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机大臣徐世昌也发言赞成立宪,于是满屋对立宪都是赞同之声。载沣不耐烦起来。不错,他曾明确表示,康有为梁启超是大清的忠臣,以前对待他们的态度和作法是不公平的。可是现在突然要他实行君主立宪,真是如芒刺在背。他这个摄政王之所以有权势,那是因为有皇上。若是立宪,权力归于国会和内阁,他这个摄政王不就成了摆设?正当载沣无所适从的时候,奕劻道:“如今实行君主立宪是断断不行的,国家表面上稳定,其实隐忧四伏。若骤然实行立宪政体,建立国会,恐怕竞选攻奸四起,乱党也会剩隙而起。”奕劻觉得,他现在年纪已大,如果实行立宪,载沣会借机拿掉他。他的人缘又不好,以前他敲榨过的人会向他发难,不如维持现状,保持亲王和军机首席的双重身份。载涛道:“如果实行君主立宪,君主就要颁布宪令宪法,可现在皇上冲龄,这等国家大事如何进行?”载沣道:“宪……宪政一定要搞,但首先应以稳定为主,稳定才能复兴,稳……稳定压倒一切。现在皇帝冲龄,此时拟定宪法宪政,时机不成熟,百姓素质也不成熟。我以为九年以后,皇上亲政再实行也不迟。”善耆心里想:九年的时间太漫长了,到那时不知会出现什么什么局面,这内阁总理大臣的位子就泡汤了。于是善耆说:“此事请摄政王三思,我倒觉得。如果早日实行立宪,会稳定大局。如果不实行立宪,各友邦不满意,民众不满意,学界不满意,孙文之徒也会借此鼓噪煽动,天下倒真的很难稳定了。”载沣道:“肃亲王说的有道理,但目前最重要的是军……军队,军队建设好了,才能稳定,才能安定局面。所以目前的任务是训练三十六镇的军队,君主立宪的事,以后再议吧。”载泽道:“现在实行宪政,条件确实不成熟,但九年才实行,又让人觉得日期太远,现在可以在各省设谘议局,为地方民众代表的机构,中央可设资政院,资政院议员由各省谘议局推选,谘议局、资政院的工作就是筹备国会,实际上也就是国会。一旦时机成熟,宪政可立即实行,不知如何。”载泽的话赢来一片赞同声。载沣道:“军机处发上谕设立谘议局和资政院。”“你们退去吧。”这时小皇上倒正儿八经地坐在龙座上发起话来。现在每次朝议要结束,他都喜欢从撒尿的戏耍中回到龙座上说上这几句话,他能够大致地判断出什么时候朝议该结束,他感到唯有这个时候最好说。每当他说这句话时,他发现前面的那群人的脸上就会呈现出千奇百怪的表情,有高兴的,有忧愁的;有的眼眯着,有的眼斜着;有的脸绷得紧紧的,有的脸上像开了朵花。这时他如果突然走到谁的旁边,那人必会肃然行礼,说道:“皇上万岁。”现在他看到肃亲王善耆的脸很难看,于是马上从龙座上一蹦跳下来,跑到善耆面前。善耆连忙躬身道:“皇上万岁。”小皇上道:“你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吗?是不是你额娘不让你睡好觉就把你抱起来?”“回万岁爷,没有的事,奴才睡得很好。”“没有人愿意和你玩吗?”“回万岁爷,奴才不贪玩。”“那你怎么不高兴。”“回万岁爷,奴才并没有不高兴。”“那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不要这样。”“奴才谢万岁爷关心,这就改正。”说着善耆咧起嘴巴,堆起满脸笑容。