦二州,益其邑。 【勋德碑。】 乙酉,拜大宗正。时郡县囚盗诈者,上宗正决,属当遣使决死囚诸道,王重按狱词,小不具,悉令覆勘,奏决者仅六十人耳。寻赦下,所活数百人。大同民羣鬪,欧鹰房三人死,近臣以变闻。帝怒,亟遣王治,止坐其首鬪者。京师有以伪造楮币连富民百余家,王尽释之。保定诸郡旱,民当输米京师,多以轻资就籴,有司摭为奸,欲没其产赏告者,王得其情,皆纵去,曰:「舍贵就贱,民便事集,又何罪为。」 【勋德碑。】 柄臣擅威福益横,知王恶己,忌之,数曲为邀致,竟不一往。其家僮冒禁杀牛,有司莫敢诘,王致以法,益忌。谋挠王以多事,奏请江南囚亦隶大宗正莅决,王曰:「彼间民教令未孚,若一切绳之,恐生乱。」帝是之而止。 【勋德碑。】 辛卯,帝念湖广失治,欲遣近臣往,莫宜王。台臣奏:「答剌罕在宗正,决狱平,即去,恐难其人。」帝曰:「彼地朕尝驻跸,治非斯人不可。」王遂行,授湖广省平章政事。 【勋德碑。】 湖广南瞰交趾、占城,西掖蜀,西南接南诏,东连吴、会,境壤且万里。而八番两江蛮獠,布溪峒间,虺蛇起伏跳踉,小戾则相雠杀,攻剽无时,故治视他省剧甚。王至,审利病,度先后,简僚佐,抚兵民,威行德流,善遂顽革,钱粟刑狱,井井有条。 【勋德碑。】 自宋时有巨盗啸党,出没湖湘,殆二十年不可制。王选士付以方略,悉擒诛之。江州隶江西省,有猾民饵官府恣虐,凡剽船江中羣盗,皆与为根穴交通。王知状,径缚以来,百救莫施,卒寘于死,远近震悚。 【勋德碑。】 壬辰,置行枢密院,兵民政分,势不相营,奸寇伺发,溪洞以閧。王入觐,列其不便,罢之。帝问王:「人言廉访官反挠吏治,朕已令视之。卿谓若何?」王曰:「宪司职纠奸弊,贪吏所疾,妄为谤耳。」帝以为然。 【勋德碑。】 边将征交趾,出其境,王戒曰:「无扰吾民。」有夺民鱼菜者,杖其千夫长,一军肃然。乃上奏曰:「往年远征无功,民疮痏未苏,乃复有事,非国善谋也。」又发湖湘富民,屯田广西,为图交趾计。王以徙民瘴乡,事固难成,必且怨叛,遣使密奏。吏抱券请署, 【吏抱券请署 「券」字,元史卷一三六本传作「卷」,似是。】 不答。俄使还报罢,民大悦。已而,广西元帅府请募南丹户五千,屯田襟要,谓「士不死瘴疠,馈饷有余,蓄实空荒之地,为邕管之蔽,制诸蛮,控交趾,其利有六。」王喜,与之牛、种、农器,置长统焉。闻诸朝,到于今便之。 【勋德碑。】 湖广旧无夏税,柄臣援唐、宋末世为征,王曰:「衰弊之政,圣朝可行耶!」竟奏罢。常、澧、辰等州大水,漂民庐,多死者,王亟发廪为之赈慰,凡灾皆如之。 【勋德碑。】 甲午春正月,世皇登遐,王谨斥候,戒不虞,境内宁肃。 【勋德碑。】 大德戊戌九月,朝于上都,帝嘉其绩,授光禄大夫、左丞相,行省江浙。视政凡七日,纲举七十余事,民风吏习,翕然为变。入为中书左丞相,杭之耆庶,伏地攀泣,马不得前。 【勋德碑。】 王既当钧轴,益以天下自任。每退食,延见四方宾使,访以物情得失,吏治否臧,人材显晦,年谷丰歉,采可行行之。凡论议,先以国典,参以古制,揆以时宜,必当而后已。其可否事,犹元化之运,顺无留滞。惟不言利,不喜变更,一以节用爱民,重名爵为务。 【勋德碑。】 京师未有孔子庙,而国学寓他署,王喟曰:「首善之地,风化攸出,不可怠。」乃奏营庙学,尝躬为临视。既成,朝野瞻耸,选名儒为学官,奏遣近臣子弟入学,而四方来学者益众。又郊祀久未遑,王总羣议奏行之。 