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回 国宝还朝康熙欣喜 功劳显赫童林受封话说童林翻来覆去睡不着,后来昏昏沉沉这才睡去了。到了次日半明,童林早早的起来,在院里头练了一趟拳。这时候小弟兄们先后也都起来了,把院里都收拾干净,陪着童林吃完了早饭。海川把刘俊叫过来:"刘俊哪!""师父!""你们别上街闲逛,在官司还没有了结之前,最好都别出门。你给大伙安排安排,好好练练能耐,没事就在家睡觉,记住了么?""是。""你们大家都听着,都得听刘俊的。"谁敢不听啊?童林又到上房屋里头跟父母请完了安,说到王府去一趟,老夫妻点头让童林早去早回。海川穿好衣服,直奔雍亲王府。等童林进府之后,雍亲王刚起来,一看童林来了,雍亲王非常高兴:"来了,来了,海川坐下坐下。见着你父母了吗?""啊,回爷的话,都见着了。""家都挺好么?""都挺好。""哎,海川,你怎么眼睛通红啊,没睡好觉吗?""嗨,有那么点。""还想什么呢?"童林一笑:"爷,我不想别的,我有点替您担心。""替我担心,什么事儿?""爷,您忘了,顺天府的大老爷说了,当今圣上说你犯下欺君之罪,还要处置您呢,为这个事,我睡不好觉。""哈哈哈!海川哪!没事,我爹的脾气我最了解。当然了,他不知道内情以前,他一定是生气,等我一解释,他就没事了。这个你别挂在心上,啊,好好吃,好好喝,这回大风大浪都过去了,咱爷们儿得好好乐和乐和,在这儿吃便饭吧。""我用过啦。""不,得陪我吃点。"雍亲王为人爽朗,准备了一桌饭菜,让童林陪着吃,海川只好答应。爷俩一边吃着,一边闲谈。雍亲王又说:"海川哪,昨天晚上我也没睡着觉,为什么?思前想后我想起杭州擂这些人来,哎呀,像北侠秋佩雨、震东侠侯廷、张子美张老侠、铁掌李元李老侠等等等等,这些人真不错,我还想着。等什么时候给他们写信,让他们都到北京我的府里来,咱们来个群雄大聚会,你说那多有意思。"童林一笑,"爷,这事儿好办,我看早晚有这机会。""咳,嗯,海川,你记住,这事交给你了,早晚有一天咱们要来个北京城的大盛会。"雍亲王说话非常爽朗,两个人又谈了一会儿闲话,童林起身告辞。回到家里头,睡了一觉,按下童林不说。又转过天来,正是皇上升殿的日子,康熙皇帝登上龙座。三班文官、四班武将、五府六部、九卿四相、八大朝臣、朝郎驸马、贝勒、贝子亲王、九门提督衙门、文武官员全都到齐了。康熙皇帝问值日的太监:"可有本章?""启奏陛下,顺天府知府怀塔布有本上奏。""传他进见。""扎!奉天承运皇帝召见!万岁旨意下,宣怀塔布进殿!""怀塔布进殿——""奴才遵旨!"怀塔布提带撩袍,走进大殿,双膝跪倒:"奴才参见皇上,愿皇上吉祥如意!"康熙皇上在上,也看看他:"怀塔布!""奴才在。""有何本章,从速奏来。""扎!启奏皇上,罪犯童林于前日已经回京,抓住了盗宝贼寇韩宝、吴智广,取回来国宝翡翠鸳鸯镯,已经做了移交手续。二犯现在押到刑部大牢,国宝在刑部大人手中掌管,奴才特启奏陛下。""噢,童林回来了?很好。胤禛回来没?""哎,听说也回京了。""宣胤禛上殿。"这阵儿啊雍亲王也来了,爹升殿,敢不伺候么?雍亲王换的是朝服,听爹宣召自己,赶紧迈步走进大殿,行了三拜九叩礼,把头一低跪在下边。康熙不看他还则便罢,看完以后把脸色往下一沉,好半天没说话。大殿里鸦雀无声。康熙轻轻把桌一拍:"胤禛!""儿在。""你这些日子上哪去了?因何蒙蔽朕?开始你报了些请假条子,说你有病,后来我才得知,你背着我离开了北京,这是咱们祖宗的家法所不允许的,你可知罪吗?"胤禛往上叩头:"陛下,儿臣罪该万死,不过国家的刀快,不斩无罪之人,儿有下情启奏。""讲!"胤禛把身子直了一直,把出京的原因说了一遍。你看这雍亲王啊,他能说啊,而且他也有理,因此说起来是理直气壮。他说:"我这一次离开北京是迫不得已。父皇你想,童林是我府里的教师,有人给他栽了赃,投入大牢,犯下不赦之罪。是儿臣担保,请求陛下把他放出来的。陛下给了一百天的期限叫他破案。我为这个事很担心,童林要破不了案不但他难逃法网,贼人还逍遥法外,而且我这个保人还担着干系。为此事向爹爹请假,又怕爹爹不准,因此我才耍了个小聪明,以请假为名,私自出都,果然是犯下大罪呀。但是儿此番出北京并非游山玩水,而是为帮着童林捉拿国家盗宝的贼寇,请国宝早日还朝,替爹爹分忧解愁,请爹爹见谅。""哼!"康熙一听也有道理,"胤禛,这么说盗宝的贼寇已经捉获?""捉着啦,现在都押到刑部大牢,国宝已经还朝,完好无损。""哼,要这么说你既有功也有过,功过抵消,我也就不怪你了。""谢父皇陛下,万万岁。"胤禛叩完了头,心里挺高兴,往旁边一站。皇上又把刑部正堂张羽之给宣进来了。张羽之叩头已毕,皇上一问:"韩宝、吴智广是押到你的大牢?""回陛下,是押在臣的大牢。""国宝何在?""在臣的怀中。"就这样,张羽之把这小金盒拿出来双手往上一呈,由值日的太监接过来放在龙书案上。康熙皇帝打开一看,果然是自己心爱的宝物,满意地点了点头,"哼,国宝失而复得真是可喜可贺,张羽之。""臣在。""马上把韩宝、吴智广押往云羊市口问斩。""臣遵旨。"这个事办完了,皇上灵机一动,问胤镇:"胤禛哪,这个童林究竟是何许人也?"雍亲王一听,二次跪答:"童林是我府里的一名教师,此人不仅武艺高强,而且人品端正。这一次虽然说受了奸人的诬陷,但是毫无怨言,为寻找国宝遇上不少风波,差一点把性命丢掉。但是童林上刀山、下油锅,历经千难万险终于把国宝请回来,把二寇拿获,实属是难得的人才!""噢——你把这详细的情况向朕奏来。"哎,皇上来高兴劲要听么,雍亲王在这儿跪着,就把出离北京,怎样路过清河油坊镇,会斗铁掌李元;怎样到山东巢父林见着大侠侯廷、二侠侯杰,以及去杭州怎么帮兵助阵,两次大战杭州擂;童海川掌打铁背罗汉法禅、双钺分双剑、北高峰献艺,戴花月下,会西风;又怎样大破清水潭烈焰寨,大闹达摩堂;怎样捉住这二寇,把这经过一五一十,吧吧吧,讲得十分详细,而且绘声绘色。就见康熙帝是眉飞色舞,就好像身临其境。"嘘——啊!童林还有这么高的能耐!""爹,他那能耐也太大了,儿我说的也不过是万分之一!""好吧!你回去之后告诉童林,明天在御花园朕要接见于他。""谢主龙恩。"哎,雍亲王没有想到皇上要接见童林,这可是破例的事。因为童海川头上寸纸皆无,现在就是白人,这种事情真是不多见的。贝勒爷谢完恩退出来,康熙皇帝又处理了其他的几件事情,让值日的太监托着国宝乐呵呵的回转内宫。咱们不表他们,单说雍亲王,回到王府之后,把何春叫过来:"去,把童林给我找来,让他们的人都来。"何春哪一转身跑到童林家里头,进院就喊"童教师!童侠客!"童林呢正在屋发愁呢,一直担心这个事,往外探头一看是大总管何春,再瞅何春那模样,满脸都是笑,咝——童林这心算是放下点,赶紧跑到院里头,"哎哟,大总管。""教师爷,给你道喜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喜从何来?""我、我、我可不能胡说,我只告诉你,我们王爷今早上朝陪王伴驾,皇上不但没怪我们王爷,还勉励了他几句。另外还有好事呢,您到王府就知道了。我们王爷等着您呢,让您把各路英雄全领着去。""哎呀!"童林一听真高兴,如释重荷呀,换好了一套衣服,叫刘俊带着众人赶奔雍亲王府。来到王府,见雍亲王背手正在屋里溜呢,看见童林一大帮进来:"海川,快坐下,坐下、坐下,你们哥几个都坐下。"众人给雍亲王施了礼,因为经常在一块相处,也就不拘束了。大伙落座,雍亲王就说:"海川,今天我父皇升坐早朝,我去陪王伴驾,朝堂之上是这么这么一回事。"童林一听太高兴了:"我谢谢爷,这么一说什么事都没啦?""没啦!不但没了,我也得向你道喜。我爹听说你是个好样的,龙颜大悦,明天在御花园要接见你。""啊?"童林愣了,皇上要接见那还了得,哎呀,当时就愣住了。雍亲王说:"你怎么了?这是天大的喜事,破例了,没有啊,你的脸都露足了。要是我爹高兴再加封你个官职,海川哪你可就抖起来了啊。洗个澡,换换衣服,明天我就领你赶奔御花园。"年轻的弟兄一听,嗷——乐得乱蹦啊,一个个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童林心里头惶惶不安啊。没见过皇上啊,这玩艺儿见着皇上得说点什么呢?但是旨意一下,是决不能更改啦。童林回去还没跟爹妈说,果然按照雍亲王的指示,好好的洗了洗澡,洗了洗头,把大辫梳了,换好衣服。但是童林所谓的换衣服是换干净,他从不穿绸裹缎,保持着朴素的风格,里头一套土黄布裤褂,外头上黄布大衫,左大襟,白骨头钮,白布的袜子,开口洒鞋,当初在龙虎山什么打扮,现在仍然是什么打扮,不忘老恩师的训教。你看童林哪,一直到他死也是这身打扮。小弟兄们高高兴兴都在这听喜信儿,一夜无事。到了第二天,童林到了雍亲王府,在这儿候信儿。一直等到日色偏西了,突然一名太监骑快马赶到雍亲王府。"雍亲王接旨。"雍亲王胤禛镇带着童林赶紧来到府门外边,跪倒接旨,把天使官接进银安殿。天使官站好了之后,宣读皇上的口旨:"万岁有旨:召雍亲王胤禛携童林于掌灯时分赶奔御花园前去陛见!""谢恩,万岁!万万岁!"两个人叩完头站起来了。小太监又给雍亲王施礼,胤禛哪,招来这名太监,给了二十两银子的赏钱。小太监也是眉飞色舞:"王爷,哎呀,童侠客,今天皇上格外的高兴,听说么在御花园还要看看童侠客的武艺,不少亲王全都坐陪,你们好好准备着啊!"雍亲王大喜,把这小太监送走,拍拍童林的肩头:"海川哪,你现在可了不得了,看着这个形势没,我父皇还真拿这桩当回事了。要叫你练武,你可好好练,嗯,这么办吧,现在离掌灯时间还长着呢,我教你演礼。什么叫演礼,向皇上怎么行礼,那是有规矩的,胡来能行么?"童林一听这事是很主要,就这么样,雍亲王就在银安殿教童林怎么样请安,怎么样施礼,先跪左腿是后跪右腿,皇上问话应当怎么回答,事先演习多次。童林学武都好学,何况学这个,用眼一看也就会,再走了几趟也就熟悉了。眨眼之间这掌灯的时间到了,雍亲王吩咐何春、何吉外边备马,雍亲王上了头匹马,童林上了二匹马,带了几名仆人起身赶奔皇宫大内的神武门。在神武门外下了马,有太监在这等着,一直把他们领进御花园。这阵儿就掌了灯了,再看御花园里面,灯光明亮,瑞彩千条,整个的御花园打扮得跟灯山相似。那些宫女们出来进去,跟粉蝶穿梭相似。雍亲王领着童林在这儿等着,一会儿太监出来了:"王爷,往里请,皇上等着呢。""海川哪,跟我来。"一前一后往里走。闹了半天在假山石前头放了两溜桌案,正中央是皇上的龙位,是请来的人都在两旁坐陪。今天晚上来的人呢有那么几位,刑部正堂、九门提督、顺天知府,另外还有神力王额尔玺,什么贝勒皇子,还有那十几位都在两旁坐陪。康熙皇帝居中而坐呀,胤禛给父王行完礼,童林跪倒。皇上往下看了看,"下跪何人?""小民童林童海川","噢——抬起头来。""谢陛下。"童林呢微微往上一仰面,他离着皇上相距不到两丈远。这是头一次看见皇上,在那封建年代,皇上还了得,至高无上,是神的化身。童林一瞅,这康熙皇帝挺精神,长得挺瘦,高颧骨,缩腮,尖下颌,窄脑门,面如姜黄,眉分八彩,留着大燕尾胡须。那胡里头啊,有点白的,还有点黑的,这叫墨里藏针哪。童林不敢细看,赶紧把眼光闪开。皇上也看童林,一瞅这位紫面大汉,虎头虎脑,二目如电,从心里往外喜欢。"童林。""陛下。""听胤禛跟我说,这次捉拿盗主的贼寇你出了不少的力,历尽艰险,排除万难,死死生生,真是不容易啊。这才使二寇伏法、国宝还朝,朕心甚悦。"童林没言语,听着,因为康熙说话挺清楚。"童林,听说你武艺挺高,又喝号叫什么震八方紫面昆仑侠,今天晚上朕想看看你的武艺,你看如何?""草民遵旨。"童林敢不练吗。胤禛过来了:"海川,既然皇上要看看你的武艺,你就把压箱底的招全拿出来吧,啊!""是!"童林站起来,把外边的衣眼闪掉,有个小太监接过去。海川把腰里的带子煞了一煞,抬胳膊抬腿没有半点绷挂之处,开始练柳叶绵丝掌,皇上和王宫大臣,以及神力王瞪眼直看着。童林明白,有钢得使到刃上,这个机会上哪儿找去,所以格外的认真,练得格外的出众。啪啪啪啪啪走行门、迈过步,那真是拳似流星、眼似电,身如蛇形、腿如钻,猫蹿、狗闪、兔滚、鹰翻、猴上树、虎登山、蟒翻身、龙探爪,把拳脚里的精华全施展开了。开始,皇上看着不怎么的,后来越看越入神,越看越爱看。把康熙皇帝都吸引住了,双手扶着龙书案,身子往前探着,连大气都不哈,那么大御花园里边鸦雀无声。童林一直把柳叶绵丝掌练完了,收招定势,往这儿一跪。皇上头一个鼓掌喝彩"好!"皇上这一叫好,谁敢不叫好,院里头掌声如雷呀。康熙皇帝满脸都是笑:"童林哪,你练得真不错!我虽然是个外行,但是也能看出点门道来。童林,再练趟兵刃给朕看看。""是,小民遵旨。"雍亲王叫小太监给童林递过个手巾把儿,把脸上的汗渍擦擦,又递过一杯水,海川一饮而尽,然后跟雍亲王说:"爷,我的双钺没带着。""咳,这这海川你怎么没带着?"童林一笑:"爷,您不明白么,这是三尺禁地,寸铁不兴带,我怎么敢带家伙。""哎哟!对、对、对了,我才想起来,快快快,派人骑马回去取去。"晦,有人特为跑到童林家里头把双钺给取来。童海川这才把双钺在手中一端,往正中央一站,练的是八卦子母鸡爪鸳鸯钺,翻天一百零八招。再看童林身形转动,一开始一招一式看得清清楚楚,后来越练越快,越练越快呀,就见霞光万道,瑞彩千条,双钺借两旁的灯光一照,夺人的耳目。后来看不见童林了,光是一团光彩、滴溜溜乱转,把这些人都看傻了,谁见过这个呀。康熙皇帝是频频喝彩:"好!练得好!"童林一口气把双钺练完,单手放在地上,二次跪倒给皇上磕头。皇上这回可乐啦:"来呀,赏童林御酒三盅!"皇上赏酒,那还了得!这是无尚的光荣。小太监拿着托盘送给童林,童林就地跪着都没敢起来,接过酒杯谢主龙恩。这三杯他没敢都喝,头一杯酒敬天,二一杯酒敬地,只有第三杯才喝下去。皇上一看,这人你别看长得士头土脑的,还挺懂礼节啊,怪不得胤禛对他那么重视。这人儿真不错,容等酒喝完了,皇上又问问童林家里的情况,童海川据实启奏。皇上思索了半天,"童林那,朕打算叫你在朝中居官,你意下如何?"胤禛一听捅了海川一下:"海川,还不磕头谢恩?皇上要加封你官职,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童林呢,没言语。他这一沉默不要紧,文武大吃了一惊。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童林传》第六十八回 封御教师皇上开恩 识新友人童林欢心话说康熙皇帝这么一高兴,要加封童林官职。但是出乎意料的童林没言语,把所有的人可吓坏了,偷眼看皇上的气色,皇上虽然没生气,但是脸上也没有高兴的意思,瞪眼瞅着童林。雍亲王认为童林没听见,赶紧走过去捅了他一下:"海川,皇上要加封你官职,你怎么不谢恩?"童林动了一下,磕了一个头:"草民不敢。"啊呀,这才空气缓和了一下。康熙就问:"怎么加封你官职你还不敢呢?这话是什么意思?""启奏陛下,草民没念过什么书。再者一说,学了几招粗拳笨脚也不算什么。要让我当个教师,看家护院还可以,要当官我不配。应该把这官职封给一个有用的人,封给我岂不误事吗?""哦,这么回事!"皇上这才明白童林的用意。皇上转忧为喜:"难得!难得!童林哪,你不愿意居官想干什么呢?""小民自幼是贫苦出身,蒙恩师赐意学会点武术,没想到在北京遇上雍亲王他老人家。雍亲王对我天高地厚之恩,我铭刻五脏,终身难忘!我打算这一辈子服侍雍亲王,不打算干别的。""啊呀,难得!难得!好吧,我就成全你的志向,你就在雍亲王府当一名御教师。""多谢陛下。"你看这个教师跟一般的不一样,那是花钱雇的,这是皇帝封的御教师,到时候雍亲王都没权把童林解雇。说你走吧,那不行,那得请示皇上。要不说在封建年代说金口玉言呢,就是这个意思。童林谢恩已毕。康熙皇帝又说:"海川哪,你不是叫震八方紫面昆仑快吗?""是。""好。朕亲口封你这个侠客。"童林又谢恩。这个侠客与众不同,你看南侠北侠,东侠西侠,风流侠、地行侠、天行侠,那是大伙送的绰号,没受过皇封,唯独童林这个震八方紫面昆仑侠是皇上加封的,这就给镀了一层金哪。那还了得,那是无尚的荣耀,连雍亲王跟上都高兴得不得了。另外皇上传旨,叫宝都监给童林打造一面金牌,这金牌重九斤十二两,前面錾上十个大字:御赐震八方紫面昆仑侠后面有四个大字:忠义可嘉皇上给亲笔题字了,大伙可羡慕得不得了,这面金牌算保了险了,宝都监领旨照办,日夜加工。皇上传旨:等金牌打造好之后,让童林领着小弟兄在北京城要扬名三日,在这三天之中,不管走到哪座府门外,哪个官员都必须敬酒迎接。皇帝的旨意一下,北京城都震动了。康熙皇帝又赏给童林一桌酒宴,直吃到深夜,这才席散。童林谢恩已毕退出皇宫院,贝勒爷陪着他又回到雍亲王府。一进门,雍亲王把大帽子摘了,袍服宽掉,拉着童林,"海川哪,你这个脸从地下露到天顶上去了。哈哈,我真为你高兴,别看你现在不是官,比官还吃香。我爹今天说的这几样,都是特殊的恩赐,对你格外的看重哪!"童林咧着大嘴也直笑,这个消息当时传遍了,能瞒住家里人吗?童林回到家里,见到父母、兄弟、各位小弟兄,把经过这一讲,一家人欢天喜地。两天以后,金牌造好。童林奉旨,帽插宫花,十字披红,胸前悬着金牌,下面有御赐的战马,小弟兄们在后头陪着,人人胸前都佩带一朵大红花,铜锣开道,掌着号,打着旗,在北京开始扬名。这可不是夸官,因为童林不是官。雍亲王不放心,亲自坐着轿子在后头督阵,那就更增加了气氛。在这三天之中,北京是万人空巷。市农工商、三教九流、回汉两教、僧门两道、大人孩子、老的少的、男的女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全来看这个热闹。童林这个队伍,每过之处,那是人山人海。有不少的人凑热闹,在门前挑起鞭炮,噼啪噼啪,叮当咣啷,燃放起来!所过衙门,不管你多大的官,都得列队迎接,给童林敬酒。多数的人对童林挑大指称赞,你看姓童的:震八方紫面昆仑侠,皇上亲自加封的,这人的脸都露到天顶上去。有的人说:"何止露到天上去了,把天都捅破了!嘿哟,咱们何时能有这么一天呢?看来人家老童家祖上积了德了。"人们说短论长,什么都有。但是,也有那么少数的一部分人,对童林增加憎恨:一个是童林的仇人,另一方面是不服童林的。同行是冤家,觉得童林这两下不怎么的,露这么大脸他不配,我应该露这脸才行呢!这样的人有几位。咱比如说,童林扬名在第三天的时候,眼看日头压山要结束了,他走在河西沿,老百姓照样人海人山。突然在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嗓子:"好——"好字是带钩的。你仔细吧嗒吧嗒这滋味,不是叫好,这是讽刺。因为这人还嗓门大、声音很洪亮,童林和众人听得真真的。海川无意之中往人群中扫了一眼,就盯住这个人了:这人身高九尺挂零,膀阔三亭,长的黑不溜秋的,一张大黑脸,两道浓眉,一对大眼睛,比别人高出一头,扎着一背,五大三粗,两个眼睛雪亮雪亮的。童林总知道,这位是位武林高手,但是,姓什么,叫什么,干什么,不清楚。这时队伍也就过去了,反正这个人给童林留下深刻印像。简短说,三天扬名过去了,童林像卸掉了千金债,说实在的童海川不乐意这样,这不过是奉了旨了,迫不得已,童林这个人不愿意炫耀自己,你说折腾的这么凶,这是何苦的呢?把自己架的这么高无形中就树了敌,你知有多少不服的,这不就惹了祸了吗?但这一些苦衷还没法和皇上说。童林回到家里,舒舒服服沏了壶水在这儿喝着,小弟兄在旁边说短论长,童林就想起一件事来,把泥腿僧张旺、阮合、阮壁、徐云、邵甫叫过来了,说:"你们哥儿五个,一路陪我进京也不容易,现在一切事都完了,你们也该回去交差去了。"小哥儿五个一听把这嘴噘起多高来,舍不得离开童师叔,但是还得回去复命,因为他们属于震东侠、侯二侠的人哪,镖局子的事还不少呢。泥腿僧张旺眼泪围着眼圈一转,"师叔,不知此番分别,何日再能相见?""嗐,见面的机会有的是。你们回去之后,见着我那两位兄长代我问候,把北京发生的事儿如实回禀。""是,这个事你可放心,我们一个字都不带拉的。""嗯,刘俊哪,给拿钱。"童林每人赏了五十两银子。这小哥五个再三不要,可是童林非给,哥五个也就收下了。童林还为他们摆了桌酒宴饯行,嘱咐他们沿路多加小心,不要惹事。这小哥五个吃完了,给童老爹、童大妈磕了头,这才洒泪离开北京。他们这么一走,童林府里可肃静了不少,如今只剩下穿云白玉虎刘俊、左臂花刀洪玉尔、司马良、夏九龄还有傻英雄于和于宝元。童林怕他们惹事,告诉了:"每天你们想溜达上街,必须事先跟我打招呼。出去有时间的约束,不准到外边呆起来没完,而且早晚要练功。"童林给他们功课安排得挺紧,没事就在院里搬把椅子一坐,叫他们练习兵刃和拳脚。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眨眼就又快过年了。这是这么多年来过得最痛快的一个年。童林长这么大,也没这么幸福,这么高兴过。啊哟,北京过年那是格外的繁华热闹!过年互相拜年,街上人山人海,那就不要细说了。童林一家高高兴兴度过春节。等到了正月了,童林没事,这一天兜儿里揣了俩钱,信步离开家门,到前门外头溜达溜达,这也是难得的机会。童海川就不爱逛街,有那工夫还得学点能耐呢,要不是过年决不出来。童林一瞅这前门大街、大栅栏、西河沿,格外的繁华热闹,车来人往川流不息。童林东游西逛正走着呢,听身后有人叫他:"童侠客吗?是童侠客吗!"童林听这语音熟,赶紧站住,回头一看,身后追上一个人来:这人戴着大皮帽,身披着皮斗篷,面如冠玉,两道八字立剑眉,三绺的黑胡,腰裹扎着带子,还挂着口宝剑。童林一看认得,此人非别,正是在杭州擂上认识的鼓上飞仙丁瑞龙。童林赶紧过来,二人互相拜了年。丁瑞龙拉着童林:"童侠客,刚才我瞅你从门口过去了,怎么不到家?赶紧到家坐一坐。"童林一想,坐一坐也好,闹了半天,这是西河沿,丁瑞龙的家就在这儿住。二人走了不远,正好闪出一座镖局子,上头有字号:永昌镖局。啊,童林想起来了,丁瑞龙是总镖师,是开这座镖局的。丁瑞龙把童林一请进镖局子,伙计们呼啦全站起来了,谁不认得童林哪,年前在这儿扬名三日,西河沿上转了好几次了。伙计们赶快打招呼:"童侠客您好?童侠客过年好?童侠客您好?"童林一一打了招呼。丁瑞龙一直把他让到里屋,待如上宾。"童侠客您可别走。今天在我这儿吃晚饭,我请您吃全羊的酒席。"童林一乐:"我看不必了,让您破费了。""哦,您这怎么说话?您就赏给我脸,我早就想跟您唠嗑唠嗑。另外哪我想给您介绍个朋友。""噢,朋友!"童林对这一道是非常喜欢的,"现在何处?""一会儿就来。我不单请您,还请他陪。"二人又坐,边喝茶水边闲谈。鼓上飞仙丁瑞龙先回忆了杭州擂的事儿,然后问童林回京的一些细节。童林也就做了一一介绍。二人见面越说越亲热,这就快到了掌灯的时分了。有个小伙计进来了:"总镖师,酒宴都准备好了。""好,童侠客,请吧。"人家吃饭,单独有个饭厅。这屋收拾的这个漂亮哪。童林坐到首位,丁瑞龙相陪。海川往桌上一看:赤金刀叉,杯瓯盅盏;不管是盘儿碟儿,都是江西景德镇的细瓷,很讲究。童林就问:"你不说给我介绍个朋友吗?"丁瑞龙说:"已经来了。一会儿他就到,正换衣服呢。"童林就等着。时间不大,就听外边咳嗽一声,哦——咳,咚咚咚!这人走路跟砸夯似的,门一开,进来一条大汉,童海川仔细一看,怎么这么眼熟啊?哦,想起来了,这不是我扬名最后的一天,路过西河沿,叫好的那位?这位叫好还带钩,我看了他一眼,是他。就是这位勉强冲着童林一抱拳:"昆仑侠,哎哟,您真赏脸光临哪?侠客爷请上,我这里给您请安了。拜个晚年。"童林以礼相还:"壮士免礼,童林担当不起!"丁瑞龙说,"都是一家人,别客气,请坐请坐。"三个人围坐在桌前,丁瑞龙先给童林满酒,又给这黑大汉敬上酒。童林说道:"丁镖主,你快给我们介绍介绍,介绍完了说话也方便。""嗐,"丁瑞龙说,"你看我这个人,我认为不着急,大长的夜咱们慢慢的谈。好吧,我给介绍介绍。童侠客不必说了,"他一指这黑大汉,"这是我过命的好朋友,结拜的把兄弟,姓铁叫铁木真,又叫铁三爷。""哦——"另外丁瑞龙还说:"他有一个小小的绰号,叫独棍神佛。"书中代言:这铁三爷,可不是一般的人。今天晚上请童林上这儿吃酒,也不是随随便便请,这里边有不少的事,什么事?容咱们慢慢再说。就说这铁木真,原籍甘肃人。他那庄子叫铁家庄,都是清真贵教朵斯提回回,都是穆斯林。铁木真哪,一共哥儿仨,他是老三,又叫铁三爷。说起他练武的经过太不容易了。他们老铁家比较有钱,他爹他娘兢兢业业守着这点财产,光好地就置了好几百亩,家里有好几处庄宅,在甘肃天水一带,那是头一排的首户。人家老铁家老大和老二呢,跟着爹妈一样,是置家的人,别看家里那么有钱,这哥俩一丝不苟,甚至走到街上有根柴禾棍儿,也得拣回来,有个粪蛋儿也得拣回来;吃东西前也得精打细算,顶多有点羊肉丝儿,吃盘炒豆腐;过年过节了,这才能吃点清炖牛肉,平常省吃俭用。唯独这铁木真铁三爷例外,从小就嘴馋,没事就想吃好的。他又是老小,当然父母格外宠爱,对于他就破例,从小就花钱如流水。别看是那样,他可不是纨袴子弟。从小他爱练武,个头也大,身子骨也结实,没事了就在铁家庄找些年轻人摔跤、击拳,练些刀枪棍棒。后来铁三爷还请了几个教师,领到家去,好吃好喝好招待,跟人家学能耐。到时候他爹娘没办法,就得如实地汇钱,一想老三他也不走坏道,学点能耐这也是正经的事。这么一来就引起老大老二的不满,尤其都娶了媳妇,成家立业了。这哥俩就嘀咕:"你看老三这也不务正业整天价打拳踢脚扯这一套,这玩意儿有什么用呢?能置房子还是能置地呀?你说咱爹娘也不管。"老二就说:"大哥呀你也少管闲事,爹娘当家,人家都不说,咱得罪老三干什么?"所以哥俩不满呢,也就压在心底,妯娌之间也总串通闲话。铁木真后来也成了亲了,娶的都是同教的人,姓马。可是三奶奶一过门,贤慧的了不得,孝顺公婆和大哥、二哥、嫂子,妯娌之间也处得很和睦。对铁三爷也服侍的非常周到,夫妻从来没红过脸。就拿铁三爷练武来说,夫人从来不阻拦。铁三爷不贪恋女色,有时候出门就不回来,不回来干什么呢?练武练的高兴,有时候一练就练一夜。咱们简短地说,铁三爷练了几年功夫,就有了一定的基本功了,十八般兵器全不喜欢,唯独喜欢镔铁大棍,一沾着棍子他就发迷,做梦都是棍子,见着人也跟人家学棍。世上无难事,就怕心不专哪!人是万物之灵,想把哪一门学好,指定能学好。铁三爷就是这样。这条棍子泼风拨挞,庄稼十六棍,什么罗汉棍、九公棍、白猿棍,样样都会。再加上他有把子力气,在这方圆百八十里,要论功夫他是首屈一指。你看有父母在着的时候,有这风挡雨的,花多少钱都行,可是过了几年,二老先后去世,可苦了铁三爷啦。首先哪他俩嫂子就不允许他这么办,没事枕头风儿是一个劲儿吹,说老三花钱如流水,不务正业,连一锄头都不动,连刀把都不摸,这怎么过呀这日子?他如果再这么下去,只好就是分家,各过各的。先前这哥俩不听,后来一琢磨呀也有道理。"唉,父母尸骨未寒哪就得分家。这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吧!"所以这老大老二把当族的族长、本家绅士全都请家里来了,置办了几桌酒宴,派人也把铁三爷请来。铁三爷进门一看,这什么好日子?怎么来这么多客人哪?他还蒙在鼓里不知道呢。大家就坐之后,这铁大爷先说话了:"各位乡亲、当族的老前辈,今儿个把大家劳驾到此啊,有点儿事情。因为我父母不在了,剩下我们哥仁,妯娌仨,这人多口舌就多,难免马勺不碰锅沿儿,舌头没有不碰牙的。你看我们弟兄处的这么好,一旦要发生那种事情,多叫人痛心哪!尤其我们都是二三十岁的人了,我打算哪我们哥仨分家,请各位呢大家给分一分。"大爷这么一说,铁三爷心里就一动:"哟!怪不得今儿请客,弄了半天原来是闹分家呀?"一琢磨分就分呗,那省得受约束了。三爷点点头:"大哥你说的对,我同意。""好!既然老三没说的,老二你呢?"老二当然是点头同意了。他们这么一说分家,本族的族长出来了。"好吧,既然你们乐意,把财产公布一下吧。"多少房子、多少地、多少存款、多少现款、多少牲口,所有的物件开列了个大清单。选出几位负责的来给他们三家分,还真公平,三一三十一,把这账目分了。咱们不说老大老二,光铁三爷就分了三十六亩地、一幢好庄宅、十头牛、一百只羊、纹银一百五十两,另外还有好多的物件。铁三爷分完以后,带着妻子住到村东头去了。为什么呢?因为他分这房子就在村东头。两口子搬到那儿,收拾屋子,把钱存好了,把牛圈羊圈都收拾了,开始独立生活。人家那哥俩可没分,仍然住在父母那个院里,合伙在一起过。咱不说这铁大爷、铁二爷。单说这位铁三爷,自从分家以后,他特别高兴:"哈哈!"心说这回我说了算了!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童林传》第六十九回 离开兄嫂苦心学艺 经受磨难立志成气上回书说到铁三爷跟哥嫂分家后,自感得意:"今后不管怎么花钱出门,用不着和我两个哥哥打招呼了,也省得看我两个嫂子的脸子。"打这以后,他请了几位教师在家一住,大碗酒,大碗肉,今天杀鸡,明天杀羊,吃开了。不为别的,为跟人家学能耐。这一帮刚走,第二帮就来了,仍然这样招待,谈论拳脚棍棒。这玩意儿时间长了坐吃山空,那钱是有数的,没到一年,把现款花尽,牲口卖光了,就剩下那所庄宅和那点地。铁三爷和老婆一商量:"那点地咱也不种,卖了得了。"把三十六亩地也卖了,变了现钱,接茬练武,结果这点钱也花光了,变卖东西,又卖了不少,把三奶奶的首饰全赔进去了。马氏一看不好,这一天被逼无奈,才跟三爷说:"丈夫你练武为妻并不反对,但是你也想想挣钱的道儿啊,就这么坐吃山空,谁受得了?天上不掉钱,地上不长钱,你再不收禄,就靠分的这点东西,咱这日子难过啊!如今囊中如洗,光剩下这座宅子了,往后这日子怎么维持?""哦,是这么回事。"他才知道。铁三爷也发愁了,站起来到院子转一圈,围着宅子看一看,然后进屋,"夫人,就咱两口人,住这么些房子干什么?我看搬到后院去,把前头这东西厢房全卖出去得了。"夫人也不敢犟嘴,一看丈夫做了决定,只好忍痛含悲点头答应了。找来经纪人这一说,卖了二百两银子。钱一到手,铁三爷照样练武。二百两银子经花吗?没过半年又花没了。这回好,就剩一间小房,三奶奶可难过了,话不能不说了:"丈夫,你要再这么下去,咱们可要喝西北风了,现在这个宅子你看怎么卖?卖了,咱们住在哪?你再看看大哥、二哥人家的小日子过得多红火呀!"啊呀,三爷这回也动了心:"要不这么办,我去借两个,到日后再想生财之道。"就这么着铁三爷找大哥、二哥来了。进门,他是个直性子人不拐弯儿,说了:"哥哥,我日子混的不好,打算借两个钱儿花,你们哥俩借给我点吧。"这哥俩闻听就是一笑:"老三,刚分家不到二年,你那钱全花光了?""光了,连房子带地全卖了,连我那几套好衣服全搭进去了,你弟妹的首饰也都光了。""老三哪,你说你可怎么好哪?你现在不是年轻人了,已经二十四了,就那么多财产,不到二年你花个溜光?你对得起死去的父母吗?你看看看咱们铁家庄,你再看看天水县,谁像你呀?整日里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呀!老三,这钱有没有?有。不能借给你,为什么呢,钱到你手就得花光呀,能活一饥,不能活百饱。要想好,你就得务正业。""噢。"铁三爷一听,碰了钉子了,二话没说,转身就走。这一晚上气得他呼呼直喘,没睡着。原来他认为事情很简单,我们都是一奶同胞的亲弟兄,那点财产是爹娘留的,我就管你借俩钱,那费劲吗,没了,我就借呗,没想到碰了钉子。他感到十分痛心哪。到了第二天,两口子一商量:就把咱住的这房子卖了吧,卖了上哪去呀,不在这铁家庄了。咱们走了,丢人现眼到外边去,别让乡里乡亲们笑话。三奶奶点头啊,把最后一间房子卖了,才卖了五十两纹银哪,家里的破东烂西,不值个十文八文的也把它卖掉,该送人送人。铁三爷准备了一个独轱辘小车,独轮,一面装着破东烂西;一面铺好了让老婆坐着。铁三爷从门后把自己那条大棍拿出来了,掂量掂量,心说;"好吗,这棍子值多少钱?从小我到今天,在这上搭的本钱就不计其数了,命不要,棍子不能扔。"他把大棍子一顺,搁到独轮车上,最后看了一眼房子,顺着官道就下来了。一不投亲,二不访友,铁三爷心说:"就凭我这个块头,就凭我这把力气,到外边寻口饭吃,不难,何必在家丢人现眼呢?"他立下的志向挺大,结果出了门一看,满不是那回事儿,世界是不小,说找个职业,就说挣钱,不是那么容易。尤其铁三爷,长这么大,没自己挣过钱,他就不懂生财之道是怎么回事。出了门就花老本儿,这一路之上,今儿花点儿,明儿花点儿,这钱花得就不少了。铁三奶奶问他:"你这是推我上哪去呀?"铁三爷说:"我也不知道,反正国家这么大,咱就闭溜吧。""那哪儿行,你得先物色个地方,咱们扎了根。凭着我两只手,也能给人家浆洗缝连,多少不也收入点吗。这样漂流下去,咱们岂不冻饿而死?""啊呀,你说的也有理。上哪呢?哎,咱上北京得了,那是皇上呆的地方,天子脚下,大邦之地,我想那块儿谋个职业还不困难。"三奶奶也没有主见,也就同意了,他们起身奔北京、就这两个钱儿够花的了?还省吃俭用,没等到北京呢,这钱也花光了,把那点破烂也卖了。一打听,离北京还有二百多里地,三爷又毛了,这进了北京吃什么?吃西北风啊?勒紧裤腰带,推着老婆紧紧赶路。离北京还有四十里地,他们路过一个庄。叫杨柳屯。这小屯子不大,但是因为离着京边近了,来往的行人也不少,显著挺热闹。铁三爷站住喘了喘气儿,就觉这肚子里,咕噜咕噜噜噜,回肠九转,饿透气了,哈下身来他问老婆:"你饿吧?"三奶奶瞪他一眼,"两天了,什么也没吃,能不饿吗?这用问吗。"微微点了点头。铁三爷说:"怎么办,你呀,在这儿看着车,我到小屯子里寻口吃的,万一遇上好心人哪,弄俩饽饽,咱也可充饥。"三奶奶闻听眼泪掉下来了,"想当初家里日子多好啊?现在落得沿街乞讨。唉,够挠心的啊!别给丈夫添烦恼了。"三奶奶一向是这么温从,所以在旁边守着车子,靠墙这么一蹲,因为这地方背风。书中代言,正是数九隆冬,北京这天冷得嘎叭嘎叭的!铁氏夫妻腹内无食,身上无衣,几乎走到绝路上了。按下三奶奶在这儿等着不提。铁三爷把裤腰带往上提了提,迈汗大步进了屯子了,也就二十几户人家,东瞅瞅西看看,啊呀有点张不开嘴。堂堂六尺高的男子汉,就伸手管人家要吃的,这玩艺儿不容易。来回转了几圈儿,这怎么办呢?我饿点还行,我老婆受不了,她身子骨不太好,她要病倒了,不就更麻烦了?不行,得厚厚脸皮敲敲门。他正想着哪,把着道边有一家,吱呀一声门开了,热气腾腾。铁三爷一看,有位老头端着盆往外泼水。他一鼓勇气过来了,"老伯,您挺好啊?"老头回身看了看,"啊,挺好,你找谁啊?""老伯,我就找您。""找我?有话进屋说吧。"把铁三爷让进屋,把门带上了。一股暖气扑脸,铁三爷一看:外间屋正做着饭呢,看那笼屉里头不是饽饽就是饺子,谁知是什么吃的,一股香味扑鼻。进屋一看,有个上年纪的老太太,面带善良。最使他满意的,上门框上有"都哇"。"都哇"是什么?就是清真贵教的标志,说明我们是回族人。等到得屋里,老太太挺客气,让着铁三爷坐下。老头就问:"年轻人你找我有事?""老伯您贵姓?""哎,免贵姓马。""噢,马老伯跟您这么说吧,我是从远地来的,从甘肃天水来的。""噢,那可不近乎。""来到这儿投亲不遇,访友不见。现在囊中分文皆无,我打算向您求求帮。""哦。"老头这才明白,看了看铁三爷,长得一团正气,不像个歹人,也就动了恻隐之心了。"你也是回教人吗?""不错。我也是穆斯林。"这回族人最讲究意气。马大伯闻听就问他:"你媳妇在哪呢?""在外边等着哪。""让她进来进来,吃口饭这算什么呢。"说着就要到外边找去。铁三爷一看,真遇上善心的人了,高高兴兴来到墙角这儿,跟三奶奶说:"快走吧,我找着饭门了。"哟,把三奶奶乐的,赶紧站起,夹着那破包。铁三爷推着独轱辘车,到了马老伯家里,把小车推进院里头,夫妻进屋。三奶奶颤声说道:"我们给您找麻烦了。""哟,可别这么说呀,出门在外的人,难免有个马高蹬短的。这算什么哪,快点上炕暖和暖和。"让铁三奶奶上炕暖和暖和。然后老头摆桌子拿碗筷,掀宠屉往上捡饽饽。真不错,熬的小米粥,蒸的玉米面的大窝头,那个窝头有半斤重,熬的豆腐白菜汤,还有一盘咸菜。这一摆上来,四个人围坐,铁三爷就觉得自己这嗓子眼有小手就出来了,往里头抓呀,见着吃的就更馋了。你看当初摆全羊的酒席,什么烤羊肉串,吃羊腿,他都没觉出香来。今儿个这素白菜熬豆腐,咸菜条,比那个香的多得多!铁三爷还勉强控制着,一张嘴一个大窝头进肚了。老头看出他饿坏了,"年轻人哪别客气,敞口儿吃,你看我那儿蒸多少哪,一笼屉,我们老夫妻半个月也吃不完。有个儿子有时回来,赶上他就吃,赶不上他就不吃。你千万别在意。"铁三爷一听,"好吧。"就这样左一个、右一个、三个四个,这么大的窝头,铁三爷一口气吃九个,另外还吃了两碗白菜大豆腐,喝了三碗粥。老头心里说:"我的娘!这位真是吃碴儿啊!"三奶奶差得多,吃了一个饽饽喝了碗粥,这就算饱了。那么吃完了,三奶奶下地帮助刷锅洗碗。开始坐下闲谈,马老伯就问:"你贵姓?""在下我姓铁。""那你没亲戚没朋友,到北京想干什么?""老伯,实不相瞒,我打算谋个职业。"啊呀,老头晃晃脑袋,"难哪!到北京来谋职业?谈何容易呀!别看天子辇毂之下呀,这个地方是最难生活了。但是你们来了就得干点什么哪?"铁三爷说:"我有把子力气,干什么苦活都行,只要我们夫妻有安身之地,能喝口粥就可以。"就这么的也不容易啊!"哎,"老头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就这么办吧,"你给人家打更乐意不乐意?""行啊。"铁三爷一听能找着职业。"