回到肃亲王府,善耆心里仍阴沉着。几个儿子看他这样,问他出了什么事没有。他训斥道:“能出什么事?废话。”儿子们见不是话,就都溜开不再惹他。这时,楼阁上一扇窗的后面,有一个秃头,鹰一样的眼睛扫着院内,看到善耆的表情以及对儿子的态度后,他转身走出房间,来到另一个院子。院子里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正在舞着一把刀。秃头对小女孩道:“你阿玛叫你呢,快去吧。”小孩飞一样出去。“阿玛——”她清脆的声音很响亮。善耆老远就听到叫声,脸上立即绽开笑容。这时,小孩已跑到他跟前,善耆一把把她抱起:“我的小乖女儿,阿玛快抱不动你了。”这个女孩是善耆的掌上明珠——十七格格宪(王子)。4“阿玛,把我放下来,看我练一套刀法。”善耆用袖子擦了擦女儿额头上的汗,把她放下来,小宪(王子)认真地拉起架式,一招一势地练起来,招招刚猛,式式带狠。善耆不由赞道:“好!好!人们都看重男孩,我看,我们肃亲王府的将来,恐怕全靠你了。”“是啊,我们中国向来就有巾帼不让须眉之说,有杨门女将、花木兰,都是女中豪杰。我看令爱将来定会干出一番大事业。”那个颓顶留着一撮小胡子的矮子走了过来。“川岛先生,”善耆忙过去和他握手,“小女的刀法由川岛先生亲授,这是她的造化,造化!快,来拜见师傅。”“谢师傅!”宪(王子)机灵聪颖,一经阿玛点出,忙过来跪在地上向川岛叩头。川岛浪速道:“这——我也就不推辞了,认下这个徒弟。哈——哈——哈——”川岛一阵干笑,旁边的一只猫听到笑声,惊吓的刺溜地窜进屋里去了。川岛浪速是日本浪人,生于日本长野县松本市。八国联军进北京时,善耆并没有随慈禧太后西逃,而是留在京师中。这时,善耆就和日本人勾结在一起,对“拳匪”动用鞭背、熏鼻(用辣椒末)、压杠子、刷脚心、摆马眼等等酷刑,和日本军法官一起残酷杀害中国人。善耆就是在那时认识川岛浪速的。现在,善耆创办了高等巡警堂,就请了川岛浪速做教官总监,川岛浪速向他介绍了日本警察制度,并推荐了十几名日本教官。善耆道:“一切全仰仗川岛先生,不仅是小女将来的前途,就是眼前在下的警务,肃王府的一切也全仰仗先生。”川岛浪速兼做了肃亲王府的大总管。“亲王爷放心,我大日本帝国对大清国有深厚的感情,两国都愿这种友谊关系世代相传。更何况,你我是多年的朋友,亲密无间。虽然亲王比我年长了许多,我觉得我们既是知心朋友,就不分彼此。所以总以亲王为兄长。大清国对日本帝国,或是亲王本人对日本帝国有何要求,我定会请我国政府全力帮助。我本人对亲王定然是尽全力效劳。”“我大清国愿与大日本帝国世世代代永结盟好,我本人对大日本帝国更是五体投地,忠心可鉴。你我相交相知,所以我也不客气。我以为大日本帝国对我们平定孙文乱党仍要大力协助。就我所知,贵国有一小部分人与孙文交结甚厚,与黄兴等都有往来。贵国政府对这种行为应加以制止才是。”“亲王所言之事我们日本已充分重视,我国政府已下达了驱逐孙文等党人的通令,我即刻向驻京大使先生转达亲王的意愿,对孙文党徒在我国活动应弹压限制或取缔。”“在情报方面,我们也希望给予援助。”“我想我们应互通消息。我向亲王保证。若有孙文党徒异常活动的消息,一定会通知贵国。本人正向本国政府建议,派大批人员来中国,帮助大清国侦察乱党及一切反匪的情况。”