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施:“刚还一言不发,这会儿又迫不及待了,我在想啊。”夫差:“要想多久?一直想到孩子出世再告诉我吗?”西施一惊,霍然而起:“谁告诉大王的?是我义父吧?”夫差把西施拉向身边,道:“这事为什么不来告诉我?”西施:“我,我怕拿不准……”夫差:“拿不准可以请太医呀。你这么藏着瞒着,万一出点意外,我怎么办?你要让我后悔死吗?”西施没想到夫差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被深深感动了。西施:“大王,是我不好,你,处罚我吧。”夫差:“傻话,处罚你,怎么处罚你?处罚你给我生个英俊的世子出来,公主也行,一个像你一样天下无双的漂亮公主。”西施:“大王……”夫差:“从现在起,叫太医来天天守着你,你哪也别去,就呆在宫里好好养着。越国我也不去了,现在不是时候,要去也等你生了孩子再说。”越王勾践 噩梦(3)西施:“大王,我没事,我已经答应了义父。”夫差:“这事我说了算,越国去不去没什么大不了的,勾践再找你 嗦我要他好看。孤家不走了,今晚我陪你,咱们……你怎么了?夫人?”西施脸色煞白,手捂小腹,额头渗出滴滴冷汗。西施:“这里,这里绞着疼。”夫差大惊失色:“来人,快去喊太医,快去!”西施死死抓着夫差胳膊,却仍然撑不住,一点一点瘫倒下去。夫差:“夫人!夫人!”西施:“大王,我……”夫差:“西施!西施!”马车急速奔来,郑旦含泪迎上去,拽着太医一溜烟往里奔。夫差焦急地在前堂等候着,寝帐里一片忙乱的人影。时间似乎过得特别慢,就在夫差觉得已经等不下去的时候,太医终于从里面走出来,夫差急切地迎上去。夫差:“娘娘怎么样?”太医:“承大王之福,娘娘安然无恙。”夫差:“当真?好,好!夫差感谢上苍,感谢……”太医:“大王,臣的话还没说完。娘娘虽然无恙,可是……夫差:“是什么?快说。”太医:“娘娘所孕胎儿,没了。”夫差:“没了?怎么会?怎么会没了?你刚才还说娘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人就,没了?”太医:“依臣之诊断,娘娘是误服了一种药酒,此酒对常人无碍,但对怀孕之身而言,则切切不可。臣适才已经问过宫里主事,他们都说娘娘宫中绝无此物,不知……”一直跟在太医身后的郑旦突然上前,在夫差面前跪下了。郑旦:“奴婢有内情上奏大王。”夫差:“讲。”郑旦:“娘娘自有身孕之后,一日三餐,饮食起居都是奴婢伺候,奴婢敢以性命担保,娘娘近日一直未曾饮过酒,只是今晚在卫娘娘处,因推辞不过,饮了一杯卫娘娘自酿的果酒。”太医:“那酒你可曾见到?什么颜色?”郑旦:“奴婢见到了,是一种金黄透亮的颜色。”太医欲言又止,只对夫差郑重地点了点头,夫差已经明白了。夫差:“贱人!这个贱人……”里面一侍女出来禀报:“禀大王,娘娘有请大王进去。”西施面色苍白,神情疲惫地躺在那里,见夫差过来,挣扎着想坐起来,郑旦连忙上前搀扶。西施:“大王,西施对不住大王。”西施怆然泪下,夫差又悲又恨。夫差:“我都知道了,卫姬这个贱人,孤家饶不了她。”西施:“西施有件事要求大王,大王一定要答应我。”夫差:“你说吧。”西施:“西施求大王别杀卫娘娘。”夫差:“她再也不是娘娘了,这种人,我绝不会留她。”西施:“大王,不要因我而杀人,她再恶,也同样是一条性命,西施只有这点要求,大王,西施求你了。”夫差气愤难平。卫姬宫中,内侍将卫姬带到夫差面前,退下。