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发狂热的鼓噪声里,驭者看到夫差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即迫不及待地扬起了马鞭,向着“骖马”甩出一个响鞭。勾践、范蠡扯直缰绳努力奔跑起来,吴人的情绪也跟着达到了极致,欢呼声笑声响成一片。突然,一道黑影越过人群,冲入街心,拦在辕马面前,马车骤然停住。辕马的辔头被一条黑大汉紧紧握在手中,大汉脖子上还系着铁索,但他却毫无畏惧地瞪着吴王。驭者口中骂着,扬鞭抽过去,大汉手疾眼快,一把抓住鞭梢,顺势一带,竟将驭者从车上摔了下来。吴人一阵惊呼,护驾的骑兵已将大汉团团围住,吴王举手示意,骑兵暂时没有攻击。大汉:“士可杀不可辱,吴国如此糟践我们大王,早晚会遭报应。”夫差:“你是何人?”大汉:“越国战俘。”夫差:“要为你们的王鸣不平?”大汉:“不错,吴国愈是这样,我们越人就愈是不服。”夫差:“不服?你可代表不了越国,去问问你的王吧,看他怎么说?”大汉:“不用问,我们越人知道自己的王。”勾践忽然开口:“你过来。”大汉放开马缰走到勾践面前,低首行礼:“大王,小人杜野……”勾践突然发动,抢过身边一名卫士的宝剑,一剑刺入大汉要害。大汉轻轻喊了一声,眼中满是疑惑地望着勾践。勾践:“叫杜野是吗?告诉你,越国已经归属至高无上的吴王了,谁不服,就去死吧。”勾践手上加力,杜野喉间响了几下,大王二字到底没叫出来,带着剑软软地倒下了。虽然咽了气,眼睛还是大大地睁着。夫差冷冷地开了口:“勾践,谁让你杀他的?”勾践伏地叩首:“大王,勾践既已降吴为臣,从此只知有吴,不知有越,此人抗拒大王天威,又以不经之言搬弄是非,混淆视听,坏越国臣民一片归善从德之意,罪臣听着一时气愤难抑,是以贸然出手,将他杀了,鲁莽之处,愿受大王责罚。”夫差:“此人虽愚鲁,倒也是一条好汉,下次不可以了。”勾践:“罪臣遵命。”范蠡不动声色地看着。伍子胥近日一直称病在家,此刻正深衣宽服,在内堂闷闷饮酒,两个年轻的侍女在一旁琴箫助酒。家臣匆匆进来,奏道:“大人,大王来了。”伍子胥并不急,喝干了杯中酒,示意侍乐的女子退下,这才缓缓站起道:“拿朝服来。”才说完,吴王夫差已经大步走了进来。伍子胥叩首见王:“大王亲临,老夫衣冠未整,有失远迎,多有不敬,望乞宽宥。”夫差:“请起请起,老相国这一病日子可不短了,孤家特意来看看。怎么,看样子正在饮酒赏乐嘛,如此说来,相国的病大见好了?”伍子胥语带双关:“老夫年事日高,近日更觉大不如从前了,这病,倘若病根不除,要好也难啊!”夫差:“老相国虽然寿长几岁,可身体一向健朗,到底犯了什么病,太医也诊不出来吗?”伍子胥:“老夫这个病,太医如何诊得出来?可是大王,未必诊不出来哟。”夫差:“是这样,那孤家应该早来才是。”夫差招手,手下捧着盛酒的托盘上来。夫差:“既然来晚了,这杯酒,就算孤家给老相国赔不是了。”伍子胥忙叩首道:“老夫岂敢,大王折煞老夫了。”越王勾践 去吴(7)夫差:“吴国上下,当得起孤家给他赔不是的,也就只有老相国了。”伍子胥才欠身,听此言忙又揖倒:“大王开恩,再说老夫真要无地自容了。”夫差搀起伍子胥:“来,先干了这杯。”伍子胥敬谢而饮,叹道:“大王这杯酒,虽未见得对准了老夫之症,但也足抵得上一剂滋补良药了。”夫差:“有病光滋补也不行,还得治啊。”伍子胥:“大王既然来了,老夫的病或许治愈有望了。”夫差:“看来,老相国的病不在身上,而在心上。”伍子胥:“大王仅此一言,已见比那些太医高明多了。”二人相视而笑。伯府上。家臣向伯通报:“禀大人,大王是去了伍相国府上。”伯:“果不其然。去吧,叫你的人多留点神,听到什么消息马上报来。”家臣领命而去,伯一人踱起步来,走着走着,忽然一笑,语带讥嘲地言道:“老相国,沦落到靠装病来邀宠,你也真该歇歇了。来人。”家臣匆匆而入,伯问:“越国进贡的美女到了没?”家臣:“刚刚到。”伯眼睛一亮,“在哪?”家臣:“暂时安置在馆驿了。”