“如此最好。在下还有个请求,不知先生允否。”“你我这种亲密,还有什么事吞吞吐吐不好说出,但说无妨。”“我想请你们帮助我们侦知一下袁世凯的情况,如何。”“亲王对袁世凯放心不下?”“袁世凯在军中多年,各省督抚又多是他提拔选用,如今要说他真的息影山林,与他的军队和旧属没有联系,恐怕不可能吧?”“亲王尽管放心,你对我们如此信任,我感到很荣幸。接到这样的任务很高兴很乐意。我们一定帮助亲王搜集袁世凯的情报。实不相瞒,我国政府对袁世凯和英国靠得很近心存疑虑,我本人向亲王保证,我们坚决地站在亲王这一边;同时我也确信,我大日本帝也是站在亲王这一边的。”肃亲王善耆觉得自己的腰杆硬了许多。他又问道:“不知贵国对我国的君主立宪有何看法?”“你们讨论了吗?”川岛要获取点情报。善耆把朝廷讨论的情况他川岛浪速作了详尽的介绍。“看来亲王颇赞成立宪。”“我最钦佩日本,当然也钦佩日本的政体。贵国实行君主立宪,军队强大,国家昌盛,实是我国的楷模。我觉得我们也应学习日本,尽快实行君主立宪。”“亲王这种想法,我本人很赞同。因为这是贵国内政,本国政府不太好表示看法。不过我本人觉得,亲王应进一步巩固、加强在政坛上的威望、地位,我们也好更有力地帮助亲王实现自己的理想。”“中国有句古话,叫‘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日本友帮对大清如此提携帮助,我国岂有不感恩戴德之理?中华地大物博,我们既为友好的邻邦,应应礼尚往来,共同发展。”“师傅——”宪(王子)打断了他父亲和川岛浪速的谈话,“看我练得还好吗?”“好!好”川岛浪速赞叹道。“骗人吧?”宪(王子)蹦跳过来搂着川岛浪速的脖子道:“若师傅骗我,我就把你的秘密告诉父王。”“什么秘密,你不要诈我。”“真的让我说吗?”“好吧,你再练一遍,让师傅看看。”宪(王子)又拿起东洋刀,嘿嘿嘿、哈哈哈,摆起套路。日月如梭,光阴似箭,转瞬之间,溥仪已在紫禁城生活了二年多。他已经五岁多了。正是盛夏,小皇上不呆在堆满冰块的长春宫和养心殿,却屁颠屁颠地在外边到处乱跑。几十个太监随着他跑,个个汗流浃背,突然小皇上手一挥,太监们全都停住脚步,他们注视着皇上,原来皇上见前边一朵花上正立着个红蜻蜒。小皇上聚精会神地、悄悄地走过去、走过去,二指一捏,正当他要大叫着庆贺胜利时,红蜻蜒却翩然而起,看似悠闲,却恰好躲过了他掐捏。小皇上心有不甘,头随飞动的蜻蜒转动着。不一会儿,蜻蜒盘旋过一阵后又落到它原来落的那个地方。这一次,小皇上更加倍地小心,凑过去,凑过去,他发现蜻蜒的尾巴已经在自己的二指之间了,于是二指一并,可是蜻蜒又飞走了。“张罕达。”溥仪叫道。“奴才在。”驼背的张谦和急忙趋身来到皇上前。“我要蜻蜒!”“好!好!奴才这就给万岁爷逮。”可是张谦和抓了几次也没有抓到。于是说“万岁爷,待奴才拿个网子过来。”“快!”溥仪命令道。张谦和急命几个太监回去。不一会儿,拿一个网子来。这是用洋铁丝做口,用纱布做兜制成的网,网把是一根竹杆。张谦和拿起网把,很轻松地网住了一个蜻蜒。小溥仪蹦跳着、欢呼着,便从张谦和手里接过网把,聚精会神地提起蜻蜒来。这是小溥仪最开心的一个下午,虽然他的小脸晒得通红。“张罕达,我明天还能来捉蜻蜒吗?”