老人家,在哪打更?""这话咱们可说透了。俺们这老夫妻住在这杨柳屯,就是给人家看房子的,我们这么大年纪能干什么?就是这屯子往外走不远六里地,有一庄别墅,孤苦伶仃就那么一个院儿,当初那也是咱们同教留下的一所房子。现在呢,老两口子死了,儿子远在外方,这房子闲着,所以吗找我们老夫妻看着。你看看我这把年纪了,精力也不足了,要给人家看好了还好,要看不好对不住人家。前些日子我就到处打听人,找一个替换我的,我就把这差事辞了,没事做点豆腐也能维持生活。哪知道呢这人始终也没找着,你看看,今儿个你来了,如果你乐意干,这是最好了。看房你就搬到那儿住去,第一住处你有了,二,我挣多少钱你挣多少钱,将来主人回来了,我负责给交涉。每个月半两银子,钱可是不多,但是吃个粗糙饭还是可以。你要是能在这儿站住身子是最好不过,将来春暖花开有好职业了,你再挪动挪动也行,我看委个冬就得了。"铁三爷闻听,咕嗵给老头磕个头:"恩人,你这算救了我们两口子。慢说这么好的职业,你说再苦我也求之不得呀。好了,一言为定,我答应了。"老头也挺乐,"行行行。你歇会儿不?要不歇着我领你去看房子。""不用歇着。我这会儿吃饱了还正想溜达溜达。"就这样,马老爹领着三爷出去看房子;三奶奶陪着老太太在家闲谈。这铁三爷高兴!要说这叫人得喜事精神爽,有说有笑的往外走。老头拎着把钥匙,六里地,走了一段时间到了。马老伯一指,"就这儿,看见了呗!"铁三爷一瞅,"啊呀这房子不错呀!"看来当初这是个大绅士家,大财主家的房子。院墙都有一丈多高,黑油漆的大门,门关着,上面有大锁,跷脚往里一看:还带楼的!房子要有百十来问。马大伯上了台阶,把锁打开,咣当一声把门推开了。里头还落着几只老鸹,听见人声,忒儿——展翅高飞!铁三爷往这院里一瞅,有不少积雪。只是老者看房子,不管收拾卫生,所以院里头显得破烂不堪,深宅大院不住着人,显得格外的冷清。马大伯把门关上了,领着他前后左右转游一趟,"看着,这是前厅,这是二厅,这是厨房,这是东西厢房,这是仓房,后面还有个书楼。这后边听说当初有小姐时曾经住过,前后一共七十八间房。另外你就住在这下房屋里头,你要把这屋收拾收拾,窗户纸糊糊,没有没关系,我去给你张罗去。这炕烧得热乎乎的,这柴禾不成问题,有的是,只要你到外边划拉划拉就够你使用的。没米呢没关系,先在我那儿拿,将来你挣了钱再还给我。""是是,可以。"铁三爷进了下屋一瞅:尘土多厚,窗户纸上都是窟窿,这没关系,一收拾就好。前后都转完了,两人从里面出来,把门倒带,嘎蹦一声锁好。马大伯领着他一直回到家里头。铁三爷见着媳妇,把刚才的经过讲了一遍。三奶奶喜不自胜!啊呀处到这步天地,这叫绝处逢生。第二天,老头夹着窗户纸,带了点浆糊,三奶奶也跟着,一直又到了这宅子,开开门到里边,开始打扫这下屋。马大伯,人是真热情,也帮着他们收拾,拿大扫帚把院里扫扫,把屋里的尘土、蜘蛛网全扫尽,窗户纸糊上,弄了点柴禾把炕也烧着了。这炕还真好烧,一个时辰以后,用手一摸,有了温乎气儿了。铁三爷把破烂东西搬到里头,老头一看这哪成啊,连被子褥子都没有,"先在我那儿拿吧。"又回去给拿来的被子、褥子、枕头。人哪,真是能耐,你看那屋子破烂不堪,经过这一番布置之后,焕然一新!屋里也有了暖和气儿了。铁三爷又向老头讨了两只碗,两双筷子,借了盘子。老头又给拎了点苞米面,拎了点小米,另外还给拎了点咸菜,这就算安家能过日子了。不过,临走的时候,马老伯说的清楚,"三爷呀,这串钥匙交给你,从今以后这宅子可交给你了。第一,你可注意烟火,别一把火给点着了,那咱俩都得打官司。第二,别让人偷盗,虽然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人家家里最烦这一手。哪怕丢把椅子,咱没法交待。主人临走之时这都有账啊,将来人家凭账对号,少了东西就不好办了。"三爷说:"大伯您放心,这事您交给我,一点都不待有差错的。"老头儿说:"行。"忽然又想起件事来:"是吧,晚上没照亮儿的?我再给你取盏油灯。"三爷说:"我踉您去取。"三奶奶在家里做饭。三爷跟着大伯,一直到了家里头,又取了一盏油灯。到了当天晚上,老头儿走了,夫妻把大门关上,开始吃晚饭。铁三爷拿着饽饽,喝着粥啊,乐得"哈哈哈哈",把三奶奶吓了一跳:"我说你疯了!""没疯!人生一世,坎坷不平哪!谁能料到有今天呢?"三奶奶一听啊就堵了心了,嘴里这饽饽只翻饼子,有点咽不下去。铁三爷就说:"夫人,你就放心,困难暂时的。我就不信我找不着一碗饭吃,我就不信咱们永远这样了。将来一日有发达那天,绝忘不了大伯夫妻俩的好处。你呀就挺直身板好好活着,听没听见?把我侍候好,把人家家看好,等春暖花开,咱们再另谋职业。"这就是给自己解心宽呗。两口子说笑了一阵,开始休息。三奶奶乏了,身体不好,她睡了。铁三爷睡不着,心说我到院转一圈儿,拎着大铁棍他出来了。一时的高兴,他练了越大棍,棍练完了,鼻子尖也见汗了,觉得浑身上下格外的舒服。稍微休息休息,他提着棍围着宅子转了几圈儿,然后回屋休息,睡了一觉起来,拎着棍子又出来转了一圈儿,什么事也没有,他这才睡觉。第二天有人砸门:"嘣嘣嘣!"铁三爷起来,把大门开开一看,是马大伯。但是这马大伯瞅着,铁三爷有点不自然,上一眼、下一眼、左一眼、右一眼,看了七十二眼,把铁三爷瞅得直发毛!"大伯,你看我什么?我怎么了?"老头儿晃晃脑袋。等到了屋里,再看看三奶奶,老头这才放心。"三爷,你们在这儿住的怎么样?""挺好,屋里也暖和,吃的也挺饱。""哦,没遇上什么事吧?""没有。晚上我转了好几圈儿,平安无事。您想想这旷野空荒郊,一所空宅子,谁上这儿来偷,附近没有人家,断无着火之理,你老人家就放心得了。""呃,"老头点点头,心里头直折饼子,一想这事我不能瞒着他,我得告诉他。他怕三奶奶害怕,把铁三爷叫到院里,"三爷,有件事,我不能不跟你说清楚。"铁三爷一见老头脸上挺严肃,不知道什么事?"大伯,有话您就直说吧。怎么,不想我在这儿干了?""不不不不!大丈夫一言出口,岂能更改!我还怕你不干呢。""那什么事?""你没听我直问你有没有事吗?这宅子闹鬼。"他寻思铁三爷得害怕。没曾想三爷听完了仰面大笑:"哈哈哈!大伯您真会开玩笑!世界上哪有鬼?""不不不不,真有鬼呀!我可瞒着你,没跟你说。什么原因呢?我干得好好的,怎么就不干了呢?就因为这里闹鬼,都把人吓死了!所以我找个人替换我。老实说,昨天我一晚上都没睡好觉,我就怕你遇上事,把侄儿媳妇再吓个好歹的!"铁木真一看老头说话挺认真,自己也就认真起来了。"大伯,真闹鬼?""真的!""这鬼您看见过?""没有。""那您怎知闹鬼?""啊呀,我要不知道,我要没听见,我敢这么说吗?我告诉你,你没来以前,有一晚上我在这儿睡来的,就在这屋。睡到半夜,我叫尿憋醒了,我寻到外边方便方便,哪知道我出这门呀,还没等尿这泡尿呢,可把我吓死了!怎么了?就,就,就是那大厅后边出来一个人,那人穿一身黑,我也没看见长什么模样。"后事究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童林传》第七十回 绝望关头生抢劫计 碰壁时刻逢大恩人话说马大伯当着铁三爷的面,说这个宅子闹鬼,说的是那么认真,那样肯定。铁三爷付之一笑:"大伯,您放心,我呀,不在乎这个,慢说是世界上没有鬼,有鬼我也不惧。"说着把胸脯拍得啪啪直响。"嗯嗯,那就好,那就好。但愿你平安无事。"老头又问了问生活上的事,这才离去。铁三爷回到屋,三奶奶又问他:"大伯找你什么事?""没说的。"他就没说。为什么铁三爷没说呢?他怕妻子是个女人,胆小,听了这个话她腻味,就这样,三奶奶她也没往下追问。书说简短,两口子吃完了晚饭,三奶奶先休息了。铁三爷把灯掌上,独对孤灯,思前想后,想了想当初,看了看现在,不知何年何月才有出头之日。一琢磨我不能光想啊,到外边溜达溜达,他从门口边把大铁棍操起来,到院里转了几圈儿,回到屋,已经定了更了。他稍微打了个盹儿,就到二更天了,三爷拎着棍子又出来转圈儿。你别看他转悠,心里头也有点犯嘀咕:这大伯说话究竟真假呢?是老头眼花看错了?还是真有此事?又一想不能,就没听说过,谁真正看见过鬼。哦,他说在后院那楼前,我去看看。他特为到后院楼前呆了一会儿,有时候躲到僻静之处,偷着观瞧,结果什么事也没有。铁三爷熬过三更天,这才回屋休息。咱就这么说吧,自从三爷来到这块儿,很平安地度过了两个月。这两个月过得是不错呀,哪一天都有粥喝,可是有一样,眼瞅着还有一个月就过年了。两口子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怎么也得过这个年哪,他左思右想没有生财之道。三爷就说:"算了吧,什么年啊!要不是找了这么个地方,咱们风餐露宿,早就冻饿而死了,就这么将就着吧。"三奶奶点点头。两口子睡到第二天,三奶奶下地做饭,把面口袋拿过来一看:"哟!"傻眼了,顶多还够半顿的,没粮食了。铁三爷一晃头;"啊哟,吃的太费了,怎么吃得这么多呢?你也不早言语一声呢?"三奶奶说:"昨个想说,把这碴儿给忘了。你看看,是不是买点去?""拿什么买?抽屉里没银,袋儿里空空。"把三爷急得没办法,"这么办吧,我找大伯借点去。"就这么着,他拎着口袋去找马大伯,结果到那块儿碰了锁了,老夫妻串门去了,不在。这下铁三爷可傻眼了,拎着个口袋站在门前,呆呆发愣。等了好半天,他转身才回来,把面口袋往地上一扔:"完啦!""怎么了?""大伯夫妻串门去了,不在。""哟!那可怎么办呢?""就说呢,看看明儿能回来不?"这一天哪他们吃了半顿饭。第二天哪,铁三爷早早去堵马大伯,结果又碰了锁了,快掌灯的时候又来了一趟,还是没人。这回两口子可傻了,把那个空面口袋抖了来,抖了去,抖搂出一点儿面渣来,这就舍不得糟践了,把它划拉到碗里头,拿水一冲,就喝这玩艺儿充饥。这跟水差不多,一脬尿就完事了。第二天又找马大伯,还是没回来。铁三爷就有点受不了啦,就觉得头沉脚轻,心里头恶心哪,就六里地他歇了两歇,好不容易回来,到屋里头往炕上一躺,把眼就闭上了。三奶奶一看,就知道又空去返回,把脸扭过去掉了眼泪了,两头算起来,三天没吃东西。人是铁,饭是钢啊,不吃东西哪行哪?这不是活活逼死吗?说开钱还没到日子,借钱人还不在,借粮又空去白回,真正走到绝路啊!铁三爷躺了好一阵,听见三奶奶呜呜的哭声,他心如刀绞一般!"唉,她嫁给谁不行?专嫁给我?我是个倒霉的二窝呀!我是个人吗?"铁三爷急的给自己来了两嘴巴。三奶奶急忙起来劝他,但是只觉四肢无力,身上这个难受劲就别提了,头一沉又栽倒在炕上。铁三爷拿被褥给妻子盖好了,跟她说:"你先等会儿,我再想办法去。"在门后一伸手把棍子操起来了。往日拿这条棍,轻如麻杆,今天拎着,格外沉,几乎拿不动。铁三爷咬着牙,离开家门到了外头,心里头一翻个,这玩艺儿人怕逼、马怕骑呀!我铁三爷们心自问,没做过对不起谁的事,但是今天走上绝路,难道说,我们夫妻瞪眼饿死不成?啊呀!铁三爷一想,得了,我劫劫道吧!我可从来没想过的事情,今天你可就去做了,不把良心搁到胳肢窝也不行了,干什么都要抢。拎着这条棍子,他顺着野地奔官道,顺着官道两边,有那么十几处孤坟,还有点树木,你别看是个冬天,往这儿一措,你要不注意也看不着。铁三爷晒着太阳,背靠坟头,眼盯着官道,心说:"我也不多劫呀,够买苞米面度日子就行。他看来看去,道上出现人了。这会儿的天哪,正是日头似落似不落的时候,行人就稀少了,又是个冷天,谁都不乐意出门,故此,官道上显得比较冷清。这时候听见脚步声音,铁三爷直脖一看:有俩人在官道上行走,好像头前那个主儿挑着个挑,后边那主儿牵着头毛驴儿。"嗯,行了!"在这儿他也不管王法不王法了,拎着大棍几步就冲到官道边上,把大棍掌中一横,"呔!"还真不错,还能喊出个"呔"字来。"把这东西给俺留下!"他这才看清,挑挑的是个小孩,也就十四五岁!后面是个老者,年迈苍苍,在这驴背上驮着俩口袋,一看有人劫道,把这一老一少吓得"啊唷",咕咚一声,全坐到地上了。那小孩儿不懂什么,那老者就给三爷磕开头了:"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哪!""你们把东西给俺留下!""啊呀,好汉爷,您高高手吧!年关近了,我家没有隔宿之粮,这是我在亲戚家借了点苞米面,你要给留下,我们一家人就得冻饿而死。爷爷饶命!""嘿——啊呀!"三爷一想,你看我多倒霉!劫了一回道,也是遇上个穷的,跟我差不多少。我真要把他劫了,我不缺了损德了吗?最后没办法,身子一侧歪:"过去吧!""谢谢爷爷!谢谢爷爷!"这老头照着那小孩屁股上踢了一脚,嘀嘀咕咕牵着毛驴过去了。三爷一想,不行,得劫有钱的。他又回到原来的地方,往坟头前边一蹲,在这儿等着。啊呀没人呀!等来等去又听见脚步声音。铁三爷靠近官道边儿一看,闹了半天是几个要饭的,冻得乱跳,穿着破鞋踏啦踏啦踏啦从官道上过去,还瞅瞅道边的铁三爷,不知道干什么。三爷一想,这多好啊,比刚才那更穷,我甭劫他,他动我才好呢。再等一等吧。眼看着日头就要没了,正在这么个时候,铁三爷听见马匹嘶鸣的声音。"啊!"他拄着棍子站起来,仔细一看,这回不是一个人,来得有几十号,有的骑着高头大马,有的步行,连人出气带马出气儿,一团白雾。铁三爷一琢磨,啊呀,这可值得一劫,但人太多啊,这能劫得了吗?再看看天气什么时候了,我要再不劫,今儿个晚上可过去了。四天不吃东西,这命能不能保得住?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儿了。哪怕我劫一口吃的,让我媳妇度命呢。我饿着都行。"哎——一不做,二不休,扳不倒葫芦洒不了油,我豁出去了!"打定主意,拎着大棍他蹭一蹿,跳到官道上了,把大棍一横,哎,突然灵机一动哪,想起山大王那山歌来了。其实,这都是听讲故事听来的,他也没当过山大王,能会这套吗?在这儿顺着嘴就流出来了:"呔!此山是某开,此树是某栽,要从此处过,留下买路财。牙蹦半个说不字,你来看,我这一棍一个管打不管埋!"铁三爷一唱山歌不要紧,把这帮人吓了一跳!"吁——嗒嗒嗒——"一阵骚动,继而又静下来了。不管是步行的,还是骑马的,看了看铁三爷,众人是相视而笑,哗一下全乐了。乐什么?觉得这玩艺儿离奇,还新鲜,还可笑,这儿离北京也就是四十里地,辇毂之下,皇上的脚跟底下,从来没有敢劫道的。你说这位,晴天白日,手拿大棍就敢在这儿拦路抢劫,多大的胆子!不是疯子就是傻子。再者一说,你劫那孤单行人还有情可原,这是大队人马,没瞅着我们都带着家伙吗,你这叫成心找死!故此众人发笑。可在一愣的时候,后边冲过一匹白马来了,嗒嗒嗒,"吁——怎么不走了?""回总镖主的话,有人劫道!""哦!我看看。"这总镖主把马往前一提,离三爷不远,把马勒住了,把铁三爷上下打量了几眼,用手一指:"嗐——你是疯子,你是傻子?你还是饿懵了?赶紧把道路闪开!不然没你便宜!滚!"铁三爷这么一看哪,吸了口冷气。一看骑马的这主真漂亮:跳下马来,平顶身高六尺左右;细腰梁,宽膀扎;面似银盆,两道八字利剑眉,一对大豹子眼,凸鼻梁,稍微有点鹰钩鼻子尖,菱角口,满嘴的白牙,掩口的胡须齐着门面,一看就是同教人,也是朵斯提。头上戴着大红缎子的狐狸皮帽,身上披着大红缎子猞猁皮袍,里边是穿绸裹缎,金紫金绫,腰里煞带子,下面穿着套裤,足下蹬着一双战靴,腰悬着宝剑。威风凛凛,相貌堂堂,不是当官的也是为宦的,要不就是做买卖的巨商。往后一看那伙计,虽然不同,也离不开绸缎,而且那些马的背上,都驮着沉甸甸的包袱,有一些东西花花绿绿,可以想象是过年采买的礼品。铁三爷又一想,坏了,我又碰钉子上了。但是现在想退也退不了啦,骑虎难下,只好强咬着牙,又喊了一声:"呔!废话少说,把东西给我留下!"为首的那主闻听此言,一蹁腿从马身上跳下来了,"朋友,你是老合家吗?""哦,我不姓何,我姓铁。"一句话把大家全逗乐了,心说:这位是外行,整个儿个白帽子。人家问你是老合家吗?是不是江湖人?你是不是常干这一行?结果他不是,他姓铁。嗬,把真姓都说出来了,怎么不使人发笑!为首的这主点了点头:"我来问你,你就不怕劫道犯法吗?这可犯死罪!""噻,那也比饿死强!""哦,你饿了!哈哈哈!你想个什么办法不行,非要以身试法呢?我看是条汉子。来来来,过来练两趟我看看,要真值个儿,我赏给你点儿;要不值个儿,今天我就把你扭送到官府。"三爷一听就急了,你看什么呢,我都饿死啦,你就接棍子吧,抡起大棍冲头就砸。这主儿旁边一闪身,棍子走空了。铁三爷把平生所学都施展出来了。咱们前文说过,你别看他没经过专门的老师教,但是他学得能耐可不错呀,这条大棍泼风拨挞,上下翻飞。可对面那个主,身形闪展腾挪,躲他棍子,一边躲,一边看着,暗中一挑大指,"啊呀,行啊。这位的功夫真不含糊,怎么落的劫道呢?难道说为贫困所迫?"他正想着呢,铁三爷把棍子一举,身子一侧歪,咕咚——摔倒在地,棍子也撒手了。怎么回事?没吃东西饿的,再一枪棍子,觉得浑身发软,天旋地转,实在支持不住了,自己把自己累躺下了。那些伙计们一看,"抓他抓他!"哗拉往上一闯,就要拿绳子把铁三爷捆起来。可为首的这个主,一摆手给拦住了:"等等,别别!我看看。"迈步过来,蹲在铁三爷面前仔细看看,瞅他脸上的肉,先给他号号脉,没病,就是发虚,现在可以断定,没吃东西。这主回过头来,把伙计叫过来了:"看看还有什么吃的没有?""有。咱们还有烧鸡都还没吃完。""拿来。"拿过来之后,给铁三爷吃了点儿。铁三爷闭着眼睛觉着一股香味儿扑鼻,不顾一切张嘴就吃,哪怕是毒药呢,我也得吃几口。人饿急了还管这个!你别说,这几块鸡肉吃进去他有精神了,把眼睁开了,看看这个主,瞅瞅周围的人。"唉——你们随便处治吧,把我送到哪去都行,谁让我犯法干了这个缺德的事呢。"这主一听,动了怜悯之心。"朋友,别说这话,我决不能把你送官府。大概你没吃东西饿急了吧?""不错,我要不饿,绝不干这缺德的事儿。""我这儿还有点心,你吃饱了咱们再说。"又取来几包点心:好吗,大八件、小八件、佛手、槽子糕,都是清真贵教做的,这玩艺儿真香哪!递给铁三爷,三爷也不客气,狼吞虎咽,眨眼之间把几斤点心全吃光了。吃完了就有精神,铁三爷站起来,给这个人作揖:"朋友,我吃饱了,你马上就把我送交官府,杀剐存留都是我自己找的。""哈哈哈,你说错了,我要有心把你扭送官府,还能给你点心吃吗?我很爱惜你的武艺,别看你这棍子没练完,我就知道你是个英雄。来,跟我说说,家住在哪儿?家还有什么人?因何拦路抢劫?"铁三爷一看遇上好心人了,眼含着泪,把经过说了一遍。这主儿闻听,深表同情哪,"哦——看来你这是英雄没有用武之地,真好比蛟龙困在浅滩。这样吧,咱们过几天再谈,我急着进京去办点事儿,我给你留个地址。我是北京城里西河沿永昌镖局的总镖师,我姓丁叫丁瑞龙,有个小小的绰号叫鼓上飞仙。记住了吗?你有事就进城上西河沿永昌镖局子找我去,我呢,办完事之后也许来看你。来人哪,给三爷拿俩钱儿。"后边有个趟子手过来了,拎过一个银子包来:"总镖师,给多少?""把这包都给他吧,另外那吃喝都给搬运下来,给三爷送到家去。""唉唉唉,是。"铁三爷闻听,跪地下就磕头,被丁瑞龙给搀起来了。"五湖四海皆朋友,英雄爱好汉。谁让我有钱哪!你的处境我也同情,这也不算个什么,往后咱们交个朋友。回去之后好好过个年,夫妻高高兴兴的,过了年之后,我接你们进京,咱们好好热闹热闹。"你看真是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有几个伙计牵着几匹马,跟着铁三爷下了官道,直接来到这家。铁三爷把门推开,这帮人把东西直接抬进屋里头。往屋里头一看哪,跟铁三爷说的一点也不假。铁三爷又把众人送到外头,一直到了官道,见着丁瑞龙,再次磕头。丁瑞龙用手相搀:"就这样了。等天晚了进城就不方便了,咱们改日再会。"就这样,丁瑞龙走了。书中代言,丁瑞龙自从杭州擂上回来,接碴儿做人家的买卖。这是押送一支镖,刚在山西太原回来,买卖做成了,人财两旺,银子正在腰包里,想回家,没想遇到铁三爷。可是他们走了,不提,咱们单表铁三爷,回到家里往这一坐,哭笑不得呀。三奶奶也乐坏了。"我说你遇上谁了?怎么赏给咱们这么多东西?你对人家有什么恩呢?""夫人,我对人家有什么恩,我把人家劫了,不但没犯法,人家还周济咱们。""你去干什么去了?""我劫道去了。""哟!你怎么干那种事?""不干咱俩就饿死了。你看这不劫道的好处吗?"说完三爷也乐了,说:"你先吃点东西吧。"把点心打开,三奶奶还能够客气吗?你看吃的这个香,吃完也就不饿了,腰板也直起来了。两口子谈论这个事,铁三爷说:"你看那处处有好人。拿这位来说,叫鼓上飞仙丁瑞龙,咱的救命恩人,说什么也不能忘。人家又给银子又给咱东西,没有人家,咱哪有今天哪?明天哪我就去买东西,咱们也换两套衣服,过几天我领你进城登门致谢。"三奶奶点点头同意。从这一天开始,铁三爷翻了身了,有钱腰板也就硬实了。两口子做的新衣服,又添了点新家具,生活也改善了,不是馒头就是大饼。可这时候呢,马老爹两口子串亲戚回来了,不放心铁三爷,到这儿来探望。进门一瞅,老头儿就一愣:"呀!怎么变样了?三爷呀,你发财了?"铁三爷一乐:"大伯,我发什么财!我遇上一位好心人。你听我说说,是这么这么回事。"铁三爷把经过从头到尾一讲,马大伯一听:"哟!是丁大爷赏给你的?""您认识他?""太认识了,要提起了大爷,还了得吗?在北京跺一脚,九城楼子乱颤,那是咱们本教之中的佼佼者呀!大善人哪!平常挥金似土、仗义疏财呀!特别遇上咱们本教人,那是解囊而赠。该当你走时运,你怎么遇上丁大爷了呢?"铁三爷说:"大伯,我跟您讲,我打算进城拜望拜望人家。""应该!太应该!""大伯,明天哪求您给看看门儿,我们夫妻进城去一趟,也许太晚了不回来。总而言之,劳您大驾,您给费费心。""没说的,没说的!你尽管去。"老头儿心说话,我为什么不敢看门了?我就怕闹鬼。你看人家住着就没事!证明没有鬼。我怕什么的?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童林传》第七十一回 当镖师三爷力保镖 扣镖银瑞龙亲出战话说到了第二天,马大伯给看家望门。铁三爷夫妻起身进北京,四十里地整整走了大半天,日头往西转的时候才进城。他们俩第一次进京,到北京一看,啊呀真是天子脚下,跟别的地方大不相同:大街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两旁金字牌匾的买卖耀眼生辉,看着什么都新鲜,看着什么都高兴。铁三爷打听好了西河沿在哪儿,永昌镖局在什么地方,做到心中有数,然后找了个点心铺,买了八彩的礼物,手中拎着,两口子到镖局子门前,往里探头一看,嗬,这买卖也够排场的!十间门脸,金字牌匾,伙计们出来进去的。他往这儿一站有人就看见了,"找谁呀?""呃,请问,鼓上飞仙丁总镖师在家吗?""在呀。你贵姓?""免贵姓铁,烦劳你通报一声,你就说铁三爷求见。""唉,等等。"这人进去送信儿去了。时间不大,这人乐乐呵呵出来了,"呵呵,三爷,我们丁大爷有话,让你里边请。"铁三爷高高兴兴往里就走,伙计头前引路,到后院一挑帘儿,"就在屋。"铁三爷推开门进去,丁瑞龙正在屋里等着呢,一看铁三爷进来了:"三爷,您真来了!"铁三爷把点心放下,跪倒就磕头:"恩公在上,避难人铁木真给您磕头了!""请起,请起。你怎么这么客气。"说着话三奶奶也进来了,飘飘万福。三爷给介绍:"这就是我媳妇。这就是咱恩公。"丁瑞龙赶紧招呼让他们夫妻坐下,告诉伙计:"其他客人来了一概免见,我这儿有客人。"又沏水,又摆点心。铁三爷一指这些礼物:"恩公,这是给您送的,我是借花献佛,还是拿您的银子买的,往后我一旦挣了钱必要偿还。""哈哈哈!三爷,你可真是个直性人,有什么说什么。怎么样,这些日子过得还好吗?""托了大爷的福,有了钱了吃饱了,有什么不好的呢!您没看,我们这精神都不错嘛!""嗯,三爷,我回来之后,跟同行把你的事讲说一遍,大伙都深表同情哪。就是你不来,我也想去看看你。我问问你,现在你正干什么?""我给人家打更。""哦,是固定的吗?""不,临时的,讲的是三个月,到来年春暖花开,我另谋职业。""是这么回事。三爷,你要在那儿给人家打更,就大材小用了。这么办吧,你要不嫌弃的话,搬到我这镖局来,就在这儿混碗饭吃得啦,帮助我保镖,你看如何呀?""那么敢情好,我能干得了吗?""太能了!只要有力气,胆子大,那就行。""那好,恩公您随便安排吧。""嗯,这样,你今儿个就住在这儿,明儿个听听戏,溜溜街,我派人去给你搬运东西。"铁三爷千恩万谢。可在这儿他哪有心逛大街和听戏啊!第二天,丁瑞龙派了几个伙计,赶着一辆车拉东西,就这样他们夫妻跟着回来了,不为别的,得谢一谢人家马大伯两口子,没人家,哪有今天呢?因此从北京离开的时候,他带了不少礼物,还扯了几块布料,见着马大伯夫妻这一辞行,把老两口子也乐坏了:"三爷呀,这是你时来运转的时候,我们也就不留你了,往后也别忘了俺们老夫妻,有时候到这儿来串门!"铁三爷也把地址留下,说。"大伯进城的时候千万到永昌镖局找我,凡是我能办到的,一定尽力而为。"老两口子还准备了几样菜饭,请铁三爷夫妻在这儿吃的饭。然后铁三爷把家里的东西装上车,洒泪分别,这才进了北京。到北京之后,丁瑞龙把房子已经安排好了。两口子就住到跨院,屋里的家具全整的,被褥都是绸缎的,比过去那可强得太多了。铁三爷高兴得不得了,一晚上没合眼哪。到了第二天,他早早的起来,梳洗已毕,来见丁瑞龙:"恩公,你看给我安排个什么活儿?我这人可呆不住。另外呢无功受禄,寝食不安,我得报答您的恩情!""哈哈哈!我说三爷,你真是个实在人,快人快语。不过呢,眼下没什么活儿,大伙都张罗过年,你呀也就准备过年吧。等春暖花开,有了活儿的时候,你甭找我,我就找你了。现在我在镖局子给你补了个名字,你算我们这儿的镖师,我的左右手,每个月给你开八十两银子,你乐意吗?""啊呀,我多谢恩公!""别别,别这么称呼!三爷,我还有个想法:我很喜欢你,打算跟你结为金兰之好,咱俩磕头,你看怎么样?"铁三爷乐得合不上嘴了:"那我可要高攀一步了!""别客气!"说定了之后,第二天,鼓上飞仙丁瑞龙在清真馆摆了十八桌酒席,宴请各界朋友,跟铁三爷当场磕了头。这一磕头,丁瑞龙为长,铁三爷为次,就这么样以弟兄相称。可从此以后,铁三爷是彻底翻身了,哪个人敢小瞧啊?这是总镖师的盟弟呀,那是永昌镖局的二号人物,所以都管他叫二当家的。可铁三爷从不骄傲,自从住到永昌镖局,早早地起,晚晚地睡;前屋有事他就帮忙,有活就帮着干,一点也不像个主人哪。所以上下对三爷的感情甚好。铁三爷哪呆不住啊,心说:头年没事,还有这么多天呢,最好找点活儿干才好。这一天也巧,正好他奔丁瑞龙那屋去,听屋里说话,他就站住了,侧耳一听,哦,是这块儿一家大买卖家的,找丁瑞龙谈买卖,那个意思呢,这家有趟镖,非求永昌镖局给保。丁瑞龙就说:"年关近了,不保了,不接活儿,等来年再说。"那个掌柜的是再三恳求,让铁三爷听见了。铁三爷一想,反正呆着我也没事,干脆这趟镖我接过来得了,因此,推门他就进来了:"大哥,您好!""啊,兄弟,来了!来来,我给你介绍介绍,这是咱们北京大栅栏福寿祥绸缎庄的大掌柜。掌柜的,这是我盟弟铁三爷。"双方彼此见过,这才落座。铁三爷一瞅,这人能有五十多岁,平日营养甚好,脑门倍儿亮,鼻子头都闪光啊。丁瑞龙就说:"贤弟呀,来批买卖。大掌柜的打算派些人到江南采买绸缎,趁着过年这时候挣一笔。可是我呢,不打算接这买卖,你的意思呢?"铁三爷站起来了:"大哥,呆着也是呆着,闲着也是闲着,既然人家掌柜的求到门下,咱们却之不恭啊!哪能不接呢?"这掌柜的一听有门儿。"啊哟哟,丁大爷,你看看,还是二爷开朗!二爷已经答应了,你就把这活儿揽下得了!"丁瑞龙想了想:"二弟呀,那要是保这支镖,过年可就不能在家了!就在半道过年了。"铁三爷一乐:"过年算个什么呢!在哪儿不过呀?哥哥你在家过年,我替你跑一趟,只要你相信就行。"丁瑞龙沉默不语,翻着眼珠计算了一下:要说这买卖呀不算大,统共押运十万两白银,到苏州买完绸缎再回来,路途也不算太远,要让我盟弟跑一趟,未尝不可,所以他就活了心了。"好吧。掌柜的,算你走时运,今天遇上我兄弟了。他要不答应,我决不接收这买卖!""啊哟,我谢谢大爷!我谢谢二爷!那咱们就一言为定,什么时候签定合同?""明天吧,咱们可以办理手续。""哎哎好,明天我来。"掌柜的又谢过铁三爷,这才转身离去。丁瑞龙就问铁三爷:"兄弟,你跟我弟妹商量好了?别过年你不在家的时候,弟妹哭鼻子!"铁三爷一笑:"大哥,你真能开玩笑,挺大的人了,没事哭什么?再者说,您还没看出来吗?不是我说我妻子好,是真好啊!那个人非常知书明理,要说我替哥哥费趟心去做买卖,她二话没得说,准保没有怨言。""好吧,要这样就好。兄弟你不在家,我弟妹的事你放心,吃喝不愁,我再找几位妇道人家陪着她,准保有玩的,有乐的,你别挂念!""哎,我全放心!"丁瑞龙又说:"贤弟,这一趟镖你放心,平安无事。我这闭眼睛一琢磨,沿路所过的地方,都是我朋友,不管是山大王也好,贼人也好,他都能闪开一面儿,见到咱们哥儿们的镖旗子,都得礼让三分,所以这趟买卖也比较顺手。你只管放心大胆地去。""哥哥,我要有什么不明白的事您得多加指点!""我不去,我让和生跟你一块儿去。"那位说,和生是谁?好吗,在永昌镖局那是了不起的人物,老趟子手了,多少年来跟着丁瑞龙保镖,走南闯北,没有没去过的地方,而且对镖行里的事,那是了如指掌,是丁瑞龙的左膀右臂。现在除了丁瑞龙就是铁三爷,除了铁三爷就得数这和生。让他跟铁三爷一块儿去,这还有什么说的?把事情他们决定下来之后,第二天,福寿祥的掌柜来了,当面签定合同。铁三爷这才明白,私凭文书官凭印,光凭的一张嘴那么一白话,那不行,得签定文书,在官府备案。铁三爷一看,分甲乙两方,甲方就是福寿祥绸缎庄;乙方就是永昌镖局。那上边大致的意思是这么签的,永昌镖局接受了买卖,押送纹银十万两,赶奔苏州,如果路途上一切都平安,福寿祥愿拿出三千两白银作为辛苦费;如果万一出了差错,永昌镖局要包赔全部损失。双方面签字、画押、盖章,一式两份,到官府备案。铁三爷这才知道,吃那碗饭不容易啊!这玩艺儿得包赔损失,十万银子,这数目相当惊人哪!弄不好,把整个镖局子滚进去,才感到自己责任重大。说起镖,这就做准备呀。银子人家如数从银号提出来,作了移交手续;这方面接受,给人家开了字据,然后就要起身了。铁三爷跟三奶奶这才告辞,说明自己要赶奔苏州。三奶奶不但不拦,还百般鼓励,说:"你应当报恩。可有一样,多加小心哪。你是第一次接买卖,如果有了差错,就对不起恩人了!"三爷说:"你放心,我心里有底儿。"银子装了车,插好了镖旗子,准备两匹马,一匹给铁三爷,一匹给和生,带了两名趟子手,十几名伙计。铁三爷这才跟丁大爷告辞,丁瑞龙千叮咛万嘱托,让他们一路上珍重,到那儿就回信,铁三爷拱手告辞。就这样一行人等出北京赶奔苏州。哪知道出了北京哪,没有二十里地,正好路过京东英雄镇,刚到镇口,铁三爷闪目往路边一看:路边放着个桌、几把椅子。你别看快靠近年了,这两天还有点儿小阳春,天气比较暖和。路边坐着那么一伙人,旁边放着刀枪架子,为首一人:长得个头不高,挂墩墩的,相貌威风;挺白的一张脸,有点儿嘟噜腮,眼珠子往外冒冒着,光头没戴着帽子,小辫儿在脑瓜顶盘着;身穿一身元青色的衣服,外头披着皮袍。他们在喝着水,正谈事。三爷看了一眼,骑马就想过去。哪知道这伙人,有那多事的,"哎,瞧哎,保镖的!哪个镖局的?"和生一看,不认得:"啊,西河沿永昌镖局的。""呃——丁瑞龙来没?"和生一听,还知道我们总镖师的名字。"啊,丁大爷有事没来,铁三爷来的。""铁三爷?哪冒出这么个货来?走走走,瞧瞧去,瞧瞧去。"这伙人站起来来到官道上,把去路给拦住。为首这个锉个子怪眼圆翻,四外打量了一番,"谁姓铁?"铁三爷一看,"这干什么的这么横?啊呀,我负责押送这支镖,我得和气点儿,别出漏子。"铁三爷在马上一蹁腿跳下来,拱手施礼:"朋友,在下我就姓铁,我是铁三爷。"这个人看了看铁三爷:"嗯,你什么时候吃上这碗饭的?""嗯,还不到一个月。""你这是上哪去?""替我们总镖师赶奔苏州。""嗐,你大概真不知道吃这碗饭的规矩?我跟丁总镖师还是有一面之识,那真够个朋友,每次路过这儿都得看望看望我,我要不在,把点心往家一放。我说你是吃生米的?不懂得拜会大爷我吗?嗯,你都不懂这行规矩,你保的是哪路镖?你这吃屎的货,你非把镖给丢了不可呀!"和生赶紧过来了:"这位您高抬贵手!我们三爷呀他初入镖行不懂得这儿的规矩;再说怪我,我这话也没告诉他,要告诉了,你也不至于挑理了。大爷这么办行吗?你把姓名地点留下,等我们把镖保回来,一定登门拜谢。""得得得!去去去!你他娘的也不是个东西!你为什么不跟他说?看来你眼里头没人哪。弟兄们,能让这镖过呀?""不能!留下!给他扣下!往后他也就长了见识了。""对了,姓铁的,把镖赶我那院去,先扣留几天,等过几天再来取。"铁三爷一听,这叫什么话说的?扣镖银?门儿都没有!铁三爷这火儿就上来了,"朋友,你贵姓?""甭问!有名有姓,不告诉你!""你要不说出名姓就想扣我的镖,大概于理不合吧?光天化日,乾坤朗朗,要说你们拦路抢劫,大概你们没得可说?我劝你们把道路闪开,让我们过去。不然的话,三爷我可不是好惹的。""啊呀——又会打官腔,又会说大话。今天我就会会你,你要把我赢了,这条道你随便走;要赢不了你就过不去,今儿这银子我非扣不可。"说着话他把皮袍闪掉了,那几个伙计把皮袍接过去,两旁一退,把架式就拉开了。要讲究打仗,铁三爷在乎这个?也把衣服闪掉了:"和生,在旁边给我看着点儿。"和生怕打起来:"三爷你先压压火,冤仇易解不易结,咱们把话说透了。"说着话他把铁三爷推到旁边,迈步过来了。"我说这位朋友,你这是何必呢?我们在北京西河沿混饭吃,你就住在城边,咱们甚至吃一个井的水,哪儿都讲究和气生财,处处都得交朋友。你说我们又没有得罪着您,您何必如此呢?再者话说回来了,刚才听您这么一说,您和我们丁大爷还认识。看在丁大爷的份上,也就算了吧。我们有不周之处,回来再补报还不行吗?这要动了手显见的伤了和气。""去你妈的!少在这儿穷白话!我告诉你,再说废话我可揍你!"吓得和生不敢言语了。铁三爷一瞅,这主非常蛮横,不由得火往上撞,往上一纵,两个人战在一处。铁三爷可想错了,这个主可真有能耐,一伸手,八卦昆仑拳,这顿拳脚上下翻飞,把铁三爷累得是通身是汗!一个没注意,被人家的肩膀挤了一下,啪——铁三爷身子一栽摆,噔噔噔噔,好悬没躺下呀!这主往后一退呗,一阵冷笑,"伙计,就你这样的还能保镖吗?闹了半天你整个是个饭桶!对不起,镖银我暂时扣留,你们派人来取来吧。赶走!"人家的人哗啦往上一闯,眼睁睁瞅着进了庄子了,把和生急得直搓手。"咂咂咂!哟哟哟!唉——哟哟哟!"派人在后头跟着,看好了人家门牌、院子,然后跑回来了,全都记到心里,和铁三爷一商量,"三爷,咱赶紧回去吧。好在离京不远,给丁大爷送个信儿吧。"铁三爷唉声叹气,心说我的命运真不济啊!回去我就辞职不干了。你看人家保镖什么事也没有,我大哥还说了,从这儿奔苏州准保平安无事,沿路上都是他的朋友。哪知道我倒霉,刚出了北京就遇上了这事。只好回去吧。到西河沿永昌镖局,一见丁瑞龙把刚才的经过一说,丁瑞龙就是一楞:"啊!什么样个人?"铁三爷就把这人的模样说了一遍。"哦,知道了。"丁瑞龙想起来了。"贤弟,不怪你,怪我。临走前忘了告诉你一句话,你应当拿个名片到家拜访一下,打个招呼,礼节性地拜访,一片云彩就满散了。我没跟你说,这就不怪你了。兄弟别上火,伤怎么样?""伤倒不重。""那没关系。这镖银先搁到他那儿,过个三天五日我去取去,他指定给我。"铁三爷就问,"大哥,这人是谁?""哦,这人可了不起呀,姓石,石头的石,名叫石勇,人送外号石昆仑。这家伙才叫厉害呢,在九城之中的把势老师没有不怕他的。他会八卦昆仑拳,打遍天下没有对手啊!可这个人不坏,嘉庆人直,要说他有别的心,不对。但是,他最爱挑小过结,要有失礼之处,那他是不放过。另外你知他老师是谁吗?他老师就在城里,喇嘛庙的大喇嘛佛,叫马宝善。要提起马宝善来,咱们可惹不起啊!人家跟当今圣上都有往来,经常进皇宫书符念咒,那是当今陛下的红人啊!为什么石勇石昆仑这么横?他就靠着他老师,他老师就靠着皇上,不然敢吗?这么多衙门能答应他吗?而且他们师徒那都是掌法出众,在北京有一号,咱们不能得罪。过三天哪,我领着你去,到那儿说几句好话,肯定能把银子要回来。"铁三爷点了点头,回家跟三奶奶一说。"啊呀,"三奶奶说,"怎么你命这么苦,倒霉事都叫你遇上了?既然大哥担着这事,那也只好如此了。"铁三爷低头不语,蒙头睡了觉了。三天过去,丁瑞龙带着铁三爷还有和生,备了礼物,赶奔英雄镇来看望石勇石昆仑。石勇连接都没接,让家人接他们进来。等双方这么一见面,和生和铁三爷直说客气话:"你看前者的事怪我们,谁让我们没拜石壮士哪,这不让你挑了礼了吗?这不我大哥来了,替我们来补报这个过结儿,请高抬贵手,把银子给了我们。"丁瑞龙一看,话说到这里也可以的了,满面赔笑:"兄弟,怎么也得给哥哥这个面儿啊。我兄弟错了,我来赔礼,高抬贵手,把银子就给我得了。"丁瑞龙以为没什么,这么一说一笑,把银子提回去就得了吧。没想到石昆仑把脸儿往下一沉:"丁瑞龙少来这套。现在大爷不高兴,银子先不能给你!等多咱高兴,我多咱给你退回去。回去吧!"丁瑞龙没想到碰了南墙了。"兄弟,你真不赏哥哥的面儿吗?""真不赏!你的面儿卖多少钱一斤呢?别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吃,我不吃这一套!走走走!"丁瑞龙在北京也有一号,要提起鼓上飞仙,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当着铁三爷和和生的面让人家撅了个对头弯儿,这玩艺儿能出得了门吗?