卫姬叩拜行礼,还没跪稳,早被夫差一脚踹翻,跟着上前一把薅住卫姬的头发,恨恨地咒道:“贱人,无耻贱人!”卫姬早有准备,表现得无怒无怨,辩道:“大王冤枉臣妾了。”夫差:“冤枉你了?冤枉你了!死到临头你不思悔过,竟还说得出如此不知廉耻之言,世间怎么会有你这样歹毒的女人?”卫姬:“臣妾宴请西施娘娘,本是一片善意,那酒臣妾也喝了,臣妾总不会想把自己也害了吧?怨只怨臣妾当时不知西施娘娘有孕在身,大王要是为此责罚臣妾,臣妾绝无半句怨言。”夫差:“好你个一片善意,带上来。”内侍押着疤眼宫女出现在卫姬面前,卫姬眼里闪过一丝慌乱。疤眼宫女:“大王,奴婢知道的都说了,奴婢决不敢有半句欺瞒,只求大王饶奴婢一命。”夫差示意,内侍押着疤眼宫女下去了,卫姬也迅速恢复了镇定。夫差:“你还有什么冤枉要诉?”卫姬:“大王打算如何处置臣妾?”越王勾践 噩梦(4)夫差:“我要把你五马分尸。我要开你的膛,剖出你的心,看看到底是什么做的!”卫姬:“大王,臣妾也给你生过儿子,臣妾也曾承欢侍宴,万千宠爱集于一身,这些,大王都忘了吗?大王就忍心对我下如此毒手吗?”夫差:“滚开。即使如此,也难解孤家心头之恨。但是我不杀你,听见了吗?我不会杀你。”卫姬惊喜:“大王!”夫差:“我不杀你,不是因为念旧,不是因为可怜你,我是为了西施,是她求我别杀你。要不是看在她面上,你早不在这个世上了。”闻听此言,卫姬神情突然一变,冷冷地道:“是这样。大王还是杀了我吧。我不领她的情。”夫差:“想死?孤家会让你尝到比死还苦的滋味。”卫姬望着夫差狠呆呆的表情,不由得生出一阵寒意。阴暗的刑房,只有一扇钉着粗木栅的小窗透进细而强的格子光。四只粗壮的手臂按住卫姬,主刑者将烧红的铁砧向卫姬脸上烙去。卫姬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昏厥过去。蓬头散发的卫姬被扔在草堆上,三个行刑者目光不离其身,眼里闪着贪婪的邪光。刑者甲:“宫里出来的,说是要把她赏给那群马夫。”刑者乙:“恁好一块料,便宜那帮畜生了,真可惜。”刑者丙:“那咱们为啥不先尝尝?”三个人互相瞅了瞅,为首的往地下吐了口唾沫:“管他娘的,不尝白不尝。”一只粗黑的大手伸过来,扯下卫姬一片衣服,卫姬懵懂醒来,吓得又是一声惊叫。好几只手同时伸过来,卫姬虽拼命闪躲,身上的衣服还是很快就被扯烂了。卫姬退向墙角,浑身哆嗦着,眼中闪着垂死前的恐惧。顶在最前面的刑者张开双臂扑上去,将卫姬压在身下,卫姬只叫了半声就被堵上了嘴,另外两个跟着扑上去,压胳膊按腿,就在此时,房门突然被撞开。进来的是黑巾蒙面的端科,三刑者停了手,警惕地站起来。端科从怀里掏出三块金饼摊在手上。端科:“想要女人拿它换去,这女人我要带走。”端科将金饼抛向房中另一角,三刑者被端科气势所慑,愣了一会儿,纷纷转身去拾地上的金饼。端科扛起已经昏迷的卫姬大步走出去,将她横放在备好的马上,跃身上马,疾驰而去。勾践夫人乘一辆普通的舆车回到石屋,没等停稳,勾践早迎上来,舆车才去,勾践更是迫不及待地问道:“见着娘娘了,她怎么样?”夫人:“娘娘看上去还好。”勾践:“上天保佑,总算不幸之中万幸。我交代你的,都说了?”夫人的神情有些犹豫,指指手中包肉的蒲包道:“这是娘娘让我带给你的,才烤熟,还热乎呢。”勾践:“我要的不是这个。是她拒绝了吗?”夫人:“是我没说。”勾践:“你,为什么?”夫人:“她刚丢了孩子,我不忍心这时候再……”勾践急了:“不忍心?难道你就忍心我在这一天天耗下去?