“当然,万岁爷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小皇上兴高采烈地回宫去了。用过晚膳,太监端来大澡盆。几个太监围着澡盆表演着滑稽剧,几个太监给小皇上洗着澡。溥仪对那几个做着滑稽相的道:“你们学捏蜻蜒让我看看。”几个太监便伸头瞪目,躬腰猫步,学着皇上捏蜻蜒的样子,逗得溥仪哈哈大笑。他不知怎么突然来了精神,从浴盆里蹦起来,抓起瓢舀起水,向那几个太监泼去。几个太监做着怪相,装出笑脸恳求道:“万岁爷,饶了奴才们吧。”“哗”,一瓢水正泼向一太监的脸面,他满脸堆笑:“谢万岁爷赐水,谢万岁爷……”一个“爷”字没说完,又是一瓢水泼过去,这太监吞了一口,顿时张口结舌。“哈哈哈……”小溥仪笑起来。“嘿嘿嘿……”太监们也跟着笑起来。穿上衣服,小溥仪又拿起装着他下午战利品的一个小细笼子,问道:“张罕达,蜻蜒吃什么?”“回万岁,它吃蚊子。”“那它是益虫了喽。”“是的,怎么,万岁爷要放了它吗?”“怎么能让它既吃蚊子又不至于跑掉呢?”皇上不想放。张谦和道:“可以在蜻蜒的尾巴上拴上细线。”于是有太监拿过些细线,拴在蜻蜒的尾巴上。放了几只,果然如放风筝一般,蜻蜒无论如何飞,也总被自己控制着。第二天,皇上又来到御花园。今天,他却被那些鸣叫个不停的蝉迷住了。于是张谦和就给他弄了个蜘丝粘网,让皇上粘知了。夏天并不显得酷热,小皇上的心里充满了喜悦。又回到长春宫,隆裕太后见到溥仪手中的知了后,立刻拉长了脸:“皇帝这两天都在干些什么?”“回皇额娘,儿臣在……在捉蜻蜓,捉知了。”“胡闹!”她脸色铁青,“皇帝,你是天子,怎么玩这些下贱的事儿,这叫玩物丧志。”张谦和手里还拿着小皇上粘知了的长杆,此时吓得早已如筛糠一样,浑身冷汗淋漓。“张谦和!”隆裕叫道。“奴才在。”张谦和随即跪倒在地。“我让你做皇帝的罕达,就是让你教他这个的吗!”隆裕太后竟站了起来,“这成何体统!”“奴才该死!奴才知错了。”“打!”隆裕叫道,“打三十板子。”张谦和的屁股被扒出来,三十板下去,鲜血淋漓。小皇上站在那里呆若木鸡,吓蒙了。“把那些该死的蝉和蜻蜒都弄死扔了。”隆裕太后命令道。小溥仪的心里一阵阵抽紧,他的红蜻蜒,完了,他的可爱的蝉们,就要遭受灭顶之灾。晚膳,小溥仪吃得很少,虽然太监们说他“吃得香”。膳后,他如泥塑的一样,毫没了生气,他呆坐在澡盆里,任由太监们摆弄。太监们照例做着各种滑稽的动作逗乐,可小皇上一点也笑不出来。张谦和歪着屁脱道:“万岁爷,都是奴才不好。老祖宗说的是,从明天起,我们就不出去了,万岁爷和奴才在一起认字读书吧。”溥仪仍是一声不吭,穿好衣服后,仍呆坐在那里。太监们心里有点发毛,其中一个道:“还是请王焦氏嬷嬷来吧。”张谦和道:“去请她吧。”王焦氏来到长春宫,见皇上痴呆着,吃了一惊,急忙奔过去道:“万岁爷,怎么了?”“嬷嬷——”小皇上伏在王焦氏怀里哭起来。奶妈来了,皇上是要吃奶的,其他的人都走出房间。“万岁爷倒底怎么了?”“皇额娘打了张罕达,弄死了蜻蜒和知了。”王焦氏心里明白了八九分,说道:“万岁爷,老祖宗是为了您好,万岁爷是天子,别尽贪玩就是。”说着,用褂襟擦去皇上的泪水,把皇上紧紧地抱在怀里。许久,皇上道:“嬷嬷,我真想叫你额娘。”王焦氏急忙捂住皇上的嘴,吓得魂不附体,说道:“万岁爷,可别这样叫——懂吗?”