丁瑞龙脸一红:"我说姓石的,你要这么样叫我下不来台,我可不能离开这儿。""哟!不离这儿你想怎么的?"丁瑞龙说:"讲不了,说不起,咱俩就得过过招呗!真要我败在你的手下,银子我不要了,行不行?砸锅卖铁我去包赔去;真要你不是我的对手,银子要如数返还给我!""嗬!姓丁的,有你的!好样的!就冲你这么一说,我赞成你是条汉子。行啊,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咱们在哪动手?"丁瑞龙说:"你说,只要你指出个地方来,丁某奉陪!""好啦!"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童林传》第七十二回 索镖银弟兄齐努力 求童林大伙斗石勇话说鼓上飞仙丁瑞龙,当场跟石昆仑石勇两个人把话就说差了。丁瑞龙火往上撞,心中暗想:这石勇太不讲义气了!我要得罪了你也行,咱俩一无冤,二无仇,你劫我的镖,伤我的人,竟敢如此无理!我丁瑞龙岂能饶你!他手握剑柄,刚要拉宝剑动手,但是又一转念,且慢,不可鲁莽从事哪!丁瑞龙哪这个人比较稳当,对什么事情都保持清醒的头脑。他一想,这石昆仑石勇决非等闲之辈,我们俩闻名,可没伸过手。今天真要是我败在他的手下,将来我这买卖还开不开?我这座镖还保不保?那就名声扫地、身败名裂呀!再者一说,经官,就到官府那儿未必能告倒他,因为他身后有个大喇嘛佛马宝善,出入皇宫如履平地,跟当今圣上都不错呀,看来论势力没人家大呀。丁瑞龙一想,嗯,最好先别闹翻,把事情办得稳妥一些更好。想到这儿,丁瑞龙一笑,"石勇。""好唻。""听你这么一说,这镖你不打算给我?""对,先在我这儿放几天。""那你说什么时候能还给我?""这不一定,就看七爷的兴趣,高兴哪早给你们几天,不高兴就多扣留几天。""好唻,石勇,咱们可把丑话说在前边,我这支镖是纹银十万两,如果少了一两,将来我可找你负责!好好好,十万银子我还拿得起。再见。"丁瑞龙冲着铁三爷一招手,哥俩气冲冲离开英雄镇,在外边飞身上马回奔北京。在这个路上,铁三爷心里不痛快,心说话我大哥这是怎么了?我满以为着到这儿要镖,万无一失,说好了好,说不好就动手。你看看人家那么横,他还退缩呢,难道说这支镖就不要了?怎么行?人家福寿祥绸缎庄的答应吗?嗳呀,还没法儿问。因此回到永昌镖局,铁三爷紧锁眉头,唉声叹气。丁瑞龙就看出来了,"兄弟,你发什么愁?""大哥,你还用问,我就为这支镖发愁呗,难道说我们这跟头就这么栽了?这个脸就这么丢了?"丁瑞龙一笑,"兄弟,没保过镖,不知道吃这碗饭的难处。你想想,人分三六九等,什么人没有?像石勇这样的人大有人在。不过呢,咱们就猜不出为什么要扣咱们这支镖?一定得有个原因。你也甭上火,我一定想办法通融,把这支镖要出来。但是不能得罪他呀,拿咱们哥俩的能力来说,惹不起人家。"铁三爷一瞪眼:"怎么就惹不起他?""哎呀,兄弟!论武艺,我不是长人家的威风,灭咱们俩的锐气,一伸手,你我都白给,你别觉着你不含糊,我也别认为我自己不错,你说咱们哥俩败到英雄镇,出门口不出门口?那就彻底完了!不打无把握之仗,咱们得有充分准备。""那绸缎庄掌柜的来找咱们怎么说?""我有办法。"丁瑞龙第二天就上福寿祥绸缎庄,找着掌柜的把这事说了。掌柜的一听把嘴一咧,"啊呀!那么我们购买这批货急着用,就等着过年的时候赚一笔钱,把银子扣那儿怎么办?"丁瑞龙说:"你别着急,关于这银子的利息钱我照付,过几天我一定想法把银子提出来,所有的损失我们永昌镖局负责。""那好吧。""我现在就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不要把事态扩大;先跟你打个招呼,你可千万别打官司告状。"掌柜的知道,丁瑞龙是面上的人,那个人说话是算数的,也就点头答应了。鼓上飞仙把这头安抚住,又回到镖局,晚上睡不着觉,翻来覆去思索这件事,怎么办呢?可我话说出去了,想法通融,怎么个通融法呢?找谁去哪?他可真为了难了。后来灵机一动,忽然想起一个人来,谁呀?童林。"对!"丁瑞龙一琢磨,童林在北京哪。震八方紫面昆仑侠,要找他呀差不多,你看我们俩在杭州擂上认识。但是丁瑞龙这人自尊心挺强,又一想,我觉得跟童林有交情,人家未必是这么想,我要去了叫人家来个烧鸡大窝脖,那该如何是好?人家现在红火得利害,我算个什么?呀呀呀,丁瑞龙犯了犹豫了。这么说吧,多日来他茶不思、饭不想,愁的他是一筹莫展。简短捷说,这银子扣在英雄镇,时间可不短了,怎么通融也要不出来。这时候呢,就过了年了。丁瑞龙在屋里头烦闷,到街口溜达,没想到正好遇到童林,他一看哪,这个机会可不能错过。因此把昆仑侠让到永昌镖局,留他在这儿吃晚饭,把铁三爷叫来,当面一介绍,同时,把丢镖的这个事情跟童林都说了。他一边说呀一边偷眼观看:瞅童林的气色,有没有帮忙的可能。海川不听则可,等听完了,把紫脸蛋子往下一沉,剑眉倒竖,虎目圆翻:"丁镖主,要照你这么一说,姓石的太有点蛮横无理了!""可不是吗,这个人就仰仗着他老师大喇嘛佛的势力,不过,别的坏事他不干。为什么劫我这支镖?他一定有个原因。""嗯,那么你跟我说的意思是想请我帮忙了?""嗯,正是,正是。童侠客,我知道您老太忙,每天还得伺候贝勒爷。但是我觉得人不亲艺亲,艺不亲祖师爷亲。您是侠客爷,咱也有一面之识,无论如何请您百忙中给帮帮忙。我觉得您一句话,胜似我百句话,您的脸面重如泰山,只要您给帮帮忙,这件事情肯定马到成功。""噢,丁镖主你可别这么说,也未必。像我童林不过是小小护院教师,怎敢比你这总镖主啊!但是天下人管天下事,朋友有了危难找咱的时候,就得伸手帮忙,童某一定尽力而为!""啊呀,我谢谢童侠客!"连铁三爷也非常高兴。童林是个急性子,想了想这个事:"我看这样吧,明天,一大早吃完饭哪你们赶奔雍亲王府。我也向王爷请个假,当面把这个事说道说道,不然的话,将来惹出麻烦来恐怕他不高兴了。""好好好,不过人家那么大的王爷,见面似乎不便?""不不不,你不要有顾虑,雍亲王这人非常平易近人,到时候我在那儿等着你们。""好了,一言为定。"吃完了饭,席散,童林喝点水这才起身告辞,回去也没说这些事。到了第二天,童林赶奔雍亲王府,陪着贝勒爷在这儿闲谈,坐的时间不长,大总管何春就进来了,"童侠客,有两位朋友拜会。"童林明知是铁三爷、丁瑞龙,假装不知。"谁呀?""永昌镖局来的。""哦——爷,我跟您告个假,到外边看看。"雍亲王这个人一向好热闹,非得来点客人,大家说说笑笑他才觉得解闷儿,一听永昌镖局来的,很高兴。"海川哪,你不必回避我,去去去,把他们领到我这屋,我也听听什么事。"童林一听,心中暗笑,"求的就是这个。"海川来到雍亲王府外边一看,可不是吗,丁瑞龙、铁三爷,还拎的点礼物。海川说:"咱们过得着这个吗?""啊呀,无论如何你也得收下,哪有空手来请人的呢?"海川也不拒绝,把二人请到里边,见到雍亲王。这两个人把礼物放下,跪倒在地给王爷磕头,"王驾千岁,千千岁,我们给您拜晚年喽。"雍亲王欠身离坐,"请起,请起。"他看看丁瑞龙,"咱们好像见过?""是啊,爷,您忘了,咱们在杭州擂上相处了很多日子。我叫丁瑞龙。""哦,对对。哈哈哈!我怎么把这碴儿忘了呢?这位我似乎眼生。""小民我叫铁木真。""姓铁,这一说你们是贵教人?""不错,我们是贵教人。""那好,我就希望跟清真的朋友交朋友。坐坐坐。海川哪,快快准备水,把壶碗揩得干干净净的。"其实,人家这府里头,招待哪路朋友,有哪路朋友的家什。拿壶碗来说,专门有那么几套给贵教人准备的,其他人都不动用。一会儿把水沏上来,摆好瓜籽点心,大家又说又笑。童林假意不懂,就问:"二位,今儿个怎么得闹到这儿来了?""啊呀童侠客,一者过府给爷问安,拜个晚年;二者给童侠客拜个年,我们有一事相求。""呃,说吧,当爷的面儿不必隐讳,有什么说什么。""是。"丁瑞龙又把昨天的话翻了那么一遍,其实这一遍不是给童林讲,是给贝勒爷讲,等说完了,一起请出童林帮忙。海川没言语,偷眼看贝勒爷:就见那胤禛把脸往下一沉,露出不高兴的样子来。丁瑞龙心里没底儿,不知道为什么不高兴哪,是对我哥俩提的这个要求不高兴哪?还是对这个事儿不痛快?屋里沉默了片刻,雍亲王把茶几一拍,啪一声:"反了!反了!哪冒出这么个石昆仑石勇?小猴崽子胆大妄为,他眼里头还有王法吗?海川哪,拿我的名片到顺天府大兴县,干脆派几个人把猴崽子逮起来,先让他蹲几天,他要是不服气,把家给抄了!"闹了半天,这位真不愧是王爷,动不动就打官腔。他刚说到这儿,海川接上了:"爷,您别动怒,您这么些日子还不了解江湖的事,最好别动势力。""你说官面能不能干得成?""能,干是干了,他心里不服气,早晚结下仇恨,还不是事吗?您老能怂恿官府吗?再者说来,这个主有后台,大喇嘛佛马宝善,跟当今圣上的关系都不错。爷办事,您不要草率行事。""马宝善我认识,不就是书符念咒的那位吗?经常进宫陪着我爹下棋,他还画着一手好画儿,写的一手好字,深受我爹的赏识啊!他要不靠着这个关系,他也不敢这么猖狂。海川,那你的意思呢?""我的意思,打算跟着他们二位到英雄镇去一趟,见着石勇陈述利害,他要是懂人情,乖乖地把银子退回,这不就完了吗。""他要不答应呢?""他要不答应,我就问问为什么,摸清了底细然后再做结论。""海川哪,我是这么看,去可以,说好了怎么都好,说不好了,你就亮出你那柳叶绵丝掌,狠狠地给我捧,只要给他留口气儿就行。怎么样?""是,只要有爷的话我就放心了。""海川你们三位都放心,天塌下来有本王我给接着。马宝善那头由我来对付,放心大胆的去干吧!"这一句话就等于圣旨哟,丁瑞龙和铁三爷跪在地下不住地磕头,童海川把他们掺起来了,"爷,那我们就去了。""快去快回,我好听个信儿。"他也参与进来了。三个人高高兴兴离开银安宝殿,到前边,有仆人给童林备马。其实,丁瑞龙,铁三爷也是骑马来的,还带了几个伙计,还在外边等着呢。众人上马后,一溜风赶奔北京城外英雄镇。那还不快吗,时间不大到了,等进了镇子,丁瑞龙用手一指,"童侠客,就是那个门楼。""哦,到了。吁吁。"大家把丝缰带住,甩镫下马,仆人把马匹接过。丁瑞龙走在最前面,一看门开着呢,往门里一瞅,有人走动。丁瑞龙咳嗽一声,这就是打招呼。里面人出来一瞅:认得。"哟!这不是丁总镖主吗?""不错,是我。你家主人可在?""啊,正在客厅陪客人说话。你又来要镖来了?""不错,请你转告你家主人,就说丁某求见。他问干什么,你就说要镖来了。""好唻。"这人转身回去了,时间不大他又回来了,吡着牙,咧着嘴,乐呵呵的。"我说丁总镖主,还有你带的几位,请进来吧。我家主人有话,让你们里边去。""好。"说着,众人就甩大步往里就走,转过影壁墙,穿过头层院,来到二道院,进了待客厅。有人把棉门帘一撩,丁瑞龙、童林、铁三爷鱼贯而入。童林到得屋一看哪:啊哟真阔气,暖气扑脸;地下放着四个风磨铜的炭火盆,炭火发白,一股暖气扑脸;再往里一瞅:这屋是桃山的对联,名人的字画,收拾的典雅大方。在正中央的八仙桌左右坐着两个人,上垂首这位:整个是猴,要不穿着衣服,不在这儿坐着,真像个大马猴一般不二。两只圆眼睛分明烁亮,一缕山羊胡往前撅着,身穿古铜色棉裤棉袄,扎着裤腿儿,腰里系着带子,手里拿着铜杆烟袋锅,咕咚咕咚正在抽着烟,一股辣味儿刺鼻,年纪能有七十岁挂零。往下垂首一看:坐着个矮胖子,五短身材,项短脖粗,胳膊大腿显得格外结实,四棱子脑袋,大脸蛋子青黢黢的,浓眉大眼,穿绸裹缎,披着斗篷。后边站着几个小伙子斟茶点烟,忙忙碌碌。书中代言,这个人就是石昆仑石勇,像猴似的那位是谁?谁也不认识。童林几人进屋往这儿一站,石勇看看:"呀,今儿个太阳从哪边出来的?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震八方紫面昆仑使驾到!有失远迎,当面恕罪!哈哈哈!童侠客,你好啊!"说着他一抱拳,但是没站起来。童林也冲着他一抱拳,没言语。鼓上飞仙丁瑞龙往前紧走两步:"石大爷,我来给您拜个晚年,另外为镖的事而来。""嗯,刚才不是说了吗,你们就是要镖来的,这不,把童侠客也烦出来了。哈哈,想必是要以势压人喽!"童林一听,这人张嘴就不说人话,火就有点大了,但是又把火气往下压了压,"你就是石勇吗?""啊——不才正是石昆仑石勇。"童林说:"这次我来没别的事,我是受朋友之托,给你两家调解这件事情。""是吗,难得,难得。紫面昆仑侠亲自出面给我两家调解,真是不胜荣幸!好好,咱们坐下讲话。打坐!"这才让坐。三个人也不客气,在旁边坐下,童林就问:"石大爷,但不知鼓上飞仙丁瑞龙哪一点有失礼之处?得罪石大爷,你一怒之下把镖银给扣下了?我希望你把这话讲到明处,让他知道哪错了,将来好杜绝,你要不说,难免误会,有道是冤仇易解不易结,话说穿了就无毒,能不能请石大爷把这话赏下来?童某我也听一听。"石勇沉默片刻:"童侠客,你先甭跟我这个,我先问问你,你今儿个到我家来是以什么身份?是代表官方,是代表你个人?还是雍亲王把你派来的?你想文斗还是武斗?你把话最好还是先跟我说清楚,然后我再讲。""哈哈哈!石大爷,实话告诉你,我既不代表雍亲王,也不代表官方,那是我个人的意思。我跟鼓上飞仙丁瑞龙、铁三爷是朋友,我以朋友的身份出现。""啊——要这么说我就告诉你。我这个人有个古怪的脾气,我要上来不高兴的劲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什么也不为,我就劫他的镖,我瞅着他别扭,我想扣留就留,我想给就给,想不给就不给!说明白没?"童林冷笑一声,"石勇,难道说你有点痴傻不成?""哎!童林,你骂我是怎么着?"童林就站起来:"我在这儿跟你说正经话,你嬉皮笑脸,装疯卖傻,这是何意?我且问你,光天化日,乾坤朗朗,在天子辇毂之下劫了人家的镖,难道就不怕王法不成?我听说了,你仗着你师父大喇嘛佛马宝善的势力,胡作非为!马宝善也好,牛宝善也好,难道他能置于王法之外吗?你们这么做就不怕朝廷怪罪不成?再者一说,人,都有走错的时候,错了没关系,撤回来从头再走。我没别的可说,我希望咱俩交个朋友。你能把十万两镖银如数交出,为时还不晚,大伙哈哈一笑,日后咱们就成朋友了。如果像你刚才那种说法,我童林可不答应。"石勇一听,啪,桌子一拍,就站起来了:"姓童的,你唬谁?你干什么跑到这儿张牙舞爪地来教训我?我长到三十六年,还没听到这个词儿!童林哪,你凭什么来要镖银?"童海川把双手一晃:"我凭这个!""好唻!你有这个,我也不是没有,咱们二话不说,请到院里吧!你把我石勇赢了,马上我给银子;你要赢不了我,童林哪,讲不了,说不起,我要把你扣到这儿!"这家伙真翻脸了,怒冲冲站起来来到天井当院,吩咐一声,"给我准备。"他那府里的人不少,哗啦往后面一闪,把这院子就收拾干净了。石勇把外边长大的斗篷闪掉,盘大辫子,提靴子,来到天井当院点手唤童林。那抽烟那老头儿,一直不露身份,你看这儿怎么吵吵,怎么喝,好像跟他无关,耷拉着大眼皮吧嗒吧嗒抽烟,有时候睁眼看看童林,有时候又把眼睛闭上了,愣等说要动手,他这才慢慢腾腾来到天井当院,往房厦子明柱子上一靠,继续抽烟。有个伙计给他搬了把椅子,他晃晃脑袋没坐。究竟这主是干什么的?谁也不清楚。按下他咱们不说,单说鼓上飞仙丁瑞龙和铁三爷,他们一看这石勇这小子真不是东西,一句人话他都不说,把这么大的紫面昆仑侠给撅了个坠头弯儿,觉得这脸上发烧!丁瑞龙一想,事情在我身上引起来的,我不能让童侠客先伸手。"看我的!"丁瑞龙收拾完了把宝剑摘下来,交给铁三爷,往上一蹿:"石勇,来来来!今天你把我姓丁的赢了,镖银我不要了,我给你买棺材!"镖银索回与否,且看下回分解。《童林传》第七十三回 火眼狻猊狠遭痛打 童林海川大显武功话说鼓上飞仙丁瑞龙忍无可忍,往上一纵,照着石勇就是一掌,紧跟着频频发动进攻,啪啪啪啪就打起来了。那位说,丁瑞龙什么毛病,上一次不打,怎么这一次玩儿了命呢?你看,这是情况不同哪,上一回没有童林哪,私官两面他心里都没底儿;这回有童林作靠山,他放心了,准知道我这儿挨打,童林不能干看着,动官司,那块儿有雍亲王,还怕你大喇嘛佛吗?这就是丁瑞龙精细之处。所以这次他一伸手就不留客气了。石勇骄横惯了,能让这过吗?接架相还也下了绝情。两个人在院里身形滴溜溜乱转,打了个难分难解。铁三爷在旁边看着,心说话:事在我身上引起来的,我第一次保镖就栽了个跟头,我对不起我丁大哥呀!我能在旁边看着吗?上一次来我就想伸手,让哥哥把我拦住了,现在有了动手的机会,我得头一个儿。铁三爷想到这儿,把长大的衣服往带子上一掖,把大辩一盘,嗖——就奔过来了!"大哥还用着您吗?杀鸡焉用宰牛刀,有事小弟服其劳。您给我观阵,看我的。"也不取得丁瑞龙的同意,他就过来了。丁瑞龙一听也好,虚晃一招跳出圈外,累得嘘嘘直喘,给铁三爷观战。再说铁三爷一上来,就是猛的,他那大火了!心里说:"石勇哪,咱俩是前世冤家,今世的对头!就拿我姓铁的来说,家有万贯,由于练武,练的一贫如洗;走投无路让我丁大哥救了,赏给我一碗饭吃,在镖局子我混个职业,刚保镖就叫你给劫了,你这不是砸我饭碗吗?往后我怎么见人哪?这碗饭我得怎么吃啊?你说这么多人来劝你,你是全听不进,今天有我没你,有你没我,我把这条命豁出去了。"铁三爷心是这么想的,那招数能不狠吗?啪啪啪……一招快似一招,一招狠似一招,恨不能把石勇打成馅儿饼!但是心有余力不足。石勇的武功可不善哪!一是年轻,三十多岁血气方刚,二是受名人的传授,掌法出奇,再看他身子滴溜溜转动,两条膀臂抡开挂定风声,全是硬功夫。因此,一半会儿分不出高低来。童林一想,人家哥俩为什么?费挺大的劲跟我说了,又请示了雍亲王,我跟着一块儿来了,我能看着人家打我不伸手吗?一开始,童林有个客情,认为这丁瑞龙和铁三爷要能够取胜,自己就不伸手了,但他一看,不行,不管是姓丁还是姓铁的,都不见得赢得了姓石的。童林一想,我还真的得过去,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把肥大的袍子一掖,袖面挽了挽,童林过来了,"铁三爷,你到后边喘喘气儿,交给我了。"铁三爷一听是童林的声音,赶紧虚晃一拳,跳出圈外。"童侠客,你受累了。""别客气。"童林让他躲到一边了。他稳稳当当来到石勇的近前,"石勇,你先别着急,我有几句话得交代清楚。""啊,说吧。""这支镖,你今天给不给?""不给!""此话当真?""那还假得了吗,就是不给!""哈哈哈,你可把话说的太绝了,倘若我要把你赢了给不给?""啊——姓童的,刚才在屋我就说了,你们仁不管是谁,只要把姓石的赢了,让姓石的服气,二话不说,如数奉还。赔礼认错我算栽。怎么样?但是你可得赢了我,赢不了,连门儿都没有!"童林点点头:"好样的!我希望你说话算数!石勇,我陪你走几趟怎么样?""当然是可以了,我正要领教赫赫有名的震八方紫面昆仑侠,今天我还要和你大战八百个回合。""哈哈哈,"童林一笑,"用不着八百回合。石勇,现在是新年正月,家家户户都挺高兴,谁不在家过个好正月?跑到这块儿打八百个回合干什么?这么办吧,你要能在我的眼前过去十个回合,我童林算栽,十万银子的镖银不要了,我赔老丁。你看怎么样?""你说什么?"童林说:"我叫你在我的眼前过不去十个回合就叫你趴下。""啊哟!"把石勇气得直摆弄脑袋!"姓童的,你的话也说得太长了点了吧?就凭我石勇学成绝艺在身,在你的眼前过不去十个照面,你简直都把我给吹死了。"童林说:"不是吹,不信当场试验,在十个回合之中我要赢不了你,不但银子不要,我要跪倒天井当院拜你为师。""唔呀哈哈哈,姓童的,咱们可话说一定。诸位,诸位,大家可都听见了,童海川可吹了牛了,十个回合打不倒,还要拜我为师。银子不要了。丁瑞龙,姓铁的你们听见了没有?这可不怪我石勇,我从来没说这银子不给你们,既然姓童的说到这儿,嗐嗐,这就别怪我不讲义气。"说着话往前一纵,就是一拳!他认为呢,童林是高,但是十个回合想赢我,门儿都没有,你那叫吹牛,等一伸上手了,他知道坏了。童林不是吹,不干没把握的事,刚才丁瑞龙、铁三爷在这儿动手,他看得清清楚楚,石勇究竟有多大的能耐,心里有数了,早就盘算好了,我用什么招赢他,故此才说了大话。石勇往前一纵,啪——乌龙探爪,奔童林面门。海川往下一哈腰,双臂往下一掖,叫金龙双角剪,剪他的腕子。石勇往下一撤掌,还没等他换招,童林一晃就跟进来了,"嗨!"使了个双撞掌,奔他的华盖穴。石勇一看不好,往左一撤身,光注意童林的掌了,没注意童海川的脚。就见童林右脚掖,把左脚抬起来,照定石勇的软肋就是一脚。石勇一看不好,脚尖点地往空中一纵,双脚刚落到地上,童林的脚又回来了,这一招顺风扯大旗,嗖——啪,正兜到石勇腿肚子上。石昆仑站立不稳,啪这个跟头摔得这个脆呀!连四个回合都没有,躺下了。满院的人无不惊骇。鼓上飞仙丁瑞龙、独棍神佛铁三爷哥俩一挑大拇指:"好!啊呀,童侠客这几手太帅了!我们真是望尘莫及!这样你不服高人有罪呀!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你看我们两个人那个费劲,你看人家,一伸手,水萝卜就酒——嘎叭脆!"再说石昆仑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站起来了,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躺下的!不由得一阵吃惊哪!心说话这姓童的真名不虚传哪!不行,我还得和他比比,要这么趴下,我不服气。石勇二话不说,往前一蹿,抡拳就打。童林知道他不服,接架相还,跟他伸手,没三个回合,童海川又是一脚,嗖——啪,扑通又一个跟头。石勇站起来还打,童林往旁边一闪身,使了个黄龙大转身,躲到他背后,把腿抬起来照着他屁股又一脚,扑通又趴下了。连着仨跟头,这三个跟头加到一块儿也没到十个回合。童林说:"起来。起来,不服气再来。"把石昆仑石勇摔的是呲牙咧嘴,一轱辘身站起来了,瞪着童林直哼哼。心里说话好厉害呀,这回我算服了,我觉着自己能耐不含糊,比姓童的差得可太多了。他把牙关一咬,"姓童的,我算栽,十万银子如数返还。来人哪,提银子。"这么样看来,石勇这个人还不错,不管他行为多恶劣,言而有信。但是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咱们方才说了,在旁边站着个活猴,手里拿根钢管大烟袋,这小子可真不是个东西,抬起鞋底来,啪啪啪把烟灰磕掉,烟袋往腰上一别,迈步过来了。"石勇哪,且慢。""啊,怎么?""我来会会童侠客。哈哈,你是童林吗?"童海川上下看看他,一瞅他这个稳当劲儿,知道不是善碴儿。"不错,正是童某。你是谁?""问小老儿,无名少姓之辈,不值得一谈,比不了你童侠客名震四海。但是呢,我跟本宅的主人石勇是好朋友,见着好朋友栽跟头,我怎能袖手不管呢?实不相瞒,小老儿自幼也学过粗拳笨脚,对武术也很爱好,今儿个打算利用这个机会,跟童侠客过过招,我学两手。怎么样?能赏脸吗?"呢,这家伙说话酸溜溜的,里边带着毛刺儿!童林一笑,"可以,既然老英雄愿和童某过招,海川奉陪。"正在这时候丁瑞龙过去了。丁瑞龙一想,得让童侠客喘气,歇一会儿,再说打他还用费劲,交给我就得了。他是一片好心。丁瑞龙一指老头:"我说老朋友,三个鼻子眼儿,你多出这一口气儿,本宅的主人答应把镖银给我们,你干什么给拦着?真是老不识好歹。童侠客那么高的身份,你不配和他动手,有我丁瑞龙陪着你足矣!接掌!"丁瑞龙真生气了,挺好的个事被他搅黄了,因此一掌劈面打来。老头说了声"好得很!"把猴脑袋一扑棱,往旁边一闪身,其快如飞。丁瑞龙一掌走空。老者使了个金丝缠腕,抓丁瑞龙的腕于。丁瑞龙赶紧把掌撤回来,抽梁换柱,底下又是一掌。这老头把左手往下垂,啪——把丁瑞龙的掌拨出去。二人来来往往就打在一处。伸上手了,童林一看:丁瑞龙白给,差得多啊!果然不出童海川所料,也就是六七个回合,老者把两个手指头伸出来,在丁瑞龙的肩头上戳了一下,"别动!"啪!"啊唷!"丁瑞龙身子一栽摆,斜着噔噔噔退出去几步,被铁三爷给扶住了,不然就躺下了,再看丁瑞龙面色发青,胳膊抬不起来了。童林明白,鹰爪力,赶紧到丁瑞龙近前把衣服给他解开了,往肩头上一看,两个指头印儿,青紫色。这老者微含一笑,"哈哈哈,恕老朽失手了,丁总镖师对不住啊。"这就是露一手让童林看看。单说铁三爷,见大哥受了伤,火往上撞,飞身跳过去就是一拳,跟老者打到一块儿。铁三爷的能耐未必比丁瑞龙高啊。七八个回合,老者一转身,仍然伸俩指头,在铁三爷胳膊上一捏,"别动!""哟!"铁三爷那是顶天立地的铁汉子,疼得颜色更变,汗珠滚下来了,捧着胳膊回来,"童侠客,我这胳膊也动不了啦。"童林把他的衣服解开一看,可不是吗,仍然是两个手指头印。"哎哟呵,这老头不含糊!他是哪一路的高人?"童林一看,我得过去了。让他们哥俩在后边等着,海川过来了,"老朋友,你究竟是谁?能不能把名姓赏下来?"老者一乐:"童林哪,看你问得很诚心,那不妨就告诉你了。老者是云南八卦山的,有个小小的绰号,叫火眼狻猊,姓贺叫贺雁章。"书中代言,这贺雁章可了不起啊:云南八卦山一共有八位庄主,头一个,是混元侠李昆李太极;第二个,就是他火眼狻猊贺雁章,那功夫成了高的,是着了名的剑侠,只是因为这个人品质不那么端正,所以没成剑客也没有叫他侠客,要论能耐何止是剑侠。这次他从云南八卦山来,干什么来?找铁背罗汉法禅。因为法禅是四庄主,多日没有回八卦山,韩宝、吴智广也没影了。大庄主李昆为此事很着急。因为云南远在西南,消息隔绝,所以让他下趟山,了解这些情况。临行之时,李太极说得明白:"二弟你性情粗暴,性如烈火,千万遇着事稳当,不可惹事,把消息探听明白,回来速报我知。""哎。"贺雁章嘴答应的挺痛快,心里头不是那么想的,因为他跟法禅交情至厚。在沿路之上,他一边走着一边打听。特别到了中原地带,童林的名字把他的耳朵都磨出茧子来了。老百姓街头巷议,没有不谈论杭州擂的事。说童林童海川威震杭州擂,双钺分双剑,北高峰献艺,南高峰月下会西峰,人称震八方紫面昆仑侠,掌打铁背罗汉法禅;最近又打了清水潭烈焰寨,抓住盗宝的贼寇韩宝、吴智广。现在童林这脸都露到天上去了。虽然这个传言有时不确切,但是大致也差不多。贺雁章一听,"哎呀是这么回事,老四挨打了?现在落到哪了?这么大个国家上哪找去?"他一琢磨,干脆我奔北京吧。等来到北京,谈论童林的事情更是热火朝天:说皇上都接见童海川了,在御花园献艺,龙颜大悦,赏给童林一面金牌,九斤十二两,正面是御赐震八方紫面昆仑侠,背面还有字,叫"忠义可嘉",现在童林是受皇封的侠客,在街上扬名三天,前头敲着锣,掌着号,鞭炮齐鸣,震动九城。把贺雁章给气的。与此同时他还听到个消息,韩宝、吴智广已经问成死罪,现在押在刑部大牢,不定哪天出红差结束他们的性命。"啊呀这怎么办?"贺雁章一合计,现在有两条道:一、马上回云南八卦山,向我大哥李太极说明情况,让他想紧急措施前来救人,但是又一想,回云南一趟万水千山,耽误事,但即使把这事对我大哥说了,根据我大哥那脾气,很可能袖手不管。他治山甚严哪,对老四法禅平日所作颇为不满,恐怕对韩宝、吴智广也不能庇护。我不是空去白回吗?这一条道不行。另一条道就是砸监反狱,我把韩宝、吴智广救出来,但是他围着刑部大街转了几圈儿,一看不是那么容易的,在天子脚下,重兵守把,刑部衙日夜巡逻,都是神营火枪队。这玩艺儿厉害呀,神仙难躲一溜烟!那一点火,一搂机子,嘭一声,人摔倒了。也不能铤而走险,把他急得离开北京,信步在街上溜达,正好遇上石昆仑石勇。石勇过来管他叫表叔,他两家还有亲戚。贺雁章一看他就是一愣:"石勇啊,你怎么也到北京了?""啊呀,表叔,我家就在这皇城住啊,离城十里英雄镇哪。""哎呀我要早知道你在这住,早去找你去了。你看你什么时候搬这来的?""搬这儿二十多年了。表叔快请到家吧。"就这么把贺雁章让到家。到家里呀,贺雁章把来意说明。石勇一听,给老头出了个主意:"您哪别没事捅马蜂窝了。韩宝、吴智广咎由自取,活该!您哪也别砸大牢了,也别救他们了,这俩小子是没救了。但是哪,咱们可以想办法报仇出气,找童林童海川,想办法让他栽了跟头,也就得了呗!"贺雁章一听说的有理。听人劝吃饱饭。在这儿住了几天,贺雁童打算回云南,被石勇给留住了。"表叔啊,咱们多年不见面了,在这儿多住些日子,正赶上过年,这正月可热闹了,你也开开心。等年过了,你再走也不晚。"就把他挽留下了。正赶上今儿这事,叫他遇上了。贺雁章早就憋着火呢,一看这老赶就是童林。"好小子,别的我不跟你说,今儿个我就打东西呀,我要把你揍了。一,抬高我的身份;二,给法禅报了一掌之仇;第三,也就给韩宝、吴智广报了仇了。我只能尽得这么大的能力,然后回八卦山见我大哥,再禀明情况。"这就是贺雁章的想法。童林叫他报名,今天他报通了名姓。童海川不知道里边这些套头啊,只知道比武。跟贺雁章伸手一战,把贺雁章吓一跳!他一看童林,真不愧叫震八方紫面昆仑侠,果然身手不凡,身形转动,二臂齐摇卦定风声,那手上鹰爪力、铁砂掌、金砂掌、银砂掌,全都有,也就是我贺雁章,换个旁人焉能抵住他呢?但这贺雁章没安好心,想给童林废了,每一掌都奔童林致命之处,招惹的童林非常不高兴。他心里想:"咱俩无冤无仇,你干什么下死手?看这意思今天我不给你来一下还不行。"童海川打着打着,使了个海底藏花,阴阳跺子脚。这一脚可厉害,两手在上边一晃,嗒嗒嗒晃贺雁章的眼神。贺雁章光注意上边了,童林左脚一点地,右脚飞起来,奔贺雁章的小肚子,贺雁章赶紧往旁边一闪,童林这一脚是假的,收右腿,抬左腿,啪——这一下踢了个真的,正踢在小肚子上。童林还没使劲呢,贺雁章可受不了啦,仰面摔倒在地,双手捂住肚子就地翻滚,脸都青了。石勇赶紧带人过去把他从地上扶起来,"表叔,表叔你觉得怎么样?"贺雁章痛苦难当,哇——一口血!喷洒在当院,用手点指着童林:"姓童的,你记住,只要老朽有三寸气在,我必报这一脚之仇!"哎唷!哇——又是一口血。童林有点后悔,没想到这一脚蹬得这么重啊;但是又一想,咎由自取。"你自己找的,你把我们的人打了怎么说呢?"所以童海川笑而不答。石勇赶快命人把他表叔贺雁章抬到屋里去,找大夫调治。童林就问:"石勇,镖银这事怎么办?""我说话是算数的,说给你就给你。来呀,提银子。"十万两镖银拿出来了。丁瑞龙过了数目,一点儿都不差,连车辆都赶着走了。石勇送到门前,冲着童林的背影冷笑了两声,心说:姓童的,你别高兴得太早了!我石勇可不是好惹的!连我表叔今天失败得这么惨,我们能善罢甘休吗?你等着,略施小计!后事究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童林传》第七十四回 闻亮镖会童林喜 送红请帖老僧哀话说童林掌打了火眼狻猊贺雁章,制服了石昆仑石勇,把十万两镖银顺顺当当要回了,三个人押着镖银回北京。丁瑞龙、铁三爷是千恩万谢,按两人的意思呢还打算进雍亲王府,向雍亲王致谢,被童林给拦住了。童林说:"雍亲王的事比较多,尤其这点事情,不值得致谢,我把话捎到就得了。"两个人闻听点头,"童侠客,改日我们再谢,回去把镖银的事情我们处治处治。"在路口三个人分手。丁瑞龙和铁三爷回去,向福寿祥的掌柜的说明情况,说银子要回来了,掌柜的自然非常高兴。丁瑞龙唯恐这支镖再出事,由自己亲自押送赶奔苏州。这些事情咱们不必详细交待。单说童林,回到雍亲王府,一进门,雍亲王正着急呢。"海川回来了?""爷,我回来了。""怎么样?"童林一看,真急性子,没等坐稳当呢就问上了。海川就把奔英雄镇的经过详细说了一个过儿。雍亲王认真听着,是眉飞色舞,"打得好!打得好!可惜我因身份有关系,我不能亲眼目睹。哎,海川哪,往后再遇上这样的事你就甭给我客气,这样的人不教训教训还得了吗?就捅出娄子来,由爷我给你担着。"童林一笑,"爷,你就不怕这热闹大?""哎,我就是爱看热闹。"童林又把丁瑞龙、铁三爷的意思向贝勒爷禀明。胤禛说:"这两个人都不错呀!我希望你们往后好好交一交。""是。"童林点头,然后告辞回来赶奔家里头,见到父母和小弟兄自然没提此事。别看童海川表面上挺平静,心里头十分烦乱,他感觉这人生怎么这么不平坦呢?处处都有事。"拿我来说,不想惹事。不想惹事,又打了俩人,石昆仑能完吗?贺雁章能完吗?他们肯定搬弄是非,还得找麻烦,可是事到如今只好硬着头皮等着了。等到了时候再说吧。"童海川心里这么想,跟外人可没说。光阴似箭,出了正月就进了二月了。这一天童林正陪着雍亲王闲谈,何春走进来,笑呵呵给童林请安,"教师爷,有人求见。"童林一听,又来人了。"谁呀?""双龙镖局来的。"童林一听高兴了。双龙镖局,那是震东侠和北侠开的镖局,"请。"过了片刻之时,就听得脚步声音,从外边走进一个人来:黄脸膛,奔颅头,黄眼珠,四十左右岁,穿的是干净利落。进了屋就给雍亲王磕头:"爷,您好?我这儿给您问安了。师叔,您好?"童林一看哪,认识:来者非别,正是震东侠掌门的大弟子,黄灿,就是原来飞龙镖局的镖主,赶紧伸手把他搀扶起来,让黄灿坐下。童林就问:"你这是从哪儿来?""我从山东巢父林来。""哦,我那两位哥哥可好?""托您的福,两位侠客爷的身子骨可结实着呢。这么些日子什么事也没发生。""噢,那么你到北京所为何来?""我来给您送封信。"说着话黄灿把信掏出来了,双手往上呈递。童林接过来,展开观瞧,闹了半天是震东侠侯廷、二侠侯杰联名写的信。首先向雍亲王胤禛问了安,下面说事情,大致的意思是:三月初三,北京双龙镖局分号正式挂匾披红,我们准备好好热闹一番,因此,定于三月初三在北京永定门外桃花庄举行一个亮镖盛会,我们约请了全国十三家镖局的总镖师、副总镖师,届时参加;同时也请了各门各户的侠剑客。唯恐有人从中捣乱,请童林多加关照,届时也请童林和雍亲王参加。大致的意思就是这么说的。童林看完了,有的事情他不清楚,把传递给雍亲王胤禛。胤禛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哟!好啊!黄灿哪,什么叫亮镖会?""回爷的话。镖行有这么个规矩,凡是一个镖局子开张,都要挂匾披红,为的是庆祝一番,让大家知道知道有这么一号。今年呢,由于咱们双龙镖局新开张,在那一天咱们好好祝贺祝贺。为此我们两位老侠客,撒请帖,聘请了天下十三个镖局的总镖师,大伙到北京聚会聚会。同时还请了很多世外的高人,借着亮镖会,一是让大家知道知道双龙镖局诞生了;二是大伙攀论攀论武术,互相借助,也好交流经验。""啊呀好啊!两位侠客爷想得是真周到。这么说大伙很快又见面了?"黄灿点头。童林就问:"我两位老哥哥什么时候来京?""我师叔跟我师父说了,可能二月中旬就可到京。""哦,那镖局的事张罗得怎么样了?""潘龙在那儿张罗着。现在地点就选在前门大栅栏儿,有片房子咱们买下来了,现在雇用了不少工匠,正在破土动工,三月以前肯定完工。三月初三肯定挂匾开张,我正张罗这些事。"童林说:"我得去看看去,这跟我的事没什么区别。"所以留着黄灿在这儿吃完饭,又问了一些详细情况。童海川陪着他赶奔前门外大栅栏儿。贝勒爷非常高兴,就盼着这三月初三亮镖会,跟各位侠客见面。可是他只知外表不知内里。书中代言,这次亮镖会可非同寻常,天下的名人聚会,有一场凶杀恶战,有人是祝贺,有人企图捣乱,连那世外高人、成了名的英雄,都要云聚北京,童海川可要大显身手。这是后话,暂且先不提。单表童林陪着黄灿到了前门外大栅栏儿,一看,可不是吗,很多工匠正在忙活着,乌烟瘴气。海川刚站到门口,潘龙从里边出来了,"师叔,童侠客,我这给您问安了。"童林说:"免礼。潘龙哪,你好?""师叔,本应当我进京过府问安,你看看这些事活活把我缠住了。因为三月初三哪必须得开张,日夜我在这儿监着工,请师叔原谅。"童林一笑,"咱自己爷们儿还有什么说的。"你别看这潘龙过去鼓动是非,惹出杭州擂那么大的风波,自从那个事过去之后,他诚心悔过,如今诚心实意地跟震东侠他们相处。因此两家亲密无间,一点毛病也没有。实质上潘龙这个人不坏,就是有时候办事毛草,有点急巴,抛去这个,这个人还很好。童林在这儿看了一会儿问他们俩:"缺钱不,用什么东西不,只管说话。这镖局子虽然不是我的,跟我的也差不了许多。我两位哥哥不在,你们尽管找我。""师叔您放心,有事一定去找您,不过现在还没遇上事情。"打这以后,童林三天两头到这儿来看,真是一天一个样儿。有钱能使鬼推磨,舍得花钱,活儿自然进展得就快。眼看到了二月初十了,童林就盘算,这个中旬,也就是几天的工夫,我两位哥哥就要进京了,我们得好好乐和乐和。童林天天思念侯廷和侯杰,回到家里头和众位小弟兄们一说:"你们很快要跟你们师伯见着了。"是怎么怎么回事,举行亮镖会。把小弟兄乐得乱蹦,这比过去都热闹。为什么呢?因为童林对他们管束的甚严,平日不让出门,老在家练功,难得跟大家聚会。真要三月初三天下英雄大会面,小弟兄们不定多高兴呢!所以大伙乐得是前蹦后跳。童林当然也高兴。他们一家坐在一起正在谈论这个事呢,外边有人敲门,咚咚,咚咚,咚咚咚!"童侠客住在这儿吗?童侠客在这儿住吗?"刘俊急忙出去把门开开,一看不认识,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计,跑得满头大汗,手里拿着份请帖。"你是哪来的?""我是喇嘛庙来的,要见童侠客。"童林在屋听见了:"喇嘛庙?难道是大喇嘛佛马宝善派的人?"他自然就想到前边那个碴儿了。"刘俊哪,让他进来。"再看这个人迈步进来,看了一眼童林,他认识,过来请安。"童侠客,您好?""起来吧。找我有事?""奉了我们大喇嘛所差,给您下个请帖。"童林把请帖拿过来一瞅:定于明天请童林赶奔喇嘛庙一会,有要事相谈,就这么几个字。童海川略微思索思索,就知道这里边肯定有麻烦,一定是石昆仑石勇,火眼狻猊鼓动是非,把大喇嘛鼓动出头了,找我要报仇,一定是这个事。