像没人理的野狗,像抛在荒野的僵尸,我已经闻到我身上的霉味了,愈来愈重的霉味,再这样等下去,还用得着谁来消灭我吗?用不着了,勾践自己腐朽了,烂掉了。不但我的敌人,就连越国的百姓,他们也会不记得我是谁了。”待勾践稍稍平静之后,夫人安慰地言道:“主公,你不是说过,我们现在惟一的矛就是顺从,惟一的盾就是坚忍,难道你对自己的盾失去信心了吗?”勾践:“我没有。只不过我这面盾不仅要抵御外敌的攻击,还要抵御我自己,有时候,真的感觉心力交瘁了。”夫人近前柔声道:“主公,咱们回屋吧。”晚上,星光从透光的屋顶洒下来。夫人头发披散,轻轻哼唱着,勾践衣裳半披半盖,头枕着夫人的腿睡着了。越夫人歌:仰飞鸟兮在天,凌玄虚号翩翩。集洲渚兮优恣,任翱翔兮云间。始事君兮去家,终我命兮君都。终来遇兮何幸,离我国兮去吴。肠千结兮服膺,於乎哀兮忘食。愿我身兮如鸟,身翱翔兮矫翼。翔兮翔兮,去我国兮,情哀惋兮谁识?越王勾践 噩梦(5)泪水滴在勾践脸上,夫人轻轻擦拭着,喃喃而语:“睡吧,睡吧,睡梦中就可以回到越国了。”夫差独自走进西施寝宫,郑旦迎上施礼。夫差:“娘娘怎么样?”郑旦:“娘娘又见好了,这会儿才睡着,大王要不要奴婢去……”夫差摇手制止,蹑步走向寝帐。夫差站在榻前,神情专注。睡梦中的西施,脸上似乎带着一丝笑意。梦境中的西施,此时正在越国的深山密林中跋涉着。山下传来夫差的喊声:“等等我,西施。”西施:“这样的路你都上不来,还想征服天下吗?”夫差:“我只要征服你,不要征服天下。”西施:“撒谎,男人从来都是以天下为重,你也不例外。”夫差:“等我抓到你,一定会让你明白。”西施加快了动作,却被一块巨石拦住了,正在上下为难时,上面伸出一只手,将西施拉了上去。惯性所致,西施几乎一下冲到对方怀里,等看清那人正是范蠡,西施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范蠡:“你所说的男人里,我能算个例外吗?”“快走,他在下面。”西施顾不得多说,拉上范蠡就跑。西施、范蠡一口气跑到潭边,才气喘吁吁地站住。范蠡:“哪有人来,你自己疑神疑鬼吧?”西施回头望去,身后果然全无人迹。“哎?不对呀。”西施疑惑地转过身来,令她更惊异的是,范蠡也不见了。西施寻寻觅觅找进竹楼。西施徜徉于竹楼内,一切似乎显得既熟悉又陌生。走到书房前,西施突然站住,眼里现出极度惊诧的神色。书房柔和的光线下,侧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在捧简而读,老者似乎听到了声音,缓缓转过脸来……西施扑上去叫道:“老师爷!老师爷!”梦中的西施从一阵惊悸中醒来,看到的却是夫差关切的面孔。夫差伸手拭去西施眼角的泪痕:“做噩梦了?”西施:“不是噩梦,我梦见回到越国了。大王,你还没睡?”夫差:“我正在睡呢,被你的梦话叫醒了。”西施:“大王睡了,怎么衣裳也不脱?”夫差指着榻旁一块毡席道:“我不想吵着你,就在这将就了。”西施没说话,心中颇有些触动。夫差:“我听见你梦里在叫一个人,老师爷是谁?”西施侧了侧身子,夫差靠她身边坐下了,西施自然地将身子倚住夫差。西施:“大王带我去了越国,就能见到这个人了。”夫差:“你还想着去越国?不会是勾践又来找你求情了吧?”西施:“这些日子我连房门也没出,除了大王,可是再没见过别的男人。”夫差:“别哄我,这能难住勾践吗?他夫人白天是不是来过?”西施:“大王看我看得真严,就是有个麻雀飞进我宫里来,大王也得弄清楚是公是母吧?”夫差:“好厉害的一张嘴。