“懂。”皇上撩起王焦氏的衣襟,伏在她厚大的双乳上。过了一会儿,博仪道:“嬷嬷,他们不让你吃有盐的东西,是吗?”“是的。”“我明天给嬷嬷有盐的东西吃。”“这可不行,这是犯了法的。”“他们说,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为什么我让你吃有盐的东西就不行呢?”王焦氏想了想说:“这个,我也不懂,反正皇上也是按着法做事的。”第二天,皇上吃奶过后,王焦氏发现她的怀里竟有一个猪肘子,她分明嗅到许多年她所渴望的那种香味,那种盐味,顿时,两行热泪滚涌而下:“多好的孩子啊。”溥仪一连多少天闷闷不乐,吃饭不香。他的脑海里不时地出现着那些可爱的红蜻蜒,它们带着他的细线,在大殿内翩然翻飞,在他的帐帷中轻盈地翻飞,多可爱的红蜻艇!可是它们被太监们撕烂了。在隆裕太后的命令下,他们撕掉了它们的翅膀,撕断了它们的尾巴,撕开了它们的肚肠。黑色的屎被挤出来,头被摘掉仍滚动着眼珠。每每想到这些,溥仪就会呆上半天。一个五岁多一点的孩子本来不该有这样的忧郁,一个皇上、天子,天下地位最尊贵的人,不该有这种忧郁,可是他却总是心情不舒畅。他天天仍然走进御花园,可是并没有了往日的戏闹与欢笑。他望着头顶飞过的蜻蜒,望着伏在枝干上不知疲倦地鸣叫着的知了,有时甚至流出泪来。大总管张谦和二总管阮进寿整日小心翼翼地服侍着他。张谦和有时也不免叹几声,可是摸摸仍在发疼的屁股就再也不说什么。一连几天都不吃什么东西,只是喝些稀粥,吮些奶水,这也急坏了几个太监和奶妈王焦氏。这天,王焦氏道:“二总管,去弄点栗子来吧,栗子能健胃。”二总管阮进寿果然从外面带来许多栗子。王焦氏道:“二总管,你讲个故事给万岁爷听听吧。”阮进寿心领神会,他和王焦氏一道来到御花园,王焦氏叫过溥仪,道:“万岁爷,你整天在这里看什么呀?”“嬷嬷,我在看蜻蜒。”“你知道蜻蜒吃什么吗?”“张罕达说吃蚊子。”“我讲个蚊子的故事给老爷子听听,好吗?”“好!”溥仪的脸上露出笑容,他伏在王焦氏的腿上仰头听着。王焦氏讲道:“有两个人在晚上睡觉的时候,总也睡不着,因为有蚊子总是在他们的脸上耳朵旁飞来飞去,嘤嘤乱叫。其中一个人说道:”张三,我们用被子蒙住头,蚊子就叮不到我们了。‘过了一会儿,张三憋得太厉害,就从被里伸出头呼了口气。这时,他却见到了萤火虫,他马上叫道:“老天爷啊,蒙住头也没有用,蚊子打着灯笼在找我们呢?”“哈哈哈——”小溥仪笑了起来。他说道:“这个张三,连萤火虫也没见过。我在中南海见过多少次啊。”阮进寿见皇上显出高兴的神情,忙道:“万岁爷,奴才再讲一个蜻蜒的故事。”“快讲。”溥仪命令道。阮进寿讲道:“从前,一位老先生想知道蜻蜒有什么习性,于是就抓了只蜻蜒,在它尾巴上拴了根细线作试验。他把蜻蜒放在手掌上说‘飞’,蜻蜒就展翅飞了。老先生把蜻蜒又收回来,掐去它的翅膀,又将他放在手掌里命令说‘飞’,当然蜻蜒再也不能飞了。于是这位先生写道:”当人们将蜻蜒的翅膀掐去后,它就成了聋子,再也听不到人们的命令了。““嘿嘿”,皇上笑了起来,“老先生太迂了。”“万岁爷,吃栗子吧,可香了。”王焦氏道。溥仪于是接过王焦氏和阮进寿剥过的栗子,大吃特吃起来。王焦氏和阮进寿见万岁吃得香,自己心里也高兴,就忘了对万岁爷的食量加以控制。