但童林哪不便跟小弟兄们挑明,思索片刻,跟下书人说:"请帖我留下,请你转告大喇嘛,明日早饭后我准时必到。""好了,那我就告辞了。"说着话转身走了。刘俊大伙不明白,问童林;"师父,怎么你和这大喇嘛还有交往?他请你为什么呢?"童林晃晃头,没回答,反正他心中有数。当晚无话,到了次日平明,童林早早的起来了,为了防备万一,把子母鸡爪鸳鸯钺擦干净了,带在身上,告诉刘俊:"你们好好练功,我出去一趟。"刘俊多聪明,一看老师每回出门不带家伙,今儿个怎么把双钺别上了?"老师,是不是我跟你一块儿去?""不必,谁也不用,你就监督他们好好练功就得了。"童林说话谁也不敢反驳。刘俊没言语,只好把门关上。童海川迈大步直接赶奔喇嘛庙。这座大庙在哪儿?童林知道,他顺着前门大街往西拐,走来走去就来到了喇嘛庙。啊呀这地方离着皇城不太远,修建得金碧辉煌哪!要不知道的以为这是皇宫呢,也是黄绿琉璃瓦。正门是朱红的大门,一排金钉,左右有一对狮子,门口扫的干干净净,连行人走到这儿,大气都不敢出呵。因为呢,满清的时候最重视喇嘛教,这喇嘛就像高人一等,虽然他不是官,比当官的身份还要高。谁惹得起他?这无形中就成了一个特殊的衙门。童林无心在外面观看建筑,来到角门这儿,啪啪啪叩打门环。门开了,出来个小喇嘛。这喇嘛跟和尚没什么区别呀。这小喇嘛看了看童林,"啊——您是童侠客吧?""正是。你家大喇嘛可在?""哎,我不知道。您稍候片刻,我去看看去。"关上门小喇嘛走了。童林背着手在门口溜达,猜测着这件事情。忽然听见里头咚咚咚脚步的声音,门一开,石勇从里边出来了。石勇一见童林,赶紧抱拳,"童侠客,久违,久违。哈哈哈!你挺好?"童林一看,"你说对不对?我总知道是这小子挑动的是非!你甭笑,一肚子坏水。"童林心里明白,表面上没带出来,也冲着他还礼,"这不是石勇吗?""嗯,是我。我家大喇嘛爷正在里头恭候,让我出来接你,请吧。""请。"说着话往里走。角门关闭。他们脚下踩的都是汉白玉的雨路。童林从这喇嘛庙前过过几次,这里头没有来过,这么一看哪,真是天上人问。假山,树丛,汉白玉的栏杆;小桥,庙宇,修建的格外精巧。另外这里边也肃静。他们转过头层院子,有个月亮门洞,他们穿过去,童林往院里一看,站着一伙人,在汉白玉的台阶上,还站着一个出家的僧人。再看:头上戴的是五佛观,两根飘带飘洒前胸。身披着漆紫布的袈裟,里边是鹅黄的僧衣。雪白的半截白布袜子,开口僧鞋,千层底。往脸上一看:没胡须,一张大圆脸,这张脸青里头转套紫紫里头透青;两道寿毫长出多长来。那眼眉好像使秃了的毛笔似的,往外刺奓,大秤砣鼻子,鲇鱼嘴,嘴角往下耷拉着,由于他没胡子,显得就好像老公,就像宫里的阉人差不多少。年岁可不小了,没有八十也差不多少,由于营养丰富,所以脑门子倍儿亮,鼻子尖都闪光,往高处一站,就像真佛爷似的。两旁边站着大大小小十几个小喇嘛。童海川一进院子,石昆仑石勇就喊上了:"喇嘛佛,童侠客来了,童侠客到了。"大喇嘛马宝善提带撩袍,从台阶上下来一直来到童林的面前,打问讯诵佛号:"阿弥陀佛。童侠客一向可好?老僧迎接来迟,当面恕罪。"童林赶忙还礼:"大喇嘛你太客气了,童某来的鲁莽,望大喇嘛海涵。""哈哈哈!童侠客别客气了,今日只身驾临喇嘛庙,真叫人心里痛快呀!啊呀,今儿个天还不冷,你看暖煦煦的,我看咱们有话就在院里说。来人哪,看坐。"童林以为是好意呢,等把这座抬过来,童林就是一愣!什么原因呢?这座是石头的,干脆就是大石头块儿。十几个喇嘛抬,累得通身是汗哪。在这道边一边摆了一块,大石头能有四尺见方,厚里也能有六七寸,因为平时有人经常擦抹,这石头还挺光滑。就见大喇嘛一指,"童侠客,请坐。"童林一想,这是什么座呀?这么冷的天坐光板石头,但是客得随主便哪,只好在旁边就坐,再看大喇嘛的屁股往石板上一沾,肩膀一晃,耳轮中就听咔叭一声,把这块石头给坐开了,齐刷刷有一道裂缝。大喇嘛站起身来,把脸往下一沉,"你看看,废物东西,怎么竟挑这糟石头,我还没等使劲呢,就把它坐开了。拿走。再换结实的。"童林明白了,哪是叫我坐下来谈话呢?分明是显露显露能耐。刚才你练的是硬气功哪,用千斤坠把石头给坐开了,这是向我童林示威。童林一想,你会呀,我也不是外行,你这下马威吓我,不好使唤。童林想到这儿丹田一用劲儿,肩膀一晃,屁股往下一坠,咔叭——把自己屁股底下这块石头也坐开了!大喇嘛坐的是分成两瓣,童林这可好,屁股往下一坐,把这块石板坐成四瓣。童林站起来一乐:"大喇嘛,你的这石头都这么糟?看,我也没使劲儿,坐成了四瓣。"海川淡然一笑。大喇嘛瞪眼一瞅,心里大吃一惊,"啊——"心说:姓童的真不含糊!好功夫。我以为给他点下马威让他难看难看,没想到不好使唤。嗯,没关系,咱们慢慢来。大喇嘛一笑,让小喇嘛把石块抬走,陪着童林上月台,这月台呢都是汉白玉的栏杆。你看过,那汉白玉洁白光亮,上头都有莲花,那莲花也是用石头雕刻的,有的上头雕个小狮子。这大喇嘛往上走的时候,好像无意之中,拣了捺那莲花脑袋一下,但这一捺不要紧,咔叭一声,把这石头莲花捺成了粉碎,证明他掌上的鹰爪力、铁砂掌过人哪。大喇嘛一笑,"这庙宇修建的也年头多了,风吹雨打,所有的东西全都要腐烂了。你看哪,用手一捺它就碎了。来人哪,还得找工匠重修。""扎。"童林明白,你少跟我装蒜,还是向我示威,亮亮你的铁砂掌鹰爪力,这个玩艺儿咱也会。童林照葫芦画瓢,用手一捺,"是吗?这东西至于这么糟吗?"用巴掌这么一搧,啪嚓——也打掉个莲花头,打成粉碎。就说这一手,要拍在人脑袋上受得了吗?大喇嘛又是一愣!"啊呀!鹰爪力、铁砂掌这姓童的全会?"两个人相视一笑,各怀心腹事,尽在不言中。都明白了。但是石勇石昆仑在旁边儿,吓得脖子伸多长,舌头都入不回去了!石勇一瞅,"我的妈,我的姥姥,真叫人后怕呀!前者我跟童林比武之时,他是没下死手啊!要像今儿这个样儿,童林拿出真功夫来,焉有我的命在?我叫石昆仑哪,就跟这石头一样,也照样粉身碎骨!看来今儿个,大喇嘛这台也难下"。石昆仑这心里头辗转想着这些事。这时小喇嘛把椅子搬来了,这回是太师椅,二人对坐,石勇站在大喇嘛身后,这才开始正式谈。童林就问:"喇嘛爷,把童林请来不知有何训示?""童侠客你太客气了,现在你这脸由地上露到天上去了,名扬四海,无人不晓,给练武的增加了光彩,老僧也感到格外高兴。不过呢,老僧有点儿事情不太明白,前番小徒扣了丁瑞龙的镖,丁瑞龙要不回去,把童侠客给烦出来了。童侠客赶到英雄镇,也是我这小徒弟不会说话,惹你生气了,一怒之下,你把他打了,把镖也要走了。这个不算啥的,你别看他是我徒弟,我决不袒护他,挨打怨他没能耐,经师不到,学艺不高,这算什么呢!我就说火眼狻猊贺雁章,他赶上了在那儿串门,看你们双方伸手,打算过去调停,童侠客可不应该把他打得那么狠哪,打得是大口吐血,如今是卧床不起。这不,就在我这喇嘛庙养伤。也是老僧通点医道,开了个药方这才把血给他止住。那么大年纪的人了,好些没把命搭上。童侠客你这样做,未免有点过分吧?"此举居心何在,且看下回分解。《童林传》第七十五回 老僧比武图谋复仇 金元晤面称颂童林话说童林仔细听他说话,脑子转着个儿,一听哪这家伙够狡猾的。石勇没理他不说,一拐弯儿拐到贺雁章身上来了,拿这个做口实。童林想到这儿一笑:"大喇嘛,你说的也对也不对,你是只知其一,不晓其二。如果像你说的那样,贺雁章从中调停是一番好心,童某再没吃过人饭,我还不懂这个吗?我一定是感恩不尽哪。可是贺雁章不是这个意思,他给石勇发号,非要跟我们交手不可。你光知道他挨了打了,他把我们的人也打了,你清楚吗?鼓上飞仙丁瑞龙、铁三爷肩头都受了伤,现在这个伤也没好。这个事又作何解释呢?俺童林一再向他解释,那老匹夫执意不从,非要动手不可,我童林没办法了这才下手。你认为把他打的狠了,吐了血了。咱扪心自问,我童林手下留着情哪,我没使劲,要使劲儿焉有他的命在?大喇嘛,你是佛门弟子,最讲究公道,你给评评这个理,究竟谁是谁非?""嗐,童侠客,好吧,这事截过去咱就甭谈了。总而言之事从两来,莫怪一方,要说你童侠客一点责任也没有,我看这交待不过去。但是我这儿不是衙门,我也不断案,有关你们的事情,咱们就搁到一边儿。听我小徒跟我说,你的武艺非常高强,老僧老想领教领教,今天请来没别的意思,我打算跟童侠客过过招,长长见识,不知童侠客肯赏脸否?"童林全明白了,这大喇嘛满嘴天官赐福,一肚子男盗女娼。为什么比武?目的还是给贺雁章报仇,还是给他徒弟出气。你少跟我转圈儿,主要目的就是为这个,海川我来了,今天看这碴不比是不行了。童林一笑:"大喇嘛,咱们过的着这个吗?您是剑客的身分,我童某无非是普通的武师,怎敢在名人面前丢丑呢?""啊呀童侠客你太客气了,你是震八方紫面昆仑侠,谁不知道你有能耐!别开天地,另行一家,把式要没点儿拿手的你能这么办吗?就别客气了。来人哪,准备。"把桌子椅子都挪开了。马宝善把长大的僧衣闪掉,把五佛冠也摘去,换好了短衣小打扮,把门户一亮,"童侠客,请!"童林一看,不伸手是不行了。暗中思想哪,我童林就是这个命,我本来不想惹祸,这祸者找我;我不想找别人的麻烦,这麻烦老是缠着我不放哪!哎,其实这个事也是预料之中的。童林就想起贝勒告诉他的话来,"出了事贝勒给担着",今天我只好动手了。童林想到这儿,站起来,"大喇嘛,恭敬不如从命。童某撒野了。"再看童林把长大的袍子往腰带上一掖,袖面捋了捋,小辫儿盘了盘,帽子摘掉放在一边。童林打仗很少脱外衣,这就看出功夫大小来了。海川仍然是按着自己的门户,两腿并直,两臂下垂,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把气血平住了,"大喇嘛,请!"喇嘛佛一看,"这是什么门户?这童林真有两下子,亮的这门户我都没看见过,哈哈,今天我倒要试试你童海川何许人也!"再看大喇嘛飞身往上一纵,"走!"一晃童林的面门,使了个推窗望月,两掌一并打童林的软肋。童海川上步斜身,用左手往外一撩,右掌抡开,打大喇嘛的太阳穴,这一招叫丹凤朝阳,快似疾风就到了。马宝善赶紧使了个缩颈藏头,把脑袋往下一低,童海川一掌走空。马宝善把手往上一扬,抓童林的腕子,童海川急忙撤掌,抬腿点马宝善的胯骨,马宝善斜身一躲,童林一脚点空。两个人就在月台上,一来一往战在一起。他俩这一打呀,石昆仑石勇在旁边看着,心里说话,"我师傅,你可使点劲儿,你要再栽了跟头,咱爷俩就没法儿再在北京呆了。你可是成了名的剑客,把大话都说出去了,你想法下得来台呀。"石勇为什么犯嘀咕?书中代言:前者童林把他打了,把贺雁章打出血了,童林走了以后,他是咬牙切齿,气得连饭都吃不下去,非要报这个仇不可,跟贺雁章一商议,贺雁章说:"我要想报仇,我就得找我哥哥李昆李太极,你别看童林厉害,见着我们大庄主混元侠,他白给。可是万水千山,远水不解近渴,我也回不去。"这石勇才说:"表叔啊,您哪好好养伤,养好了再说,我去找我师父去,我师父只要出头,这事情就好办。"所以他套了辆车,把贺雁章拉到喇嘛庙,见到马宝善把经过的事情一讲。当然了,他不能据实的讲,添油加醋给童海川找了不少不是,给自己找了不少理。这大喇嘛一看贺雁章的伤,真够重的,心说话:这个童林也太狠了!你怎使这么大的劲儿?这一脚好像要把他踢死?但是用手指头一量,这脚稍微歪了点儿,没踢到穴道上,要往里一错,这命当时就没了,这一脚不是躲的利索呀,就是童林有意的让招,没下绝手。大喇嘛开了药方给贺雁章在这儿治病。贺雁章眼泪掉下来了,"大喇嘛,我活得这么大岁数没吃过这个亏,这个跟头栽得可太暴了,我都没法儿回云南了。大喇嘛,无论如何你得把这个脸儿给我找回来。"马宝善满口应承,说:"我知道有童林这么个人,他扬名的时候我也看见了,量他没什么了不起,他就在他娘肚子里练武术,他才能练几年?也就是大伙高抬他。你败在他的手下是出于疏忽大意,你是没注意,你要留神注意不致于吃这亏。"贺雁章一听也对,我那天动手真是没注意,我要知道童林这么厉害,加意小心,也不至于败得这么惨。大喇嘛让他安心静养,这才跟徒弟商量:"是不是把童林叫到喇嘛庙来?"石勇有意的将他师父一军:"师父叫他来他一定能来,童林是红脸汉子,那个人宁折不弯。可有一样,他要来了,倘若师父——打不过他……"刚说到这儿,马宝善啪——给石勇个嘴巴,把石勇打得一愣!"师父,怎么了?我哪句话说错了?""混账的东西,你体要长童林的威风,灭咱们师徒的锐气。童林算个什么东西?你挨了打了你还捧他?他无非就是个普通的教师,仗着年轻有把子力气唬人!他打的都是什么人?都是你这路货,一瓶子不满,半瓶晃荡,在为师的面前,我就不信他能讨得便宜。""是,当然师父你是有能耐了。我是说怕万一。""没那个万一。如果他把我赢了,喇嘛都不当了。"你看这一句给扔出去了,说话可不能过头,得有退身的余地,你弓拉的太满就折了。马宝善这句话说出去了,不能收回。今儿个把童林请来,经过较量比试,他看得清清楚楚,知道遇上硬敌了,看童林的能耐,决不是自己当初想的那样,普通的教师?就是成了名的剑侠也未必赶得上童林。马宝善一边打着一边心里头想啊:"我练过好功夫六十年,从未间断。就是我这双钢掌,可以说打遍天下没遇上几个敌手,难道说今天我能败在童林的掌下吗?啊呀我话说出去了,可没法儿收了,当着我徒弟的面前,我栽了跟头,我都没法儿活呀。"像你想到这儿就别打了。不,这种人犟,还抱着侥幸的心理,想要取胜。跟童林打到三十几个回合,未分输赢,实质上,他的武艺真赶不上童林。童海川没使十成劲儿,也没把全部的本领拿出来,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童林是这么想:"我犯不上得罪你,你不是要比吗,我陪你走几十趟,到时候适可而止。"童林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所以打到三十几合,海川虚晃一招,飞身形跳出圈儿外,冲着马宝善一抱拳:"大喇嘛,我算领教了!果然身手不凡,让我长了不少见识,童某不敢再往下打了。"马宝善就一愣啊,心说话:童林这小子真够狂的!不愿跟我打了,把我卖不了的书该戳起来了,这当着我的徒弟和这么多小喇嘛,我脸上挂得住吗?不行,我还得跟他比。这回不比拳脚了,我比比兵刃,我瞅着姓童的家伙有没有能耐。"童侠客,别客气,还没分出输赢来怎么就不行了,难道说老僧不配跟你接手吗?"童林一笑:"言之差矣!我认为点到而止,你我心里都有了数了,何必得分输赢呢?""不不不,见高人不能交臂而失!老僧想看看侠客的兵器。"说着话,让小喇嘛抬兵器去。他的兵器可真特殊,什么东西?抬出来一个五色描金幡。怎么叫五色描金幡呢?这杆儿一丈二尺长,都有茶杯口粗细,上边镀了几层金,光华夺目,另外这头是个云子钩,在这五个云子钩上挂着五个皮条,这皮条都是鹿皮的,好几层把它纳在一块儿,长七尺,每个前边都有一把钩子,五个皮条就是五把钩子,抡起来方圆能有两三丈,这是一种特殊的兵器。因为这个皮条子颜色不一样,红蓝白黑黄,五个颜色,所以叫五色描金幡。童林一看,人家把家伙拿出来了,看这意思是不比不行了,赶紧从背后一伸手,锵锒锒锒,拽出子母鸡爪鸳鸯双钺。大喇嘛一瞅,这兵器特殊啊!别看尺寸不长,样式个别,一个大月牙朝上,一个小月牙朝下,手握着当中。这大月牙的两边,一边还有个爪,就像那鸡爪子似的,知道这玩艺儿捋别人兵器,心说:谁给他研制的?这玩艺儿真特殊。但是呢童林这对兵器便于携带,小巧玲珑,海川往左右手一分,"大喇嘛请你手下留情。""啊呀童侠客你甭客气了。来来来,你们往后闪。"他把小喇嘛都撵出挺远去,让这石勇也躲出挺远去。为什么呢?他这兵器尺寸太长,抡起来方圆好几丈,别打不着童林把自己人再伤着。因此大伙都躲开了。这场子就亮开了。马宝善决心从兵器上把脸找回来,所以一晃掌中的宝幡,挂着风声,呜——唰啦——奔童林就打来了,这五把钩子挂着风奔童林抓来。海川知道他这个兵器厉害,那自己这双钺又短又小,从兵器上讲是吃着亏呢。练武就是这样:兵器是一寸长,一寸强;一寸小,一寸巧,那么各有所长各有所短。童林只有施展缩小绵软巧的功夫来对付马宝善。再看他往旁边一闪身,往里一跟步,左手钺往里一递,大月牙子直奔马宝善的脖子,嘴里还喊了一声"大喇嘛,接住!"唰——就到了。马宝善赶紧往旁边闪身,使了个怀中抱月,用宝幡往外一搪,童林撤左手钺,现正手钺,尖朝前直接奔大喇嘛的软肋,"喇嘛佛,在这呢!"侧——又到了。马宝善赶紧吐气吸胸跑出圈儿外,晃摇宝幡奔童林就打。这一回哪,两个人打了个难解难分,就见大喇嘛佛身形转动,把宝幡舞动如飞,那冷风都刮出多远去,描金幡要挂在童林身上,那就是一条子肉啊。童海川能叫他挂住吗?滴溜溜身形转动,躲他的兵器。童林明白,跟他伸手,最好用近手的招,我越离他近,我越沾光,离远了,他够得着我,我够不着他,我就得发挥我双钺的特长哪。因此童海川是往下撤腰,步步进逼,让大喇嘛佛没有反手之余力。打到四十个回合,童海川左手钺一扎他的脖腔,大喇嘛往旁边一闪,童林的身子就过去了,两个人来个背对背。童林是双家伙,左手空了还有右手呢,就见海川突然把手腕子一翻,叫脑后摘瓜,奔喇嘛佛的脖子就来了。呜——大喇嘛人往前走听后边一阵风声,就知道不好,"哟!我要吃亏!"可是再想躲,已然就来不及了。童林知道,这一招发中了。真要推到他脖子上,别看马宝善营养那么丰富,脖子那么粗,就像削瓜一样,叫一声脑袋就得落地。童林能那么干吗?急忙把手腕一顿,哎,把招又收回来了,双钺并单手,跳出圈儿外,哈哈一笑,"大喇嘛,童某领教了。"大喇嘛吓了一鼻子汗哪,双手托幡愣了半天,心说:兵器上我也吃了亏了,看来我这个剑客白当了!今天连比两场我全栽了跟头,这口气我是实在出不来!可有心再打下去,不是童林的对手。大喇嘛眼珠一转有了主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搁着你的,放着我的,今儿个的事我早晚要把面儿找回来!想到这儿,他把宝幡交给小喇嘛,双掌合十诵法号:"阿弥陀佛!童侠客果然武艺高强,方才给老僧留了情了!我真是领情不过呀!哈哈哈!童侠客,我算服了。石勇啊过来!"石昆仑过来。"老师!""往后好好跟童侠客学着点,你这功夫差得远的远!"石勇心里说:对,我这功夫是差得远,您那也不怎么的!石勇没敢说,说不行挨揍嘛。大喇嘛说完之后,非要留童林吃便饭。童海川一笑:"您的心情我领了,我家里还有点儿事,咱们改日再攀近,我到喇嘛庙里给您请安。告辞了。"童林说着手提双钺往外就走,把双钺擦干净,往腰里一别,兴冲冲离开喇嘛庙。这爷俩蹲在这儿,大喇嘛气得直晃脑袋,一筹莫展;石昆仑像泄了气的皮球,也没词儿了。按下他们不表,单表童林。童林回家,刚走到十字路口,铁三爷从对面来了:"哟,童侠客!童侠客留步,我正找你呢。"老熟人见了面了,童林一笑:"听说你护着镖奔苏州了,怎么回来了?""回来了,昨天晚上到的家。跟童侠客您说,一路平安,诸事也算顺当,买卖也做成,银子也算挣到手了。我们哥俩非常高兴,还给您捎来点土产送到家去了。结果见着穿云白玉虎刘俊,一打听您不在,问您上哪去了,说上喇嘛庙了,我这是找您去,您这是回来?"童林点头。铁三爷就问:"到喇嘛庙吉凶如何?"童林付之一笑,把刚才的经过讲说一遍。铁三爷一挑大拇指,"高!童侠客您真高!真可以说是所向无敌,谁都白给!哎,童侠客,另外我和您说点事,方才我找您哪路过牛街清真寺,您猜我见到谁了?见到了我们回教老当家的金元金老剑客,当然我给他请安哪,请安当中我们闲谈,就谈到您身上。老剑客厅说您露脸的事,非常高兴,非想见您一面不可。"金元这个人,童林早有耳闻,那是清真贵教的头一把,讲能耐呀,太高了,那是老前辈呀。当年在江西龙虎山学艺之时,两位师父就对自己谈论过,说将来见着金元老剑客,你要跟着好好地学,好好地尊敬人家,那身份太高了。童林来过没有,来过,到清真寺拜会了三次,但是金元不在,奔甘肃去访朋友去了,现在听铁三爷这一说,知道回来了。"那我就顺便到清真寺给老人家请安呗。"童林点了头了,说:"这么办,你在头前带路,咱们一块儿去见见老剑客。""那敢情好,您等着,我把我大哥也找着。"说着话他到西河沿永昌镖局找着丁瑞龙。丁瑞龙也高高兴兴,来到街上见到海川,互相问候致意。三个人赶奔牛街清真寺。童林这一路上问他们的经过,丁瑞龙把经过讲说一遍。后来又听说喇嘛庙比武的经过,丁瑞龙也一挑大拇指:"童侠客,我看您哪比剑客都高得一等!"童林说:"话可不能这么说呀,话可不能说得过长了!我无非现在走时运,碰对劲了,露点儿脸,早晚也有现眼的时候。人是捧得越高摔得越疼。咱们作为好朋友,你们可不能这样捧我。"两个人哈哈大笑。说话之间到了清真寺了,因为铁三爷、丁瑞龙都是回民,人家经常来,道路也非常熟,规矩人家也懂,到里面去见金元老剑客。时间不大二人出来了,"老剑客有请。"童林整帽子,抖抖衣服,把带子好好勒勒,规规矩矩进了清真寺,拐过几道弯儿,来到一个小院。这小院这个干净,一种芭兰香的香味儿扑鼻呀!铁三爷把门推开,"侠客爷请进。"童林进屋,一瞅这屋虽然不大,格外的雅素,正中央一张床,床上放着炕桌,两旁也有坐垫,旁边是八仙桌太师椅子,屋里边典雅大方。童林再一看,上垂首坐着个老头,干巴巴一团精气神,你别看不胖,骨架挺大,两只眼睛绷亮绷亮。老剑客金元哪,今年八十四岁,但是看上去也就是七十岁左右,秃脑门,干巴巴的小辫儿,身上穿的皮袍,外边是紫色的大缎子面,腰裹扎着带子,手里托着风磨铜的水烟袋。有两个小孩儿在这儿侍候着。老者下边穿着半截的白布袜子,蹬着双洒鞋,颧骨突出,两腮深陷,一缕山羊胡刷白刷白,一看哪就透着威风。童林那个客气,一撩衣裳咕咚一声就跪下了:"老前辈在上,晚辈童林给您老人家磕头了。""嘣嘣嘣嘣",磕了四个响头。老剑客金元赶紧起身相搀,把烟袋交给小孩儿,"海川哪起来起来。来来来我好好看看你。"金元上一眼下一眼看着童林,拍拍肩膀,捏捏手腕子。"孩子坐下坐下。哈哈哈,你们两个也别站着,都坐下。""是。"铁三爷、丁瑞龙也坐下了。"海川哪,咱们爷俩闻名没见过面儿哪。我远在甘肃就听说了,当今武林之中出了个了不起的人物,震八方紫面昆仑侠,要别开天地,另行一家把式。我感觉到这事儿都新鲜。后来我听别人说,你这脸都露足了:威震杭州擂,双钺分双剑,掌打铁背罗汉法禅,北高峰献艺戴花,大伙给你贺号,月下会西峰,大闹清水潭烈焰寨。把你这点事都编出故事来了,到处传颂哪!老朽心里着急,恨不能一步回到北京,咱爷俩见一见。今日一见,我简直是太高兴喽!"后事究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童林传》第七十六回 庭院里献艺失铁条 茶楼上饮茶遇志士说话老剑客金元,为人爽朗热情,见着童林的面,心里头有什么他是说什么,把童林说得哈哈直笑。丁瑞龙、铁三爷也非常高兴。老剑客越说越高兴,非要留这童林在这儿吃饭。童海川急忙告诉:"老人家,您的盛情我领了。我好半天没回家了,我跟您请个假回家看看,咱们改日再会。"一句话呀老剑客可不乐意了,金元把脸往下一沉,"海川,我不配请你的客吗?怎么留你吃顿饭你都不肯赏脸?"一句话把童林弄了个大红脸哪,"是这,好,那我吃。""暧,这不就结了吗,你又不是小孩儿,晚一会儿家里惦记。你都这么大的人了,干什么恋家呢?要实在着急没关系,我派个人给你家送个信儿,不就结了吗。""是。"丁瑞龙和铁三爷也乐了,"童侠客,老剑客就这么个脾气,他要图图你就是丁,请你吃饭你要不吃,他老人家几年都不得痛快的。"一句话说得大伙都乐了。金元说:"你们俩也别回去了,在这儿陪客人,咱们边吃边谈,好好的唠扯唠扯。来人哪,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今儿有个贵客。""是。"手下人准备去了。他们在这屋里闲谈着。时间不大,酒莱备齐,挪到大屋。人家清真的席,那是真讲究,做得也是格外的干净。今儿个老洒海请客,吃的是全羊酒席。老头也不客气,往正中一坐,上垂首童林,下垂首丁瑞龙,铁三爷打了横。有两个小孩儿从这儿给倒酒布菜。屋里是暖乎乎的,老头是越喝越高兴。"海川啊,干了。咱们爷俩有缘,今后哪还得亲近亲近,来喝了它。""我不善饮酒。""那你也得喝。"童海川知道这老头的脾气了,不敢不喝,一仰脖喝开了。"哎,这才痛快呢,大丈夫就得海量。"说着,四个人把酒杯又倒满,老洒海金元才说:"海川,我这次从甘肃回来,两个事,一个想看看你,另外呢我接到份请帖。"说着话让小孩儿从抽屉里把请帖拿出来了,"你看看,这请帖你见过吗?"童林拿过来一看,太熟悉了,是双龙镖局子的请帖。前者黄灿就提过:三月三在永定门外桃花庄,要召开亮镖会,聘请老剑客金元参加。童林看完了,放桌上,"老人家我知道,前日我也接到一份请帖,这是以震东侠侯廷、二侠侯杰哥俩发起的。他们三月初三哪,双龙镖局挂匾披红,为了庆贺开张典礼才举行这么个亮镖会。听说十三省的高人、各门各户的剑侠都要参加,看来是相当隆重而又热闹的。""嗯,我挺感兴趣,要不我急急忙忙赶回来了。这种盛会是少见的,有很多人都闻名没见过面,到时渴望一会。海川,到了时候恐怕你可跑不了,各门各户的人谁不想见识见识你,备不住你要大显身手登台献艺,你可得好好准备准备。咱们是自己爷们儿,说话你别不爱听,一旦你在人前丢了丑,也对不起你的老师呀。""是,老人家说的是,我决不敢粗心大意,在这儿早晚抓紧功夫我得好好练一练。""嗯。哎,海川,你师父是不是何道源、尚道明?""正是。""哎,我们也是老熟人了,四十年前我们就处得不错,只是现在上了年纪,天南地北各据一方,很少接触了。要说你这俩老师呀还真有心计,选中了你这么个好徒弟,把绝艺全传给你了,老哥俩的精华传在你一个人的身上,难怪你成名露脸。再往上说,你亲师爷,八卦太极庶士张洪钧跟我也不错啊,那老爷子的功夫可高得很。不知道三月初三那天,他能不能参加?要能见着面啊你跟你师爷再好好学几招,那全是进手的招数,管保你一步登天。"童林说:"那敢情好,就怕我师爷不来,要来了我当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大家又吃了半天的酒。金元又问:"海川哪,那么你师父让你别开天地,另行一家把式,行什么呢?我对这事还不明白。""老人家,我师父说让我传授八卦柳叶绵丝掌,子母鸡爪鸳鸯钺;这两种东西就算立门户的根本。""哎——你别看咱爷儿俩唠得这么亲,究竟你的武艺有多高,绝艺在什么地方,我还没见过。我说瑞龙、三爷,是不是咱请海川给咱练练?咱们在席前也长长见识。"童林一摆手,"老前辈,这我可不敢,我怎敢在圣人面前卖画儿?你这不是拿我要着玩儿吗?""哎,海川你怎么这么说话呀?越是自己人才越要练呢。我这个人口冷,发现你好的地方就是好,不好当时我给你挑毛病,难道说你还不肯练吗?"童林一想也对呀:人家那么高身份的老前辈,我要练一练,有不对的地方人家给指点指点,我不又提高的快吗?"好吧,既然老人家愿意看,那我就练一练,可是有一样,您见着我有不对之处可一定要挑出来。""啊呀海川哪,我这人嘴可冷了,爷俩处长了你就知道了,我这张嘴也得罪了不少人,一贯不说假话。"童林站起来,这回把长大的衣服闪掉了,要好好练,这屋也宽敞。小孩儿们把桌子板凳全都挪开。童海川把袖面挽了挽,先练了一趟八卦柳叶绵丝掌。童海川练得非常认真,把两快老师教给自己的精华,一点儿没剩全都抖露出来了。老洒海手端着酒杯,捻着胡子在这儿看着,眼珠都不错。丁瑞龙、铁三爷也注意瞧着,就见童海川身形转动,啪啪啪双掌挂风,果然是好!干净,利索,特殊。童林把八卦柳叶绵丝掌练完了,把招一收,气不长出,面不更色,冲着三个人一抱拳,"三位,多加指点,特别是老前辈应该给我摘摘毛病。""嗯,海川哪,这就叫八卦柳叶绵丝掌?""对。""行!不错。要说孩子你没功夫,这话我说得有点儿过分,要说你这套拳脚怎么的特别精,可也谈不到,比如说,你一伸手,一抬腿,火候还不到家。伸手如闪电吗,得精,得快,你呀还有点儿迟钝。身形转动要够快呀,脚底下也要有功夫。啊,不信哪,我给你练一练,你瞅瞅我这手是怎么伸的,腿是怎么抬的。"啊哟这仨人一听可乐坏了。这个老洒海金元高兴,不然的话他决不能练。再看这老头把长大的衣服甩掉,小辫一盘,用根丝带子把腰紧了紧,抬胳膊、抬腿没有半点儿绷挂之处,抬头稳当当的往屋当中一站,"海川,瑞龙,三爷,你们可上眼,走!"就见老剑客金元往下一撤腰,晃动两臂,啪……练了一趟五祖点穴拳。书中代言:人家这五祖点穴拳跟那李英可不一样,这种招数是老剑客金元自己研究出来的,一招能破五招,二十五招就变成一百二十五,招里套着招,奥妙无穷哪。你别看八十多岁的人了,快如猿猴,急如闪电,伸手、抬腿,干净利落,把童海川都看的迷了。"啊呀!看来,长到老学到老,功夫不负有心人哪!果真人家够个剑客的身份,我童林望尘莫及。好在我们都住在北京,往后我有了机会非得向他老人家请教。"金元练完了一收招,胸脯一挺:"海川哪,你看着怎么样?""好!太好了!老人家,有了机会您可得传给我。""哈哈哈,孩子,只要你学,我倾囊而赠。咱爷儿俩没的说。"说完了归坐,喘了喘气,又接碴儿喝酒。接着又谈论兵刃,金元看看童林的双钺,"海川,把你那家伙拿过来让我瞅瞅。""哎。"童林把双钺递过去。金元翻来覆去瞅瞅、掂掂分量,"这对家伙有三十二斤吧?""是,正三十二斤。""嗯,我觉着差不多吗。纯钢制造,样子也殊特。很好。海川你看见了吗?这个子母鸡爪鸳鸯钺,一个大月牙朝天,一个小月牙朝地,当间是扶手,两边带鸡爪,证明你俩老师在研制这兵器的时候,煞费苦心哪!这一对兵刃把小巧兵刃之精华集中于一身,讲的是摘挂撕捋,缩小绵软。好,但是它可不好练哪。海川,如果说这对兵器换成宝物,那你就如同彪虎生翼了。再练练兵刃我看看怎么样?""好!"童林拉椅子站起来,把双钺接过来,往当中一站,啪……练了一百单八招子母鸡爪鸳鸯钺。但见光华缭绕,冷气袭人哪,后来看不见童林了,光看见双钺的光辉。把丁瑞龙、铁三爷看的直了眼。老洒海乐呵呵看着,一直瞅童林练完一收招,老酒海拍开巴掌了,"好!海川哪,不错!你这双钺练得是别具一格,里面既有双钩的招数,又有双镢的招数,还套着双棒的招数。刚才我没说,你把短兵器的精华都吸收到双钺身上了,可见你这俩老师呀真没少费劲呀!海川,你抛去练双钺,别的兵刃还会什么?""别的我没练过,就练双钺,另外也能耍耍刀,也能舞舞枪,谈不到怎么精。""海川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当然你要往这一门上下功夫,但是要博学多才呀,十八般兵器那得样样精通。往后有了机会,在别的家伙上下点功夫。""是。老人家跟您说吧,这十八般兵器除了我使的家伙之外,我喜欢宝剑,有机会我打算练练。""嗯,也对。剑是兵刃之王哪,最吃功夫了,往后你有了机会你应该好好练一练。""是。"老剑客金元哪今天高兴了,又喝了两盅酒,把嘴巴一抹擦:"海川,今儿我给你练练,也让你开开眼。""啊哟!"把铁三爷、丁瑞龙、童林都乐坏了。老头要卖卖老,谁不想开开眼界哪。当时老剑客吩咐一声,"去,拿我的家伙去。"小孩儿到屋时间不大取来了。什么家伙,是一根铁条,长三尺二寸,粗细像大拇指,把粗点儿,越往尖越细,头前是个慢圆头,乌黑瓦亮。你别看这铁条,老洒海使了多少年了,纯钢制造,柔中带刚,刚中透柔,说围能把它握个圈儿,一撒手,嘣楞还能够直了,宝刀宝剑都休想削它。金元哪,就拿这铁条打遍天下没对手,而且这铁条里边能练出多少种功夫来。金元要不高兴,今儿个决不练。这屋里狭窄,老头说:"咱们到院里头吧,院里也宽敞。"童林、铁三爷、丁瑞龙站在廊檐下,眼球不错地看着。再看金元把袖面一挽,十字步站好,定定神,提提气,说了声"走!"把铁条是舞动如飞呀。别看老头八十多岁,比猿猴还干净利索,身形转动,往上一纵,一丈七八尺高,落到地下声息皆无,行中就细满院子都是老剑客金元,把三个人看得都直了眼了,不住地鼓掌喝彩!老头越练越高兴,越练越得意,最后把翻天三百六十路铁条练完,一收招,你再看,气不长出,面不更色,足见老头功底深哪。金元把铁条在手中掂了掂:"海川哪,你们看我练得怎么样?""好!老人家,我们今儿个可开了眼了。"童林还说:"往后有机会,我可把您沾上了,您非教给我不可。""哈哈哈,孩子,我就喜欢有出息的人,只要你来了,我决不能叫你空着手回去。"童海川谢过。老头不是今天高兴吗?"哎,海川哪,我再给你练手绝艺,让你开开眼。"童林说:"太好了,那您就练吧。""我先把这绝艺说一说,叫什么名:这种东西叫八步登空,我把这铁条扔到空中,然后我飞身起来,在这铁条上走八步,然后我跳到地下,铁条才能下来,我还得用手把它接住。你相信不相信?"童林一听,这玩艺儿可厉害。八步登空这名儿听过,没见过。这玩艺儿把铁条扔到空中,这么沉的东西,说落地就落地,这人还得上去踩八步,下来还得把铁条接住,这玩艺儿都神了,童林决定好好开开眼。单说这老洒海金元拿到场当中,说练他就练,"海川你上眼。"把铁条扔到空中,大伙儿抬头观瞧,现在的天已经黑了,屋里掌着灯,透过灯光可以看见,这铁条往空中一扔,只能看到点影儿。老洒海把铁条撒了手了,往下一闪腰,哎,金元再一看,坏了,就见眼前黑影一晃,铁条没落下来。哪去了?再一找,这根铁条是不翼而飞!书中代言:被一个人接到手头给拿上走了。金元一跺脚:"我说谁这么缺德呀?把我铁条给拿着走了。哪路朋友?你请下来。咱闹着玩儿可不兴这么闹,你要再不给我拿回来,我可要骂你的祖宗。"金元真急了,连喊数声,无人回答。童林、铁三爷、丁瑞龙纷纷上了房,扎起臂膀四外观瞧,再看踪影皆无,谁也没看见。金元也上了房了,站到最高的地方四外观瞧,没有。他们围着清真寺、牛街又转了几个圈儿,仍然一无所获。老剑客回到清真寺,气得用手锤着桌子,啪……直响!"海川哪,咱爷们儿栽了,今儿个我栽得够厉害的。有人竟敢在我的眼前变戏法儿,拿走我的铁条,这还了得。我非把猴崽子抓住,抽他的筋,剥了他的皮!哎呀可把我气死了!"童林暗自吃了一惊!童林心里想,看着吧,人后有人,天外有天,茫茫世界,朗朗乾坤,无处没有高人哪!就拿今儿晚上偷铁条这主是谁呀?可见他的功夫只在我众人之上,不在我们之下,不然的话能在眼前变这戏法儿吗?就凭着我们四个人,特别是老洒海金元,看都没看见,可见这人身法何等快。他是谁呢?童林又一捉摸,你看呗,三月三亮镖会,近在眼前,全国的英雄云集北京,成了名的剑侠有的是啊!这个一定是个世外的特殊高人。但是铁条丢了,我得怎么安慰老剑客呢?童林一个劲的劝:"老人家这个事怪我,我要不来,惹不了您生这么大的气。您看,我不来您不练,这一练铁条丢失了,都是怪我呀!""海川哪,你别住身上揽债了。这怎么能怪得着你呢?怪就怪这小子暗中作鬼,多咱我抓住他,我是跟他绝对完不了。海川,你赶紧回家吧,我要出去寻找这猴崽子。"童林说:"这么办,您先消消气儿,我也帮着找,将来有了下落,一定给您来送信儿。"铁三爷、丁瑞龙也再三相劝。结果这天晚上是不欢而散。童林回到家都半夜了,把门砸开了,什么也没说,回到自己屋里躺到床上,两手抱着脑袋翻来覆去想这件事:怪哉!怪哉!究意应当怎么才能把铁条找回来呢?童林这心里乱七八糟,到半夜才睡了。第二天他早早起来,把刘俊叫来,问问大伙儿学习、练功情况,刘俊一一禀明。童林告诉他,"最近亮镖会可要开了,日期一天比一天迫近,你们不准上街惹祸。我不在家的时候,好好练功。""师父您放心,都交给我了。"童林说:"我还得出去。"这回呀出门可不离家伙了,带着子母鸡爪鸳鸯钺。童林来到街头,干什么?找铁条。好找吗?那么大的北京城,再说那人偷完铁条还许离开北京啦,由此看来,比当初拔翡翠鸳鸯镯也不会省事。童林背着手在街上转来转去,信步出了前门到了大栅栏,抬头一看,有一座茶楼,字号是"太和茶楼"。因为大栅栏这块儿最热闹,行人也多,五方杂居,童林一想:我喝壶水,到这儿我听听风声,万一能打探着什么消息,不是更好吗。这样他一转身进了太和茶楼。没想到都认识他:童林扬名的时候,在这门前过过几次,掌柜的、伙计一大帮全过来了。"啊哟,童侠客!啊哟童侠客您好?您赏光,您今儿个怎么大驾光临敝茶楼?啊哟侠客爷。"童林就怕这一手,他一看大众很热忱,赶紧一拱手,跟大伙见过,"掌拒的有闲座吗?""啊呀侠客爷没别人的座,还没您的座吗。楼上的座位可干净呢,您请吧。"说着把童林陪到楼上。童林一看哪,楼上的客人真不多,也就是那么二十来位。楼上非常宽敞明亮,把着街口童林找了一张桌坐下。伙计赶快揩抹巢案,给童林沏了一壶好毛峰,真是香味儿扑鼻呀,又摆了四碟点心:瓜籽、槟榔、落花生、一些小吃。童林一摆手让掌柜的他们退下,一边喝着水,一边吃着瓜籽,童林的眼就往街上盯着,看着来往的行人,脑子里思索着这件事,心说大海摸针,我到哪找去呢?从外表上能看出什么来呢?看老洒海那火上的够大的,无论如何我得帮这次忙。童林心里正在想的时候,见楼下有人喊:"楼上让座。""坐来。"噔,噔噔噔,楼梯一响上来一个人,童林闲着也没事,回头一看,他就是一愣!为什么呢?这个人穿着打扮与众不同:身高六尺挂零,精细精细,长虫戴草帽是个细高条,由于个头高瘦,显得有点马蜂腰。他头上戴着破毡帽,身上穿着老羊皮的皮袄,毛朝着外,腰里系着根带子,下边穿着皮套裤,登的一双棉鞋。往脸上看:狗舌头一条,高颧骨,缩腮帮,但是两个眼珠子显得特别光亮,斗鸡眉,雷公嘴,两撇白胡,最显眼的就是大酒糟鼻子头。这位呀背着钱褡子,一晃三摇来到茶楼上头,一说话还是南边人的口音,唔呀,唔呀的。"唔呀,这楼上可真漂亮哪!"伙计过来了,"老爷子,您喝水?赶紧找个座吧。""唔就坐到这格里了。"他就坐这里了,跟童林坐了个面对面,把这钱褡子放到桌上,把衣服拽拽,看了童林一眼。这时候伙计就问:"老爷子,您老想喝什么茶水,吩咐下来,小人好给您准备去。""你们这格里都有什么好茶呀?""有,我太和茶楼在北京是头一份,多贵的茶也有,多贱的也有。这是茶牌子,你过目。"