【勋德碑。】 辛丑,同列以或者议倡言:「世祖以神武开一统,功盖万世。陛下未有伐国拓地之举,以彰休烈。西南夷八百媳妇国弗率, 【西南夷八百媳妇国弗率 「媳」字原脱,据清影元钞本、聚珍本补。】 可命将往征。」王谓:「山峤小夷,去中国辽绝,第可善谕向化。苟将非其人,未见所利。」弗听。竟奏发湖广兵二万人,丁壮役馈挽数十万,将失纪律,果无功而还。诸蛮要击,饥疫相仍,比至,将士存者纔十一二。会赦,有司议释将罪,王曰:「徼名首衅,陷失士马,非常罪比,不诛无以谢天下。」奏诛之。 【勋德碑。】 癸卯秋,拜中书右丞相。王常言治道先守令,至是选抡益详,时号得人。定官吏赃罪十二章,及丁忧、婚娉、盗贼等制,禁献户及山泽之利。每岁春大驾幸上都,王必留守,其重可知已。时帝疾连岁,权移中闱,羣邪交扇,势焰翕忽,王以身维之,奸不得逞,事以无挠。 【勋德碑。】 丙午,加开府仪同三司、监修国史,置僚属,奏修功臣传。 【勋德碑。】 冬十有一月,帝弗豫,王入侍医药,出总宿卫,且理几务。诸藩王欲入侍疾,王拒之。 【勋德碑。】 丁未春正月,宸御晚驾。时武宗抚兵居北,王封府库,称疾卧阙下,理几务如故。中闱以奸臣谋,绝北道驿,欲行祔庙礼,王格其事,密记授使间走,踰两驿始得传,驰报武宗。诸怀诈者数欲害王,王不为动。内外懔懔,视王以安。会仁宗擒灭其党,发使迎武宗。四月,仁宗及皇太后如上都,王继往。五月,武宗即位,加太保、录军国重事。 【勋德碑。】 和林控北边,始置宣慰,时诸部落降者百余万口,乃罢宣慰,诏王以太傅为左丞相行省事,赐楮币十五万缗,黄金赢十二镒,白金二千五百两,帛四百端,乳马六十疋。至和林,获盗米商衣者,即斩以徇,攘窃屏息,行旅为便。分遣使发廪赈降口,复奏请钱七千三百万缗,帛称是,易牛、羊给之,又给网数千,令取鱼食。远者厄大雪金山,命诸部置传车,相去各三百里,凡十传,馈米数万石,牛、羊称之。又度地立两仓,积米以待来者,全活不可胜纪。有饥乏不能达和林,往往以其男女弟侄易米以活,皆赎归之。和林岁籴军饷恒数十万,主吏视利缪出纳囊橐,滋弊久矣,立法遏其源。称海屯田废弛,重为经理,岁得米二十余万斛。益购工治器,择军中晓耕稼者,杂教部落。又浚古渠,溉田数千顷。谷以恒贱,边政大治。 【勋德碑。】 至大改元,帝赐大帐如亲王制,诸藩禀命戎事,则以宴之,仍赐酒米百斛,天下倾耳以俟复召。是冬十一月,遘疾,召其属曰:「吾不起矣,不得报国矣!汝曹各自勉。此间金谷勿遗朝廷虑。」 【勿遗朝廷虑 「遗」原作「违」,明钞本、清钞本校改作「遗」。按元文类卷二五丞相顺德忠献王碑作「勿贻朝廷虑」,元史卷一三六本传作「毋贻朝廷忧」,则作「遗」是,今据改。】 其属以闻,帝惊愕,命医偕其子脱欢行。以闰月某日薨于和林,天雨木冰连日。帝大伤悼,敕大兴尹买葬地昌平阳山南原,曰:「使天下后世,知吾贤相尔。」 【勋德碑。】 王神宇靖伟,简重寡言,不见喜愠,望之俨然,知其为公辅器。其在宗正也,从世皇北巡,平宗王乱,初入叛境,王率三百骑,猝与敌遇,徐整骑突出敌背,连彀矢殪数人,敌披靡,帝壮之。其在中书也,引儒生讨论坟典,至尧、舜、禹、汤、文、武之为君,皋陶、稷、契、伊、傅、周、召之为臣,叹曰:「人生不知书可乎!」乃馆士教其子学。由是而观,王之文武志略,本乎天性,奋身逢时,发于至诚。故其事业之见于世,刚明正大,岿巍炜烨如此。呜呼!