谁知这一吃,竟把皇上给撑着了。晚上,皇上翻滚着嚷着肚子疼,又吐了好些生生的栗子。阮进寿忙叫来御医,御医说皇上是消化不良。第二天,隆裕太后来到皇帝的床前看了看,问明了太医和太监们说的情况,又喝令打阮进寿二十大板,并命令以后决不许给皇帝吃硬食,她气呼呼地道:“今后只许给皇帝吃粥——他肠胃本来就弱,经你们这一折腾,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好。”一天、二天,十多天过去了,隆裕太后仍然只许给溥仪糊粥吃。“我饿,皇额娘。”溥仪向太后道。“饿也不能吃硬饭,这是治消化不良的最好的法子。”“我饿”,“我饿”。溥仪不止一次地向隆裕向太监、向王焦氏叫喊,除王焦氏给他点奶吃以外,没有一个人管他。他来到狗舍,见狗在香喷喷地啃着骨头,真想也拿骨头啃一啃;他在御膳房见师傅们把那残汤剩菜倒掉真想去抓几把塞在口里……一个月过去了,隆裕太后仍不让他吃“硬饭”,只许他吃糊米粥。这一天,天空被薄云遮着,凉爽得很。隆裕和溥仪一起到中南海游玩。溥仪有气无力的走着。他看旁边的小鸟似乎也被饿昏了,懒懒地飞着;听那青蛙的叫声,一如肚子空空的,声音软绵绵的。“咯咯咯——”唯有太后和小德张发出刺耳的饱满的笑声。“皇帝,皇帝!”隆裕叫道。“儿臣在!”小溥仪从迷糊中清醒过来。“你把金鱼喂一喂。”隆裕道。一个太监给溥仪两个干馒头。馒头!溥仪在心里欢呼着。他接过两个干馒头,肚子里在咕咕的翻滚着,他情不自禁,狠命地咬着干馒头。“快,快,慢一点就吃不上了!”似乎有一个人在催着溥仪,他狼吞虎咽,他囫囵吞枣,他……“万岁爷在干什么?”不知是谁叫了一声。“皇帝停下。”隆裕太后叫道。溥仪似乎明白了什么,吮着手上的馒头渣子的嘴唇马上不动了,抬起头来,惊恐地看着隆裕太后。“今后不许皇帝看鱼了。”隆裕命令道。回宫后,小溥仪又捏着鼻子喝下汤药,隆裕说别让干馒头把胃撑得更坏了。禀承隆裕大后的懿旨,太监们对溥仪看得更严了,皇上再也没有机会能偷吃一丁点东西。太监们越戒备,就越刺激着小溥仪的食欲,便越刺激着他抢吃抢喝的欲望。有一天,各王府给太后送来贡品——每月初一、十五各王府按例都要送食品给太后。这些贡品放在西长街,被小皇上看到了。凭着一种本能,他直奔其中的一个食盒,打开盖子一看,里面是满满的酱肘子!小皇上抓起一只就咬。太监们大惊失色:“万岁爷,快放下来!”小溥仪哪管他们的喊叫,直往嘴里填,可刚入嘴里,几个太监一拥而上,硬是把肘子抢下来。好香的一只肘子!溥仪人小力弱,虽然拼命抵抗,也只能添一舔嘴唇。又是许多天过去了……“老祖宗,奴婢说的也许不对,可是照奴婢看,若再这样治万岁爷的胃病,恐怕会病得更厉害。”王焦氏跪在地上碰着头,磕着额,求隆裕太后停止她那种“饥饿疗法”。御医也道:“老祖宗,皇上的胃病已经好了,可以正常进膳了。”“那好吧,”隆裕道。“不过,你们听着,有哪一个再不慎让皇帝得了胃病,非把他打个稀巴烂不可,听到了吗?”“嗻——”大家齐声答道。可是有一天,太监们吓坏了,小皇上趁人们不注意一下子吃了六个春饼!“快!快!”张谦和叫道,“两边抓着!”于是有两个太监左右提起小皇帝的双臂,像砸夯似的在砖地上抖了一阵。这真是个异想天开的消食方法,不过看来很灵验很有效,张谦和们很满意,因为皇帝没有让春饼撑着,没有因此而犯胃病。