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伦敦落魄记---乔治 奥威尔-2

巴黎伦敦落鳴记　　声和喊叫声打破了地F室的平静I到处都响起钤声，穿蓝围裙的男人冲 过过道，服务电梯吭哧吭哧地降下來，所有五层的侍者开始大声用意大 利语叫骂起来。我都记不全我们干过的活了?大致包括泡茶、调珈啡和 巧克力，到厨房取菜，到地下室拿酒，到餐厅拿水果和其他东西，切面包， 做吐司，卷好黄油,称果酱，打开牛奶罐，称好糖的分置，煮鸡蛋，煮麦片 粥，把冰敲碎*碾咖啡*所有这些食物是为大约一百到两百的客人而准备 的。鲋房在三十码之外，餐厅在六七十码之外。我们放在服务电梯里的 每一件东西都要用淸单统计好，并把淸单小心地折好放进去，即使只有 一小瓶糖丢了，也会引来麻烦。除了供应客人，我们还要给旅馆赞理人 员供应面包和咖啡，给楼上的侍者端菜。总而言之，这是一件复杂的 工作。　　我算r 一下，每个人每天跑腿的路程甚至有大约十五英里,对人的 脑力提出了很高的要求，而不仅仅是体力。乍一看，似乎没什么会比这 种低贱的工作更容易的了，但忙起来的时候这工作却搓惊人的艰难a每 个人都在一大堆工作里疲于奔命,就像在规定时间里分牌-样紧张。比 如说，你正在做吐司，突然“梆”的一声，电梯来了，要来拿茶、闻包卷和三 种不同种类的果嫌。同时，又是“梆”的一声，另一个电梯来装炒鸡蛋、 咖啡和葡萄;你赶紧去厨房拿鸡蛋,去食堂拿水果，然后闪电般跑回来照 看快被烤糊的吐司，还得惦记着茶和咖啡，同时时刻准备应付一大堆其 他很快就要到来的命令。这个时候，还会有一些侍者跟着你，为了一瓶 苏打水不见了而找麻烦，你还得打起精神和他理论。这种工作所需要的 脑力比?一般人想象的大得多。马里奥就说,亳无疑问，要想成为一个熟 练的食堂工人，肯定要花一年时间。　　八点到十点半之间港最忙碌的时候,有时候我们忙得简直都不想活 了，有时，突然地，没有任何命令下来,世界好像一下凝滞了一样。我们 就利用这段时间淸扫地面,淸除锯末,喝瓶罐里的洒、咖啡或者水,反正 只要是湿的就行。我们经常在工作时把大冰块敲碎，含在嘴里以降温。 炉子里的火实在太热了，我们必须一天喝几夸脱水才能呆下去。只要在　　44　　E黎伦教*?!记　　这儿呆几个小时，连我们的围裙都被汗湿透了《尽管我们忙成这样，我 们还娃经常赶不上工作要求的速度，所以有些顾客等不及吃早餐就走 了 u我们当中马里奥干活最快,他在食觉里干了十四年?已经非常熟练， 工作中不会浪费一秒钟。马格雅就比较笨了/而我很不熟练，鲍里斯则 经常逃避工作，这既因为他腿瘸*也因为他觉得，干了侍者再来干食堂的 活很丢人。马里奥就表现得很好啦，他可以一边伸出他的大手往咖啡罐 里装咖啡，一边用另外一只手煮鸡蛋，同时还注意着吐司的制作，不时朝 马格雅的方向叫两声，这当中还能唱一段意大利小曲，真楚让人佩服。 老板也知道他的价值，所以他可以每月拿一千法郎，而我们其他人就只 能拿五百了P　　早展的忙乱到十点半才停止，然后我们开始擦洗咖啡桌、冲洗地面、 把铜质容器擦亮，运气好的话，还可以一个个轮流到洗衣房去抽支烟》 这楚我们的休闲时间，垚然只是相对休闲啦，因为我们只有十分钟时间 吃午饭，而且我们从来没有顺颏当当不受千扰地吃完饭。顾客的午餐时 段是从中午十二点到下午两点,和早餐时段一样匆忙。我们大部分工作 就是从厨房递菜，中间经常被厨师叱骂。原因很简单，到中午的时候，厨 师们已经在炉火前挥汗如雨地干了四到五个小时，他们的火气早就和炉 火一样熊熊燃烧啦。　　两点钟我们突然自由了，于是我们脱下围裙，穿上外套，飞速出门， 身上有钱的话就跑到最近的酒吧去。从火光映照的地下室跑到大街上， 真是让人很不适应空气显得那么淸澈、凉爽，就像北极的夏天;而在闻 惯了汗味和食物腐奥味之后,连大街上的汽油味都是那么淸香！有时候 我们会在酒吧里碰到我们的厨师和侍者，这时他们很友好,还会请我们 喝酒?工作时我们是他们的奴隶，不过旅馆的惯例是，中间的休息时间 里人人都平等1那些叱骂就不算数啦?　　五点差十五分我们冋到旅馆，一直到六点半之前都没什么活，我们 利用这段时间擦洗银器、_啡壶，处理其他琐寧，然后一天中最忙的时　　45　　候一晚餐开始了。我真希望我邀左拉①，哪怕就一会也行，以便能够描 述晚餐的忙乱劲。忙碌的主要原因是，一百或者两西多名顾客中，每个 人都要点五六道不同的菜，而我们只有五十或六十人干厨师、服务以及 之后的淸扫工作;任何千过饮食业的人都明白那意味着什么。