古所谓大臣者,王为无愧矣。 【勋德碑。】 皇元圣圣相承,天佑生贤,相臣将臣,炳烈相望,人才于斯为盛。若夫怀远图而略近功,先大纲而后小数,蕴江海之量,负山岳之重,不威而令行,不言而人服,处难而无所惑,履变而不可夺,端委雍容而朝廷尊安,天下受其赐,惟忠献王其人乎! 【勋德碑。】 ○平章鲁国文贞公(不忽木) 平章鲁国文贞公 卷四之三 公名不忽木,康里氏。由国学生擢利用少监,出为燕南提刑按察使,召为参议中书省事,历吏、工、刑三部尚书,拜翰林学士承旨。至元二十八年,拜中书平章政事。三十一年,出为陕西行省平章政事,将行,留为昭文馆大学士、平章军国事。大德二年,加行御史中丞,领侍仪司事。四年,薨,年四十六。 康里,则汉高车。 【康里则汉高车 「则」,聚珍本、畿辅丛书本及元史卷一三○不忽木传均作「即」。】 其国内属,质贵族子十人,燕真年最少,世祖时犹王也,庄圣太后遣之入侍,尝同卧起,寒暑饥渴,曾不告劳。公其元子, 【公其元子 「元」上引元史作「仲」。】 幼事裕庙于东宫,后因简拔卫士子,廪以官帑, 【廪以官帑 「官」原作「宫」,据聚珍本改。】 俾师赞善王恂,公在其间。恂从北征,太傅、魏国许文正公辞中书左揆,拜集贤大学士、国子祭酒,敕冑子与尝游恂门者,皆从之学。公年十二,颖慧强敏,志力兼人。太傅非旬休不至家,恐妨授徒,每令诸生直日,以谢客至。公则持书崇朝放夕,坐中门不移,否则拥篲播洒,褰帘操杖。出必乘马导前,无马徒从,循循安之。其敬以孝,犹子事父,唯恐斯须仁义之言不闻,道德光辉不接也。太傅异之,易其国言不忽木者为时用,字用臣,固已见期用世。他日诵说余力,纂记为帙,上起唐、虞,下讫辽、金,帝王名谥,统系岁年,在位久近,皆能闇诵。帝尝试之,其应无滞。 【牧庵姚公撰神道碑。】 举国学生驿致上都,布官中书,宥密宪台,公少利用监。出副燕南河北道提刑按察使,寻真为使。或讼静之守臣盗官帑廪, 【或讼静之守臣盗官帑廪 「静」,点校本元史卷一太祖纪校改作「净」,且云:「净」又作「静」或「靖」,今统改作「净」,以别于辽阳行省、甘肃行省之静州及湖广行省之靖州。】 静隶河东山西道,彼自有使,勑不遣,俾公即按,归报合旨,赐楮帛为千千五百。 【赐楮帛为千千五百 按聚珍本及元史卷一三○本传作「赐白金千两钞五千贯」。】 【神道碑。】 二十年,宣政使桑哥方见亲宠,茶漕卢世荣阿以进言:「臣能使天下赋入倍其旧十。」帝以问公,对曰:「汉、唐聚敛之臣如桑弘羊、刘晏,世主初亦赏其纳忠,及后赋国病民, 【及后赋国病民 「赋」清钞本校改作「贼」。】 为吏曹历工曹转刑曹,凡三为尚书,其位士师,用狱惟理诘折,俾自屈服,不加搒掠。 【神道碑。】 河东山西道宪使贷母钱天府,约岁输羊为角如干千、马为蹄如干百,至则悉赋所部州县而抑其估,为民所讼,勑公鞠于大同。入境,岁荒,发廪而始治狱,得其不法百余事,罪当死,服辞皆具,迩臣与有故者,为之解脱,顾谗公以问狱行,不俟报可而擅发廪,率作违制,帝曰:「出使之臣,身见岁恶,须请而发,民殍死矣!何罪?唯移囚至京师。」公节陈欵辞,百无一遗,制人覆问:「使搒掠汝乎?」对以「未尝。」曰:「未尝,则汝受其辜何枉!」遂尸之市。 【神道碑。】 战将某有功北陲,求钦察之奴人者,皆良为兵,隶己麾下,制可,乃多取编氓入籍。中书遣佥行省臣王国用核之,为所厘正什七。彼遂谗其专行,不奉诏。