伯:“带她们来,我先看看。”伍子胥府门前,辕马被牵去饮水了,剩下勾践范蠡戴着挽具而立。勾践:“那个杜野,你认识吗?”范蠡摇摇头。勾践:“替我记着这个名字,假如有一天能回去,我要,想法转告文种吧,如能找到他家人,一定要重加抚恤。”范蠡:“记住了。”勾践抬眼望着天空,忽然觉得腿边有东西在动,低头看时,一个大眼睛身体精瘦的小女孩吃力地提着个水罐,也正抬头望着他。小女孩努力将水罐端起来,勾践躬身接过水罐。罐中水清可见人影,勾践咽了一下干渴的喉咙。勾践:“你,谁家的孩子?”小女孩大眼睛直望着勾践,忽然转身跑进相府去了。勾践一直望到小女孩消失不见。伍子胥府正堂上,君臣二人正在倾谈。伍子胥:“大王其实心知肚明,老夫也不用再讲更多的道理,吴国欲北上争霸,必先廓清自家内部,才可能一心对外。而越国就像长在吴国心腹间的一个毒痈,现在不彻底清除它,一旦大王雄心发动,无暇自审之时,它随时有可能长大、发作、蔓延,成为不可救药的致命大患。”夫差:“相国所言不是没有道理,孤家也为此权衡过许久,别的且不论,单凭杀父之仇,十个勾践孤家也杀了。可为什么几次该杀而不杀,一直留他活到现在,老相国可知孤家心里是怎么打算的吗?”伍子胥:“大王心思深敏,老夫岂敢妄度?”夫差:“这话可不像你老相国说的,别人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说说无妨嘛,也让孤家再跟老相国学学度人之术。”伍子胥离座施礼:“大王如此说,更让老夫诚惶诚恐了。”夫差:“这又何必呢?孤家与相国你,虽为君臣,可也是老师和学生,学生向老师求教,岂不是世之常情?”伍子胥:“大王非要老夫猜,老夫只好姑妄言之了。”夫差:“请讲。”伍子胥:“老夫以为,大王所以该杀而不杀,皆为太慕古人之虚荣了。”夫差:“古人之虚荣?怎么讲?”伍子胥:“大王本意,是欲仿齐桓公之大度,晋文公之谦逊,秦穆公之屈己,以待勾践,以感世人,以树威名,而成霸业。”夫差:“不错,说下去。”伍子胥:“大王如此对待您的敌人,诚则诚矣,然则毋乃太迂乎?”夫差愣了片刻,随即大笑起来,伍子胥倒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伍子胥:“大王,老夫哪里……”夫差:“毋乃太迂乎,毋乃太迂乎。相国啊,这几个字孤家应该送给你才是。走走,孤家带你去看看,看看我是如何屈己以待敌的?”伯府后院里,越国进贡的美女排成一行,伯一个个看过去,间或还停下来端详一下,越国的特使紧张地跟在后面,伯每一点头或摇头,都让他紧张不已。越王勾践 去吴(8)一旁候命的家臣仆役们也凑在一起,指指点点。伯走到灵玉面前,眼中似乎一亮,停下来多看了几眼,正要有所表示,身后突然传出一阵笑声。伯转身望去,只见两个家臣正凑在仲佶身边说着什么,仲佶脸上则挂着一副不屑的神情。家臣察觉到伯投过来的目光,赶紧捅捅仲佶,仲佶瞄了伯一眼,脸上神情依旧。伯把剩下几个草草看过,转过身来,正碰上越使眼巴巴的目光。伯沉吟不语,越使愈发心虚,试着言道:“文种大夫来前特意嘱咐在下,要在下多多致意太宰大人,时间太仓促了,这只是第一拨,以后还会挑更好的送来。这次……大人若有喜欢的,不妨留下两个。”“唔。”伯欲言不言,却转身来到仲佶等人面前。伯先问家臣:“适才你们笑什么?”“没,没有,大人,是,是他在笑。”家臣把仲佶供了出来。伯转向仲佶:“有什么好笑的?”仲佶:“就好笑呗,我看你们都挺好笑。”伯脸色沉下来。家臣先绷不住了,抢着说道:“大人,是这样,我们在说越国贡来的美女,可他笑话我们,说我们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美女。”伯的表情反而松弛下来,问仲佶道:“这么说你是见过美女的了,可否跟我说说?”仲佶仰脸看天,那表情分明在说:凭什么告诉你?伯也不生气,反而微微一笑。伍子胥府前院,勾践、范蠡正在为辕马刷毛,御者老远见到吴王携伍子胥而来,即令二人停下手中工作,回到骖马位置站好。