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童林传》第七十七回 茶桌前争辩高低 荒郊外赌斗输赢话说茶牌子上面开着茶叶的名儿以及价钱,这南边人看了看,"给我来一壶毛峰吧。""毛峰一壶啊!"时间不大把茶壶茶碗都给拿来了。人家这儿也讲究江西景德镇细瓷的茶碗,擦得绷亮绷亮的。伙计还拿个黑托盘,放着四样东西:黑瓜籽,白瓜籽,落花生,还有糖块儿。这人看了看,"我说伙计,你们这格里可有槟榔吗?""你说清楚点儿,什么?""槟榔。""槟榔哪?""噢,对了。""有有有,你要多少?""给我也来一盘。""哎,好唻。"槟榔一盘,给端来了往这儿一摆,把水给倒上,伙计退下去了。这位把水端起来,吧咂了一口,"果然是好茶,好茶呀!"嗑着瓜籽,吃着零食,喝着茶水,二郎腿一担,脑瓜晃着往街上看。童林虽然跟他坐对面,素不相识也没什么话好说,照样想自己的心事。这个人坐稳当还没喝一碗水呢,又听楼下喊:"楼上让座!"噔……又上来一位,童林一看他,好悬没乐倒,什么原因呢?跟个水缸差不多少:高了不满五尺,粗了三尺挂零,真像个大水缸哪,短粗通粗的,肉头肉脑没脖子,整个蹲到胶子上了。此人长的娃娃脸,通红瓦亮,两道白眼眉,塌鼻子,大鼻子头,通红的嘴唇,掩口的白胡须。因为天冷头上戴着暖帽,身上披棉袍,脚穿棉鞋,腰里煞着带子,手里还拎着个包。特别他这个后背也不知背的什么东西,鼓鼓囊囊,你怎么看,这个人怎么像个土地佬。不但童林瞅着乐,是楼上喝茶的主,都掩口而笑。但是这个老者挺喜兴,见谁冲谁笑,哈……啊呀客人真不少,这我坐哪呢?啊呀,我得踅摸踅摸,哎就这儿吧,就挨着这个刚才进来的大酒糟鼻子头,来了个背对背,坐下了。伙计擦抹桌案就问:"老爷子,您喝点儿什么?""啊呀你看什么好就随便给我来一壶,我这个人喝水呀也不那么讲究,今儿渴了,就在这几解解渴就行。""好唻,我也给您沏毛峰一壶。""管他毛峰不毛峰的,好喝就行。"伙计照样沏了一壶水,放到桌上,把碗揩净,摆了四个碟。这老者还挺客气,"您忙着,我喝着。"伙计说:"老爷子,你要有用我之处,你喊我一声,我随叫随到。""好唻你忙你的。"这老者一只脚蹬着凳子,另一只脚踏着地,倒了杯水,喝了一口,"嗯,果然是名不虚传。太和楼,太和楼,真是有这么一号啊!童叟无欺,真材实料,这俩钱呀不白花。噔格棱,噔格棱……"他唱上了。大伙瞅着更乐了,弄了半天,这老头有点疯疯颠颠。童林哪看了几眼,也觉着好笑,仍然想自己的心事,突然他的眼光就落到桌上了。对面这大酒糟鼻子头,在这儿玩花活哪,那位说玩什么花活?不是在他眼前摆着五个碟儿吗?黑瓜籽,白瓜籽,糖块,落花生,还有一盘槟榔,这槟榔他不吃,拿这两手指头碾着槟榔。这种东西挺坚硬,能碾得动吗?就见这位大拇指和食指扣到一块儿,这么一使劲,再看:把这槟榔碾成粉碎,变成碎末了。这人一伸手,又拿了一个,一碾又成了个碎粉,他没事碾这个。童林这么一看:"哟,这位弄了半天是位了不起的高人,他手上真有功夫啊!这要没有击石如粉的本领,没有鹰爪力内家子的功夫,岂能碾得动啊?他是谁?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难道说偷老剑客金元的铁条,与此人有关?不然的话他为什么单坐在我的对面?而且当着我的面显露绝艺?这是为什么?"但是童林又一想:"且慢,天子脚下,大邦之地,藏龙卧虎,三教九流啊,什么人没有?难道人家就不兴碾槟榔?就不兴在这儿练练功?你怎么见得他就是偷铁条的贼呢?"无凭无据童林怎么敢贸然去赖人家呢?但是海川就对他注了意了。童林的眼睛不离开这个人的脸,上一眼,下一眼,仔细看着。可正在这时候呢,坐在这酒糟鼻子后边那小老头,转过身来了,探着头往这桌上看着,正好瞅着他碾槟榔,这小老头一边捻着胡须瞅着,一边笑。一时他这槟榔也碾完了,大酒糟鼻子头还说呢:"一个二个,三十六个。哈哈哈!"挺得意,那意思是我一口气碾碎了三十六个槟榔。那小老头说话了:"三十六个一点儿也不差,我都给你查着数呢。我请问你这身上怎么出来三十六个窟窿?""啊!"酒糟鼻子一愣,把自个的皮袍拽过来,"哟!"这皮袍上成了筛子了,上边有三十六个窟窿眼儿,都是那胖老头拿手指头给拧的。这酒糟鼻子头说:"毫无知觉呀。"童林这么一看,哎哟,今天是高人大聚会,显见着这小老头这功夫又高了一块,他会绵丝掌的能耐,柔中透刚,刚中带柔,不然能把这袍子捅三十多个窟窿吗?别看碾这硬东西可以,整治这软和东西不容易。咱打个比方说,说我有力气,能掷铁饼,能扔铅球,我一扔多远,要给你张纸你扔扔,你有劲未必能把这纸扔出多远去。这跟这个道理是大同小异呀。咱们单说这个酒糟鼻子头,一看衣服被人家捅了三十多个眼儿,不由得勃然大怒,啪——把桌子一拍,"唔呀,你个混账王八羔子,你个臭豆腐,臭老婆娘养的!你竟敢捅我的衣服,在此挑斗于我,我跟你拼了。"说着话捋胳膊挽袖子要伸手。那胖老头一乐,拍拍他的肩膀,"哎哎,小点声儿,酒坊茶肆,就是五方杂地,什么人都有,楼上这么多人,你跟我这一吹胡子瞪眼,不怕人家耻笑吗?尤其你这个岁数我这个年纪,咱俩二百来岁打到一块儿,让人家笑掉大牙,不服咱们找个地方,喝完水咱们就走,这么大北京城,肃静处有的是,到那块比试较量怎么样?""好嘞,我听你的。"这两人忙三火四喝了两碗水把账钱给了。这大酒糟鼻子头前带路,下了这太和楼;小老头不慌不忙把伙计叫过来也算了账,从楼上下来。童林听得清楚,又看在眼里,心中一转个儿,这两位都不简单,我得认识认识,不然的话,因为这件事,他们俩若是二虎相争必有一伤,让我赶上了,我得给解和解和,另外我交个朋友。"伙计,算账。"伙计赶紧跑过来,"哟,童侠客,您没喝好吧?""改日再喝,我有点儿事。"童海川把块银子往桌上一搁。伙计一瞅,"这银子太多,用不了这些。""剩下给小柜儿吧。""谢谢童侠客赏小柜儿了。""谢——"童林提棉袍下了茶楼,等来到街上一看:这两人还走得不太远,正在前边。大个酒糟鼻子在前,矬老头在后头跟着,童林也在后头跟着。就说这酒糟鼻子头老者,一直出了北京的西直门,还往前走。在前面有一块开阔地,周围不少树木,虽然是冬天,没有树叶,但是也能遮挡行人的视线。就见这个人东瞅瞅,西瞧瞧,行人不多,好地方,他进了树林了,停身站住,转过身来等那矬老头。这会儿这小老头也到了树林了,往这酒糟鼻子面前一站,"哈哈哈,怎么,你把我领到这儿来要决一死战不成?""唔呀,我就问一问你,为什么碾我的衣服?把我的衣服给弄坏。"小矬老头一听,怡然大笑,"哈哈哈,我说你真是明白人说糊涂话。未曾问我之前你先问问你自己,你干得那点什么事?噢,特为多要一盘棋榔,那玩艺儿瞒得过谁呀?不就是一种药材吗?就是它坚硬,这玩艺儿吃了能消食化气。你呀要槟榔是假,实质上你显能耐是真,显你手上有功夫,会鹰爪力,会硬气功,不就是为了显示显示吗?我告诉你,我一生就反对这种人。有麝自来香,何必大风扬。没人捧吗,自己捧自己,这种人是无耻之极!就是你,我为了教训教训你,故此这才在你身后碾你的衣服,给你碾了这么多的眼儿。这是教育你小孩子成人,往后多懂得点事,省得在人前丢丑。明白吗?""唔呀!"酒糟鼻子一听可气坏了。我都七八十岁了,我是小孩儿,你可把我骂苦了,"混账王八羔子,我今天跟你完不了。你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哪,肉人,从头到脚浑身上下全是肉,没掺混。""我问你叫什么名字。""有名有姓,现在先不跟你说,等你服输认了罪,保证往后不干这种讨人嫌的事,我才能说。""唔呀,混账东西气死我了!"这南方人说到这儿,往前一纵,奔起来就是一掌。小老头儿往旁边一闪身。他过来又一脚,老头又一闪身。三弄两弄,两人打起来了,各使绝艺呀,就在这片树林里头展开了一场决战。单表童林,早就来了,海川躲到一棵大树后头,偷眼看着。两人所说的话,童林全听见了,待等伸上手了,海川定睛观瞧,不由得大吃了一惊!为什么?一瞅这两个人武艺太高了,两个人全都拿出了绝招了。那个大个的使的掌法叫大力金刚掌,外加着鹰爪力的功夫;这小个的使的是绵丝掌,另外也带着鹰爪力的功夫。你看起来那个大个占了"猛"字,小老头占个"柔"字。这两人一对到一块儿,真是上山虎遇见了下山虎,云中龙遇上雾中龙,针尖对了麦芒了。打得这个好看就甭提了。你别看那小个的老头长得又粗又胖,身子骨特别灵便,往上一纵,就两丈来高,在地下一落声息皆无,跟个棉花球似的,满地乱滚。那个大个的双掌呼呼挂风,真要打到人身上,当时就得骨断筋折呀!可两个人打了五十多个回合,没分输赢胜败。怎么童林不去劝哪?因为童林心里有底,一看他俩的能耐,一半会儿分不出输赢来。童林惦着在这儿多学学。海川就是这么个人,不放弃任何学习机会,发现有绝招了,他是非学不可。就这么一会儿童林又长了不少见识,啊这招是这么使的,啊这腿是这么使的,如果这招数搁到我身上我也这么使。你看他这心有多么重啊,故此童林没言语。可是这两个人打到五十多个回合没有分上下呀。这个酒糟鼻子沉不住气了,虚晃一招跳出圈儿外,"唔呀,我说混账王八羔子,我们两个不要比拳脚了,要比一比兵刃。"说罢比兵刃,他把衣服撩起来,从怀里拽出一条特殊的家伙。童林一看认得:链子点穴镢。镢是什么样的?就像那杆面杖差不多,尺寸在一尺五左右,粗细就是杆面杖那么粗,在正中央有个钢环,在使唤的时候,把中指套到钢环里头,把这个铁棍托到手心里,用手指头一拨拉,它转个,两头是慢圆形的尖儿,这种东西叫双镢。但是加上链子呢,把它俩连到一块儿就叫链子双镢。再看这个链子能有一丈多长,用乌金制造的,锃明铄亮,一个头上有钩,挂在那双镢的环上头。童海川心中暗想,这位可够厉害的,使链子镢的,在当今绿林之中还不多见。因为这玩艺儿不好练,练不好就把自己碰了。可见这位有独到的功夫。可他一拽链子哗啦这么一响,胖老头跳出圈外,"哟,急了?要动兵刃。你有我何尝没有,这能唬住谁?你等一会儿。"再看这老头把后边的衣服撩起来,锵锒锒——拽出这对兵刃更特殊,什么玩艺儿?是一对大铙钹。你就看戏台上那大钗,哗哗一碰,咣咣响亮,就是那玩艺儿。但他这个不是乐器,这是兵刃,分量比那沉得多。这家伙能有小锅盖大小,转圈儿都是刃啊,锃明铄亮,在这肚脐这儿也有环。胖老头再一伸手也拽出一根链子来,这根链子雪白瓦亮,上边带俩钩,把这对铙钹给挂住,一头一个。你看这新鲜吗?这俩人特殊,使的家伙也个别。就见这胖老头铙钹挂好之后,往一块儿一碰,嚓——嚓——嚓铃铃铃!"来吧,不服,咱们今儿个打到天黑,天黑不分输赢咱俩战到天亮,连轴转。不吃、不喝、不睡、不拉、不尿,哪个要是尿呢,哪个就算输。""唔呀,我要奉陪到底!看镢!"嗖——这镢尖冲胖老头面门就点来了。胖老头说声"来得好!"用单手钹往外一架,噼——嚓啷——童林就觉这耳朵嗡——这声太刺耳了,能传出多远去!火星四冒!他拨出镢去之后,右手一抡,大飞鈸立刻就过去,嚓——立着就当刀使唤,劈在脑袋上头,脑袋就得开花。再看那酒糟鼻子往下一缩头,把他飞钹躲过,链子双镢走下盘,哗啦一声,砍这胖老头的双腿;胖老头脚尖点地往空中一纵,这镢走空了。这胖老头往下落的时候,飞钹随着身子落下来,并在一块儿奔酒糟鼻子便劈,酒糟鼻子往旁边一闪身,双钹走空,正好劈在地上。现在正好是二月,还没开化,北京的天还比较冷。你说这双钹落到地上,咔叭一声,劈进有半尺多深。这要劈到人身上还受得了?胖老头把飞钹带回来,变换招数,两个人就战在一处。这个打呀,仍然是势均力敌,不分上下。童林哪越看越入神,忘记了寒冷,忘记了吃饭。童海川都看傻了眼了!一边看着,想起了老剑客金元跟他说的话:你呀不能光练双钺,十八般兵刃,其他的武器你也学着练。"这不来了吗?人家都是使链子家伙的,我不会,要这么一看这吃功夫劲,比我的双钺也不次啊!童林大脑飞快的转动,把这些招数牢牢地记住。正在这个时候,耳轮中就听:嚓啦——嚓啦——海川一机灵!仔细一看,坏了,弄了半天他俩使的都是带链子的东西,一个没注意,两件兵刃搅在一处,链子把烧钹的脑袋给攀住了,谁也拽不回去。"唔呀你给我!""你给我!""唔呀你撒手!""我才不撒手呢,你撒手!"这两个人互相往回夺兵刃。这回该较力气了。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童林传》第七十八回 随二侠拜把结盟 追黑影结仇失踪打仗这东西,说不定什么时候有变化,也说不定什么时候用什么能耐,现在谁有力量谁就沾光了。两人把乌金链子蹬住,把这链子蹬得咔咔直响。这二人脚下转动,嘚……像车轮一样,都使上劲了。童林一看,坏了,现在要分高低了,谁脑筋快,谁劲大,谁沾光。童林一想:这两人是难得的人才,都这么大岁数了,难道我就看着有个人受伤或者毙命不成吗?不行,该我出头的时候了。童海川是旁观者清,看明白它那链子是怎么绕的。海川一伸手把双钺拽出来了,飞身形,往前一纵,跳到他们两个的当中,把双钺并到一起,照着他们的兵器就砸下来了。童林那劲也大,耳轮中听得咔啦啦。这一下不要紧,把他们两件兵器给震开了,一下把这扣给砸开了。这二位正使劲,这重心都在后边哪,没想到扣一开,两人全收不住身了,噔噔……互相倒退,都退出两丈多远。那个胖老头正好靠在一棵树上,这样没摔倒。那酒糟鼻子倒霉,正好脚后跟绊到树根上,摔了个仰面朝天!把镢也扔出去了。可两人同时就一愣!那酒糟鼻子在地上一滚身站起来了,"唔呀,什么人?"那胖老头身形也站稳了,把双钹一晃,"什么人?"两个人四个眼珠子全盯到童林身上。童海川这时把双铖一并带到怀里边,冲着他们两人一抱拳,"二位,请多多担待。我乃一方好意给你们二位解围。"这两人这才听清楚,"唔呀你是什么人?"小老头也问:"对了,你先报报你的名姓。"海川一笑,"在下京南霸州童家庄的人,人送诨号震八方紫面昆仑侠童林是也。"童林这一报通名姓不要紧,这两位把刚才那碴儿忘了,全都抢步起身过来,向童林抱拳,"唔呀,弄了半天你就是赫赫有名的童侠客?我正要访你哪,没想到在此相见,请上受我一拜。"童林一想,人家那么大年纪了,能让人家施礼吗,赶紧把他扶住了。这个南方人一听童林通报名姓,赶紧过来见礼,叫童海川好生不忍,人家那么大年纪了,怎么能让人家行礼呢。童林赶紧用手相掺,"老人家,在下担当不起。"那个挫老头一听也过来了,满脸都是笑,"哎哟,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童侠客?久闻大名,轰雷灌耳,早想得见尊颜,没想到今天在这儿遇上了。童侠客请上,老朽我这有礼了。""老人家,您怎么这么客气呢?我比你们的年纪小的多得多,这不折我的阳寿吗?""啊哟童侠客您可别客气哪。一者,咱们肩膀头平为弟兄,再者你也名声太大了,远在我等之上。"童林一听,这两个人都挺客气,说的话发自内心,绝不是假的,赶紧一拱手,"请问二位老英雄尊姓大名?"两个人这才把名姓通报一遍。那酒糟鼻子南方人,弄了半天是广东汕头来的,就是大名鼎鼎的天灵侠,叫王凤。这挫老头是安徽庐州人,人送浑号叫陆地飞仙娄瑞老英雄。童林早就知道他们的名望,可没见过,没想到今儿个在此相遇。三位侠客畅声大笑。海川就说:"二位,你们不认识吗?因何发生这种误会?"俩老头也乐了。天灵侠王凤这个人哪,天生有点儿骄傲,性情古怪,你从他外表穿着打扮就可以看出来。这老头这次从广东汕头来,不为别的,就为参加三月三的亮镖会。在这路上他就听说了童林长,童林短,把耳朵都磨出茧子来了,心说:"如今出来个震八方紫面昆仑侠,谁的名声都不如他的大,我非得见识见识不可。"这是一种心情;另一种心情,他知道三月三亮镖会,南七北六十三省、边北辽东的高人都得到北京聚会呀,哎我得露一手,叫他们知道知道有这么个天灵侠王凤,故此才到茶楼上要了一盘槟榔,在那里显示显示手指上的功夫。事情也凑巧了,正好遇上陆地飞仙娄瑞。娄瑞呢,老头哪都好,也客气,就是爱管闲事,一看王凤在这显能耐,他这气儿不打一处来,故此两个人这才交了手。其实呢,两个人远日无冤,近日无仇,又都是闻名的朋友,今儿个一报通名,就把隔阂打开了;何况还有童林从中给解围呢。这时候,陆地飞仙娄瑞把童林和天灵侠王凤拉住了,"二位,没说的,今儿这事在我身上引起来的,劳动了童侠客给我们解围,我还得罪了天灵侠。我应赔礼,必须有所表示,现在我请客,无论如何清二位赏赏脸。"连拉带拽,把他们二位拉到前门外,找了个最大的饭庄,到二楼包了个单间,由娄瑞作东,要了一桌上等的酒宴。童林也不客气,王凤呢也没说什么,三个人坐在一起开怀畅饮。在席前,娄瑞也好,王凤也好,就问童林学艺以及以往的经过。童林简略的跟他们讲了讲。海川还说:"你们二位住在哪儿了?如果没地方住请到我家里头,我家虽然不大,倒也宽敞明亮。""哎哟童侠客您放心,我们早安置好了。""唔呀童侠客放心,我有地方住。"越说越投机,越吃越亲近。突然天灵侠灵机一动,"哈呀我说二位,我这儿有个小小的要求,不知道二位可赏脸否?"童林和娄瑞就问:"老侠客有话请讲当面。""我这个人哪最热心肠。我打算高攀一步,跟二位结为生死的弟兄,不知道二位可愿否?"娄瑞一听双手鼓掌,"啊呀你说了我心里话了,其实王老侠客不提,一会儿我也得提这个碴儿。那就看童侠客肯不肯赏脸了?"童林一听要磕头拜把子,啊呀却之不恭哪!只好点头答应哪。娄瑞赶紧把伙计叫来:"伙计,赶快给我们准备香案。"就在这饭馆的楼上设摆了香案,哥三个跪倒磕头,各自通报了生辰八字、岁数、原籍。当然了童林是最小了,老大是天灵侠王凤,老二是陆地飞仙娄瑞,老三排到童林。海川见过二位盟兄,两个人见过兄弟。打这儿又算进了一步。结拜仪式结束之后,三个人重新归坐,伙计给敬酒。这回说话更没拘束了。娄瑞就说:"我说兄弟,这回咱们哥仁磕了头了是无话不谈。我在一路之上,两耳所闻,你的名声可不小哪,然而风险也不小,有很多的人不服,都想到北京来会一会。海川你可要多加谨慎哪。"王凤也说:"唔呀有很多王八羔子不服兄弟你,千方百计想要败坏兄弟的名声。兄弟你千万可多多留神。"童林点头,"只是二位哥哥不提醒我也作了准备。别看我在北京呆着,并不安静,最近就发生过一系列的事情。"童林就把怎么样对付大喇嘛佛马宝善;怎样帮丁瑞龙和铁三爷的忙;怎样镇了石昆仑石勇,这些经过讲说了一遍。二人一听,"你看怎么样?是不是有事?你可要多加谨慎哪。尤其三月三亮镖会的时间迫近了,你更需要留神。"三人又谈说武艺。这一说谈武艺,三个人都来了兴趣,谈也谈不完了。饭馆已经落幌,快关门了,三位这才被迫散席。散席之后,两位侠客各归住宿的地方,童林把地点告诉他们,要求明日到家里串门。海川这才下酒楼回家,到外边一看,三星点点,万家灯火。童林一想:哪有这么干的,一出来我就是一天,连贝勒府的门我都没登,也不知道家里边有没有什么事?海川着急这就往家走,走到安定门里头正一拐弯儿的工夫,觉得眼前唰——有黑影一晃,童林一愣:是我喝多了酒眼花还是真的呢。又往前走了一程,就觉得耳边刮了阵冷风,海川回头一看:一条黑影从身边掠过,童林就一惊!"哎,不能呀,现在还没那么晚,就怎么能有贼人出没呢?不像。但这人是干什么的?围着我直转游?"这回童林可就注了意了。一边走,两只眼睛一边寻摸,抬头一看,前面有个小十字街,有一条黑影在街口那儿晃动,好像在向童林摆手。童林一看叫我呢,迈步就过来了。可是童林离着他近了,他又往后退了好几步,五官相貌根本看不清楚。就见这位晃荡晃荡手里的衣笼,这次童林看见了,手里拿的是一根铁条,"哎哟!"海川心想:这不是老剑客金元丢的铁条吗?金老剑客为此事非常恼火!我正帮着他寻找呢,没想到在这儿相遇。我可不能让他走了,一定问清他的姓名,把铁条要回来。海川想到这儿说了声,"朋友,请你留步。"说着脚下加紧。但是这个人根本不听这一套,把铁条晃了三晃转身就走。童林不舍紧紧地追赶。这位往下一塌腰,顺着街,踏……就下去了。童林能让他走吗?海川也施展陆地飞行法,在后头紧紧地追踪,可是有一样,不管童林多么使劲也是追不上,两个人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童林这火就大了,心说我讲别的不行,要讲究脚程,我在龙虎山没少下功夫,就拿我挑水挑了三年,翻山越岭,跳山涧走石砬子,如走平道一般,何况这光溜溜的大道啊?我怎么就撵不上他呢?我再使点劲儿。童林把全身劲都使出来了,仍然是撵不上。可是前面那个主想把童林甩多远,也甩不了。那人跑着跑着一转圈儿,童林到眼前再看,踪迹皆无,不知他藏哪儿了。这个时候就到了城根了。童林顺着顺城街,左找右寻,仍然不见此人的踪影,海川心里纳闷儿,心说这家伙,武艺不在我之下呀!这脚程可够快的,就冲他能偷金老剑客的铁条,决非一般之辈。海川正在这儿想着哪,没想到这后背觉得有点儿沉,童林用手一划啦,"哟!"什么事?自个儿的那大衫底襟挂了条绳子,绳子上头坠着半块砖。你说什么时候给拴上的?童林不知道。就拿海川来说这功夫可就不低了,居然有人在他后面亲自动手拴条绳子,那头拴块砖,童林都不知道,可见这人能耐多大呢。海川脸一红,气得五脏冒火,七窍生烟,把这绳解开把这砖头扔掉,扎着臂膀仔细观瞧,抬头看,城墙上有黑影一晃,好像是刚才那个主。童林顾不得上马道,施展燕子三抄水,噌噌噌就爬到城上了。那个主磨转头就走,童海川在后头就追。在城上两个人又跟挺长一段。那主跑着跑着正好到城墙拐弯的地方,海川抄近道一兜他,就把他撵上了。那主一看不好,怎么办呢?迈步跨过垛口脑袋朝下,就扎到城外去了。童林心里话,哟!这位怎么这么着急?下去不把你摔死?海川到近前扶着城垛口往下一瞅,那黑影安然无恙,拿着铁条在下边冲着童林两晃,就下去了。等童林到城外再追,此人踪迹不见。童林一看没法追了,回去吧,顺着原道他又进了城。这回童海川放慢了脚步,一边走一边歇着,脑子里想着这件事,啊呀,有点害怕!怕什么呢?这武林之中,真有高人哪!看来我童林差得多得多。这个人是在我背后挂了个砖头,倘若是我的仇人,暗地之中下手,焉有我的命在?可是谁呢?他自己猜测不出来。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童林传》第七十九回 逢兄弟受称赞大喜 送朋友遭毒打大悲话说二更天过了,童林到家了。为了不影响别人,他没砸门,越墙而过。海川双脚刚沾着地上,屋门一响,穿云白玉虎刘俊从屋出来了。"谁?""我。""哟!师父,你怎么才回来?""呵,我有点儿事。家里头有事吗?""家里什么事都没有。""噢,那就好。大伙都睡了吗?""早都睡了,按您规定的时间谁不睡都不行。因我看您没回来,在这儿等着呢。""刘俊哪,最近这几天北京有点儿不安定,很多人都来会我。另外发生了许多奇怪的事。你做到心里头有数就行了,对咱们家要好好的保护。""师父,都什么事?""别问了。"童林不说,刘俊不敢往下问,陪师父到屋里头,把被窝悟好了。童林一摆手,"你回去睡觉去吧,有话咱们明儿个再说。""是。"刘俊把水满上,轻轻退出去,把门倒带上,围着院转一圈儿,看看什么事没有,这才回屋休息。童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合计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眼看亮镖会预期已经迫近了,我侯大哥他们什么时候来还不知道。童林想来想去的头发沉,一阵的昏迷,这才慢慢的入睡。这一觉啊直睡到日头都升起来了,童林这才醒了,揉揉眼睛,一看今儿起晚了。海川下地急忙穿好衣服,一开门,小弟兄在院里站的挺齐,刘俊正给他们练功呢。大伙一看老师起床了,纷纷过来给老师见礼。傻小子于和也过来了,"师兄哎,你昨天哪去来?我等了你一天都没见着。"童林一笑,"兄弟,我有点事,你就跟孩子们在家吧。""哎,好睞。"傻英雄也在那儿练功。童林瞅了一会儿,小弟兄们的功夫都挺有进展,心里挺满意。在这儿刘俊把水给沏上,童海川进屋喝茶,"嗯,"他刚进屋的工夫,就听门外一阵说笑的声音,"就这门口,就这门口。"啪啪啪!"姓童的在这儿住吗?"啪啪啪!刘俊一听,这是谁呀?怎么这语音这么熟啊?刘俊把门开开一看,"师父你快看看,我侯伯父他们来了。"童林赶紧从屋里出来了,一看把他乐坏了:头前进来的正是震东侠侯廷,身后紧跟一轮明月照九州侯杰,再后头铁扇仙风流侠张子美,大判飞行侠苗泽苗润雨,还有铁掌李元;再往后一看,正是几位小弟兄,灯前无影阮合、月下无踪阮壁、泥腿僧张旺、万里烟云一阵风徐云,还有邵甫,都来了。童海川高兴的不得了,赶紧过来给几位哥哥施礼。震东侠用手相搀,"海川哪,起来,起来。啊呀多日不见可把我想坏了。童林你可好?""哥哥,小弟一切全好。几位哥哥都不错吗?""托您的福都不错。""赶紧请到屋坐,刘俊哪,搬椅子,沏水。"小弟兄们这一见面哪就更甭提了,搂脖子抱腰亲热得不得了,格格直笑,年轻人充满了活力,他们到下屋去唠嗑。童林把各位老哥哥让到正房屋里头,调开桌椅把水沏上了。海川这才问:"各位哥哥,你们怎么凑到一起来的?这是从哪儿来?"震东侠说:"我们前几天在巢父林集合,这几位都去找我去了。昨个晚上进北京,我们就住到双龙镖局,今儿个早早地起来就看望你来了。""哎呀,"童林说:"我不知道,我要知道昨晚上就看诸位去了。""哎,海川,那又何必呢。"童林又问:"三月初三亮镖会的事情有没有改变?"二侠侯杰把秃脑袋一晃:"兄弟,那怎么能改变呢。我们光请帖就发出七八百份,注明了日期,准时人家大伙就到。哪能改变。"童林说:"那就好。因为我的事情也挺多,也没到双龙镖局去看看,觉着很对不住哥哥"。"嗐,海川,你现在是官差,不得自由,这算个啥,你就不必客气了。"童林说:"今儿可在我这儿吃饭。我让刘俊马上上街去叫饭去。"众人点头,到童林这儿跟到家里一样,所以大家都挺随便。刘俊跟泥腿僧张旺出了门到大饭馆于定了两桌席,然后送到童林家里头。上房屋一桌,下房屋一桌。上房屋是童林陪着各位老侠客;下屋是刘俊陪着各位小弟兄。啊呀大伙吃起来这个高兴劲就甭提了。在酒席前震东侠就问童林:"兄弟,此番在京里头还算比较顺利吗?""托哥哥的福都挺好。""那就好。什么事也没发生吗?"童林一笑:"这话分怎么说呢,你说一点事没有还不是那么回事。""噢,那出什么事了?""哥哥,有几件事让我挺不痛快。"大家都问:"什么事?"童林长叹一声,把回京至今,所遭所遇讲了一遍,不外乎怎么帮丁瑞龙、铁三爷的忙,失手打了石昆仑石勇;还招慧的大喇嘛佛下请帖,又会斗马宝善。后来又说到清真寺学武,老剑客金元丢了铁条,至今这个事情也没个结果,以及后来怎么遇上天灵侠王凤、陆地飞仙娄瑞,晚上遇上黑影,怎么在自己后背大拎这块儿拴了块砖头,把这些经过全都讲了。众人听完了无不惊骇!"海川哪,这么一说这事不少。"童林说:"谁说不是。看来现在北京藏龙卧虎什么人都有啊!"大伙儿不住地点头,后来安慰童林:"这都小事,你别往心里去,人生一世难免遇上些麻烦。就拿老剑客金元丢铁条这件事,看来拿铁条这个人不见得是坏人,要是坏人,他对你就暗下毒手了,一定是个世外的高人,不肯出头露面,一定有原因,早晚这个事也要查个水落石出。你就别往心里去。"童林点头。等吃完了饭,残席撤下,震东侠提议:"兄弟,是不是你领着我们到王府,给王爷问个安。"童林说:"太应该了。王爷可思念诸位了,前两天还叨咕,他就盼着快到三月三,大伙好见个面儿。"震东侠说:"那咱们就起身吧。"大家刚要准备起身,忽然这门前一阵大乱,有人吵吵喊喊。童林一皱眉:"这怎么回事?"让大伙稍坐,他推门出来了,到院里就问:"刘俊哪,刘俊!"刘俊从大门那儿进来了,"师父。""谁在这儿吵吵喊喊的?出什么事了?"刘俊赶紧抢步起身过来,"他妈的来个小子,这小子问这是不是童教师的家。家人说是,他迈步就往里走。家人把他拦住了,问他找谁呀?叫什么名?他伸手就给家人来了个嘴巴。就这么的家人给我送信儿了。我领着小弟兄出去了,正在跟此人吵闹,他非要进来,我们不让他进来,就这么好险没动手。""噢,我看看。"童林说着往外就走,等来到门口,小弟兄一看童林出来了,往两旁一闪,"师父,您看看。"童林站在台阶上,倒背着双手,定睛瞧看:一看哪,门前站着个大个,这家伙高人一头,扎人一背,要讲这陀,不次于叱海金牛于和于宝元。此人长得相貌凶恶,阔口咧腮,大连鬓胡子,看这样约有四十岁左右。他棉袍脱了在胳膊肘上搭着,辫子在脖子上盘着,圆睁怪眼正在这儿运气。童林一看不认得他呀,赶紧一抱拳:"朋友,你是要找童林吗?"这个人闻听看看童林,"对。我说童林在哪呢?让他给我出来,我今天千山万水来了,就为见他一面。"童林一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在下我就是童海川。""哟!弄了半天你就是童林?"这位说着把棉袍往地上一扔,袖面一挽,冲童林摆了摆手,"过来过来,都说你震八方紫面昆仑侠特别厉害,某家就是跟你比武来的。来来,你我二人大战八百合!"童林一听,哭笑不得,心说:"这位是半吊子二百五吧?你也不说个原因和道理,就这么猫耳咕叽的和我比武,你没问问我乐意不乐意跟你伸手?来人多了,什么样儿的都有。海川一想:我屋里有朋友,没工夫跟你晦气,想到这儿冲他一抱拳:一朋友,仙乡何处?尊姓大名?报出你的名姓之后咱再比武不晚。""姓童的,你少说废话。干什么?问我的名姓,派人去抓我,抄我的家呀?你甭想美事。告诉你,大爷有名有姓,就是不告诉你。你除非把我赢了,然后咱们再说。过来!"众位小弟兄们一听,都不服气,心说:这哪来的一头野驴?"揍他!揍他!"小弟兄们这就捋胳膊挽袖子要伸手。童林冲大伙一瞪眼,吓得大伙没敢。海川把火往下压了压。"既然你不肯通报名姓,我也不勉强。咱们这么办行不行?我现在有个事,等我办完了事,咱们俩约个时间,定个地点,我再奉陪可以不可以?""你得多咱办完事?""很快。中午左右我就没事了。你再上这儿来找我行不行?""那你跑了呢?"童林一听,"我家住在这儿,就为了跟你比武,我能跑吗?""那我在哪等着?"童林一想,"可也是。那你往在什么地方?""我刚进城,还没地方住呢。"童林说:"这么办,我给你安排个住处,你先歇会儿,吃点儿东西,晌午你再来行不行?""行。"童林一回头把小弟兄们叫过来了,"刘俊哪,你领几个人把这位朋友送到高升店房。""好。""告诉掌柜的,要好好招待。""是。"刘俊一听,把嘴噘起多高来,心说:我师父这是怎么了?这种人欠接,怎么就不打他呢?你看那拧眉瞪眼不服气,绷那个劲儿,就是欠揍,对待他还要好好招待?但是不服也不行,童林有话,敢不听吗?这才带着泥腿僧张旺、于和于宝元、阮合、阮壁、司马良、夏九龄、左臂花刀洪玉尔等等,十来个小弟兄送着他。这位从地上一伸手把棉袍拣起来,"姓童的,中午见。"转身就走。童林一看他们走了,这才回身进屋。这时候震东侠、侯二侠也都出来了。"海川哪,什么事?""没什么事。刚才出了件小小的麻烦,有个人找我,非要比武,我刚把他打发走。""噢,谁呀?""问他名姓他不说,谁知是哪来的。听口音好像四川的。""呵——"侯二侠闻听就是一愣!"海川,你怎么不跟我们打个招呼?像这种人三巴掌两下把他打发走就得了。"海川一笑,"二哥,像这种事在北京不奇怪,要成心晦气哪天都能遇上,这不算个什么,何必劳动二位哥哥精神大驾呢,而且咱们还有事。先给王爷问安要紧。"震东侠点点头,说童林说得也对。老少英雄这才离开童林的家,赶奔雍亲王府。谁也没拿这件事当回事。书中代言:都错了。就因为这件事,引起了很大很大的风波。这是后话咱们不说。单说童林,陪着大伙来到雍亲王府,让东侠他们先听信儿,童林到里面送信儿去了。雍亲王胤禛正在银安宝殿坐着,一看童林进来了,挺不乐意,"海川哪,你怎么两天没来呀?都把我想坏了。""爷,我有点小事,所以没向你请假,我也没到,请爷你别生气。""海川,你不是那种人,肯定有大事你瞒着我。""爷,我这不来了吗。另外我跟您说说,震东侠、侯二侠、飞行侠苗泽、风流侠张子美、铁掌李元都来了,给您问安来了。""哦!在哪呢?""都在府门外恭候。""嗨,请。"童林赶紧转身出去,把众人请进银安宝殿,见着雍亲王胤禛,大家跪倒给雍亲王一磕头,"爷,您好!爷,您好!"雍亲王用双手相搀,"各位请起,请起。啊呀我都把你们想死了。老侠客们,身子骨都挺硬实?""托爷的福,我们都挺好。""快坐坐坐。海川哪,招呼人沏水。"说着话手下人把水沏上来,大家落坐吃茶。雍亲王就问他们:"你们这是从哪来?""回爷,我们从山东巢父林来。""怎么凑得这么齐?""大家都到我家集合,一齐到得北京。""多咱来的?""昨天晚上就到了。因为进城的时候已经晚了,再到前门外张罗张罗镖局子的事情,所以就到今儿个才给您请安。""嗨,海川跟我说了,我也见着你们的请帖,说三月三要亮镖会,我就盼着这个日子,终于把你们盼来了。众位,如不见外,谁也不准走,都住到我府里头。咱们经常见面,得好好的谈一谈。"震东侠站起来一抱拳,"爷,您不必操心,住处我们全安排好了。只是要求您在三月初三那天,大驾光临,我们就非常高兴了。""老侠客你怎么还客气。老实说,这么大的盛会,你们要不请我去,我还不答应呢。"一句话说的大家哄堂大笑。"海川哪,下去准备,请各位在我这儿吃饭。"这回谁说什么也不行了,雍亲王一言出口,如白染皂。时间不大,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席。雍亲王请客,大家团团围坐,一边吃着,一边闲谈,各迷离别之情。可是在这儿雍亲王又想起了刚才的话碴儿来了。"海川,我还没问你呢,你两天没来遇上什么事了?当着众人的面跟我说说吧。"童林不好隐讳,就把这几天发生的事向雍亲王说了一遍。雍亲王一听:"哼,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这世上就有这么帮混蛋王八蛋,你说人家有了名了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千方百计跑到这儿会见来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今后遇上这种事你甭客气,就给我打,天塌下来有我给托着,你怕什么呢?"童林一笑,"爷,我知道。话虽如此,但是呢,还要但能容忍且容忍。这些人不一定都有歹意,只是由于脾气不同,所以哪,他们各种方式也不一样。请爷不必介意。""哈哈哈,众位听见没听见?就说我们海川有容人之量,长者之风啊。好!那就听你的,挨了欺负我也不管。"其实呢,雍亲王这是高兴才这么说的,大家听完了哄堂大笑。雍亲王居中而坐,上垂首是震东侠,下垂首是大判飞行侠苗润雨,童林在侧坐相陪,大伙先给雍亲王敬酒,然后轮流把盏,开怀畅饮。在这酒席宴前,谈话的中心,都是三月三亮镖会的事。雍亲王就问震东侠:"老侠客你这一次举行亮镖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回爷的话,我的目的很清楚,咱们镖局子有这么个规矩,凡是大镖局,在挂匾披红这天,也就是开张这一天,必须要庆贺一番。一般来说,都是镖师献献武艺,闯闯牌子,或者再请几位名人。你想想咱们双龙镖局,在全国十三家镖局,可列为头一位,咱们能不好好祝贺一番吗?况且又在北京天子脚下,更要祝贺了。因此我跟北侠秋田我们商议好了,才举办三月三亮镖会。凡是各门各户的门长,普天下的侠客剑客,名人,凡是能请的我们都请来,来一个英雄大聚会。另外我跟您说,我还打算借助这个大会,把我兄弟童林介绍给大家,岂不名声就更大了吗?""嗯!好!太好了!难得老侠客料事周全。那么你说了,出点什么事让我跟童林在这儿维持,你估计能出什么事?"二侠侯杰说话了,"爷,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肯定在这个庆典当中,有人破坏和捣乱。都是我们的朋友吗?不见得。我们也有冤家,而且我们的冤家还都不是一般的人,其中成了名的侠剑客也不在少数。一旦这些人搅闹这个盛会怎么办?我们不能不加防备。这就应了那句话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嗯,说得有理。这么办吧,等亮嫖会开始的时候,我事先跟顺天府和九门提督衙门打个招呼,让他们出动点官军,弹压地面,不就完了吗。""哈——"众位侠客一笑,心说呀,真不愧是雍亲王,动不动就调动军队。大伙这一乐,雍亲王傻了,"你们乐什么?我哪句话说错了?"震东侠说:"王爷,您的心我们领了。我看不宜调动军队,那样打草惊蛇反为不美。只是我们注点意也就得了。""好,那就听老侠客的。"大家正在这儿议论,可了不得了,就听外头一阵脚步声音响亮,司马良、夏九龄小哥俩跑进来了,面带惊慌,满头是汗,进屋一瞅,这儿吃饭呢,冲童林招手。海川知道有事,赶紧把椅子挪开,迈步出来了,把他俩带到没人的地方就问:"什么事你们这么慌张?""师父可了不得了,我师叔叫人打坏了。""啊!是于和叫人家打了?""可不是吗,打得大口吐血,都,都都动不了地方了。""啊哟!"童林闻听此言,脑袋嗡的一声!马上又问:"叫谁打的?现在在什么地方?""就,就是那个找你比武的人打的,真是一言难尽。"小哥儿俩就把事情的经过讲说了一遍。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童林传》第八十回 傻英雄店房挨打 童海川王府受惊话说小哥儿俩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那是怎么回事呢?方才咱们说了,来了个家伙长得五大三粗,非要跟童林比武。海川没时间,让小弟兄把他送到高升店,说中午咱们俩再比也不晚。所以童林领这帮人到雍亲王府来了。那面呢,小弟兄陪伴着那人一直到店房。