帝怒斩之,刑曹受成命矣,公入陈:「勑惟以钦察之奴人者出而为兵,未闻以编氓奴籍钦察。或西域、河西诸人例此,杂取编氓以益其军,则天下之户耗矣。国用之忠宜旌,何罪而诛。」譬解数四而免。 【神道碑。】 北京地大震,陷城郭,压死人民不可纪极。勑遣一国人平章振恤之,即其地,娶三妻归。公入间: 【公入间 「间」清钞本改作「闻」,似是。】 「既失上遣大臣救灾之旨,且觖民望。」其人庭辨不服,至以詈妇人言者相加,公曰:「汝妾事盗杀臣之子,又为盗杀臣制服,孰为非夫,孰为非夫!」其人汗愧噎默莫对,会太官将午举皆趍出,帝顾谓左右曰:「若人平时似不能言,及其辨事,吐辞锋出,人有不及婴者。」 【神道碑。】 二十四年,桑哥愤中书杀世荣,奏立尚书省,尽统中书六曹,诬杀参政杨居宽、郭佑,中外为之不寒而凛。大为勾考,无遗利矣。势焰熏天,求及门者如辐辏毂。自平章而下,省退则送归其第,一旦,独延公至堂,貌敬而忌忮日深。讽巨商伪为讼冤,入大珠货公,及拒不受,伺其退食,必欲罪其不坐刑曹,阖省叩请而免,遂疾。帝还自上都,辇载其弟野礼失班,谓曰:「而兄必以某日来迎。」果以某日公立道周,见其孱瘠,曰:「卿躭苦于书致者,顾当国臣。」问禄几何,对以满病告者率不给。帝曰:「其父童丱事朕,恪勤至死。是又朕所教育,贫不能家,何以告为,其尽以给。」且厚赐之。 【神道碑。】 二十八年,桑哥伏诛。帝畋漷北,召至行殿,废是省,还六曹中书,欲用为丞相,公辞:「丞相惟国人义为。曩籍盗杀臣获黑簿,尽疏入贿其家主名,东宫之臣,唯无完泽。」帝尝誉曰:「佳儿,我将赉汝,如斯人者义为。」乃以为中书丞相,拜公平章政事。恩眷日隆,大政疑令,动见谘诹。引右丞何荣祖同平章,屏弃凶邪,崇拔善良,饬为吏者皆亲经术,一蠲苛虣之法,人心熙洽,以为复见中统、至元初治。 【神道碑。】 时方改提刑按察为肃政廉访,上都留守司木八剌沙不便之,入言:「同知西京臣言:河东山西廉副受赇楮泉为千者五十。」欲因以废诸司。帝召问公,奏曰:「是事诚有,彼何为不陈省台?上都留司何与而知此?必告者得罪其司,为此诬言,缓其事耳。设廉副受赇,罪止其身,天下宪司,何与而尽去之。」帝意乃释。 【神道碑。】 中书平章麦朮丁请复立尚书省,专领户、工、刑三部,召公至上都议,公诘曰:「阿黑马尝以领部分中书户、工败,为制国用使又败,为尚书省又败,则并归中书,终以奸赃狼戾,以取诛籍。后桑哥立尚书省,尽夺六部,其威虐贪墨益极,亦就枭夷。既废复置,将効尤两人耶!」制是之。 【神道碑。】 塔剌海求征考中书钱谷逋悬,省臣请入止之,公曰:「无庸,急则宸衷必疑,有所覆护,宜听其为。若曹小人,旋踵而败。」未旬月,果以贿诛。 【神道碑。】 或请征海国流求与加包银江南,公曰:「吾元疆理天下,四表之间,横目穷发,何所不臣,何资鱼鰕之国,始广土众民哉。况冒至险航不测,出万有一安之途,未必利也。始包银出于河朔未平,真定守臣以公需数敛烦民,会其岁费征之,以纾急一时,其后天下例之。至宪庙定制,户率赋银四两,中统唯听如数入钞,实轻其旧之半。今江之南履亩而税,输酒醋课及他乡里门徭水马驿递,又增包银,则重敛矣,民将不堪。」事为之止。 【神道碑。】 公每上直,从容献纳,疑者释,危者安,诬者得以白。上尝论为君之难:「以一身临四海,统万机,一或逸弛,则民受其殃。」公对曰:「诚如圣谕,向使在昔帝王,咸知儆戒,力行善政,则羣生何患不遂哉!」