二、腐败反动 风雨飘摇一面是革命党,一面是立宪派,大清朝的日子真是难过。乾清宫里,摄政王代宣圣旨,决定先成立一个皇族内阁,挡一挡立宪的舆论。小皇帝不解地问道:“立宪?立宪了我还是最厉害的吗?”……溥仪挥舞着雍正皇帝传下的宝剑,一下又一下地向身边的太监刺去。太监满头满脸的鲜血,似乎更刺激了溥仪,若不是摄政王“请”下了宝剑,这太监只怕要死在小主子的剑下。溥仪气犹未平,还在不住口地喊着:“格杀乱民!”可是,大清国东南西北的“乱民”,真是这小皇帝杀得完的吗?……楼小能容膝,檐高老树齐。开轩平北斗,翻觉太行低。“好诗!气势恢弘,格调沉雄。大帅此诗的胸襟,不下高祖唐宗。”袁世凯笔还没落,冯国璋就拍案叫绝。“如今天下飘摇,正是大帅大展弘图之时。此时,大帅如龙潜渊,不知何时能腾天而起,学生请大帅指点迷津。”段琪瑞道。“你二人多次微服来此,以我看,还是不来为好,如今我们大家都是居晦养韬之时,不可行藏尽显。以前我虽然位居要害,你们和我其实都是亲兄弟。如今我下野归田,虽然二位老弟不忘旧情,屡次来访蜗居,但也应看到,这必然引起当权者的注意。为稳妥起见,为保存我北洋一脉,我送你们一个字——”袁世凯又饱醮浓墨写下一个大字——“忍”。冯国璋道:“如今各省立宪运动风起云涌,孙文、黄兴之匪徒气焰日益嚣张。黄帝乃一小儿,载沣、载洵、载涛兄弟又孱弱无能,其他人等,也只会贪默。如此,朝政日非,大乱将至。若论平乱人才,李鸿章算得上是行家里手惜早已去世,张之洞也算是个人才,最近也已去世。现在只有大帅一人,大帅若再不出山,一味‘忍’下去,危机必迫在眉睫。”袁世凯道:“如大局不糜烂,载沣之辈决不起用我,果真糜烂,则恐怕我出山时,不好收拾。所以你们回去以后,要对形势严加控制。对孙文黄兴之徒的打压,决不能手软,但又要留有余波;而对立宪派,则一同鼓吹播扬,与他们建立感情。”“我们懂了,”段琪瑞道,“朝中之事,大帅也不可掉以轻心。”袁世凯道:“段老弟所言甚是,但料也无妨。徐世昌与我有几十年的交情,与你们也都是血脉相连,同是当初练兵时的刎颈之交。所以,朝中有什么事,他会及时处理的。另外,奕劻等人既是皇族亲贵,又是朝中首脑,相来为我所用。如此则确保无虞。”冯国璋道:“这样,我等就放心了。”段琪瑞道:“大帅倚重杨士琦和杨度,会不会有什么闪失?”“杨士琦是立宪要人,杨度则不仅为维新党人所信赖,与同盟会之徒也过从甚密。据我所知,他在东京的寓所,有‘留日学生俱乐部’之称。像黄兴、宋教仁、陈天华、刘揆一等同盟会要员都与他经常往来。二位老弟所担心的可能就是杨度。我仔细研究过,这杨度当初被认为是维新党,本来是笑话,而他与同盟会的交往,也不是有什么革命主张,他这个‘毛’是看哪张皮好便依附在哪张皮上。”他又补充说道:“杨度,字皙子,是湖南湘潭县人。光绪二十七年朝廷开经济特科时,他和梁士治同往应试,梁士治中了一等第一名,他中了一等第二名。西太后向瞿鸿(礻几)谈及特科中试人才时,瞿鸿(礻几)信口答道:”第一名梁士治是梁启超的兄弟,孙文的同乡,他的姓名又是梁头康足——康有为原名祖治,其人可想而知?‘瞿鸿(礻几)把三水人梁士治当作新会人梁启超的兄弟,又把香山县和三水县当成一个地方。这是笑话,不过西太后听到革命党和维新党的名字,就吓得变了脸色,撤换了阅卷大臣。