穿云白玉虎负责联系,告诉掌拒的:"这是我师父的一个朋友,请你多关照,给安排一间较好的房间,钱我来付。"人家开店的管这个吗,人家为挣钱。一听说要好房间,就把后院里的一间最好的房子给腾出来了。刘俊一看安排好了,才跟这个人说:"朋友,请进吧,住处都安排好了,你先歇一歇,没吃饭我们给叫饭去。"你说这满够意思了。可这个家伙进得屋来怪眼圆翻,左瞅右看,把嘴一撇,腾一脚,把桌子给蹬翻了,把掌柜的跟伙计吓了一跳!心说,这位喝多了?还是有疯病?就见他把脑袋一晃,"我说这什么屋子?打发要饭的?花子才住到这儿呢。就凭爷这身份,我能在这儿待着吗?他娘的来,你们太欺负人了。"刘俊这火就撞到脑门子上了!心说:就这房间还次吗?八仙桌,太师椅子,方砖铺地,蜡花纸裱墙,空气流通,光线充足,大二人床,闪缎的被褥,小院又雅素又清静,你还要住什么房?但是刘俊一想,师父不在眼前,看师父那意思呢,快三月三亮镖会了,但能不惹事就不惹事。我呀别给老师找麻烦,连我师父都有容人之量,何况是我呢。刘俊把这个压到内心,满面赔笑,"朋友,在这一带来说这房子就不错了,而且又不是请你长住,只是暂时在这儿休息休息,你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你放屁!我说你小子是谁?"刘俊说:"咱们可不过这个,你别出口带脏字。""带脏字怎么样?我还打你呢!"大伙儿看得很清楚,这位是找碴儿来的,根本不讲理!怎么说也不对。他说个打呀,把棉袍往床上一扔,奔刘俊就来了。你说这屋,怎么说也打不开呀。刘俊拉开门到了院里,这家伙就跟出来了,把大巴掌抡开,照刘俊就是个单风贯耳。穿云白玉虎一低头,把这一掌躲过了。刘俊气得心里噎噎噎直跳,"我说朋友,咱们这么办行不行,你要想比武,我们师徒都欢迎。我师父不是交待过吗?中午你请到我们家,怎么打都可以,你说是比拳脚,还是比兵刃,我们师徒奉陪。但是在这儿咱们不能伸手,看见吗,这是买卖。人家讲本图利,另外还住着不少客人,咱俩这一伸手算怎么回事?惊动了官府也麻烦。总而言之不能给别人找锣烂。我请你把拳收回去怎么样?""我他娘才不管这个呢,给官府找锣烂,把北京翻个个儿我才高兴呢!"你说这家伙是个疯子吗?说到这儿,往前一跟步把大巴掌抡起来,照着刘俊又是一巴掌。刘俊没办法,闪展腾挪,招招架架,一边打着心里头一边想:这,这怎么办呢?这一打起来惊动我师父,我师父要说我没事找事呢。但是人家伸手了,不能不还手。刘俊伸手也就是五六个照面,这才看出来,这小子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呀!两掌挂风呼呼山响,果然有绝艺在身。刘俊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让人家逼得身形倒退,滴溜直转,把掌柜的、伙计吓得抱着脑袋躲到旮旯里去了,还小声嘀咕,"别打了!别,别别打了诸位,别打了。"吓得连二句话都没了。那些小弟兄就在旁边站着,刘俊是大师兄,代表师父,所以这帮人不便插言。可是这一伸手,大伙不能不管了。这泥腿张旺气得脑筋绷起了多高!张旺一琢磨,这件事就是惹起来也不能怪我们,我童师叔那人向来讲理,能忍就忍了,挨个儿叫他接?或者说我们看着大师兄打了败仗,欺负到这种程度也不准伸手?岂有此理,不行,这小子非得教训教训不可。但是张旺很清楚,凭自己的能耐,过来就得趴下。刘俊不行,自己更白给。他办法有了,他鼓动叱海金牛于和于宝元,用手一捅傻小子,"弥陀佛,师叔!""什么事?""师叔你怎么看着,你没看刘俊都挨人家欺负了吗,这小子把刘俊欺负到这样程度,你怎么不管呢?""那我不是不管,那我师兄没有话呀。""哎呀,这种事还非得问我师叔吗?可你是他师弟,他不在,就得你说话算。你要不管谁管呢?哎,师叔别看着,快过去吧。"他在这儿一鼓动,傻英雄火上来了。要说叱海金牛于和性如烈火呀!让童林给管得规规矩矩,没有童林的话,傻小子连手都不敢孺,要不是泥腿僧在旁边煽火,于和说什么也不能伸手。但是他听泥腿僧张旺这么一说,觉着也有道理。傻英雄嗷一嗓子奔过去,"刘俊你给我退下,把这个王八蛋交给我了,哇呀呀呀!"像打个沉雷一样,把那掌柜的、伙计震的直啮牙!刘俊虚晃一招跳出圈儿外,一看傻师叔上去了,心里有点儿着急呀!再拦,可拦不住了。猛英雄往上闯,直奔这小子。两个人就战在一处。就说这个小子,个头比于和一点儿都不矮,这块头也不小。两个人在院里一站,跟一对钢塔相似。四臂齐摇这一打,是难解难分。于和于宝元,因为他脑筋不太健全,所以当初学艺的时候,丢东拉西,教给他十招,顶多能记住两招。所以他这拳脚也不成套路,也是胡抡,想起什么招来就用什么招,今天跟这个家伙动手也不例外。他抢开两个大拳瞎打,一开始真把那位给唬住了。那位一瞅:啊呀这什么招呀?我怎么没明白?无毒点穴拳?不对。八卦乾坤掌?不不,也不对。达摩式?也不对。花拳?也不是。那这是什么拳脚呢?后来他看清了,"瞎抡"。你就这能耐想跟我比呀?嗐嗐,今天我给你点颜色看看。想到这里,虚晃一招,噌一蹦,蹦到傻英雄身后,抡起胳膊就是一掌。傻英雄身体胖大,动转不利便,一听后边掌上挂风打他来了,傻英雄一琢磨,嗐,转身怪费劲的,叫你打一下能怎么的?我还怕你呀,傻英雄就大意了。因为于和练过十三太保的横练,这功夫一种别首,会用气功,要练到身上,刀砍一道白印儿,枪扎一个白点儿,就是俗话说的金钟罩铁布衫,能善避刀枪,但傻英雄没练到家,只是一知半解。一看躲不开了,他把后背一弓,"来吧。"接人一下图省事,让这位一掌正砸在后背上,啪——傻英雄认为没什么,真没想到,这一掌重如泰山!把于和打得,噔……跑出五六步去,咕噔摔个马趴,就觉这两肋发涨,胸膛发热,这后背像压座山一样。傻英雄双手扶地刚想起来,觉得嗓子眼儿一热,哇——一口血喷出来了。刘俊,泥腿僧张旺,小英雄们一看,"啊呀我的师叔!"赶紧过来,把于和于宝元掺扶起来。傻英雄沉默片刻,然后把嘴擦了一下,一轱辘身起来了,"没完。好小子你敢给我打吐血。"哇——又一口。他心里不服气,想比,但是这儿心有余力不足了,两腿发软,脑袋发沉。"师叔你别动弹,赶紧坐下。"扶着于和在旁边坐下,叫那掌柜的弄了一碗凉水让他嗽嗽嘴。刘俊一摸这兜里头,真不错,还带着止血药呢。像这练武的出门在外,这种东西不可缺少,刘俊义是个十分精细的人,因此这种药在怀里呢,马上拿出来给于和吃了,可是作用不大。于和吃完之后又吐了两口血,把脑袋靠在柱子上,脸色苍白,闭着眼睛不言语了。这小伙子像一头雄狮似的,要不是打得严重,他能这般光景吗?刘俊可不干了,今天破了命我也给我师叔出气。二次往上一蹿。这时候,司马良、夏九龄、阮合、阮壁、左臂花刀洪王尔,这些人全上来了。可大伙把这小子给围住,一看哪也不能把人家战例。这家伙跟头野驴一样,行东就西,两只膀臂抡起来,挂着风声使人难以靠近。后来刘俊出主意,让司马良、夏九龄快撤出战团,急忙赶奔雍亲王府找老师。就这么样他俩来的。见着童林,一五一十讲说一遍。童林闻听,气得剑眉倒竖,虎目圆翻!心说哪来个野驴呀?这个小子怎么这么不通情理呀?哦,我明白了,说不定他受了何人的主使,上这儿来找我的碴儿,以比武为名,打算要把我毁了,不然的话不能把师弟打得这么苦。你要是打了旁人还有情可原,唯独我这傻师弟,这是我的命根子。想当初,我师大爷把我师弟交给我,谆谆教导,让我照看于他,尤其他缺个心眼儿,多方面更得照看。你看看,今天叫人打吐血了,早晚我见着我师大爷庄道勤有何言对答。童林想到这儿,一转身回了屋了,"王驾,我少陪。各位你们先吃着,我去去就来。"震东侠把他拦住了,"海川哪,你刚才说的话我听见了,怎么回事?谁把咱们的人揍了?把谁打了?"童林一听,没必要再隐瞒,把夏九龄、司马良叫进来,把话重复一遍。众侠客闻听就乱了,好小子,你这叫骑着脖子拉屎,搬着我们鼻子尿尿,欺人太甚了,"爷,不是我们不懂人情,这桌饭我们算吃完了,你听见了,我们有事去去就来。"没等贝勒爷说话呢,童林在前,各位侠客在后,直奔高升老店。咱们书中代言,打人的那位可不简单哪!这一次还不是他一个人来的,背后还有不少人哪。他们来到北京有一个目的,不把童林给废了不离开北京,不把亮镖会给搅黄了,不离开皇城。这一回,童林领着老少英雄赶奔高升店,还要会斗这个小子。这才引出来群雄大聚会、大闹亮镖会、童海川二次学艺、剑削杜清风、名震北京城等。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童林传》第八十一回 野飞龙寻衅逞凶 昆仑侠挥掌压邪人们常说这么一句话,叫"人怕出名猪怕壮",这话有一定的道理。往往一个人有了名声,就遭到别人的嫉妒。咱们就拿童林来说吧,无非是个种地的农民,突然一举成名,威震杭州擂,双钺分双剑。北高峰献艺戴花,众人拥戴,给送了个绰号,叫"震八方紫面昆仑侠"。大闹清水潭烈焰寨,威震达摩堂,活捉了盗宝的二寇韩宝、吴智广。回京之后,受到康熙皇帝的赏识,御赐金牌一面,在北京九城扬名三日。这个脸哪,都露到天顶上去啦。是童林的好朋友,无不鼓掌称快。然而,也遭到许多人的嫉妒。这些人恨不能置童林于死地而后快,因此引出来很多很多的麻烦。现在闲言少叙,书归上文。为了三月三亮镖会的事儿,震东侠侯廷、一轮明月照九州侯杰、大判飞行侠苗泽苗润雨、铁扇仙风流侠张子美,以及铁掌李元,都来到北京,由童林领着到雍亲王府给贝勒爷问安。胤禛看见大伙儿来啦,高兴得不得了,就在王府银安殿款待众人。大家正在高兴的时候,突然,一件不好的消息传来,夏九龄、司马良前来送信儿,说傻英雄于和被一个人打得大口吐血。一句话就像炸雷一样,银安殿就乱了。童海川霍然站起,细问经过。这小哥儿俩就把经过向童林讲道:"现在打于和的那个人还在高升店房,我师兄领着伙人正眼他交涉呢!我们哥儿俩特来送信儿,师父您快去看一看吧!保不起这阵儿还有谁受了伤。"童林一看事在燃眉,不能再耽误了,跟贝勒爷告了假,出雍亲王府,急匆匆赶奔高升老店。这一边儿走着,童林心里一边儿难过:要说别人挨打,还有情可原,唯独傻英雄于和挨了打,叫我格外地心疼呵!因为这于和呢,有点儿半吊子二百五,说话也说不清楚,办事也办不利落,吃饭不知道饥饱,睡觉不懂颠倒,但这傻英雄心肠是热的。让人家打到这种地步,将来见着师伯庄道勤,让我如何交待!童林心急脚快,时间不大就到了高升店房。他迈步一进院儿,一看哪,嗬!打得正激烈!就见穿云白玉虎刘俊带着灯前无影阮合、月下无踪阮壁、泥腿僧张旺、左臂花刀洪玉尔,再加上其他的小弟兄,正围着一个人,打得难解难分。正中央这家伙是个大块头,又粗又壮,连鬓络腮的胡须,能有四十来岁,穿衣打扮倒是一般,最特殊的,这家伙两眼冒光,面带凶相。童林认识他,这小子曾经找过童林,非要跟海川比武,童林答应了,说过吃罢中午饭再跟他比,就是这小子。再往旁边一看,傻英雄于和还在地下那儿躺着呢,迷迷糊糊,两只眼睛是半睁半闭。童林这么一看哪,就知道于和的伤够重的。海川来到院子里头大喊了一声:"呔!刘俊!还不给我退下!"小弟兄回头一看,嗳唷,老师来了!一块石头算落了地。飞身形跳出圈外,来到海川近前,先擦了擦头上的汗,这才见礼:"师父,您来了?""嗯!你师叔的伤怎么样?""够严重的,不过刚吃了止血药,命是没事儿。""闪退一旁!""是!"小兄弟们退在一边,去服侍于和,这先不说。这工夫童林迈大步来到那个人面前,用手一指,高声断喝:"朋友,我姓童的对你不错吧?尽管你找到我的家门,口出狂言,办了许多无礼的事情,我童林并没跟你计较,相反,让我的徒儿把你送到高升后房,好吃、好喝、好招待。同时,我也满足你的要求,答应在中午时分,你我二人再比武较量。你就应该知情达理呀!可你不但不这样做,相反还动手打了我手下的人。你这样做未免过于野蛮了吧?"那个人闻听,脸不红不白地、怪眼圆翻,一阵狂笑,道:"哈哈哈哈!姓童的,我实话告诉你!大爷这么做,我还忍耐着呢!要不忍耐着,我抄了你的家,我把你一家子全宰干净,你信不信?嗯!你未曾问我之前,你先问问你徒弟,他们干了些什么!是上这儿服侍我了吗?千方百计找爷爷的碴儿,我能受这个吗!因此,我才动手把他们打了。没把他打死算他命大。童林!废话少说,爷就是找你来的,咱也甭等到中午了,来来来来!有什么能耐,你全施展,爷爷跟你大战八百合!"这家伙说话是哇哇暴叫,跟头野驴相似,往前一纵,就是一掌,奔童海川面门打来。童林往旁边一闪身,这小子一掌走空,海川用左胳膊一搭他的右胳膊,道:"咳!请吧!朋友,你既然非要动手,就休怪童某无礼了。但是,咱们出师得有名。我先问问你是谁?报通名姓,说明原委,你我再战也不迟。慢说八百合,从现在开始我陪到你来年也未尝不可。但是这种糊涂仗我不能打。""唷嗬!好了!童林哪,既然你想知道个清楚,你站稳了,听酒家报名!在下乃四川剑阁人氏,姓燕,叫燕雷!人送浑号野飞龙!"闹了半天,这个人叫野飞龙燕雷。童林哪,还真没听说过这么一号。书中代言,这小子可太厉害了。要在北京提他,有些人不清楚,但要到了四川提他,那真是一个雷,天下响,跺一脚,四川的地皮都颤三颤。咱们前面书曾经交待:在四川有一个英王,就是富昌富保臣。此人自立英王,占据剑山蓬莱岛,招兵买马,聚草屯粮,挑起大旗,反对康熙皇帝。他打算把康熙推倒了,由他们来取而代之。现在可以说是兵强马壮。这英王富昌野心勃勃呀!手下不但兵多将广,而且在剑山蓬莱岛立了一座迎宾楼,招贤馆,结交江湖的绿林大盗。在这些年当中,他收的人可是太多了!他从这些人当中,挑了又挑,选了又选,选出十二名站殿将军。所谓的站殿将军,就是英王富昌的贴身保镖。这十二个人当中,头一个就是已经成了名的剑客,叫羽士清风侠——杜清风。这杜清风武艺绝伦,而且心黑手狠,十二名站殿将军他是头一个。这第二个叫赛南极诸葛建,又叫诸葛洪图。第三个就是这个野飞龙燕雷。野飞龙之后这里就先不说了。除了这些人之外,英王手下还有军师、大帅、各位寨主。等我们将来说到剑山的时候,再详细交待。单说这个野飞龙燕雷,要讲能力和武功,他在剑山可以说是佼佼者。两臂一晃有千斤之力,而且掌法出众,武艺高强。这个人心盛性野,骄傲,盛气凌人。英王对他格外看重,不仅说让他当站殿将军,而且在剑山还为他修造了将军府。燕雷这个人呢,容不得别人比他高。前一个时期,童林成名的消息传到四川蓬莱岛,引起轩然大波。人们议论纷纷,都提念童林的名字,说着,看看当今皇上御赐的震八方紫面昆仑侠,这下这个脸那都由地下露到天顶上啦!并且还传说童林的爪牙侯廷、侯杰,要在北京举行个亮镖会,聘请天下各门的英雄参加。在这个会上还要把童林介绍给大家,借这机会往上捧捧他。燕雷听了这些话,不由得火往上撞。他想,这姓童的是何许人也,我怎么就没听说有这么一号呢?你这脸露得够足的了,还要往脸上贴金。咳!可惜爷爷我在四川剑山,我要在北京,"叭嚓!"一巴掌,我把你打个骨断筋折,看看是你厉害,还是我野飞龙厉害!他正在这不服的时候,突然有一天英王召见他。他来到英王殿一看,不单是他自己,还有羽士清风侠杜清风、赛南极诸葛建,连他是三个人,燕雷给王爷施完礼就问,把巨找来什么事儿呢?英王向他三人交待了特殊任务,说:"你们三个人赶紧下剑山蓬莱岛潜入北京,看一看北京的形势。另外,瞅瞅三月三亮镖会是怎么回事儿。利用这个机会笼络一些英雄好汉,凡是能投奔剑山来的,我是双手欢迎。条件么,你们三个人给我做主。"燕雷听英王这么一说,心中这个高兴劲就甭提了,嘿!正想上北京找童林去呢。这三人奉了英王的秘旨,带着重金,这就来到北京。前面已经说了,这一次的亮镖会绝非一般可比,正面的、反面的,是英雄大聚会呀!什么样的高人都能看到了。燕雷这小子一到北京,就打定主意了:别的事我什么都不干,我先见见童林。咱俩一伸手,我就把你打趴下。他安着这么个心,所以四处打听童林的住处。现在在北京谁不知道童林呢?有人指点地方,因此他很快就找到童林的家里。这事儿也巧了,童林家里有客人,震东侠、侯二侠大伙儿来了,还要忙着给雍亲王问安,因此童林也不知燕雷的来意,就让刘俊、于和先陪着到高升店歇着,办完事儿,咱俩再说咱俩的事儿。哪知道就在这么个时候,小弟兄跟他交了手了,于和于宝元竟然被他打得大口吐血呀!现在童林一问他的来历,这小子毫不隐讳,把胸脯一拍,报通了名姓。童林闻听,一阵冷笑:"哈哈哈!噢,你叫燕雷?""然!就是某家,你怕也不怕?"童林一听,好悬没气乐了。这还带问的?你说我怕不怕?这玩艺儿从你嘴里说出来,显见太失身份了吧?从这一句话就可以断定,这个人也是个半吊子二百五,没什么知识的货。童林说:"怕不怕,搁在一旁,你不是非要跟我比武吗?来!现在你就伸手,童某奉陪!""啊哈,好唻!接掌!"燕雷往上一纵,又是一掌,童林躲过。燕雷连发了三招,童林没还手,野飞龙的野劲儿上来啦:"啊,姓童的!难道你怯战不成?"童林说:"非也!""你不怯战,为什么不还手?"童林说:"你跟我初次见面,不知道我姓童的脾气。我跟任何人动手都是事先让他三招,因此我不还手。""哎唷!你少在我门前卖关子,爷爷不买你的账,谁用你让三招来!你接掌!"第四掌又来了。实质上童林要看看他的能耐有多大。从这三招,心里头要做到有数。童海川这么一看哪,这小子挺厉害,怪不得于和师弟挨打。这家伙掌法果然是厉害,我要多加谨慎。童海川唰唰!晃双学刚要伸手,又听身后一阵大乱,海川偷眼一瞧,原来震东侠侯廷、二侠侯杰、风流侠张鼎、铁掌李元、飞行侠苗泽全赶到了。你想想,大伙儿都听着这个信儿呢,童林来了,众人能袖手不管吗?自然也要到这儿来看看。因为童林着急走得快,把众人甩到后边去了,所以有这么一会儿时间呢,大伙儿也就赶到了。等老少英雄一进店房,瞧见这儿拉架子要伸手,别人不提,二侠侯杰是个急性子,把秃脑袋一晃就跳过来了:"海川,杀鸡焉用宰牛刀!摸摸脑袋就想跟你比武,那也有失你的身份。像这种野驴、野马、野牲口,只有哥哥我来对付。海川哪,你到旁边歇会儿,看看于和的伤怎么样。"二侠说着把童林让过。童林一听也好,他正耽心师弟的伤,二哥这一过来,他就让给他了。童林急忙过来,来到于和的面前,把兄弟抱到怀里头。这阵儿傻英雄吃完了药,把血止住了,比方才好受得多了,睁开眼睛一看是童林,傻英雄身子一动,道:"师哥!你来了?我叫人打了!""别说话,这阵儿你觉着怎么样?""强多了,不再吐血了。""你要好好将养,关于你挨打的事情,完不了!哥哥一定替你报仇!""啊,这小子可厉害呢!你给我往死打!""好了,好了,别说话!"童林把店房掌柜的叫来,说:"我们暂时先不走,你给腾间房子,让我的兄弟进屋歇一会儿,房钱照付。""唉!唉!唉!"掌柜的都傻啦。我这是店房啊,突然变成了战场,我的娘唉!将来出了人命,我这店还怎么个开法?但是他心里着急,不敢管哪,叫伙计开了间空房,把傻英雄搀进去。于和还不干,非要在外头看热闹,但是童林不答应。傻子没办法,只好进了屋,赌气往床上一躺。童林把他安顿好了,让刘俊众人在这儿服侍,这才又回到院子里头。童林到院子一看哪,院里已经打起来了。你想二侠侯杰性如烈火,野飞龙这小子本来就粗野,他们俩一见面还有沉稳的时候吗?话不投机,当场动手打了个难分难解。野飞龙身材高大,就像没毛的大母熊差不多。二侠侯杰身材矮小,动作利便,因此,打起来是格外的好看哪!一高一矮,一胖一瘦,滴溜溜身形乱转,真是棋逢对手。二侠一伸手就感觉出来了,今天碰上硬茬子了,难怪这小子这么粗野,果然武艺精通,看自己这两下子,不一定是人家的对手。因此,大秃脑袋上就见了汗了。风流侠张鼎一看,把铁扇子别到带子上,迈步过来,说道:"二侠!哎,您在旁边歇会儿,交给我张鼎!"侯二侠一听有人替他来了,虚晃一招,跳出圈外,掏出手绢儿把秃脑袋上的汗擦擦,说:"可留神啊!这小子可挺厉害。""嗯!我给你打个接手,我不行还有别人呢。"张子美跳了过去。野飞龙一瞅,喝!今儿个这是轮流战术啊,一个不行又换了一个。他往对面一看,哎!这老头长得漂亮、干净、潇洒、利落。面白如玉,红扑扑的脸膛,花白须髯,那辫儿梳得干干净净的。野飞龙不认识,问:"你是谁?""咳咳,老朽姓张,叫张鼎,张子美。有个小小的绰号叫铁扇仙——风流侠。""噢!听说过你这么一号,你就是老匹夫张子美?我听说你跟童林不错,童林这次扬名露脸,跟你们这些人有直接的关系,你们就是童海川的爪牙,就是他的走狗!抱粗腿,捧臭脚,你们顺风接屁的货呀!今天俺野飞龙来了,挨着个儿地收拾,非把你们这些人斩尽杀绝!老匹夫接掌!"燕雷往上一蹿,呼!就是一巴掌。张子美寻思,这小子说的都叫什么词儿?没听说过!不由得火往上撞,晃动身形,跟他战在一处。要说张老侠他的能耐是不错,但是跟侯二侠比啊,不差上下,因此要赢人家野飞龙也并非容易之事啊。两个人打了二十多回合,没分输赢。铁掌李元,甩掉长大衣服,飞身形跳过来,道:"张老侠客,你也够累的了,旁边歇一歇吧!把他交给我,我瞅瞅这野飞龙有多野!"张子美跳出圈外,李元接着茬儿打。野飞龙火更大了,心说,真是轮班儿来的啊!一边打着一边问:"老匹夫你是谁?""清河的铁掌李元!""噢!也是童林的爪牙!老匹夫你接掌吧,我跟你完不了!"李元大战野飞龙,二十多个回合也未将他战败,你说这小子有多大劲儿?不但说不累,而且越打越勇,越打越猛。震东侠侯廷看着刚要脱衣服,这阵儿童林就过来了:"大哥,不用您,还是把他交给小弟。"海川把长大的衣襟儿一掖,把大辫子往脖子上一盘,高声喊喝:"李大哥,您闪退一旁!把他交于小弟!"叭!童林过来,李元退归原地,暂且不说。单说野飞龙,一看是童林,不由得火往上撞,道:"姓童的,你哪儿去啦?爷爷这次到北京找的就是你,会的也是你!那些杂干零碎,我根本没看在眼里。姓童的!这回可不许换人啦!你我非得分个高低上下,接掌!"啪!啪!啪!就向童林发动进攻。童海川心里说,本来我是想往下压事的,看今天这个情况,想压也压不了啦,这叫"树欲静而风不止"。像眼前这样的货,不让他知道知道厉害,也不行啦。童林想到这儿,双掌加紧,跟燕雷战在一处。这回海川一伸手也是急茬儿,把自己的绝艺"柳叶绵丝掌"施展开了。要说燕雷的能耐是不小,但是分跟谁比,跟童林比在一块儿,相形见绌呀!二十多个回合过去,童海川滴溜身形一转,来到燕雷身后,探右臂,伸五指,就是一掌。童林的掌法也真够厉害,那里边包括铁沙掌、绵丝掌、鹰爪力、金刚掌、大力昆仑掌啊!因此掌上刮风,呼一声,奔燕雷的后背。燕雷这小子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耳中就听"叭!"随着这一声,燕雷往前抢了一丈多远,脚底下没收住,正好撞到花墙上头。你看这高升店倒挺讲究,院里都有花墙,里边栽着不少花儿。这花墙啊,都有四尺多高,底下有古钱儿的眼儿,各种花纹,让燕雷这一下撞着,"轰隆"一声把花墙撞倒了,这小子一脑袋栽到花池子里头。燕雷这下子摔在地下,半天没起来。后来双手扶地,叭!一个鲤鱼打挺,他才起来了,回手指着童林道:"好小子!你把我打了没完!没、没……"下句话没等着说出来,肩膀一抖,脑瓜一晃荡,"哇!"糟了,吐了血了。因为童林这下使了劲啦。燕雷大口喷血,又趴到地下了。停了一时,他又从地下起来了,向怀里头一伸手,拿出个小瓶子来,这里边有止血丹。这小子拿出止血丹塞到嘴里头三粒,一扬脖咽下去,把嘴角的血沫子擦擦,对童林道:"童林!你记住这一掌之仇!某家跟你完不了!"说着摇摇晃晃离开高升店。小弟兄们鼓掌喝彩,心里说,这一掌打得过瘾,这一掌打得太好了!怎么就没把他打死呢?一看他要走,小弟兄们有的就不答应,拉家伙就想拦他。童林一摆手,道:"行啦!还不给我退下!让他走,走吧!"童林不愿意再惹事儿,眼睁睁地把燕雷给放了。你想这事儿能完得了吗?燕雷来了仨人,还有个赛南极诸葛建,羽士清凤侠杜清风呢。他回去搬兵去了。按下燕雷走咱们不说。童海川喘了喘气儿,这心里头啊,稍微舒展了一些。仗打完了,老少英雄进屋,看于和的伤。咳!于和呀,皮糙肉厚,坐起来了,说道:"嗳!哥哥,听说你把他揍了,给我出了气了!""兄弟,一还一报,他也吐血了。""嗳!哥哥你太好了!嘿!我病也好了。"傻小子起来了,大伙儿一看也不敢乐,都说这位也真行,要换个旁人,怎么也得趴个十天半月的。于和好了,大家自然欢喜。童林把掌柜的叫过来,说了很多道歉的话。掌柜的笑道:"童侠客,您客气什么?您有名儿了,那什么样的人都找您的麻烦。我们看得清清楚楚的,不怪您,全是那小子无礼。您把他打了是完全应该,这些骡子马的不动鞭子就是不行,您就甭客气了。"童林拿出十两银子来,道:"这是包赔损失的,虽然不多,你收下。""唉呀,童侠客!我们怎么好要您的钱?""不不,不!留下!"童林硬给留下十两银子,又让小弟兄们护送于和回家。童海川陪着众人,这才离开店房。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童林传》第八十二回 童海川扬名招是非 公主坟赴约探虚实且说众人随着来到了童林家里,让傻英雄回屋休息,海川把大家让到客厅落坐。众人刚坐下,雍亲王府的大总管何春来了,说是找童林。何春见着童林就说:"雍亲王不放心,请你们各位到王府谈话。"童林一看,这亲王爷还真行。本来么,他知道出了事儿了,能放心吗?童林带弟兄忙又赶奔雍亲王府。一到银安殿,见雍亲王正背着手来回溜呢。"海川回来了?"雍亲王问。"回来了。"童林答道。"怎么样?""咳!完事儿了。"童林把经过讲说了一遍。"好!"雍亲王乐得一拍大腿,"海川哪,你是不是又留情了?你要不留情的话,这小子能活着出去吗?我没跟你说过吗,一路酒席对待一路宾朋,像这样的货,就往死里给我打!天塌下来有我给你接着呢!打死他这样的,跟条狗有什么区别!拉到沟里头一埋,不就得了么?""爷,您放心,这一掌揍得也够重的了,足可以给于和报仇了。""唉!你就是这么一个人儿,动不动就是但能容忍且容忍。你记住,打蛇不死,必要伤人哪!海川哪,你叫我怎么说你好呢!"震东侠一笑,道:"爷!海川这么做不是不对呀!非把人打死,那不就更结下仇怨了吗?""哈哈哈!"雍亲王一乐,"行行行,你们有理,你们有理!刚才这饭也没吃好,咱们还得接着茬吃。来人哪,摆酒!"酒宴摆下,众人归坐,边吃边谈。震东侠喝了一口酒,然后对童林说:"海川,我看今天这事儿完不了啊。这野飞龙肯定不是一个人来的,倘若回去之后,搬弄是非,麻烦就更大了。这两天你切记紧加小心哪,如果稍为疏忽,就可能引出大祸。""哥哥,您放心!我心里头有底,又都不是小孩子了。"震东侠也就是点到为止。酒宴吃完了,东侠、侯二侠起身告辞。人家有一大堆事儿呢,还得准备三月三亮缥会的事,说话儿天就到了,因此,不能在这儿久留。雍亲王通情达理,也就不勉强了。震东侠众人站起来跟雍亲王告辞,临走的时候向雍亲王说道:"三月三那天,我们来接您。""不错。海川哪!你替我送送吧!"童林告辞出来,把大家一直送到前门外大栅栏儿,到了双龙镖局。一看,咳哟!这块儿热火朝天哪。镖局子基本就绪:门联儿、油漆彩画金碧辉煌,就等着最后挂名儿,鸣放鞭炮,这就算开了张了。一应的手绪都办得差不多了。黄灿出出进进,潘龙也忙得是手脚不闲。童海川在这儿没多待,因为他还惦记于和的伤,所以跟两位哥哥告辞,大家送出童林,这才拱手作别。童林急匆匆回到家里头,刘俊忙把师父接进去。海川急问:"你叔叔的伤怎么样?""没事儿!刚才又吃了点药,这阵儿睡了。""噢!"童林放轻脚步,进了屋,一看傻英雄盖着被子,面朝里,正在呼呼大睡。摸了摸头,摸了摸手,一切正常,童林这心才放下了。来到外头,告诉小弟兄加意在这儿服侍,他说:"你们大伙儿就放假先别练功了。"小弟兄点头称是。童林又抽了空到后院儿给爹妈问安,然后退出来回到自己的房里头。童林坐到八仙桌旁边,心里头沉思,好不平静呀,想起自己的身世,童林轻轻打了个咳声:从表面上看,我现在是雍亲王府的御教师,在京里红得发紫,吃喝不愁,比当初在霸州童家庄强胜万倍。但是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件件一宗宗这些苦恼的事情,就拿今天野飞龙这事儿来说,这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吗?今天野飞龙,明天就备不住野飞虎,没完没了,究竟到什么时候才算完呢?想到这儿啊,童林心里很不痛快,吃这碗饭就有点儿吃够了,真不如伴双亲回到原籍故土,春种秋收,何乐而不为呢?但是现在这话又说不出,势在骑虎,想下也不是那么容易哪!想着想着,身体有点儿乏累,童林这才躺到床上。刚躺下,刘俊在外头轻轻叩门:"师父!您干什么呢?师父!""进来!"一推门刘俊进来了,说:"师父,刚才来个人儿,给您送来个字柬。"童林接过来一看,写得简短几个字。上写:"明日早晨,请童侠客公主坟一会。"就这么几个字儿。童林就问:"谁送来的?""不知道。门上的人给我递进来,说是好像个老头。递进来这个人转身就走了,当我出去一看,就没影儿了。"童林拿这个字条翻来覆去地寻思,心想:看了没有?又来事儿了。"公主坟一会?"为什么要上那儿去?童林知道,那地方离城里挺远,非常荒凉啊。为什么要上那儿去呢?难道有什么圈套不成?刘俊壮着胆子说:"老师,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看这事儿有点儿名堂,老师切宜谨慎,但能不去,我看还是不去。要去么,也要做充分准备。""嗯!我心里头有数。这件事儿,不要跟外人讲,听见没有?""是!""你下去。"童林向来是这样,说话干净果断。刘俊不敢再说第二句话了,轻轻地退出去,把门儿关好。童林一琢磨:这事跟野飞龙的事儿有直接的关系。我要不去,好像怕他们。我要一声张,弄得雍亲王他们也不安心,大伙儿也不安定,尤其我侯大哥、侯二哥最近正忙着亮镖会的事情,不能让大伙儿分散精力啊!要去就我一个人儿,我究竟要看一看是什么事情?谁找我去上公主坟?童林这一晚上也没睡踏实。第二天早上,童林早早地起来,吃完了饭,梳洗已毕,把兜里揣了点散碎的银子。为了防备万一,暗带上子母鸡爪鸳鸯钺。临走前把刘俊拉到一边,说:"我出去一趟,如果有人找我,你就说我师父出门儿了,不知道上哪儿去了。听见没有?""哎!"刘俊想拦不敢拦,只好把童林送出门外。童林出北京,赶奔公主坟。这个公主坟哪,有人说是明朝崇祯皇帝的妹妹,有人说是崇祯皇帝的姑娘,有人说是万历年间的,总而言之,虽其说不一,但这块儿埋的是个公主,人们俗称就叫公主坟。因为它不是近代的事情,也没人修整,多年荒废,成了一片野地,经常有人在这儿路过,不是被人抢就是被人夺了,还有土匪出没,所以消息传出,行人罕见,就是白天也没人敢来这儿停留。童林呢,在北京住的时间不短了,对这地方非常熟悉,他没费劲儿就来到公主坟。就见这里古树参天,野鸟乱叫,荒草都长得一人多高。童林先围着公主坟的外圈转了一转,又走到门这儿。这门楼已经塌了,地下有汉白玉铺的雨路,童海川顺着这甬路就进了公主坟。他放轻了脚步,两只眼睛东瞧西看,走了有一段路,前头就是坟茔。高大的坟头上边长满了野草。前头有一块石碑,字迹清晰可见。石碑的前头有个石头供桌,童林往供桌上看,呀!在上边坐着一个人。这人把包袱皮儿展开,在上头盘膝打坐,旁边放着个长条包袱。童林看得清楚,这个人颇似二侠侯杰,但是比侯杰稍微魁梧一点儿。大秃脑袋是铮明刷亮,还剩下那么一百多根儿头发梳了个小辫儿,比筷子还细,用红头绳系着,上边还坠了个大钱儿。身穿蓝布裤褂,右大襟,白骨头钮,腰裹扎了根布带。往脸上一瞅,小脸儿不大,宽宽的脑门儿,窄窄的下颏,多少有点儿凹抠脸儿,大奔颅头含着一对眼睛,眼皮下垂,看不见目光。一对大耳垂肩,一部银髯洒满前襟,一动也不动。要不知道的,就像是木雕泥塑的一般。童林再看了周围没别人儿,他断定很可能是这个人给送的信,问一问吧。童林轻轻咳嗽了一声,迈步过来了,冲这老者一抱拳,道:"老人家请了!"就见这老头一动没动,好半天眼皮往上一抬,从眼睛里头放出两道光来。这老头打量打量童林,双腿一飘,从石头供桌上下来了:"您就是震八方紫面昆仑侠童侠客吗?""哦,不错!正是童某。请问老英雄是……?""哈哈哈!童侠客,言而有信,好!我正等着你呢。你是不是想问,那纸条是谁给你送的?就是老朽!我只当童侠客不能来呢,还真赏脸,我太高兴了。哎呀,旷野荒郊,也没地方坐。童侠客,委屈委屈,请坐到石桌上一谈。"童林一抱拳,说了个"请"字,两个人就坐到石头供桌上了,面对面呆着谈话。童林二次抱拳,道:"请问老英雄仙乡何处?尊姓大名?""啊!童侠客,实不相瞒。小老儿是四川剑阁的人士,复姓诸葛,单字名建。有个小小的绰号叫赛南极。""噢!"童林听明白了,赛南极诸葛建。"请问老英雄,把我童某找到此处,不知有什么事情?请讲在当面。""哈哈哈哈!童侠客,为什么把您请到这儿来,有个原因。出我的嘴,入你的耳,别人儿全听不见,这地方清静得很,我打算跟童侠客做次长谈。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童林说:"不知道。""我毫不隐讳,我现在在剑山蓬莱岛,英王富昌驾前称臣,官拜站殿将军之职!这一次奉英王所差,到北京来办事儿。一共我们来了三个人,一个是我师兄羽士清风侠杜清风,一个是我师弟野飞龙燕雷。没想到昨天进了京,屁股还没等坐稳当呢,我这师弟野飞龙就犯了野脾气了,非要找童侠客比武较量,结果搬砖砸脚,弄巧成拙。咳咳!不但没赢了童侠客,相反被你打得大口吐血。咱这么说吧!燕雷回去跟我们哥俩都说了,我们得问问什么原因哪,他把经过讲说了一遍。这事儿,别看他是我师弟,我说他做的不对。为什么这么说呢?童侠客不认得他是谁,也没找他去,是他找得童侠客相会,还把童侠客一个师弟叫什么和的给打了。可你打了别人,别人就许打你,童侠客把他打吐血,是应该的,我作为师兄绝不怪你。这次把您请来,替我师弟向您赔礼认错。"童林一听,这个人还真懂人情,在世上并不多见哪!童海川一听人家直说客气话,自己当然也得客气客气了:"老英雄!事从两来,莫怪一方。我童某也有不对之处。昨天一学可能打得太重了,请您把地点给我留下,童某必当过府认罪,我去探望探望。""不必不必!有您这句话,老朽心就领了,等我回去定把您这话给带到。"老者看了看童林,又道:"童侠客,名不虚传哪!老朽在四川就听童侠客的名声,不亚于一个雷天下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真是武林界后起之秀,佼佼的人物哪,老朽非常佩服!这一次到北京,能跟童侠客促膝谈心,也足慰平生,老朽觉得脸上增加了光彩。"童林一笑,道:"老英雄,您过谦了。童某无非是一武夫,粗拳笨脚,没什么了不得的。望求您老人家不要这么高抬我。""哎!不对!不对!有能耐就是有能耐。童侠客,还有一件事我打算跟你说。""噢!那有话,您请讲吧!""请问,你现在居什么官职?"童林觉着这话问得有意思,他说:"老英雄,我现在是无职的白人。""噢,没当官?""没有,我就是雍亲王府的一名教师。""可惜可惜呀!就凭你这么大的能耐,这么好的武术,还是普通的老百姓,叫人看得太不公平了。童侠客,想当官不?想发财不?要愿意的话,老朽给你介绍介绍。我把你荐举到四川剑山蓬莱岛。如果你能保了我们英王,就凭你这能耐和才干,最次跟我一样是站殿将军。好一点,你就许能闹个副元帅之职。吃香的,喝辣的,穿绸裹缎儿,使奴唤婢,那有多好!何必非要给人家当教师,服侍别人呢?童侠客!如果你愿意的话,请把话赏下来,今儿这个事儿就算决定了。我诸葛建不是说句大话,在我们英王驾前,可以说是说一不二。我给他老人家荐举的人,他绝不能驳我的面子。童侠客,愿意吗?"童林一听,颇有反感。为什么?他虽然不知道这个英王富昌究竟是何许人也,但是他起码知道,富昌是大清国的叛逆,是反对大清朝的,也可以说是反对皇上的。另立为王,这犯下的是不赦之罪啊!保富昌的这些人,全是国家的要犯。要抓住,一个都不能活呀!童林心想,我既不想当官,也不想参与这两方面的事儿。你聘我不聘我,与我没有什么关系,但是想把我拉进去,那我可不能干。所以,童林听完了马上摆手拒绝道:"老英雄,我童林就是个练把式的,一不想当官,二不想发财,您的美意我非常感谢,恕我不能从命。""噢!哈哈!唉呀,像你童侠客这样的可不多呀。好吧!我也不必勉强,既然童侠客拒绝了,这事儿就放到一边儿,咱们不谈了。还有一件事儿,我听说童侠客奉师之命,下山要别开天地,另行一家武术。这话果然是事实?""老英雄,这事是真的!""噢!既然童侠客雄心这么大,敢于另行一家武术,想必有特殊的能耐。老朽好不容易进京一趟,见着这样的高人,我能不开开眼学一学吗?我打算在童侠客面前领教一二,不知童侠客可赏脸否?"老者说到这儿,把脸往下一沉,两眼睛放出两道凶光来。童林明白了,他刚才说那些话都没用,目的就在于此,就是想给野飞龙燕雷报仇。童林也准知道,今儿个不比也不成了。海川一笑:"诸葛老英雄,我这两下子平常稀松二五眼儿。如果老英雄非要跟我比试,童某只好奉陪,望求老英雄见我哪点有不到之处,多加指点。""好!痛快,痛快!童侠客,别的都甭说了,您脱衣服请过来!"老头说着,啪!跳到宽敞之地,把袖面一晃,亮出了门户。童林一看,事到如今,想躲也躲不了,只好决一雌雄了。童林一蹁腿从石头供桌上下来,这才要大战诸葛建。欲知童林胜败与否,请看下回分解。《童林传》第八十三回 公主坟童林遇险 危难时师爷相救且说童海川拒绝了诸葛建的要求,把长大的衣服收拾好了,叭,叭!亮出了门户,就见诸葛建把身子一晃,也亮开了门户。二人互相道了个"请"字。童林比武,向来不先伸手。容让再三,诸葛建一笑,道:"童侠客,那我可就撒野了,看招!"就见他"嗖!"往前一纵,快似猿猴,急似闪电,一掌奔童林面门打来。童林闪身让步一接对方的腕子,对方右手撤回,献出左掌,使了个拨云献日,奔童林的耳根子就打来了。海川使了个缩颈藏头,把诸葛建这掌躲过去,双手一并,奔诸葛建的前心,这一招叫双撞掌。诸葛建急忙吐气吸胸,身子往旁边一躲,躲过童林的双掌。