又论:「老臣有言,天下事如圆枘方凿,能少宽之,无往不可。」公曰:「人臣当以身徇国,难易在所不计。废道违忠,以求耦从,则国家奚所赖耶。」上奇赏之。 【瓠山王公撰墓志。】 癸巳冬,彗出东北,上夜坐斋宫,延勋旧大臣,问所以弭之之道。既退,公独前奏:「臣闻之师,天象垂儆,代有之,圣帝明王,遇灾省惧。汉孝文二年日食,诏求直言,辅不逮,辞切义正,具在方册。」乃诵其辞,甫至「天下治乱,在予一人,惟二三执政犹股肱也。其悉思过失,丐以启告,务省徭费以便民。」上拱坐,以手加额,曰:「朕诚意已萌,卿其覼诵之。」诸大臣复进,令再诵。公奏曰:「圣人之心,与天地通,灾不难弭。若桑哥者,素捷给,特试用之,弥弥奸恶,肆毒吏民,中书不敢诘,台察未尝纠,因一人之言,即正其罪,天下称快。臣知圣心与天地通,而汉文有所不及。今星芒之儆,咎在臣下。」详论欵接,自四鼓逮翌早进膳,辍盘珍手赐之。其忠恳之志,应事敷言,类如此。 【墓志。】 三十一年,帝不豫。故事,非国人元勋子孙已极贵者,不入侍。惟公尝药,以及弥留,无顷刻不在侧,有少故出,犹必求之。其后格天发引,成庙继极,其为升祔太室,请谥南郊,皆公领之。上以先朝旧臣,猷为倚毗,礼遇益优,诏令修行,法制因革,皆出其手。 【碑道碑。】 大德二年,加行御史中丞。乃力新风纪,推择士子有令望者,皆置廉使。为政不皎皎以干誉,惟存大节,遵立台初诏以行,不繁其令。一郡守子受赇,迫使证父,公曰:「持宪之臣,职在宣化清俗,所以厚人伦也。今使证父,何以兴孝天下。罪其子,则父视人已腼面目。」宥密臣取人玉带,惟奏入赃废弃终身,御史轻之,则晓曰:「大臣贪墨,古人唯曰『簠簋不饰』,盖不忍暴其恶,非苟私之,所以励廉耻也。今而曰轻,将与小夫贱隶同笞辱乎,非『刑不上大夫』古人制律之本也。」人多其平恕。 【神道碑。】 四年,徽仁裕圣太后崩,公因过哀,所苦增剧,上使其弟式马理图偕尚医视之,知其无及,但附奏谢而已。乃申顾祝,索酒满自变量觞以薨。天子震悼,远近士夫,抚几伏筵哭失声,曰:「缝掖方以扶植圣道,仰如乔岳,不谓今也无依。往矣!哲辅亡矣!来固有位其相矣,非吾党矣,行吾将谁尚矣!」都城之民为之罢市。 【神道碑。】 公自为相,左右两朝,位至军国,显融极矣,被服唯儒生。公退未尝废书,自号静得,得君而不恃,得人而不满,居高位自卑若不足。天下视其身进退,为庙堂重轻者十年。 【神道碑。】 公经德迪虑,明允笃诚,动叶矩度,而未尝为近名之事。至于故旧之义,虽久不渝。奖拔士类,寸长必录。其行业表表,当百世不泯。 【墓志。】 ○平章武宁正宪王(彻理) 平章武宁正宪王 卷四之四 王名彻理,衍只吉氏。由宿卫擢利用监卿。至元二十八年,拜御史中丞。明年,拜福建行省平章政事。大德元年,拜江南诸道行御史大夫。七年,拜江浙行省平章政事。九年,入拜中书平章政事。是岁薨,年四十七。 公生六岁而孤,母夫人蒲察君,介介自持,动以礼节,亲戚不敢干以非义,教子读书,天质粹美,不勤外傅,六经二氏,悉涉源委。以故聪明开益日多,才略兼人,恒以匡君经国自期。 【牧庵姚公撰神道碑。】 至元十有八年,入见,帝赐之问,而奇其对,进侍帷幄,时询民情,细微敷告无隐。 【神道碑。】 一诸侯王称兵东北,帝自将征,入其地矣,军中夜惊,公出抚遏,人识言音,喧咈一寂。跳梁既平,为奏兵余之民,艰窭剥肤,不赈恤之,将不生活,赖赐谷帛牛马脱寒饥者,亡虑数十万人。 