杨度因新党嫌疑逃往北京。““大帅真的是结交天下英雄,预闻天下大计。”冯国璋道。“二位老弟,此来我没有什么好招待的,临别也没有什么好送的。但我想,如今正是艰难困顿之时,我们每个人,特别是二位老弟,都要结交天下英雄好汉。我这里有些散碎银子二位拿回去做大事吧。”“大帅正在困厄之时,还需花费。而我们每次来都蒙厚赠,实在汗颜。这银子,我们绝不能收。”段琪瑞急忙推辞,冯国璋也坚辞不受。“别见外了,都是自家人。你们跟我打天下已多少年了,怎么还这么客气。我家世代为官,土肥地丰,家底殷实。我在山东做巡抚和在直隶做总督时,又积蓄了不少,这些你们是知道的,如今你们正是用钱之际,就不要再推辞了。”国家多了,打小算盘的就多了。 怎么办?辕总理跟郑国总理申侯关系很好,于是来找他讨教。两人关系好,也不用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就把事情说了。 “好办,你去找齐候,就说中原一带都是联合国的地盘,三国军队不如绕道走沿海,顺便在那些小国那里宣示联合国的力量,也算劳而有功,来回都不浪费。”申侯出了个主意,看来他也考虑过这个问题。 辕总理一听,好主意啊,谢过了申侯,去忽悠齐桓公。 别说,申侯的主意真不错,辕总理把申侯的话对齐桓公一说,还即兴发挥一把,把齐军绕道的意义说得跟奥运圣火在全世界传递一样伟大,把齐桓公忽悠得二五二五的,好像恍然大悟一般。 “好啊,这个主意真好,你太有才了。”齐桓公很高兴,连管仲也觉得这个主意出得好。 辕总理高高兴兴走了,齐军大营之外,一个人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嘿嘿一笑,去找齐桓公了。这个人是谁?申侯。 鸟大了,什么林子都有。 申侯找齐桓公干什么?举报。 “盟主,吃了吗?刚才辕涛涂找您了吧?”申侯说话,带着一脸媚笑。 “申总理,刚才辕总理是来过。” “他是不是建议您走沿海?” “对啊,你怎么知道?”齐桓公有些奇怪。 “盟主啊,您千万不能听他的,他是在忽悠您啊,听他的就麻烦了。昨天晚上他找我商量,说是怕齐军经过陈国要消耗他们的粮草,因此要诱骗您走沿海。您想想,这沿海道路不是泥泞不堪就是山峦不断,两个月也走不回去啊。我当时就说这个主意太缺德,告诫他不要这样干,谁知,唉,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想不到这个辕涛涂竟然是这样的龌龊小人。”申侯把辕涛涂一通臭骂,分明是自己出的坏主意,都推到辕涛涂身上。 “我靠。”齐桓公这才如梦方醒,这才知道辕涛涂貌似忠诚,实际上没安好心。 齐桓公很恼火,管仲也很恼火。山戎灭了,楚国服了,想不到差一点被陈国的辕涛涂给忽悠了。 辕涛涂被捕了,罪名是忽悠盟主。齐桓公下令,砍了。 陈宣公一看,这高高兴兴跟着齐国来打仗,一路上都挺好,怎么这回凯旋了,自己总理倒要被砍了,这太没面子了吧?当时也顾不得什么了,赶紧去求情。齐桓公气得够戗,还不给面子,最后还是管仲给了个台阶:死罪免过,活罪不饶,押回齐国当三个月义工再说,具体工作就是去国家大妓院扫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