两个人插招换式就战在一处。这一伸手,童林一过招,大吃了一惊,啊!就见诸葛建身形转动,掌似急风一般,可比那野飞龙燕雷强得不是一星儿半点儿。童林心中暗想:看着没看着!今儿个我要吃亏。能人背后有能人,好汉背后有好汉,想不到剑山的人一个赛过一个,我可要多加谨慎。童林仍然是出柳叶绵丝掌、转大树的功夫。诸葛建呢,一边打着,一边偷眼观瞧,也倒吸了一口冷气,呀!喝!难怪燕雷挨打,这童林果然名不虚传哪!他这是什么掌法呢?真是别开天地,另行一家,从前没见过,我可得多加谨慎。我已经在我师弟和师兄的面前说了大话,今日不胜,我有什么脸面回去见他们呢?想到这儿,诸葛建双掌加紧,频频发动进攻。两个人打得这个好看就甭提啦。借大的公主坟,杳无人迹,就是他们两个人打,显得格外地安静,功夫也得施展。转眼之间打了五十多个回合,没分输赢上下。这阵儿诸葛建就有点儿沉不住气儿了,因为他发现童林虽然打了这么长的时间了,气不长出,面不更色,稳如泰山,一招挨着一招,有后劲。而自己呢,显得力量有点儿顶不住了。诸葛建一想:"再这么下去几十个回合,恐怕我非输不可呀!我怎么能赢了童林呢?哎!有招了,我何不用败中取胜的招数赢童林?"诸葛建想到这里,刷啦!虚晃一招,抽身就走,那意思是我顶不住了。童林看在眼里,心里明白,他想,你招数没乱,你败什么?明明的是骗我上当,我倒要追一追,看你用什么招数赢我。海川想到这儿在后头就追来:"老英雄,慢走!"说话间童林到了诸葛建背后,探单掌打他的肩头。诸葛建心中暗喜,童林体L当了,今天我要用绝艺赢你。书中代言,他使什么绝艺呀?他这招可太厉害啦,叫"反背鸳鸯脚"。他一看童林这掌到了,冷不丁往下一缩身,再一转身,跟童林来了个面对面,抬起左脚来奔童海川小肚子便踢。童林一掌走空,一看:"哟!腿来了!"往左一上步,把这一腿才给躲空,哪知道这一腿是假的,这叫问腿,怎么叫"问腿"呢?就是问问你呀往哪边躲。要往左躲,我左打,要往右躲,我右打。他一看童林往左边一闪,抽回左腿冷不丁把右腿放出来,这才是真招呢。那真是迅雷不及掩耳,奔童海川小肚子就蹬来。要换个旁人,这一腿非蹬上不可,无奈童林早有准备。童林就知道他有招,往旁边一躲,一看这条腿来了,海川一闪身,"啪!"一伸手,就把诸葛建的脚脖子给抓住了。如果童林往上一抖,诸葛建非得摔个仰面朝天。但是海川抓住他的脚脖子没那样做,又轻轻把他放下了,然后往旁边一退,冲着诸葛建一抱拳,道:"老英雄果然名不虚传,小可我算开了眼了!"诸葛建是武林高手啊,明白自己栽了这"反背鸳鸯脚",没使好,相反叫人家把脚脖子给抓住了。如果童林往上一抖手,今儿这脸面就丢大了。童林没那么做,可见给自己留了情了。嗳哟!不愧是侠客的身份,真高啊!赛南极诸葛建感觉到惭愧,脸也红了,脖子也粗了,赶紧冲着童林一抱拳:"侠客爷,多谢你手下留情,老朽感恩匪浅。今儿个我算开了眼了。从我诸葛建来说,我承认您是名副其实的震八方紫面昆仑侠,往后咱可有见面的机会。再会!"诸葛建说完了转身就走。其实他这么一走呢,这个事儿就算完了。哪知道他走了没有十步,突然在一棵树上有人喊了一声:"哥哥你慢走,小弟在此!"嗖!奔下一个人来,童林也一愣,定睛一看:野飞龙燕雷!诸葛建回身一看是燕雷也在这儿,吃了一惊:"三弟!你怎么来了?""我跟童林一天二地仇,三江四海恨,我跟他完不了!"燕雷说着扑奔童林抡拳就打。童海川心说:"噢!我上了当了。表面上就一个人,暗地之中还藏着个野飞龙。"只好拉出架势在这儿应战。这燕雷刚下来,在另一棵树上,哗拉!枝叶一分,嗖!又蹦下个人来,口诵佛号:"无量天尊,童林!休要猖狂,贫道在此!"童林闪目一瞅,不认识。就见这老道身高八尺挂零,细条条的身材,挺宽的肩膀,骨瘦如柴,皮包着骨,挺长的一张大驴脸,面色瓦灰,两道斗鸡眉,一部大黄胡子,高颧骨,缩腮帮,一对小眼睛闪着鬼火,头上戴着薄绫道冠,身穿白绫道袍,腰系蓝色的丝绦,背背宝剑,看年纪可能有六十多岁不到七十,说话声似巨钟。童林不认识他是谁,诸葛建可认识。来的正是英王富昌手下十二名站殿将军的头一位,羽士清风侠——杜清风。三个人把童林围在公主坟。前面已经说了,他们三个人奉英王富昌所差,到北京来看看形势,顺便呢,参加三月三的亮镖会。如果发现有人才,最好拉他们到剑山入伙。他们仨是负有这个使命来的。到北京投奔哪儿呢?他们就住在西直门外永发镖局。这个镖局的镖主,人送外号叫穿山甲,名字叫吴永发。表面上吴永发是保镖的,实则不然。他是英王富昌派在北京的一个暗探,以镖局子为掩护,刺探北京军事、经济各方面的情报,然后派人送往剑山。这就是英王富昌设在北京的一个点儿。凡是剑山来的人,都住到永发镖局。当然啦,这三人来也不例外。穿山甲吴永发一看这三位来了,那就好像迎接天使官似地,把他们安置到后院儿,派专人服侍。这三位也俨然像钦差大臣一样,往这儿一坐,指手画脚,那威风的了不得。燕雷找童林去比武,让童林给揍了,大口吐血,跑回西直门外永发镖局,进门一头就栽到床上了。杜清风和诸葛建都吓了一跳,把他给唤醒过来,一瞅嘴角还冒着血呢。又拿出最好的上血药给他吃了,问他怎么回事儿。燕雷也没隐瞒,把找童林比武,打伤童林的师弟,童林怎么来的,怎么打的,讲说一遍。杜清风和诸葛建把他的衣服扒掉一检查这伤,吓一跳。一看一个巴掌印印到后背上。往里一挪,要打到穴道上头,野飞龙就回不来了,可见童林掌下是给留了情了。但是怎么打得这么重啊?等两个人听完了,杜清风就要找童林去玩命去。这杜清风啊,你别看是老大,七十来岁了,这人生性好斗,另外手也很,心也黑。要讲究能办事儿,还得说赛南极诸葛建。就这样他把杜清风给劝住了,说:"别这样,咱来的目的不光是斗一个童林。英王有话,我们哪,是来选拔人才来的,不能因小失大。"杜清风一瞪眼:"老二,要照你这么一说,老三挨打就算白挨了!"诸葛建说:"当然不能。但是呢,咱也不能因为这个事儿,把别的事儿耽误了。这么办吧!您跟老三在镖局待着,我去会会怎么样个童林,究竟他有什么本领。最好我能把童林劝得心活了,到剑山入伙儿,这是上策。如果童林不答应,我再跟他比武较量,咱们也得给咱们老三出这口气。"就这样,他们两个在永发镖局等着,诸葛建去找童林,给童林塞个纸条儿,约会在公主坟相见。回来他把这事告诉杜清风和野飞龙,原计划不让他俩参加,由诸葛建一个人来对付童林。但是他走了以后,这俩人在家里一琢磨,不保险,如果诸葛建不是童林的对手怎么办呢?再者一说,童林要有埋伏怎么办呢?他俩是出于关心,就偷偷地来到公主坟,乘着别人不注意,躲到树上。如果诸葛建今儿个比武赢了,把童林打了,他俩就不露面儿了。结果暗中一看哪,诸葛健不是童林的对手,弄了个烧鸡大窝脖,栽到这儿。所以诸葛建刚要走的时候,他们俩才下来。这回下来他们可没安好心哪,决定把童林给废到这儿。杜清风这一露面儿,就用手指着童林道:"姓童的!阎王叫你三更死,哪个敢留到五更!今天你算活到日子了。来来来!贫道我就结果你得了!"说话之间他往背后一伸手,拽出七星丧门剑,照童林就是一剑。童海川赶紧把双钺拽出来,用单钺往外一架:"呔!请吧!仙长何人?""杜清风啊,剑山蓬莱岛的。"他这一亮剑,野飞龙燕雷往背后一伸手,把链子索拽出来了。这链子索是一根铁链儿,一边一个铁锤,那锤脑袋就像香瓜差不多少。这玩儿携带方便,但是最不好练哪。他把链子索抡起来了,奔童林下了绝情。诸葛建一看大哥三弟伸了手了,我要不伸手,显得有点儿吃里扒外了。这诸葛建赶紧把长条包裹打开,从里边取出一对子母双绝,左右手一分,也加入战群,三个人把童林就围在正中。童海川对着的这仨人可都是硬手啊,相比之下,就是野飞龙的功夫次着那么一点儿,再加上他受了那么一掌的伤,因此胳膊腿儿显得有点儿迟钝。可是这杜清风可不好惹呀!这把大宝剑,上下翻飞,光华缭绕,童林跟人家一伸手,就感觉出来,杜清风的能耐在自己之上。本来这双钺就勉强应战,再加赛南极诸葛建这对双绝神出鬼没,直点童林的穴道,海川就更吃了力了。同时还得注意这野飞龙。一个人对仨,众寡悬殊,真不好对付。童林暗自着急,把自己所有的本领,全都拿出来了。这回童林可玩儿命了。就见一开始还能招架得住,打来打去,后来是头重脚轻,觉着眼前金灯直晃,就感到五脏六腑不得劲,鼻子眼儿冒热气、两肋发胀,心口发热,这五脏六腑像油烹似的。什么原因?用力过猛啊!打童林出世以来,也没吃这个亏呢。心里说,坏了!我要吐血!童林明白,这一口血喷出来我就得躺下,我这条命保不住了,无论如何这口血可别吐出来。海川运用气功往下压,这血往上一撞,嗯!把它压下去,又往上一幢,又压下去,你说这个仗还有个打吗?后来童海川就觉着头前的人都是三头六臂,实在支持不住了,一着急,觉着眼前嗡地一声,什么也看不见了。海川仰面栽倒,双钺也撒了手了。再往后的事儿,他什么也不知道了。也不知道过了有多长时间哪,童林迷迷糊糊地清醒过来了,觉着有人晃动他的肩头,头旁有人出气,"嘘!怎么回事?"童林慢慢地睁开双眼,一看,当时他愣住了。就见他对面的杜清风举着宝剑,呲着牙,咧着嘴,拉着架一动也不动。再看旁边的野飞龙,手里擎着链子索,骑马蹲裆式站在那儿,跟木雕泥塑的一般。再抬头瞅赛南极诸葛建,手中擎着双绝拉着架势,也是纹丝不动,光是眼珠转游。怎么回事儿?谁用定身法把他们仨给定住了?扭回头往身边观看,有一个出家的道人正扶着他。哎哟!这出家的道人太老了,头发、胡须刷白刷白的,就跟银线似的。头上戴着如意冠,身穿又肥又大鹅黄色的道袍,白护领、白水袖,腰里系着丝带,脚下是胖袜云鞋,背背一口宝剑,单手拿着拂尘,正在这儿一条腿跪着,一条腿支着,搂着童林。就见这个道爷五官慈祥,通红的嘴唇,娃娃脸儿,油光铮亮。童林可不认识这人是谁,回忆回忆方才的事情,明白了。这位一定是最了不起的,可能用点穴法把这仨人给点住了,把我给救了。这可不是梦啊!童林赶紧站起来,叠双膝跪倒在地,给这老道叩头:"仙长在上,被难人童林给仙长叩头了!"老道一看童林明白过来了,脸上露出笑容,连客气都没客气,等童林磕完了头,从地下站起来,老道才说话了:"海川,你这阵儿觉着身体怎么样?"童林扶扶前心,捺捺肚子:"道爷!好多了。""那就好,足见我刚才给你用的药,发生了效力了。哈哈哈!你的命可真不小,我要不是从此路过遇上这个事儿,焉有你的命在?!""仙长,是您把我救了。救命之恩,晚生必当相报,请问仙长尊姓大名?"老道闻听,仰面大笑:"哈哈哈!傻孩子!连我都不知道。我且问你,你师父是谁?""啊!我先赎个罪。我老师是何道源、尚道明。""那么他们俩的师父是谁?""那是我师爷,叫八卦太极庶士张洪钧。""嗯!那你说我是谁?"哟!童林明白了,闹了半天眼前这出家的道人就是自己的亲师爷,八卦太极庶士!童林赶紧跪倒,再次施礼。张道爷用手相搀:"起来起来,哈哈哈哈!我有这么一个好孙子,真叫贫道高兴。"您看这事多巧,要不咱们怎么说三月三亮镖会这热闹大了,天下的英雄大聚会。别人不说,连张洪钧这样身份的人都来了。张道爷从江西来,干什么呢?看童林。他早就听说有这么个好徒孙。童林的所作所为一切一切,何道源、尚道明都向老师说了,张道爷乐得不得了啊。心说,我这俩徒弟物色的这个童林算物色对了,让他别开天地另行一家把式,这是完全正确的。可是,张道爷又担心,人有了名了就容易惹来飞灾横祸。尤其像童林另行一家把式,谈何容易呀!法禅,他得罪了;雷春,得罪了;韩宝、吴智广得罪了;清水潭烈焰寨的,太湖的,他全得罪了。树敌太多,时时刻刻都有危险。他一盘算,童林过去所学的武艺是不错,但是基础还不是那么厚。一旦有个三长两短,那该如何是好?为此张道爷决心这次到北京来,一则看望看望多年不见的好朋友,见识见识高人;主要的是来看童林。这是刚到北京。今儿这个事也太巧了,他打公主坟这儿路过打算进城。张道爷这个人喜欢看古迹,听说这公主坟是明朝的遗迹,道爷一琢磨,从这儿路过,顺便到里头转游一圈。你说多巧,正赶上童林力战三寇。张道爷躲到树后看得很清楚,那童林的能耐比不住这仨人,已经使到最大的努力了。张道爷刚到树林,童林摔倒了,因此,八卦太极庶士张洪钧一急之下,用点穴法把那三人点住,把童林给救了,师爷跟徒孙这才见面。童海川一听说是师爷呀,激动得眼泪都掉下来了,他做梦也没想到会在公主坟巧遇,心里说不出来的那个高兴。师爷要不来,焉有自己的命在?可一肚子话又不知道怎么说。张道爷摆摆手,示意童林先甭说别的,他用手点指眼前这仨人道:"孽障!你们那是罪上加罪啊!你们扶保了富昌富保臣,背叛大清,这就犯下不赦之罪。你们三个人合斗童林,恩将仇报,这更是天理人情所不允许呀!贫道本不应该开杀戒,但是你们三个人太可恶了,今天贫道我可要不留情了!"说着话道爷在背后一伸手,把宝剑亮出来了。先指了指社清风:"你也是出家人,本应当清灯古佛,好好地诵经。想不到你贪恋红尘,妄开杀戒,做的坏事儿不是一回了,贫道我得先把你的性命结果,这不叫开杀戒,这叫杀恶人即是善念,要造福于百姓。"啪!张洪钧把宝剑举起来了。杜清风啊干着急,动不了地方,心里说话:"完了,我这条命算交待了,六十八岁算活到头了。"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童林传》第八十四回 公主坟师爷传艺 灵童林一点即通且说就在这时候,童林过来了,把师爷的手腕子给抓住了:"师爷,且慢!"张道爷把两腕一撑:"海川!你要干什么?""师爷,我有下情回禀。虽然他们几个人做事做得不对,理应把他们杀了,但是,这人无完人,哪有不办错事儿的时候呢?请师爷看在我的分上,再饶恕他们一次。""唉,罢了!"张道爷点点头,"海川哪!我看你比出家人的心还慈善哪。也罢,我就听你的话,饶恕他们一次。"说着,张道爷用手指他仨的鼻子道:"你!你!你!都给我听着!今天本应当结果尔等性命,看在我徒孙求情的分上,把你们仨饶了,权且记上一笔账。如果尔后你们重做新人,痛改前非,一笔勾销没有话说。如果你们继续为非作歹,可记住,到那时候咱们新账旧账一起算!"说着道爷把那宝剑平着,用宝剑背儿给社清风来了个嘴巴,"啪!"把杜清风打得一机灵,穴道就破了。这家伙眨巴眨巴眼睛,用手摸了摸腮帮子,二话没说转身就跑。张道爷又到了野飞龙燕雷跟前,指着他痛斥了一顿:"就数你不是东西!算了,今儿个也把你饶了吧!"说到这儿,照他屁股上来了一脚,把野飞龙蹬了一溜滚儿。这一下他从地下站走来,一朴棱脑袋,也跑了。最后他用手推了一下赛南极诸葛建,诸葛建"哎呀!"一声,缓过这口气来,趴在地下给张洪钧磕了个头,冲着童林一抱拳,说了声"多谢!"拎着家伙也跑了。童林看罢,转过身来,谢过师爷,非要请张洪钧到家里头。张道爷一笑道:"海川,你跟师爷没处过,不知我脾气古怪。我向来不到任何人家里去。"童林就问:"那师爷您进了北京,究竟在何处下榻呢?""嗯,我北京有个好朋友,是个出家的僧人,是大佛寺的长老。我要住就住在他那儿!食宿一切不必你操心,你也不用去看我。"童林一看师爷这人真特殊,感到这个人性情是够古怪的,但师爷说到这儿,自己不便勉强了。张洪钧又说:"海川,方才我看你力敌三寇,你这功夫是不错,但是,还是不足啊!今天这个事儿我要不赶上,焉有你的命在?尤其你现在有了名望了,什么麻烦都可能遇得见,什么高人也都想找你来比武,你光凭现有的武艺已经不够了。"童林点点头,说:"师爷,你说得太对了!无奈我就这么高的能耐了,你看怎么办呢?""海川,人都是学而知之。这次师爷来,就打算重新教给你能耐。"哟!童林一听乐得呀,恨不得能跳起来。跟师爷学能耐这是梦寐以求的呀!没想到老人家把武艺送到门上来了。海川又一想:哎呀,这事儿难办哪!我现在百事缠身,哪有工夫去学艺呀?一学就是多少年,这也是个难题。童林这么一愣,张道爷就明白他的心思了:"海川,这二次学艺,跟头一回可不一样。你想你以前学艺得扎基础,练基本功,现在都用不着了。武术是一层窗户纸,一点就透。要论你的拳脚和双钺都够瞧的,但是光靠双钺还有些不足。师爷我打算再传授你一套剑法,你看如何?""师爷,那太好了!什么时候学?""现在就学!"啊?童林想,现在就学呀,这可来的太快啦。他说:"师爷,现在学恐怕我学不会。""唉!剑一点就透。你看看啊!我教给你剑法。"说着爷儿俩到了公主坟,把包袱放到石头桌子上。张道爷把外边肥大的道袍甩掉,童林也把大衫甩掉了。张道爷说:"我怎么练,你怎么跟我学。"说着拿出宝剑,走行门,迈过步,啪啪啪啪!练了一套。童林一看,师爷的功夫太高了。你别看那么大年纪了,快似猿猴,急如闪电,一伸手,一抬腿,就跟面条似的,自己是望尘莫及呀!张道爷练完了这套剑,问童林:"我刚才练的这套剑法,你知道叫什么名字吗?""我不知道。""这套剑法是我自己研究的,别开天地,另有一种套路。我这种剑法的名字叫桃花剑,一共十八招,一招还能分出八招来。你现在不用多学,就把这桃花剑十八手学到了,孩子,我就能保你平安无事。再遇上这种场合,都能转危为安了。"童林乐得更甭提了。道爷在这儿教给童林,这剑应当怎么使,应当怎么练,在什么情况下使用什么招。那童林是侠客,功夫有多高啊!师爷这么一指点,马上明白了。师爷又掰着手一一教给他,童海川就在公主坟这儿练开宝剑了,连着三次,学会了。张道爷捻髯大笑:"好孩子,真聪明!十八手都学到了,以后再有机会我再重新教你,另外,海川哪!我还给你带了一件礼物。"说着,张道爷一撩衣服,在怀里头一捺绷簧,拽出一口宝剑来。闹了半天在腰里头盘着呢。这口宝剑的尺寸不长,剑苗一尺八,再加上剑把二尺四。在腰里一盘,拿衣服一盖,谁也看不出来。就见这把宝剑光华闪烁,冷气逼人哪!耀得童林眼睛都睁不开啦。道爷说:"这剑是我保留了六十几年的宝物,震东之宝。这次是特意给你捎来的,你看看这宝剑怎么样?"海川双手把宝剑接过来一看,这剑柄上造着几个字"秋风落叶扫",唷!明白了,闹了半天这把宝剑是"秋风落叶扫"。早就听老师跟自己说过,远在学艺之时,研究兵刃谱,那时候何道源、尚道明就跟他讲过。宝剑名目繁多,其中最好的有五口宝剑。这头一口叫鱼肠剑,尺寸最短;二一口剑叫秋风落叶扫,就是这一口;第三口叫自点清霜;第四口叫战无敌;第五口叫君怯。这乃是列国造剑大师欧也子一生造的最好的宝剑。这"秋风落叶扫"经过这两千多年,不知经过多少人的手啊!没想落到师爷手里头了。张洪钧告诉他:"这把宝剑就算爷儿俩的见面礼了,你带到身上,做为防身之物。海川你可记住,在一般情况下,你不准用宝剑伤人,除非遇上像今天这样的场合,大难临头,你才能使用这种宝剑。在使用的时候还有个诀窍:你这宝剑在腰里头围着呢,谁也不知道,你手中的双钺可以做为暗器,扔出去,这叫抛钺。利用他一愣的时候,再亮出你的宝剑,施展开我教给你的桃花剑十八路,准保你转败为胜,逢凶化吉。""多谢师爷!"童林跪到地上,双手把宝剑举过头顶,磕了四个头。张道爷让他站起来,说道:"海川!时间有限,我没有工夫多教你。回去之后,好好熟练这十八路宝剑的招数。有什么不明白的事情,可以到大佛寺前去找我,记住了吗?""师爷!我全记住了。""嗯!你我见面之事,不可对外人张扬,切记严守秘密。"童林全答应了,忽然又问:"师爷!三月三亮镖会很快就到了,您老人家是否公开出头露面?"道爷说:"也不一定,高兴了,我也许公开露面儿;不高兴,我暗中看个热闹。这些事情,不用你管了。"童林不敢再往下问了。张道爷一看时间也不早了,便道:"海川,你还有事,赶紧回家吧!以免众人惦念。我也有事,咱们分手了吧!"一说分手,童林感觉到这时间太宝贵了,跟师爷见面这么一眨眼的工夫,多想把师爷留住,好好跟他学学啊!无奈,时间和条件有限哪!只好忍痛分别,眼瞅着张道爷出了公主坟,一会儿不见了。童林呆呆地站了半天,仔细又想了想宝剑的招数,看看左右没人,自己又练了几趟,一直练扎实了,这才放了心,把"秋风落叶扫"别到腰里头,长大的衣服穿上,双钺带好,离开公主坟进城。光顾练了,等童林回到北京家里的时候,已经点灯了。等叫开门儿,一进院子,他徒弟穿云白玉虎刘俊、夏九龄、司马良、左臂花刀洪玉尔都等着呢。一看童林回来,小弟兄都乐了:"师父您回来了?""啊!有什么事儿吗?""事儿倒是没有,我们都急死了。到街口看了您几次,没见您面儿,啊呀!这,这真叫人担心。"海川一乐,道:"担什么心?我这不回来了?""你师叔的伤怎么样?""好多了,晚上吃炸酱面就吃了三大碗。"童林一听,暗道:这傻小子,是傻吃傻睡呀!这么一说话,傻英雄于和在屋里听着了,喊道:"师兄!"迈大步出来,过来把童林就给抱住了:"哥哥,你上哪去了?我找你好几回没找着!""哈哈,我也不是小孩子,老找我干什么?""嗯,怪想你的!""我这不回来了么?"童林特意到他们屋里坐了一会儿,跟大家又说又笑,让刘俊好好地领着师弟们练功,还有几天就是三月三亮镖会了,千万不要在这时候惹出麻烦来。童林还告诉,这两天我不会客,一般的事情,我一律不见。大伙儿不明白为什么。闹了半天童林想利用这闲暇的工夫,好重新学习这十八路桃花剑。唉,小弟兄们一看老师从哪儿弄口宝剑来,认真地练,大伙光看,不敢问。童林一遍一遍地练,一遍一遍地学,自己研究这奥妙:这钺得怎么抛,这剑得怎么练,在什么情况下才能抛钺舞剑。童林这心里头就有一定的路数,一直到心里头有了底儿,他这才放心。转眼到了三月初二了。震东侠、侯二侠、张子美、苗润雨、李元,大伙儿都来了,给童林送信儿,明天吃完了早饭,就得赶奔西直门外桃花庄,参加三月三这亮镖会。童林说这事儿决误不了,明儿个咱们亮镖会上见。嗳哟!这可忙乎开了,童林当夜晚间赶奔雍亲王府,跟胤禛说完了,胤禛说我就盼着这一天呢,明儿咱爷俩一块儿去。到了次日天刚见亮,童林把小弟兄们叫起来,各带兵刃,穿好衣服,起身赶奔雍亲王府。进门一看,胤禛正在这儿等着呢。"海川哪,都把我急死了,怎么才来?!"童林一乐:"爷,您太着急了。时间来得及,您都准备好了?""准备好了!这不我是穿的便装么!咱们什么时候起身?"海川说:"这就起身!"雍亲王吩咐一阵:"备马!"不是一匹,雍亲王骑的是白色的大马,童林骑的是青色的大马,其他的小弟兄飞身都上了坐骑,带着何春、何吉几名仆人,一共主仆十五个人,离开雍亲王府,赶奔西直门外。嗳哟!到街上一看哪,这人哪就跟人粥一样,全都奔桃花庄那个方向,哗拉哗拉,真是车水马龙,拥挤不动。雍亲王胤禛这人最爱热闹,骑着马是神采奕奕,往这边瞅瞅,朝那边看看,跟童林说:"海川!大概这些人都是去看热闹的。"童林点点头:"看这意思是。""这事儿也没贴报,他们怎么都知道了?"海川一乐:"那北京大栅栏儿,双龙镖局今儿个开张典礼,大伙儿谁不清楚啊?而且筹备了这么些日子的亮镖会,消息早就透露出去了。人们都有好奇心,都想一睹为快。"雍亲王说:"人是越多越好。快走快走!得儿驾!"他们这十五匹马很快就来到桃花庄。童林还是第一次来。刚一进庄口,就见头前一个人正在翘首仰望,等着童林他们呢。见着影子,这人就喊:"师叔!这厢来,我在这儿接你们呢。"童林一看认识,正是镖局子的镖师叫黄灿,震东侠的大徒弟。黄灿领着人过来,赶紧把马匹给接过去,搀扶着雍亲王下了马,童林众人也下了坐骑,大家说说笑笑往里走。黄灿说:"就在这儿,爷您往里请!"先到了一家,这一家是震东侠的朋友,临时在这儿落座待茶。雍亲王在这儿喝了口水,一会儿黄灿回来,再看震东侠、候二侠等众人都来了,先给雍亲王请了安,又跟童林见过,大家落座先谈。雍亲王说:"怎么?这比武就在这儿吗?""不不不,在后面。您喝透了水,咱们爷儿几个一块儿走。""咳!我早就喝透了,没事儿尽灌大肚受得了吗?快领我到那块儿,我去看看。"大家说说笑笑,陪着雍亲王和童林,从这家出来,赶奔亮镖会的会址。等到这儿一看,嗬!好大的地方!闹了半天这原来是桃花庄的场院,就是农村人打场用的。不过呢,比那场院还大得多。转圈搭着十三座彩棚,都是用芦席搭的,大小可也不一样,布置的也不相同。再外面儿,全都用麻绳子拦着,有专人在这儿站岗放哨,维持秩序。那人哪,就老啦,都在这儿吵吵嚷嚷。有东西南北四个出入口。震东侠他们陪着童林就从东口进去,在眼前闪出一座席棚,再看席棚上有金光闪闪的四个大字:"双龙镖局"。彩旗飞舞啊,在里边搭着高台,高台高有五尺,上边全是台板,溜平,还铺着地毯,左右都有梯子,前边有桌子,后边有椅子,很多的人穿着新衣服,胸前戴着红花,在这接待。一看雍亲王和童侠客领众人到了,众人往左右一闪,先让雍亲王上来。胤禛往正中央的座儿一坐,上垂手震东侠侯廷,下垂手童海川,余者分年岁和身份就坐。这雍亲王就像小孩儿似的,不但好热闹,而且好奇,伸着脖子往下一瞅,当间儿是比武的梅花圈,周围是十三个彩棚。往里边一瞅,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黑的、白的、丑的、俊的,什么模样的都有。童林就问:"我说这都是参加三月三亮镖会的?"震东侠点头:"然!您没看见吗?算咱这棚是十三个棚。这就代表南七北六,十三个镖局。如今十三家镖师全都到了。想当年有一个人叫胜英胜子川,他在世的时候,主持十三省总镖局。自从他老人家不在了,总镖局撤销,如今变成了十三家。这是全国最有名的,其他的小镖局都不列入此内。"啊!这阵儿雍亲王才明白。震东侠说:"爷!您先坐一会儿,我到下边去看看。"雍亲下说:"别走!你也领我溜达一圈,凡是熟人都给我介绍介绍。""这……"东侠想:"也不方便吧?我们这是武林盛会,您是那么高的身份,金枝玉叶,一国的亲王,当今皇上的四儿子。这玩儿您跟着去这一介绍,什么人儿没有?一旦遇上刺客,谁负得了这个责任?"所以震东侠就一愣。童林说:"老哥哥,您别为难。爷就这脾气,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只管介绍,有我在此没事儿。"震东侠没办法,这才请雍亲王下了台子,童林带领小弟兄陪着,打东头往西头转,挨个儿镖局子走访。双龙镖局旁边头一家,就是西河沿儿永昌镖局。雍亲王往那儿一瞅,坐着两人,上垂手一人面如冠玉,大辫,穿绸裹缎,四十多岁儿,长得真精神!腰悬宝剑。旁边坐着一人是个黑大汉,长得跟半截子铁塔相似,一条粗辫儿搭在背后,穿着一套新衣服,后边站着不少伙计。雍亲王刚一走到这儿,这俩人站起来了,过来给雍亲王磕头:"爷!您好!怎么您也来了?"雍亲王想了想,想起来了。这白脸儿的就是永昌镖局的镖师叫鼓上飞仙丁瑞龙,这黑脸的是副镖师,就是铁木真,铁三爷。他们两个人到过雍亲王府,童林给介绍过,所以雍亲王认识,把他们俩两只手抓住:"起来起来!哈哈哈哈!你们也来了。""爷!我们能不来吗?今天双龙镖局挂匾典礼,我们是前来给祝贺的。""好啊!好啊!希望你们今后可多亲多近啊!""请爷到里边喝杯水。"雍亲王一摆手:"不必了,一会儿咱们再见,我这是转一圈。"说着离开永昌镖局又往下转。到了第二家,挂的是"镇远镖局"的牌子。再看里头坐着仨人,这三个人是上了年纪的三个老头。这仁老头好像一个模子扣出来似的,如果单分开都不认识谁是谁,只是从脸上能分出点儿来。有一个人白脸,有一个人面色姜黄,有一个赤红面。震东侠偷着给介绍:"爷!您认得这仨人?""唉呀!"雍亲王说,"我瞅着面熟,怎么想不起来了?"侯廷道:"您看:这是镇远镖局,边北辽东来的。这三个人就是著名的'边北三老'。您看着没有?头一个那白脸的叫马老奎,这第二个叫于老寿,这第三个叫边老成。"因为跟"镇远镖局"的没什么太多的交情,所以震东侠也没给介绍,只是冲着几家镖主点点头,一拱手,从这儿过去了。到第三家,雍亲王就发现这第三家镖局比哪家镖局都气派。你别看这芦席扎的棚,显得格外的宽大,明亮,金闪闪的大字儿,上边挂的是"永发镖局"。再往棚里头一看,哟!人也特别多,前头一拉溜好几张桌案,上百余人哪!为首的坐着一个人是个出家的老道,头上戴着九梁道冠,身披着灰布道袍,顶梁门安着一块美玉,一张大驴脸,面色瓦灰,小眼睛,斗鸡眉,一部黄焦焦的胡须,背背宝剑,手拿拂尘。第二个主,小个儿不大,五短身材,大奔颅头,秃脑袋,穿了一身原青色的衣服,盘着腿在这儿一坐,眼皮低垂。第三一个是大块头,好像半截子黑塔,连鬓络腮的胡须,满脸横肉,眼珠子瞪得滴溜圆,怒视童林和眼前的众人。在旁边还有几个人。咱们不说旁人,童林心里一动:啊呀!这可是仇人见面了!头一个老道正是杜清风,第二个是赛南极诸葛建,第三个就是野飞龙燕雷。前者在公主坟比武就是他们仨。噢!这仨都在这儿呢!童林一想,别给介绍,这事儿哪,最好也别跟雍亲王说,冲着东侠一努嘴儿,那意思就是从这儿过去就得了。你说也是该着有事儿,雍亲王觉着呢,这家这么气派,怎么回事儿呢?想打听打听,就站在"永发镖局"前边没走,道:"海川哪!侯廷!这家怎么这么气派呀?这几个镖主都是谁呀?"震东侠一看不得不介绍,指手画脚就说:"这家镖局的镖师叫吴永发,外号人称穿山甲。至于这里边的这些人都是谁,小老儿我不清楚。"刚说到这儿,就见羽士清风侠杜清风双腿一飘从座位上站起来了,转过桌案直奔雍亲王,把雍亲王吓了一跳,心说这老道怎么这么没礼貌?刚一愣,杜清风就到了眼前了,嘿嘿冷笑着:"我说这位!如果我没认错的话,您是不是四皇子雍亲王胤禛?""啊啊!正是本爵。"这话刚说出来,就见杜清风往后头一伸手,拽出七星宝剑,照雍亲王就是一宝剑。这个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雍亲王思想上毫无准备,他认为今儿个是亮镖会,怎么会遇上刺客呀!所以雍亲王一愣:"啊!"童林在旁边一看不好!赶紧伸手,拽出子母鸡爪鸳鸯钺,往前一纵,要大战杜清风。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童林传》第八十五回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云台剑客威震众侠且说妖道杜清风,一见着童林和雍亲王胤禛,这家伙眼睛都红了,就像一条疯狗似地,拽出丧门宝剑,往上就冲,摆宝剑朝雍亲王就刺。童林见势不妙,拽双钺摆宝剑给它架住:"恶道!你敢行凶不成!"杜清风说:"你少说废话!贫道我跟你拼了!"因为杜清风啊,太恨童林了。自己活到七十来岁没吃过这亏。在公主坟差一点把性命丢掉。这个雍亲王胤禛是童林的后台,没有胤禛支持童林,这种地的伙计也没有今天。所以呀,他这才叫仇人见面,分外的眼红。他这两个人一打,把个雍亲王胤禛那儿闹懵了:走不能走,退不能退,瞠目结舌,呆若木鸡。童林身后还跟着不少人哪!震东侠侯廷、二侠侯杰、风流侠张子美、飞行侠苗润雨、铁掌李元、穿云白云虎刘俊、傻小子于和于宝元、夏九龄、司马良、阮合、阮壁、泥腿僧张旺、左臂花刀洪玉尔。大家一看,各拉刀剑,就想往上闯。正在这千钧一发的紧急关头,就见这永发镖局的后台,"啪!"帘子一挑,走出一个人来。这人快似闪电,来在杜清风身后,高诵道号:"无量天尊!杜清风,你还不给我住手!"杜清风偷眼一看,哟!吓得虚晃宝剑,跳出圈外,规规矩矩把宝剑还匣,垂手侍立,把脑袋低下了。这人指着杜清风的鼻子道:"你怎么了?平时我就告诉过你,酒要少吃,事要多知。吃酒过量是最耽误事的,你是不是喝多了?嗯?还不给我退了下去!"杜清风连连称是,转到这人身后回了席棚子。童林合双钺一瞅,说话的这个人儿也是个出家的老道。你别看是个老道,这人长得太威风了!身高九尺左右,宽宽的肩膀,细细的腰梁,面如美玉,在脑门子上长了三道竖纹,银白的须髯飘洒前心,大耳垂肩,眼角眉梢带着千层杀气,百步的威风,腰系水火丝绦,背背宝剑,手拿拂尘,圆领大袖,在眼前一站飘飘然,真好像神仙降世,这俩眼睛特殊地那么有神。童海川不认得他,心中纳闷儿:"这人是谁?他跟杜清风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说话杜清风那么害怕?就好像鼠避猫似地。"可童海川又一想:"这个人明明是袒护杜清风,您听他刚才说的话,什么酒要少吃,事要多知,你喝多了吧?这是打掩护,杜清风根本就没喝酒,他也不疯,他也不傻,是成心行刺。让他用这几句词儿给遮掩过去了,看来他们是一家人哪!"童林不服气儿,正想要质问这个人,震东侠偷着拽了童林一把,海川一回头:"大哥,什么事儿?"震东侠冲他挤挤眼儿,摆摆手:"贤弟,快过去,快过去!"说着话冲这老道一拱手,就离开了永发镖局。童林和东侠一走,别人自然就不能伸手了,保护着贝勒爷过去。海川不明白,就问震东侠:"哥哥,明明这个老道袒护社清风,您为什么不叫我问呢?""兄弟,有话一会儿再说,这个主咱惹不起!"童林一听知道话里有话,就不便往下再问了。离开永发镖局往下走。这十三家镖局代表着全国南七北六十三省,十三家大镖局子。他们转了一圈,挨个儿地都看了。熟识的呢,就进去喝口水儿,说几句闲话;不熟识的,也就是一走而过。这十三家镖局子都是谁呢?镖主叫什么字呢?第一就是"双龙镖局",震东侠和北侠合伙儿开的,双龙镖局的两个镖师:一个是黄灿,一个是潘龙。第二家叫"永昌镖局",就在北京西河沿儿,两个镖师一个叫鼓上飞仙丁瑞龙,一个是清真教的铁三爷。第三家就是刚才出事儿的"永发镖局",镖主叫吴永发,也就是剑山蓬莱岛设在北京的暗线,就是坐探。第四家是"镇远镖局",就是如今的辽阳市,镇远镖局有三位镖师,就是马老奎、于老寿、边老成,号称"辽东三老"。第五家是云南的"怀远镖局",总镖师是白马神枪赛仁贵薛尚。第六家是"南洋镖局",也就是现在的广东,总镖师是逍遥义士欧阳子昆,跟震东侠是好朋友。第七家是福建的"顺平镖局",总镖师叫霹雳狂风楚怀玉。第八家是江苏的"定远镖局",镖师叫钻天鹞子鲍国方。第九家是直隶保定的"常泰镖局",总镖师是神弹子活张仙董奎。第十家是天津的"天顺镖局",一共有两位镖师:一个叫八大锤梁虎,一个叫金钱豹周能,跟震东侠关系都不错。第十一家是甘肃来的,叫"玉门镖局",一共有两位镖师:铁翅大鹏马延祥、漠北驼鹿马延广。第十二家是山东"登州镖局",也来了两位镖师:一个叫一盏灯鲁宝章,一个叫浪里飞蟹赵畅。这第十三家是武汉的"湖广镖局",总镖师叫中州侠夏五,人家都管他叫夏五爷。算起来是十三大家镖局。因为这次"双龙镖局"在北京设立分号,今儿个要挂匾披红,庆贺开张典礼,所以把这十二大家全请来了。大家欢聚一堂,举行这个亮镖会。这些人都来捧场,不管多远同时到达。另外也不光是这十三家镖局,谁没有点儿朋友?所以来呢,还带了不少的朋友。况且这种事儿又是公开的,大家随便参观,因此天下来的英雄、高人就不在少数。加上老百姓,把这整个桃花庄亮镖会的会场围得是风雨不透!震东侠陪着雍亲王和童林把这十几家都转完了,回到"双龙镖局"看台。雍亲王归座,众人按次序坐好,仆人献茶。雍亲王还惦记刚才那危险的事儿呢,就问童林:"海川,刚才那老道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嗷嗷怪叫,拿宝剑要刺杀我?难道他认识本王?""爷!您算猜对了。那个老道是剑山蓬莱岛的,官拜站殿将军之职,叫羽士清风侠杜清风。挨着他那俩人,您没瞅着有个大奔颅头的吗?叫赛南极诸葛建,在旁边那个黑大个儿,叫野飞龙燕雷,他们都是从四川来的。前者我在公主坟跟他们见过面,好悬没死在他们手下,多亏我师爷八卦太极庶士张洪钧出了面,这才转危为安。把他们三个人给打跑了。可能是这三个人怀恨在心,今天见了爷、见到我,这才动手行凶。""噢!混账!海川哪,拿我的名片到顺天府、九门提督衙门,调人把他们几个给我逮起来!"童林一乐,道:"爷!您甭生气,他们一个也跑不了,这阵儿切莫打草惊蛇。"大伙儿都捂着嘴乐了,心说,真不愧当官儿的,动不动就打官腔,动不动就调军队。这些人儿怕军队呀?都是高来高去陆地飞腾的手儿,你军队还没来呢,他就没影儿了。但这话谁敢跟雍亲王还嘴呀?他那么说大伙就听着。哎!童林想起来了,就问大哥侯廷:"大哥,刚才您说待会儿再跟我讲,什么事儿?那个人为什么那么大的威风?杜清风那么听他的话?"震东侠一笑:"贤弟!你不认识那个人儿吧?""啊,不认识。""哎呀;他也是剑山蓬莱岛的,就是赫赫有名的云台剑客燕普!你惹得起吗?"童海川一听这,脑袋嗡地一声:"噢!他就是云台剑客燕普?怪不得杜清风那么怕他!"书中代言,三十二家剑客当中,云台剑客燕普排到上首。那是剑客之中的佼佼者,谁惹得起呀!他掌中那口宝剑能杀惯战,谁见着也惧怕三分。童林在龙虎山学艺的时候,两个老师尚道源、何道明就跟自己说过,将来不管在什么地方,要见着云台剑客,你千万要躲。因为什么呢?你不是他的对手。慢说是你,就是为师我们两个,也不是他的对手,千万可别去吃亏。在杭州擂的时候,人们坐在一起谈论武术,谈论这八十一门的高人,有人一提起燕普来,无不树大拇指称赞。一个是人家真有能耐,二一个是"人的名、树的影",这叫先声夺人哪!因此给童林留下深刻的印象,没想到今天在亮镖会上见着云台剑客了。"噢!"海川点点头。震东侠说:"我要不拦着你,兄弟,话一说差了,一动手,没你的便宜。咱也不是长他人的威风,灭自己的锐气,也慢说是兄弟你,就把咱们这一帮人掐把掐把,捏在一块儿,也不是人家的对手啊!"童林听完了觉得有点刺耳,但又一想:震东侠这个人不说玄话,肯定我们这些人不是燕普的对手,这没闹翻算对了。你看要没有雍亲王在眼前,这事儿好办,还有个雍亲王呢,这一混战摆阵格斗,王爷要出点儿差错,谁能担得起呢?童林感激震东侠料事料得周全,不由得两个眼睛一转就转向"永发镖局",眼睛就盯在云台剑客身上了。就瞅这老道在头一排坐着,上垂手就是那杜清风,下垂手是诸葛建和燕雷,身后站着一大帮,指手画脚也往"双龙镖局"这儿看。因为离得远,说什么也听不清。海川心里头琢磨着:"你燕普再厉害,你是个人不?你是个人,我童海川就要找个机会,碰你一碰!即便我不是你的对手,我也开开眼,长长见识,瞅你厉害在什么地方,我也能多学几招,可这阵儿,不行!"童林心里头不服气儿,就暗做劲儿。说起来这也不奇怪,童林三十岁左右,正在中年,血气方刚,那么大的名望,那么大的能耐,难免也有些骄傲,这也不能怪他。