【神道碑。】 擢利用监,古武库也,匪简在帝心人者,不以付之。 【神道碑。】 二十有三年,诏求逸遗于江之南,且省其俗。时相方急治赋,鬻民学田,官有其直,令既行矣,公则止还诸学,用为完庙养贤之须。归以事闻,制甚嘉可。 【神道碑。】 二十有四年,桑葛分中书庶务立尚书省,初为平章,后为丞相。凡昔盗杀臣,为领部。为制国用使,为尚书省,所逋钱粟,并归中书,举诬为中书失征,杀其二相。大为计局,钩考毫厘,诸省承风,鄂省已剧,浙省尤酷。延蔓以求,失其主者,逮及其亲,又失,代输其邻,追系收坐,岸狱充牣,搒掠百至。或关夫三木,责妻市酒以偿。民不堪命,自经裁与瘐死者,已数百人。虐焰熏天,诸王贵戚,亦莫谁何,无不下之。独公奋然数其奸赃, 【独公奋然数其奸赃 「公」字原脱,据元文类卷五九平章政事徐国公神道碑补。】 帝初未然,益犯威颜,言色俱厉。帝以为丑诋大臣,失几谏礼,怒遣左右批其颊,辩不为止,曰:「臣非有仇于彼而然,直不忍其罔上自私。敢因雷霆一击,遂尔结舌,使明帝有不受言之名,臣实愤耻。」帝意始解,命将卫士百人,控鹤倍之,入籍其家,得金宝衍溢栋宇,他物可资计者,将半内帑。罪既彰白,始钤其人,诸系计局者皆出之。又命籍党恶,浙省诸臣,平章、左右丞、参政乌马、蔑列、忻都、王济等家,并桑葛之姻,鄂省要束木,皆醢以谢天下,以成其狱。凡四过徐,不入其家。为帝所忠,怒御史台臣不善瘅恶,坐观致此,其自当汝罪,皆曰夺职、追禄、杖,三者唯命。江浙平章,夙有怨于台,乘其凭怒,自傍激之,谓湖北廉使,功臣诸孙,盗烧钞八百定,堂帖二十下,容奸数年,赃终未入,抱案帝前,示曰:「稽是可见悞。」裂卷为两,缝半印,公曰:「缝用印者,以杜罔欺。汝为宰相,持半印案以讼人,余半乌在。」其人言塞。帝顾骂而起,台辩始释。 【神道碑。】 拜平章政事,行省福建,赐为两金五十、银五千。令行禁止,民便安之。惟汀、漳剧盗积岁未平,公身将诸戍之兵,申明约束,不贪胜,不蹂禾稼,不入民舍,惟张皇武威,过栅不攻,示以整暇,昼则合围山中,夜则税野,偃旗仆鼓。贼或伪降,觇其何为,乃丰酒肉饮食,晓曰:「汝昔由不堪污吏侵暴,潜逃居此,能弃险而还耕桑,则平民矣。吾安忍被汝反名,而加诛夷,寡人之妻,孤人之子,独人父母,而利其财。」悉纵归之。他栅闻者,相率以出。其渠欧狗,日浸南犇,大兵随之,偷生坞中,其党缚致于军,血锋刃者纔是一馘。自是,方三千里枹鼓不鸣,正席其堂画诺而已。 【神道碑。】 帝不豫,公归京师,尝药晨夕,俄然宾天,与诸侯王大臣,定策禁中,遣使逆成宗龙庭,入践天位。 【神道碑。】 大德之元,拜江南诸道行御史大夫。一日,召其都事贾钧谓曰:「明诏责使肃清宣明风俗教化,而刀笔流为御史者,肆为苛虐,惟急征赃,以多为功,至迫子证父、妻证夫、弟证其兄、奴告其主,败风教者。我实行之,汝宜以是出训其属。」帝闻之,以为得职风纪大体,微意栢台。 【神道碑。】 七年,改浙省平章政事,其治如台,门无私谒。以转粟京师多资东南,居天下什六七,而松江填淤岁久,富民利之,当水出涂筑为围田,以故弥漫浸灌,沮洳广远,民不可稻。公发卒数万浚决,揵石堤之,导水入海,使复其故。凡身董役,经时而成,民得良田若干万顷,至今赖之。 【神道碑。 又吴松江记云:岁甲辰,前海运千夫长任仁发,以吴松江故道陻塞,使震泽之水,失其就下性,为浙西居民害,垂二十年。