夫差给御者发令:“驾车,跑一圈给老相国看看。”御者领命,扬鞭发令,勾践、范蠡拉车在相国府里跑起来。夫差:“老相国,看见了?孤家就是这样屈己以待勾践的,如何?与相国所度,大相径庭吧?”伍子胥不以为然地摇头:“大王杀又不杀,只是一味地加以侮辱,这不是令其更生报复之心吗?”夫差:“报复之心,孤家何惧之有?就怕他始终藏着,不露出来,那样倒不好对付了。孤家之所以对他多施侮辱,目的也就是想让他忍耐不住,自己暴露出来。”伍子胥:“要是对手始终就不暴露呢?”夫差:“不暴露?怎么可能?除非他是真心臣服了,要是那样,孤家又何必要杀一个真心臣服的有用之人?”伍子胥:“大王差矣,您把勾践看得太简单了。”夫差:“孤家倒觉得,是你把勾践看得太不简单了。在你心里,始终就认为勾践比孤家更强,是吧?”伍子胥:“现在当然是大王强,不过将来怎样,老夫确实担心。胜负强弱,从来都是可以互换的,大王若不趁现在主动……”夫差截然打断对方:“那我就等他强起来,如果他能有那一天的话,相国也不妨等等看,看孤家如何征服勾践,征服人心!”伍子胥喟叹:“老夫的心病看来治愈无望了。”夫差:“相国何必如此大的牢骚?勾践不是就在我们掌握之中吗?莫非你担心他会突然变作一只鸟飞走不成?”伍子胥:“不说了,不说了,再说,老夫要对大王不敬了。这样吧,大王如果诚心要考验勾践,老夫建议,您把范蠡给我,勾践没了范蠡,恐怕还好对付一些。”夫差一笑:“说到底,老相国还是怕孤家对付不了勾践哪。也罢,相国一片忠心,孤家成全你就是了。”马车在夫差面前停下,夫差登上马车,卫士奉命解开范蠡。卫士:“大王命你留下。”勾践闻言往范蠡这边看了一眼,二人目光刚一接触,就听侍从喊道:“大王起驾还宫!”不待鞭声响起,勾践闷头拉车而走,范蠡站在原地,望着他们去远了。依然是伯府后堂,大盘的烤肉已被仲佶吃得所剩无几,空酒坛子更是并排码了好几个。伯:“那天在江边,我就很钦佩你的勇气,今日一番豪饮,果然更显英雄本色啊。”仲佶已经醉得不轻,舌头打着卷说道:“几坛酒算什么?再有几坛,照喝。”越王勾践 去吴(9)伯示意,手下又抱来一坛送到仲佶面前。伯:“你师傅也一定很能喝吧?”仲佶:“师傅?什么师傅?”伯:“听我的手下说,你不是有个漂亮的师妹吗?有师妹怎会没师傅?”“施妹,你想哪去了?施妹是施妹,不是师——”仲佶警觉起来,“想打听我施妹啊,你这点酒还差得远呢。不喝了,不喝了,给我弄罐凉水来。”家臣又递上盛得满满的一个陶罐,仲佶接过来,送到嘴边,又放了下来:“是酒,我闻得出来。不喝了,我找凉水去。”仲佶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家臣拦也拦不住,伯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伍子胥府客房。范蠡身穿破麻片独坐室中,仆人手捧簇新的华服侍立一旁。家臣陆甲颇不耐烦地催道:“我们可是奉相国之命而来,你倒是换不换?”范蠡:“既然是相国的命令,请把礼服放下,外面等候。”陆甲:“不成,要是不看着你,做出点什么事来,我可担待不起。”范蠡:“你不是刚来相国府吧?”陆甲:“那当然,我在相国府十年了。”范蠡:“呆了十年,却连宾客更衣的规矩都不懂,是你笨呢还是相国府本就没规矩?”陆甲:“相国府没规矩?你好狂妄的口气!告诉你,相国府的规矩是给士子大夫准备的,你算什么东西?相爷优待你,那是……”话没说完,策士端科徐步进屋,陆甲忙上前执礼。端科扫了陆甲一眼:“相爷的贵宾,尔等怎可如此无礼?”转身对范蠡道,“范大夫,失礼了,在下前堂谨候。”陆甲等随端科躬行退出,将门合上。范蠡开始更衣。客房外前堂,陆甲一脸不解之情:“端科大人,小的有点不明白,他不是越国来的奴隶吗?”端科:“奴隶?不错,他是个奴隶,可这个奴隶在相国大人眼里,比你比我比我们俩加起来还重要得多。”陆甲惊讶道:“这?比大人你还重要?不会吧?”端科:“小心侍候吧。否则,相国大人斥责下来,别怪我没提醒你。”破石屋内,火塘发出的光亮下,勾践疲惫地坐在地上,双脚肮脏不堪,上面还沾着污血。