平心而论,从有了范蠡那件事后,我限制过你的自由吗?”西施笑笑:“不瞒大王,义父确实委托义母来看过我,义母虽然没说什么,可我明白他们的意思。但是,这次我要回越国,并不是为了义父。”夫差:“那为什么?”西施摇摇头:“为了我跟大王,我们俩人。”夫差望着西施,目光中有询问。吴王宫大殿,夫差面对一众臣僚,神色颇为兴奋。夫差:“有件事要告诉你们,孤家决定接受勾践的邀请,到越国去看看。”听到此言,勾践一时惊喜难抑。众臣议论纷纷,不少的目光都投向列在班末的勾践。这时,勾践已显得平静谦恭,一如平常了。夫差:“孤家去后,国政暂交太宰掌理,邗沟工程,就由范蠡总理。”众臣又是一番私议,有位宗臣忍不住站出来问道:“臣请问大王,如此安排国事,将置伍相国大人于何地?”夫差一笑:“相国大人嘛,孤家亦已安排好了。”越王勾践 噩梦(6)退朝后,夫差单独叫上勾践,步出王宫。夫差:“勾践,这下你满意了吧。”勾践:“只要大王满意,勾践岂有不满意之理?”夫差:“你说话越来越像个佞臣了,孤家可不喜欢你这样。”勾践:“大王说的是。勾践也不是不想在大王面前有所表现,可是,总也找不到机会呀。这次陪大王回越国,勾践一定努力,给大王一个满意的勾践……大王,这是去相府吧?”夫差:“是啊,老相国总是对你们越国放心不下,对你尤其放心不下,所以这次孤家请他也去,一起去看看。勾践,孤家这是给你一个机会,明白吗?”勾践有些吃惊,强笑而答:“明白,勾践明白。”对夫差的来访,伍子胥回答得很干脆:“老夫不去。”夫差虽有准备,但也没料到伍子胥回答得如此决绝,一时很有点尴尬。夫差:“老相国不会又是因为身体不适,不方便远行吧?”伍子胥缓和了一下口气,道:“对不住大王,老夫这双腿近来犯了寒气,恰恰是不方便远行,所以,请大王原谅,老夫不能陪大王去越国了。但老夫想委派个人随大王一同前去。”夫差目光转向一旁的端科。端科:“端科愿为大王效犬马之劳。”夫差若有所思,不经意地点了点头。越国,文种草堂内,烛光彻夜未熄,文种通宵达旦地批阅简牍奏章,鸡鸣头遍,方始释卷。文种披衣而起,伸展着僵硬的四肢,来到院内呼吸着新鲜空气。隔墙一阵动静吸引了他的注意,文种穿院而来。草堂隔壁院中,世子琪瑛正在练习剑术,文种轻轻步入。琪瑛已十五六岁,身形长高不少,稚气未脱的脸上透着一种认真执著的神情,练到酣处,一剑劈下,身边毛竹劈裂着向两边倒下去。琪瑛还剑收式,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脸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文种轻步上前,琪瑛听到动静,转身迎上来。琪瑛:“文大夫。”文种:“世子起得早。”琪瑛:“跟您一比,我就算太晚太晚了,您又是一宿未眠吧?”文种:“世子的剑术颇有长进,我刚才一边看着,直忍不住要叫好呢。”琪瑛:“不知道父王看了我的剑术会怎么说?文大夫,父王他们这次不会再出意外了吧?”文种:“应该不会吧。但是世子不要忘了,你父王这次是陪吴王而来,所以,世子说话行事,须得十分小心在意。”琪瑛:“我知道,见了吴王要称大王,见了父王要叫父亲,这样,才不会引起吴王多心。”文种:“不光是这些,还要多看,少说,世子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琪瑛没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