概然上疏,条其利病疏导之法。中书省以闻,特命平章彻理公董其役。公乃相其山川形势之宜,高深广挟之度,工役之数,钱谷之费,畚锸之用,饮食之需,命民索陶乘屋,厚稾秸以防其卑湿,为医药以防其疾疫,时作辍以防其倦怠。上以诚感下,下以诚应上,民乃欢呼四集,乐于趍事赴功。始于大德八年冬十一月望前二日,西自上海县界吴松旧江,东抵嘉定石桥,洪迤逦入海,长三十八里一百八十一步三尺,深一丈五尺,阔二十五丈,役夫为数一万五千,为工一百六十五万一千六百七十有奇,至九年二月晦毕工。复置闸窦,启闭以时,物无疵疠,民无夭阏,而事竟集。】 九年,召入平章中书,赞右丞相,专力一心,爕和庶政,希致隆平。纔一寒暑,责异己相曰:「方帝不豫,而乃阿中专决,吾诚不忍汝见败国以丧元也。」遂疾不出,以十月八日薨。立朝之士,在野之民,赍咨咸曰:「古人有言:『昊天不吊』,『歼我良人』。矧巨臣哉!」盖棺之日,最其家,楮缗不满二百,而债券积多至十万。大臣清贫无公比伦,足昭炳白乐施为仁不富之实。既贵显矣,妣夫人杖之,受不敢逃,其孝又何如也。 【神道碑。】 ●国朝名臣事略卷第五 中书耶律文正王(楚材) 中书杨忠肃公(惟中) ○中书耶律文正王(楚材) 中书耶律文正王 卷五之一 王名楚材,字晋卿,辽东丹王突欲八世孙,金尚书右丞文献公履之子,为燕京行省员外郎。岁乙亥,城降,遂属国朝,扈从征伐诸国。辛卯,拜中书令。癸卯,薨,年五十五。 公以明昌元年六月二十日生,文献公通术数,尤邃于太玄,私谓所亲曰:「此子吾家千里驹也,他日必成伟器,且当为异国用。」因取左氏之「楚虽有材, 【楚虽有材 按今本左传襄公二十六年作「虽楚有材」。】 晋实用之」,以为名字。 【平章宋公撰神道碑。】 公生三岁而孤,母夫人杨氏诲育备至,稍长知力学,年十七,书无所不读,为文有作者气。 【神道碑。】 金制,宰相子得试补省掾,公不欲就,章宗特勑就试,则中甲科,考满授同知开州事。贞佑甲戌,宣宗南渡,丞相完颜承晖留守燕京,行尚书省事,表公为左右司员外郎。明年,京城不守,遂属国朝。 【神道碑。】 太祖素有并吞天下之志,尝访辽宗室近族,至是征诣行在。入见,上谓公曰:「辽与金为世雠,吾与汝已报之矣。」公曰:「臣父祖以来,皆尝北面事之,既为臣子,岂敢复怀贰心,雠君父耶!」上重其言,处之左右,以备谘访。 【神道碑。】 己卯夏六月,大军征西,禡旗之际,雨雪三尺,上恶之,公曰:「此克敌之象也。」 【神道碑。】 庚辰,上驻驿于西域寻斯干城。时二月、五月朔,微月皆见于西南,公因别造庚午元历进之,其进表云:「汉、唐以来,其书大备,经元创法,无啻百家。其气候之早晏,朔望之疾徐,二曜之盈衰,五星之伏见,疏密无定,先后不同,盖建都立国之各殊,或涉历岁年之渐远,不得不为差也。唐历八徙,宋历九更,良以此夫。金用大明,百年纔经一改。此去中原万里,不啻千程,昔密今疏,东微西着,以地遥而岁久,故势异而时殊。今以二月、五月朔,微月皆见于西南,较之于历,悉为先天,诚所未闻而未见也。若夫汉、唐以来,历算之书备矣,俱无此说。以是论之,月惟至晦则一日不见,是二十九日有月也。岂圣人命月之意本诸此乎!今以星历考之,是年正月、四月虽皆为大尽,盖亦未有朔日见月者也。」 【张都燕居丛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