夫人端来一瓦盆清水,跪在勾践脚边,用麻布为他轻轻擦洗,洗去泥污的脚底露出一根嵌入颇深的竹刺。夫人取下头钗,小心地拨起刺头。勾践疼得眼皮直跳。夫人:“大王请忍耐一下。”勾践:“别叫我大王。”夫人猛地拔出竹刺,勾践忍不住哼了一声,鲜血从伤口冒出来,夫人用手按住,“再忍一下,就好了。”短暂的静默,夫人失去头钗管束的发髻无声地披散下来,夫人下意识地将遮眼的头发甩开,这个动作却引得勾践心头忽然一动。简陋而静谧的石屋,茅草盖成的屋顶上有点点星光无意地洒进来,头钗静静地浸在水盆里,有意无意地闪烁着点点昔日的宝气珠光,这情景在勾践眼中幻成吴王宫中的想像——在吴王夫差欣赏的目光下,夫人缓缓取下头钗,黑发如瀑静静地倾泻而下。夫差眼中光芒渐盛,缓缓近前——夫人松开手,勾践的脚底板迅速恢复了血色,但伤处不再有鲜血流出。“好了。”夫人才抬头,却发现勾践的眼神有些不对,没容她细想,勾践已纵身将她扑倒。凝视中,勾践猛然扯开夫人的衣裳,又去扯自己的。夫人任由勾践施为,闭着的眼睛里却有泪水淌下来,口中下意识呻吟般地唤着大王。勾践动作不停,同时诅咒般低吼着:“不许叫大王,大王是他,我是勾践,勾践。我是你男人!我是,我是!”夫人:“勾践,勾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来,二人受惊而起,不待掩好衣裳,门已被一脚踹开,一支耀眼的火把首先伸进来,将石屋内照得通明,二人之狼狈也尽露无遗。火把后渐渐现出内侍一张嫩白嫩白的脸,既带讥嘲,又含轻蔑,还有从鼻腔深处发出的一声轻哼:“等不及啦?大王可不喜欢看见你这样,还愣着干什么?起来走吧。”越王勾践 去吴(10)夫人掩好衣裳,望了勾践一眼,勾践早把目光移开,夫人垂头默默地随着内侍走了。关门声响起来,火光被挡在了门外,关门时带起的风把石壁上的火烛也吹熄了,石屋里只剩下火塘内明明灭灭的残亮。残亮渐渐恢复了勾践的视觉,石屋也渐渐现出它内部简陋的轮廓,勾践身边还是那盛水的瓦盆,水盆中头钗还在,偶尔还闪烁出一两点珠光。勾践捞起头钗,抓在手里,将它缓缓举高,举高……恍惚间,范蠡的声音在幽深的黑暗中响了起来:“忘掉为王的高傲,忘掉男人的仇恨!学会服从,学会忍受,学会谦卑,这样才能活下去。活下去!”勾践高擎着双手,表情木然而坚忍,一盆冷水顺头淋下,将勾践全身淋透。勾践喃喃自语:“我不是大王,也不是勾践,我是奴隶,奴隶,奴隶……”伍子胥府正堂,烛光辉映,伍子胥一身华服,正襟危坐,端科报告范蠡已到。伍子胥:“有请。”端科:“有请贵客。”范蠡一身华服,潇洒飘逸步入正堂,陆甲等臣仆颇有距离地跟随在后。范蠡行至中央,单膝跪地朗声道:“罪臣范蠡拜见上国大将军、相国大人。”伍子胥起身迎接,引范蠡入座。范蠡:“亡国之臣,抵罪之奴,何当如此礼遇?相国大人最好还是放我去饲马吧。”伍子胥微微一笑:“是龙,不管困于浅滩还是蛰于深渊,终归是龙。老夫不管你是奴隶还是亡臣还是越国有名的美君子,在我眼里,你就是人中之龙,是英雄,老夫自然要给你英雄的礼遇。怎么,是不是我的家臣对你无礼了?”范蠡身后的陆甲听到此言,一时大恐。范蠡并不看陆甲:“他们都是照相国吩咐去做的,并无任何不礼之处。”陆甲暗暗松了口气。伍子胥:“那么你是对老夫会稽山下一意追杀你的举动不肯释怀吗?其实,范蠡的大名对于老夫早已如雷贯耳,我那天是故意装作不认识你,其用意,不用我说,你心里一定明白吧。”范蠡:“大人如此之言,实在抬举罪臣了,罪臣现在是相国大人手下的奴隶,生死休咎,皆由大人一言而定。”伍子胥:“一言而定?老夫说话你当真肯听吗?”范蠡:“主人的命令奴隶可以不听吗?”伍子胥:“既然这样,老夫要你做我的座上客,以你范大夫的品格素养,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范蠡:“敢不从命。”伍子胥:“请入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