按下童林心里怎么想暂且不说,大家归座喝了两碗茶,时间就到了。什么时间?该祝贺亮镖会的时候了。黄灿顺着梯子上来,来到震东侠面前,说:"师父!时辰已经到了,是不是现在宣布亮镖会开始?"东侠点了点头,黄灿喊道:"来呀!击鼓掌号!"那乐队呀,早都在这儿准备着啦。一共请了一百二十名鼓乐手,鞭炮准备得就更多了。东侠一声令下,只见那炮竹齐鸣,火光闪闪,硝烟弥漫,震动桃花寨。老百姓都往"双龙镖局"这儿看着,一时之间,整个会场就沸腾起来了。炮竹响过之后,紧跟着就奏乐。他这镖局子也像变相的军队,奏的这些乐曲,全是军中的战乐,什么冲锋乐、攻城乐、凯旋乐,轮番奏了三遍。等乐奏完了,整个会场全安静下来了。黄灿陪着震东侠,站起身来下了台子,来到正中央的梅花圈。这个梅花圈跟一般的不一样,就在这会场的正中,搭了个台子,高有五尺,全是用大厚木板铺成的,然后找木匠把缝全都拼好了,用刨子都刮光了,就跟一块整板一样,在上头再铺上毡子。这大台子是四楞四角,每一面儿长都有五丈,方圆是二十丈。另外转圈还有一尺多高的栏杆,刷的红油子、绿油子、黄油子,显得五色缤纷。准备这个台子干什么呢?这就是准备登台献艺。镖行有这么个规矩:开张典礼这一天,做为东道主的,得练练武艺,酬谢远方来的朋友,可来的朋友表示祝贺也要献献武艺,看热闹的人打算凑凑趣儿,也不能反对,故此不惜重金,建了这么个台子。震东侠在大徒弟黄灿的陪同下,顺着梯子上了台,站在会场的正中心。老英雄冲着南七北六十三省天下老百姓,做了个罗圈揖,然后提高声音说:"呀!呔!十三家镖主,同行们,朋友们,各位老师们!今天我们'双龙镖局'开张典礼,蒙大家的台爱,全都赶到北京,给我们镖局祝贺,老朽是非常感激啊!本应该我和北侠秋田一起向大家致谢,无奈老侠客秋田哪还没到,可能因为某种事情耽误了一会儿,我只好代表北侠,给各位见扎了!大家来可不能白来,好吃好喝好招待,所有的花费都由我们'双龙镖局'支付,欢迎大家到'双龙镖局'作客。今天,三月初三,是我们镖局子的开张典礼,人来的格外多,老朽是非常高兴。没别的说的,我给众位练趟宝剑,以做酬劳。"震东侠要练宝剑,会场就沸腾起来了。谁不知道震东侠的名望啊!侯氏弟兄威震山东九州十府,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光知道震东侠的名望,有很多人没见过他的能耐,知道震东侠宝剑占了一绝,所以众人都想开开眼:"好!欢迎!好啊!……"掌声如雷,就像大海狂涛一般,一浪高过一浪。震东侠频频招手向大家致意,同时把小辫卷好了,用簪子别上。东侠把外衣款掉了,黄灿赶紧接过去。再看震东侠,周身上下,紧衬利落,抬胳膊抬腿,没有半点绷挂之处。把气往下平了平,从腰间伸手就取过宝剑,叫"小庭峰"。咱们说过,震东侠这宝剑尺寸挺短,连剑把带剑苗才二尺四寸长,比别人的宝剑短一大截。您别看尺寸不长,这乃是宝中之宝啊!东侠佩带多年,爱如生命,不在一定的时候,老侠客舍不得使用。今天为了祝贺,一高兴把宝剑拿过来了。再看他大拇指一捺,嘎嘣!宝剑自己就蹦出来了。东侠把剑匣交给黄灿,把宝剑在手中一提,冲四外一作揖:"各位!老朽可献丑了!"说了"献丑",往下一蹲身,叭叭叭!亮出门户。先使了个"冲天一炷香",又使了个"仙人指路",紧跟着走行门,迈过步,就施展自己的绝艺。会场上静悄悄的,成千上万双眼睛全盯在东侠的宝剑上。就见震东侠细条条的身材,高颧骨,尖下巴,宽脑门儿,面白如玉,一对大耳朵。老头长得是慈眉善目,你看不出是一位武林高手。要平常走在大街上,你就以为他是个教书的老先生,稳稳当当地,可是一练起武艺来,变了!什么叫生龙活虎啊?今天老侠客就变成了活虎生龙!只见剑光缭绕,老英雄身形滴溜溜乱转,真是满台飞呀!一开始,一招一势看得清清楚楚,大伙儿在底下还评论,可后来,这速度就加快了,光见剑光,不见人的模样,就见一团白光滴溜溜地在台上乱转哪,把大伙儿都看傻了。震东侠练了青龙剑一百二十八手,这是老侯家弟兄压箱底儿的绝艺。等练完了一收招,气不长出,面不更色,冲着四外一抱拳:"各位!请多原谅,我献丑了。"好半天底下没动静,什么原因呢?都看傻了。停了一会儿,这才醒悟过来了."好!练得好!哗……"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震东侠把衣服拿过来穿上,黄灿把宝剑接过来还匣,爷儿俩走下中央大台,回奔"双龙镖局"的看台。等归座之后,有人把毛巾递过来,震东侠擦擦脸。雍亲王乐得是眉飞色舞,笑道:"老侠客!您这功夫可太高了!您看看,大伙儿多么欢迎啊!嗯!真不愧是东昆仑哪!今天我也算开了眼了。好!练得是真好!"那位说,雍亲王懂吗?真懂!他可不是外行。这位未来的雍正皇帝,那也不简单哪!受过名师的传授。另外,最近一个时期,他一直跟童林在一起了,童海川没事儿,就向他讲解武术和兵刃,所以说他对这些东西并不外行。这就应了那句话了:"近墨者黑、近朱者赤",挨着什么人学什么,这一点都不假。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童林传》第八十六回 亮镖会童林献艺 众兄弟侠义遭打且说东侠练完了,二侠侯杰站起来了,晃着大秃脑袋,来到中央的比武台。二侠这一来呀,大伙儿一下全乐了,乐什么呢?这脑袋太亮,被日头这一照,都反光,这小老头有点儿意思。二侠侯杰冲着四外一抱拳,道:"众位!"有人说:"你是谁呀?""老朽江湖浑号'一轮明月照九州',侯杰是也,叫白了就是侯二秃子!"大伙儿"哗"一声又乐了。"噢!刚才我哥哥练完了,这一次轮到我头上了。我要向天下的来宾致意,特别向十三家镖局的同行们致谢。"二侠侯杰一说到这儿,下边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就见二侠侯杰秃脑袋一晃,容光焕发,声音更高了:"众位!为了感谢各位的光临,方才我哥哥登台献艺,实质他是我亲哥哥。他练的那东西怎么样呢?咱得说不错。但是,美中还有不足。我这儿有位朋友,大概众位都有耳闻啦。此人家住京南霸州童家庄的,姓童名林字海川,有个诨号叫震八方紫面昆仑侠!我把我的兄弟请到台上给众位指引指引,让你们看看我兄弟的绝艺。"说着话一回头:"海川哪!来,赶紧登台!""哗!……"哎呀!这掌声简直像爆炸一般,会场上万人骚动,目光全集中到"双龙镖局",都想开开眼,瞅瞅这位震八方紫面昆仑侠。童林事先毫无思想准备,没想到二哥来了这么一手,把童海川弄了个大红脸。咳!这也真难怪,童林啊,就不愿意在这种场合下露面,不乐意出风头,所以童林就不去。偏偏遇上雍亲王了,这雍亲王特别好胜,有人要捧童林,比捧他自己都高兴。雍亲王笑着对童林道:"童林哪,上台呀!有钢得使在刃上。人活着为什么呢?一为名,二为利。现在你就得为名气着想,快快上台,上台!""爷!我又不是镖局的人,这何苦来呢?""哪能这么说呢?你二哥叫你去,快去!"雍亲王一发话,童林不得不听啊!他红着脸站起来,穿云白玉虎刘俊、傻英雄于和、夏九龄、司马良、洪玉尔众人陪伴着到了正中央的高台。当童林在台上一出现哪,又是一阵暴风雨的掌声。这掌声持续了很长时间,震耳欲聋,连说话都听不见了。咱可不是捧童林哪,现在在剑侠当中,最露脸的,最受老百姓注视的,就是童林。前面书中已经讲过,童海川威震杭州擂,双钺分双剑,掌打铁背罗汉,大闹清水潭烈焰寨,北高峰献艺戴花,全国没有不知道的。尤其是童林抓住盗宝二寇韩保、吴智广,回到北京,康熙皇帝亲自在龙楼接见,给童林御赐金牌一面,让童海川奉旨在北京街头扬名三日,那三天何等的隆重啊!不管童林的马到了什么地方,老百姓都得两旁闪立,多高的官员也得下轿、下马,给童林敬酒。就这脸那打地下露到天顶上去了!这个消息不胫而走,这大清国的天下几乎没有不知道的。但这北京毕竟地方有限,杭州也不是那么太大的,见过童林的人并不太多,大伙儿光闻名未见过面,今天能在这儿开开眼,能不高兴吗?所以掌声是格外地热烈呀!等童林到了台上之后,冲着二侠一抱拳,道:"二哥,您这是何苦?这不是硬赶鸭子上架吗?就凭我那两手,怎么敢在这儿献丑呢?""嗳!海川,你看你说的!怎么越活越回楦儿呢!你不行谁行啊?我让你练,你就练!"童林知道二哥是热心肠,借着这个机会诚心往上捧自己。但是,童林也想到,你哪是捧我呀?我这一练艺,不定得遭到多少人的嫉恨呢!将来树立的敌人就更多了。但是这话没法说,二侠侯杰往旁边这么一闪身,让给童林了。这阵儿海川骑虎难下呀,硬着头皮也得练!没练以前,童林把帽子摘掉交给刘俊,把袖面儿挽了挽,冲这天下的人行礼,提高声音说:"各位!名位兄弟,老师!各门各户的英雄好汉!士农工商,三教九流,各位老前辈!小可就是童林,童海川。方才我二哥侯杰向大家介绍了,实质上我哥哥这是捧我。我童林自知有愧,名不符实,也无非空有虚名罢了。但是呢,今天三月三亮镖会,庆祝'双龙镖局'开张志喜,我童林没有别的表示,也只好登台献丑,练练拳脚和兵刃,酬谢大家对我的捧场。"童林也没多说,身子往后一退,把外边土黄布的大袍子闪掉了,把腰里的带子"嘣嘣嘣"连紧了几扣,大辫儿往头顶上一盘,又说:"我先练一趟拳脚,这趟拳脚就是我老师教给我的,叫'柳叶绵丝掌'。"说着就见童林往下一煞腰,晃动两臂,啪啪啪啪!就练开了。内行人,外行人,全都注目观瞧。就见童林站如松,走如风,身如蛇形,腿如钻,两拳似流星,眼如电,猫蹿狗闪兔滚鹰翻,把拳脚之中的武术精华全都集中到这趟招数上,练的是真快!下边的掌声一浪高过一浪,简直是天崩地裂的一般。童林把绵丝掌练完了,一收招,气不长出,面不更色。然后又把双钺拿出来了,接茬练"子母鸡爪鸳鸯钺"。童林练着,就引起不同的反响。咱们单说"永发镖局",前头一溜桌子,后头坐着一排人,正中央就是云台剑客燕普,上垂手杜清风,下垂手诸葛建、野飞龙燕雷,身后站的都是剑山蓬莱岛的贼寇,这帮人也注意看着。杜清风见童林练完拳脚,就问云台剑客:"军师!"怎么还叫军师呢?是啊,云台剑客是剑山蓬莱岛的军师,辅保英王富昌富保臣。那是个小朝廷,专门跟大清朝做对呀!您说他胆子多大,就这种身份,就敢进北京。所以呢,杜清风才这么怕他。杜清风问他:"军师!您瞅童林这人的拳脚如何?"就见云台剑客捻着白胡,眯缝着眼睛,频频点头道:"嗯!不错!还可以吧。他就是别开天地,另行一家把式的那个童林?""哎!就是他!""行啊!何道源、尚道明还有眼力,物色的这个掌门人还算可以。"这就不容易啊!在云台剑客燕普嘴里要说"这个可以",就足见这个人的能耐有多高了。可等童林练双钺的时候,诸葛建又问云台剑客:"老剑客,您看他的兵刃如何?"就见云台剑客摇摇头,道:"不行,火候差点儿。练的挺花哨,也有一定的功夫,但是不算特殊,也就是一般而已。"诸葛建暗挑大拇指,心说:"罢了,我们军师真高啊!我也有这种看法。要讲究童林的兵刀不敌拳脚,那火候差得还不是一点儿半点儿呢。"可震东侠这些人就不然了,一看童林在台上练着,各位老侠客腰板儿挺得倍儿直,脖子伸得挺长,替童林使劲儿。您再看看那位雍亲王,更有乐子了,就忘记了王爷的身份,童林练到精彩之处,这雍亲王欠身离坐,两手扶着桌子,往前哈着腰,眼睛瞪得老大,嘴张得也挺长,都傻眼了,谁喊好也不敌他声音宏亮,把个雍亲王喊得嗓子都嘶哑了,简直忘掉了一切。他就是跟童林投缘么!他一瞅天下人对童林这么拥护,他心里这高兴劲儿就甭提了。这时童林把"子母鸡爪鸳鸯钺"的招数练完了,双钺往怀中一抱,倒退几步,一抱拳这就要下台。其实童林要下了台,回归座位,什么事儿都没了。但是,有人就憋着劲儿,找碴儿来了。童林刚一转身,就见西面,嗖!猛地蹿出一个人来,打垫步拧腰跳上台来,冲童林喊了一声:"咳!姓童的!你给我站住!"就这一嗓子把全场都给震惊了。海川赶紧站住,扭回身观瞧。就见身后站着个年迈苍苍的老者,这个人长得可不好看:细条条的身材,稍为有点马蜂腰,面色瓜皮,两道秃眉,一部山羊胡须,满脸上长的都是斑斑点点的老年斑。看年岁能有七十左右吧,身穿一身原青色的衣服,大衫没脱,腰里系条带子,脚底下蹬着洒鞋,手里边拎着根烟袋,声音格外地宏亮。童林不认识。不但童林不认识,就是今天在场的众人,也很少有认识他的。童海川赶紧一拱手,道:"老英雄,您叫我?""对!叫的就是你!我说童侠客,刚才我瞅着你练的拳脚,又看你练完这双钺,我瞅着不怎么的呀!平常稀松二五眼哪!你在这儿唬人可不行。嗳!看看那些外行人给你热烈鼓掌,喝彩,把我肚子都气爆了。我告诉你,我既没给你叫好,也没给你喝彩,因为你不配!你懂吗?你要听我良言相劝,赶紧跪倒向我赔礼,承认你欺骗了天下人,承认你没能耐。另外我再告诫你:你趁早不要别开天地,另行一家把式,你不配!你懂吗?答应这三条,你回'双龙镖局';不答应,今儿个这台子你下不去!你信不信?"哎呀!这话说得太难听了!谁也难以接受啊!穿云白玉虎刘俊气得脸都红了,心说话:"哪来这么个东西!跑这儿大喊大叫,指手画脚。我还没听说有一个不佩服我师父的,你算个什么东西,跑到这儿胡说八道!"刘俊是年青人,也没经童林的允许,穿云白玉虎"嗖!"就跳过去了,照老头就一巴掌。其实这也难怪,不但是刘俊压不住火,小弟兄们也把眼全瞪起来了。那老头往旁边一闪身,用手指指着刘俊,道:"你是谁?""穿云白玉虎!童侠客是我老师!""啊哈!怎么刚才我说那话你不爱听了?我说你老师没能耐;你不乐意了?你胎毛未褪,奶臭未干,也敢在这个场合动手动脚?可见童林平日对你没教育呀。你什么都不是,赶紧给我退到一旁,省着惹我老人家生气。"白玉虎说:"你胡说八道,接拳!"又是一拳。童林就知道不好,可这个事儿发生的太急了,没等童林拦着呢,事儿就出来了。怎么回事呢?刘俊第二拳一发出来,那个人往旁边一闪身,叭,把刘俊的腕子给捏住了。也不知怎么肩膀一晃,啪!啪!把刘俊从台上给甩出去了。那也就是刘俊有功夫,没功夫,这下摔坏了。虽然台子不高,扔得远哪。刘俊眼看脑袋着地,赶紧双手使了个"虎抱头",舌尖一顶上牙膛一叫气,来了个元宝壳的跟斗,咕噜咕噜咕噜,就蹭破了点儿肉皮,没摔坏。刘俊在地下站起来,二次上台,拉单刀铁拐就想玩儿命。童林把眼一瞪:"混账!还不给我退了下去!""嗳!师父,他……""没你的事儿!"童林一说话,当徒弟的敢不听?刘俊把嘴噘多高,掸了掸身上的尘土,退在一旁。哎!觉得胳膊怎么这么不得劲儿?哟!怎么这么疼呢?刘俊把手腕子举起来一看,哟!这手腕子上的青紫色的一道印儿,就是刚才这个人拿手抓的。这道印是眼见得往上长,胳膊还越来越粗,刘俊疼得汗珠子都下来了。夏九龄和司马良赶紧把师兄从台上扶下去,一直送回"双龙镖局",等到了镖局子席棚上头,刘俊疼得说不出话来了。这二十多岁的棒小伙子疼成这样,怎么办呢?震东侠急得要命,二快也急得不得了,赶紧过来给他看伤势,摸不清这是怎么回事儿,也不知道这老家伙使的是什么掌法,马上找郎中调治,暂且不提。单表童林往旁边一看,这老头绝非等闲之辈,这一伸手干净利索,太漂亮!那刘俊也不是一般的人哪,这一个照面儿就给扔下去了,这种事儿也不多见哪。童林抱了抱拳,把头往下一压,道:"老英雄!您方才说的话,我全听见了。我不反对,我没说么,我登台献艺,是为了酬劳大家。事先我就有话,我空有其名,无有其实,我不配当侠客,我也没能耐。那是大伙儿抬爱我,我并非跑到这儿来炫耀我的能耐,老英雄请不要误会。""姓童的!你少跟我在这儿卖关子!啊,我没问你这个。方才我提的三个条件你答应不?答应还倒罢了,不答应,瞅见没有?你徒弟什么模样,我叫你什么模样!你服气不服气?"童林一瞅,这个人怎么来抬杠来了?尽挑邪理。海川这火就压不住了。童林一阵地冷笑:"老朋友,您是不是存心来找碴儿?""对呀!就是找碴儿!"童林说:"要成心找碴儿,咱们这么办行不?这是亮镖会,不是赌气的地方。咱们两个人约会个时间,定个地点,不管哪一天,童某奉陪!"老者闻听,把山羊胡一持:"哈哈哈哈!姓童的!你有两下子,想干什么?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你想溜啊?没门儿!不用定时间、地点,就这场合是正合适。我打你就要在公开场合,叫天下人瞅着,我接你个心服口服。""接掌!"这老头说着晃动身形,跳到海川面前就是一掌。童林往旁边一闪身,刚想跟老头辩理,这老头啪!啪!啪!接连着又是几掌,这一下就引起来公愤。你说这么做,"双龙镖局"那么多人能看着吗?而且刘俊胳膊受了重伤,把众人肚子都气炸了。铁扇仙风流侠张子美,那个人涵养最好,今天都气得简直接捺不住了。张子美拽出铁扇子,飞身到了台上,高声喊喝:"海川!你往旁边闪一闪。穿新鞋不能踩狗屎,你瞅他算个什么东西!"把张子美气得都说出这话来了。那人听了把脑袋一补棱:"嗯?我是狗屎啊?他妈的,这位够损的啊!"老头用手一指张老侠客,道:"你是什么人?"张子美一笑:"铁扇仙风流侠!""噢!你就是张鼎?回去,回去!这场合,你排不上号。连童林我都没瞧得起,你算个什么东西呀!张子美呀!从哪儿来的,你还上哪儿呆着,保全你个名誉比什么全强。不听良言,瞅着没?刘俊什么样儿,我叫你什么样儿。"张老侠客能听他这一套吗?晃铁扇子就上,搂头就打。那个主往旁边一闪身,铁扇子走空了,风流侠往后一撤扇子的工夫,没注意,就见这家伙往下一哈身,啪!使了个"海底捞月"把张老侠客腕子给抓住了,单臂叫力往外一扔:"嗨!你给我出去吧!"就见张老侠客站立不稳,噔!一个跟斗摔下大台。那仗着张子美有功夫,一个鲤鱼打挺,双脚站地了。张子美脸一红,心说,打出师以来,四十五年闯荡江湖,没吃过这亏!就没有一个人对待我能这样!你说,这是谁呢?张老侠客正在思索,就觉得这胳膊疼痛难忍哪!万把钢刀扎心一样,低头一看,手腕子上一道青印儿,跟刘俊一般不二。眼瞅这青印儿是越来越扩大,紧跟这胳膊都变成青紫色儿。暧哟!张老侠客心说,坏了!这老匹夫手上有东西,我中了毒了。风流侠托着胳膊,回到"双龙镖局"看台上,这阵儿汗珠子就淌下来了。他对众人道:"各位!我受伤了。"大家把他衣服脱下来,一个个全皱了眉头了。找大夫,大夫也傻眼了,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一个劲儿给张老侠吃止痛药,结果这止痛药也无济于事。按下张子美受罪不提,童海川过去刚要伸手,铁掌李元上去了。好朋友,怕童海川吃亏,老侠客宁可舍出自己的身体。铁掌李元在清河油房镇那是有一号,在杭州擂上也扬名露脸,哪知道跟这人一伸手,三个回会,啪!叫人家摔到台下。再看胳膊青紫高大,肿起来了。铁掌李元也得了这么个结果。震东侠要上去,被童林给拦住了。童林一想:"干什么?人家都是六七十岁,七八十岁的老头了。我三十来岁正当年,让别人袒护我,岂不为天下人耻笑吗?今天哪!我就豁出去了,我瞅瞅这老匹夫究竟是何许人也!"童海川把腰里的带子紧了紧,把震东侠推到一旁,道:"哥哥,您别过来啊!这一仗今儿个您要不让我打,兄弟我就抹脖子!"童林说着话眼珠子都红了。震东侠不敢过来了,他知道童林的脾气。海川转回身,来到老者的面前,说:"老朋友,未曾动手之前,我请问一声贵姓高名啊?您从哪来?能不能把名字赏下来?""哈哈哈哈……!童林!要问老朽,有名有姓!但是不告诉你。为什么呢?现在还不到时候,到了一定的时候,你不问我也得说。今儿个我先接完了你,咱们再讲。接掌!"掌又过来了,童林往旁边一闪身,对准他就是个单风贯耳,再看他往下一缩脖子,嗳!抓童林的腕子。童林就知道他这手特别厉害,方才那三个人都吃了这亏了。童林能叫他抓住吗?海川赶紧往下一撤臂,哪知道这家伙这个掌就跟进来了,奔童海川的前心。童林又一闪身,这位一跟步,跳起来就是一掌,打童海川的脑门儿。海川一扑棱脑袋,把这一掌给他躲开,两个人插招换式,就战在一处。那个主的身子也特快,跟旋风一样,围着童林前后左右滴溜溜直转,两只手像钢钩似的,抓童林的胳膊。但是,他也想错了,连抓了六七回没抓着,那童林那么容易叫他抓住?海川施展开平生本领,拿出柳叶绵丝掌的绝艺,跟他就战在一处。您看这武术还有这么个关系,要一个人练,有时候看着好,说练得真好,但是往往这个好看不好用,对打起来,这玩艺儿就没用了;有的平常一个人练,不怎么地,啊!对打起来好使。童林这掌法不但好看,而且好用。跟这老头一伸手,两人战到二十几个回合,没分输赢啊!这老者呀,也有点儿发傻,心里说:"嗳哟!我刚才看错了,我瞅着童林这小子练的不怎么地,怎么容等伸上手这么难对付?就凭我这能耐,能跟他打二十几个回合,这小伙子真不含糊。算了吧!我呀,今儿个也别在这儿耽误这个工夫了,最好我快点儿把童林打趴下,把他后边那些撑腰的,我也全打趴下,这一次北京我没白来,我就算独占鳌头,这脸露到天顶上去了。"想到这儿,他双掌晃动,啪啦!变了招了。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童林传》第八十七回 师兄弟反目成仇 孙茂昌上垂不平且说这人换的是什么招呢?九阴八卦掌,内含鹰爪力啊!童林登台献艺,没想到引起一场风波,突然来个老者,武艺惊人,打伤了好几个。跟童林一交手,就施展出九阴八卦掌,奔童林就下了绝情了。海川呢?有点左右为难。为什么呢?童林一看自己的能耐敌不住人家,打长了肯定要栽跟斗吃亏。嗯!不管怎么说客气话,名誉是第二条生命啊!谁愿意在这个场合栽跟头?尤其是童林,这点名誉得来不易,要想维护住自己的名声,童林就得拿出压箱底儿的东西来。拿什么东西呢?前者他师爷张洪钧教给他的:抛钺亮剑。现在虽然没拿着双钺,但是宝剑在腰里缠着呢。童林那心里动了好几动,真想把宝剑秋风落叶扫拽出来,一剑把他劈了!但是又觉着这场合不合适,又不知道这个人的来历,也不知他的姓名,我怎能下起毒手呢?可就在他犹豫着的工夫,这个人就发动进攻,奔童林下了绝情。正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台底下又上来一位:"借光,借光,借光……!我说童侠客,果然武艺高强啊!你先退下来,歇一歇,把这不要脸的东西交给我了!"童海川闻听此言,虚晃一招,跳出圈外,站在一旁定睛观瞧,好悬没认错人!为什么呢?这人长的跟一轮明月照九州侯杰有相似之处,又酷似北侠秋田秋佩雨,但仔细一看都不对。这主个头儿并不高,挺大挺大的脑袋,前出一廊,后出一厦,是个大扁扁头。小脸儿不大,奔儿颅头下镶着一对黄眼珠。鼓鼻梁,菱角口,脸上一缕山羊胡须,身上背着不大个小包,身穿土黄布一身裤褂。手里边拎着一根铁拐,笑呵呵来到童林的面前:"童侠客!武艺高强,本领出众!刚才老朽我算开了眼了。要说您练的不好,那种人都没吃过人饭,跟那牲口都差不多少。您哪,多担待!这牲口啊,就得找老板儿对付。您不是赶车的,您外行,您先退在一旁,我来教训教训他!"童林心说话,今儿个这些人怎么都这么客气?这都什么词儿啊!瞧!又不认识这个人。正想下去喘喘气儿,因此冲着老人一抱拳:"老人家,请!"说着退归看台。等童林回到台上,雍亲王胤禛十分担心:"海川!受伤没有?""爷您放心,没有。""嗳!谁能打得了我们海川呢?你别听他说些大话,那叫吹牛。海川哪!我看你打着的时候,也是躲躲闪闪,没把真能耐拿出来,你怎么老是压箱底的不往外亮呢?"童海川心说话,我把吃奶的劲都拿出来了,还有什么压箱底儿的?唉呀!我们这位贝勒爷是真能捧我呀。童林一笑:"爷!我就这么大能力了。"海川说完了,看刘俊和张子美、李元的伤。这阵儿疼劲儿有点过去了,几个人把这胳膊全包扎着,怒目而视,往台上盯着。童林也要看看下文,所以,喝着水不言语。话分两头,单表这位大脑袋的老者,迈步来到那老头面前,哈哈一笑:"朋友!还认识我是谁?""哟!好啊!你还活着!哪里去!"说着就是一掌。大秃脑袋往旁边一闪,说道:"我怎不活着?活得硬硬实实的。我没说么,教训你这种牲口,非得我不可,我是赶车的出身!""好啊!老匹夫,今天有你没我,有我没你,咱两个人是决一死战!""行行行行!我这次上台,就是陪你死战来的,咱俩不分输赢,谁也不准离开亮镖会!"这小老头说着,把包裹解下来,放在台旁,挽袖面,紧大带,跟那个老者就战在一处。一个瘦高,一个短粗,这两人打了个势均力敌。明白的人都看出来了,九阴八卦掌对九阴八卦掌,他俩的招数都一样,因此打了个棋逢对手,不分胜败输赢。那位说,打了半天,他们俩是谁呢?有什么仇恨,至于这么激烈?要说起来,他们有一段复杂的关系。就说先登台那个瘦高老头,就是本部书上主要的剑客,有个小小的绰号,叫沧海变桑田,西山怪叟,姓王,叫王阴王世伦。后边上来的这个大脑瓜子,有个外号叫赛南极昆仑子,笑面老叟,姓孙,叫孙志孙茂昌。要说起孙茂昌和王世伦,这哥俩还是亲师兄弟呢。你别看他俩变脸,当初挺好,两个人都是河北沧州人。大家都知道,沧州是武术之乡啊。到了那个地方,练武术成风,大人、孩子、小媳妇、老头,都能打拳踢腿。有时候你走在街上,瞅那老太太不起眼儿,也能啪啪啪打几个旋风脚,所以沧州那是武术圣地。这孙茂昌和王世伦,他们俩是同乡人,都住到直隶沧州小南庄,家里边也都挺称的,按现在的成份说,都是富裕中农啊!你看那里吃喝不愁,闲着干什么呢?每一年春种秋收之后,封上粮,纳了税,没事儿了,年青人都凑到一块儿开始练武。为什么说年青人?咱们说这话还在六十年之外,那时候他们两个都是年青人,十八九岁,二十来岁,一个个好勇斗胜。他们小南庄,光这个岁数的人,就不下五六十。大伙儿凑在一起,光自己练武没意思啊!大伙一想,对!咱们凑份吧!富裕的多拿点,穷苦的少拿点儿,咱们请老师好好练练功夫。大家一致同意,就在这场院,收拾了个场子,大家凑钱买的兵器,没事儿吃完了晚饭,开始练功。先请了个老师叫神枪花四霸,是个回回。这花四霸真有能耐。等开张这一天,开始教他这几十名徒弟。他就发现,在这些人当中,最数孙茂昌、王世伦两个人出众,也最数他们俩用功。当老师的都是这样,喜欢有出息的孩子,就是费点儿劲,他也乐意教。因此呢,在茶余、饭后,闲着的时候,他就单独教这王世伦和孙茂昌。这两个人的能耐,显而易见比其他的师兄弟都高出一大截儿。等转过年来,神枪花四霸走了,临走把他们俩叫到跟前说:"茂昌,世伦!我这一次到沧州来,没白来,教了你们两个出色的徒弟。要说你们俩现在的功夫,一般来讲不错。要讲怎么了不起,还谈不到。为师走了以后啊,你们要好好地练功。如果有富余钱,再请那名师高手。另外,希望你们两个人要相亲相近,中间千万别闹磨擦。因为什么呢?你们俩学的都不容易。"花四霸嘱咐完,告辞走了。这哥俩也听,后来又请了几位名师,两个人的能耐就挺高了。那师父哪儿那么现成呢?说请就来么?不那么容易,特别是请名师,更不容易。有一段时间就没有老师。没老师怎么办呢?这些练武的就举荐孙茂昌和王世伦,让这两位领头教给他们,其实就代替师父了。这两个人就教吧。那么些师兄弟,教不过来,就分成两拨。孙茂昌领着一拨,王世伦领着一拨,日久天长,这磨擦出现了。是王世伦这一拨不服孙茂昌这一拨,孙茂昌教的那些徒弟也不服王世伦这些人。都是年青的,坐在一块儿胡吹乱捧,说着说着说翻脸了,结果双方就动了武了。孙茂昌和王世伦赶紧出来给调停,把师兄弟们痛骂了一顿,算把这场风波给压下了。不怕没好事儿,就怕没好人。有些人在背后就煽风点火,比如说见了孙茂昌了,就说:"我说师兄,你可注点意啊!王世伦这小子不是东西,背后经常指责你,说你的功夫不如他牢,他想暗中下腕子收拾你,你可多加谨慎!"又跑到王世伦那边说孙茂昌的坏话,说:"你看孙茂昌挺大个脑袋,一脑袋都是坏水!见着你的面挺恭敬,暗地之中尽说你的坏话,早晚一天要对你不利,可要多加小心!"你说这种人不是吃饱了撑的吗?由于他们两头挑唆,使他们师兄弟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但是孙茂昌这个人比较老实,听了这些话,付之一笑,没往心里去。王世伦就不同,王世伦心眼儿小,听完了就认了真了,再见到孙茂昌就显得不那么自然了。可是他们俩这心里头,都有一定的隔阂。日久天长,这玩儿就容易爆发。单说那年的八月十五,什么事儿没有,皓月当空跟天灯一样。这几十个年青人又凑在一块儿了,就在这个场院说枪论棒。说着说着,谁高兴了就练趟枪,谁高兴了就练趟棍。有人提议说,咱这么办得了,这么多年,咱这两位师兄也没交过手,是不是让师兄们也交交手,咱们也开开眼,给咱们做做示范。"欢迎!欢迎!"年青人这么一起哄,弄得孙茂昌、王世伦挺不好意思。其实,他们俩心里头也有点儿互相不服。这些师兄弟推推拥拥,把他们俩推在一起,看来不比是不行了。孙茂昌冲着王世伦一作揖:"师兄!那咱俩就比比吧?""好吧,师弟,我奉陪!"孙茂昌说:"咱可这么说,师兄啊!我这两下子白给,望求师兄手下可留情!""哎呀,茂昌你怎那么客气?我知道你尽偷着下功夫,你比我高得多,来!"呼啦!大伙儿把场子打开了,把板凳都挪得远远地,围了个圈儿,在这儿看着,两个人比试拳脚。其实呢,他俩学的都一样,一个师父传授的,不差上下,因此折腾了半天了,没分出输赢来。这孙茂昌呢,仗着个儿小,身体挺利便,急中生智。心想这怎么办呢?来了个绝的。正好王世伦这么一扑地,孙茂昌个小这么一哈腰,王世伦扑空了。孙茂昌使了个"老和尚撞钟",这大秃脑袋,叭!正好撞到王世伦小肚子上,王世伦站立不稳,摔了个仰面朝天,大伙"哗!"全乐了。"好!这一招真阔!这一招顶得好!"孙茂昌例高兴了,王世伦有点挂不住。从地下起来脸红脖子粗,瞪了一眼孙茂昌,甩袖子就走。大伙儿一看都挺尴尬呀!你看看弄个不欢而散。孙茂昌这个人为人厚道,第二天买了两包点心,到师兄王世伦家里头叫开门,进屋直说好的:"师兄!昨天哪,要论真个的,我打不过你。让你逼得我没个法,这才用脑袋撞了你一头。师兄你没注意吃了点亏,全怪我一时不慎。师兄!你可别往心里去,我来给你赔礼来了。"王世伦一笑:"师弟,咱们谁跟谁?你何必这么客气?再者一说,比武论高低,那必定有个胜的,有个败的,我就叫你撞了一脑袋也无关紧要,你别往心里去,我根本就没生气。"孙茂昌啊,还认为他说的是真的,把点心撂下回去了。打这儿一连多日就没见着王世伦露面儿。孙茂昌心里琢磨着:"怎么他病了?还记念前仇?怎么不来呢?"孙茂昌隔了十天,又拎着礼物,去看王世伦,结果到家一看,扑空了,家里人告诉孙茂昌,王世伦出远门了,已经走了五天了。孙茂昌一听脸色就变了,他知道这事儿不好。孙茂昌和他从小在一起,王世伦就没离开过家乡,为什么早不走,晚不走,单赶这时候离家远出?不用问,一定是记着我那一脑袋之仇啊!孙茂昌回去就吃不下饭去了。前面说过,王世伦这一次离家出走,是为了一脑袋之仇吗?一点儿都不假呀。王世伦这个人有心计,肚量小。这些日子没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觉着不是滋味。你说我们是同堂学艺,他还是我师弟,当着那么多人撞了我一个跟头,实在叫人下不来台呀!唉!大伙儿表面不说什么,暗地之中说短弄长,往后我在小南庄还有站脚的地方吗?这么一说,这一脑袋之仇,我是非报不可呀。不把这脸找回来,我就不姓这个王!您看这用得着下这么大的狠心吗?唉,他就是这么一种人哪!王世伦打定主意,跟家里人告辞,说我出门学艺去,我学不好绝不回来!家里人劝说不住啊!这才给他拿了川资路费,让他启程。上哪去呢?王世伦心里也没数。等离开家乡,离开沧州他傻眼了。唉呀!他一琢磨:我得找高人哪。高人在哪儿呢?脑袋上也没贴贴儿,也没贴字儿,又一想,我回家吧,回家太难看了,肯定这阵儿消息传开,都知道我走了,我没脸见人。唉!这么办吧!鼻子底下有张嘴,我到处打听。仗着这王世伦哪,挺能说,边走,边打听,哎!就有那热心人告诉他,说你要练武术,你去镇江练,在镇江有个了不起的老英雄啊!这人姓李,叫李晚村,江湖诨号是江南第一剑。您就听这名,天底下是头一位。您要跟他学武术,那还有说的吗?王世伦一听,对!是有这么个人,神枪花四霸,我花老师就说过。一提起李晚村来,他是肃然起敬啊!那是剑客当中的头一把,我怎么把这事忘了?王世伦又一琢磨:"不行!人家那么高的身份,能收我吗?一个种地的庄稼小伙子。唉呀!干脆,我去试试,豁出破头撞金钟!我豁出脸憨皮厚去了!要能拜这么个老师是我一辈子的荣耀啊。"下定决心,赶奔镇江,路上无话。到镇江进了西关一打听,西门里有没有个青竹巷?人家说:"有!顺城街,你往前走。"他先到这门口,说这儿有个李晚村,李老先生吗?有人说,就这第三个黑门楼,那就是他们家。到了门上,他一看门旁边挂个牌儿,写着"李宅",他坚信李晚村住在这儿。王世伦可没敢叫门,转回头到街里,先到澡堂子洗了个澡儿,把那衣服都收拾得干净利落。然后又到点心铺,摸了摸兜里还有十几两银子,他拿出八两来,买了点心。八两银子,那可不少啊,那点心买得太多了,两只手几乎都拎不过来了。后来王世伦好不容易把这点心抱到李晚村的门首,把点心包往台阶上一放,这才砸门。有一个家人把门开开,看了他一眼:"找谁?""啊!请问,这是晚村先生的家吗?""对呀!你有事儿吗?""哈!我是从沧州来的,慕名而来,要拜他老人家为师,请您……""没在家!""咣当!"不等说完,把门关上了。唉呀!王世伦一想,这有意思啊!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啊!怎么办呢!还得砸门!"咣!咣!咣!"他又砸门。那个人把门开开一看,把眼珠子一瞪:"去去去!我说你这人怎么不懂礼貌呀!没说么,老先生没在家,你敲什么?""唉呀!家院哥哥,我有下情回禀。我是从远道来的,不容易。我就想求见晚村老先生一面,请您行行方便,给我通禀一声。只要叫我见了,给您磕个头,问个好,我忘不了您的好处。"说着,把腰中仅有的二两银子也拿出来了,往前一递。这话呀是开心锁,这王世伦挺能说,带着一副可怜相,就打动了这家人。这家人可没收银子,合计合计:"这么办吧!我要说没在家就是没在家,因为他老人家在家待不住。你要想见面儿,你就得奔望海楼茶馆儿,你看看在那儿没有吧!""家院哥哥!还有点事儿,你看我这礼物我拿着也拿不动,瓜子不饱是人心,我给老先生送来的,请您代为收纳。""唉!不不不!不行!我们老先生有话,任何人送礼都不准收,啊!这是规矩。你赶紧拎走,拎走!"说着话,门儿又关上了。"唉呀!这怎么办呢?走吧!"王世伦哪,拎着这两大抱点心,就打听这个望海楼茶馆。有人告诉他:"西门外,三里地靠道边就是。挂着幌子,金字牌匾,到那儿一看就知道了。"王世伦好不容易出了城,一看路北那儿真有个大茶馆,三层楼,油漆彩画,光彩夺目。不但有幌子,而且有一块横匾:"望海茶楼。"就这儿。迈步往里一走啊,人家茶楼的还认为他喝水呢。"哎!来了!您喝点儿什么水?往里请!""不不不!我打听点儿事儿。李晚村、李老剑客来没来?"伙计们一听,就是一愣:"你跟李老先生认识?""啊,不认识。我是慕名而来。您看,我给送礼来了。到他家没见着,说在茶楼喝茶呢,所以我就来了。"就见那伙计呀,跟掌柜的咬了咬耳朵,随手往楼上一指:"可能在楼上呢,你去吧!""嗳嗳嗳!"唉哟!把王世伦乐的!心想,真要见了面,把大腿一抱啊,说什么也得拜你为师!拎着点心包就上了楼了。往楼上一看,喝水的人真不少,八仙桌,太师椅子,红油漆地板,这屋也讲究,那茶香简直都熏鼻子。其实他没见过李晚村,他怎么知道谁是呢?他傻呵呵站在楼梯口那儿,挨个儿给相面呢。相来相去这一瞅,哎!靠着里边第三张桌子,坐着这个人,正好脸朝外。这个人是个大身材,穿着米色长衫儿,挽着白袖头,面似银盆,秃脑门子,花白的小辫儿,留着燕尾胡须,目若朗星,真好比鸡群之中的彩凤。那么多喝水的,一眼就看出这人不同寻常。哎呀!这一定是李晚村,李老先生!他一看哪,对面坐个和尚,这和尚长得又胖又大,秃脑袋直闪光。在桌子上摆着一盘棋,两个人全神贯注地在这儿下棋呢。这王世伦犹豫了一下,拎着点心包就过来了。站在这老者背后,不敢惊动人家。要拜人家为师,惹得人家心烦了,那不就失败了吗?好长时间,人家光顾下棋,也没发现他。他把这点心包就放到楼板上了,一会儿搓搓屁股,一会儿揉揉手:"这这这,我得怎么说法呢?哎!干脆我跪下得了。"他也没打招呼,就跪在这老者的身后,这时间可不短哪!伙计端茶送水,一瞅这位是什么毛病,跑这儿罚跪来了?这怎么回事儿?也没敢问他。喝水的人也好,下棋的人也好,这么一看,蠢头蠢脑的一个庄稼小伙子在这儿跪着,都捂着嘴直笑:"犯了什么错了?我说那老头也不对,你教训人,你回家教训去,哪有在茶楼教训的?你看这多难看!"人们怎么猜测的都有。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童林传》第八十八回 王世伦学艺报私仇 李晚村劝徒受教诲且说王世伦一看,坐着的这老头正是李晚村,对!江南第一的剑客,李晚村,李老先生。可李晚村光顾下棋了,没注意这个事。他对面坐着个和尚,和尚正是镇江金山寺的老方丈,这老方丈的名字叫智修。这智修正好这盘棋输了,哗啦!把棋子一推,把脸抬起来了:"哎呀,老人家果然棋法也高,贫僧甘拜下风,阿弥陀……"他看着李晚村身后跪个人,他愣了,"佛"字也没念出来。心说,这是怎么回事儿呢?老和尚看完了,对李晚村说:"老先生,你回头看一眼。"李晚村一回头,也吓了一跳:"哎哟!起来起来!你这是干什么?在这儿跪着为何呀?"王世伦闻听,急忙磕头道:"老先生,我动问一声,您是不是李晚村,李老剑客?""啊!不错!正是老朽。""那我就没跪错。我千里迢迢来到镇江,非为别事,就要拜您老人家为师。师父!您就收下我吧!"嘣!嘣!嘣!一个劲儿磕响头。李晚村不听则可,一听他说这话,当时把脸沉下来了:"年青人,起来,起来,起来!你这不是胡来吗?我根本不懂武术,你叫我教你什么呢?你这是听谁说的?快点,快点起来!老朽绝不能接受!"说着话,拂袖站起,转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