这时候工 作量翻了好几倍，干活的人都是筋疲力尽，很多人甚至已经喝醉。即使 毫不夸张,我也可以写好几页来描述那些情最。窄小的走道里只听到命 令声呼来喝去，还有碰撞声，叫喊声，扛箱子、端盘子、背冰块的吃力样， 又黑又热的地下室，有时候会瀑发出一阵吵闹声，但是没多少时间去打 架，所以很快就平息了。这些场景不必多提。任何人如果第一次到这个 地下室，会怀疑他是不是任地狱窟里，只感觉眼前一片混乱。直到后来， 当我明白旅馆的运作过程之后，我才从这些混乱中看出名堂.看出其中 的秩序a　　八点半工作突然停止了，虽然我们要到九点才下班，但是我们通常 都会彻底舒展地躺在地上，放松我们的腿脚、甚至都懒得去冰柜拿点喝 的^*如果这天工作特别累、旅馆有时候会慰问我们一下,这时领班就会 拎著几瓶酒T来请我们喝。老板给我们的食物非常难吃》但是他似乎并 不吝惜他的酒，他允许我们一天喝两升酒，因为他知逬，如果不给洗碗工 喝两升酒，他就会偸三升。我们把每瓶酒都喝得滴酒不剩，所以经常喝 得大醉a不过这样似乎也是件好事，因为一个人半醉的时候反而工作得 更快。　　一星期中有四个工作日是这样度过的；另外两天里,一天更轻松,还 有一天则更忙。这样忙了一?呈期之后，我感到箝要假期休息了。因为是 星期六晚上，在我们酒吧的人们都喝得大醉，由于明天就可以休息了，我 也决定开始喝酒。一意喝到两点,我们才上床睡觉，这时都已醉酾醺的， 准备一觉睡到中午了。不料凌展五点半我突然被叫醒了9 一个旅馆派 来的守夜人站在我床边，他边脱衣眼边粗暴地推我。　　o左拉,十九世纪后期法国著名作家.著有《明芽》、《卢货一马卡尔家族等小说《　　46　　巴*伦教落繡记　　“起床啦!”他喊道，“你这个丑鬼，啊？好了，别不耐烦,旅馆缺人手 了，你今天得去干活。”　　“为什么要我去? ”我抗议道，“今天我休息。”　　“休息？做梦吧！工作还没做完呢。起床!”　　我只得爬起来去工作，背部好像要裂开一样，脑袋里像塞满了刚烧 完的灰烬。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不相信我能完成一天的工作，但是很奇 怪，只要在地下室呆那么一小时，我居然又精神抖擞了。似乎在不亚于 土耳其浴室温度的地下室热度之F,—个人可以把他体内最后一滴酒都 给蒸发掉。洗碗工知道这一点，而且很看重这个。喝下几夸脱啤酒，然 后在它产生副作用之前通过出汗来排掉，这是洗碗工生活中的一种解脱 方式。　　在旅馆最好的时光是在四楼给侍者做帮手。我们在一个小食品室 工作，通过电梯和食堂相连。和地下室相比，这里无比凉快，工作呢，主 要是洗银器和玻璃杯，还像是人干的活。瓦伦蒂是一个有风度的侍者， 我们一起工作时，他并不显得盛气凌人，尽管有其他人在时，他也不得不 粗声说话，因为侍者和洗碗工平等相处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如果某 天工作愉快、他有时候会给我五法郎小费《他造个帅气的年轻人，存二 十四岁，看起来却只有十八岁。和其他侍者一样,他把自己收拾得很利 落，知道怎么打扮自己。他穿起黑色燕尾服，打荐白领带，脸颊光鲜，掲 色头发十分光滑，看起来活脱脱一个伊顿学生。实际上他从十二岁开始 就从贫民窟里挣扎出来，闯荡江湖了。他曾经不带护照穿过意大利边 境，在北部大街上叫卖过栗子，在伦敦因非法打工而被拘黎五十天,在一 个旅馆被一个有钱的老女人哄骗匕床，事后给了他一条钻石项链，后来　　47　　巴黎伦敦落毓记　　又控告他偷东西;这就是他的大部分经历。我很薔欢和他说话，特别是 当我们坐在电梯边吸烟休息的时候。　　我的若B子是给餐厅洗刷餐具的时候。我不用洗盘子（因为它们已 经在厨房洗过了），而是洗陶器、银器、刀具和玻璃杯。即使这样,一天也 要千十三小时，得用掉三十到四十块洗碗布?而法国餐厅里一些奇怪的 方法也加重了消洗的负荷。餐具架从未听过，更别提用了，肥皂片也不 使用，只用一种糖浆似的软肥皂,但是这种肥皂很难在巴黎的自来水里 溶化。我工作的地方很脏，人又多，既是储藏室，义是洗碗间，洗过的餐 具莨接就送到餐厅使用6除了洗碗，我还得给侍者送饭，伺候他们吃饭。 很多人傲慢得让人无法忍受，所以我不止一次和他们用拳头说话，以争 取一点尊严a经常干洗碗活的是一个女人，他们经常作践她，让她过得 很难受。　　如果你在这个又小义脏的洗碗间向周围打1:打簠，想想旁边只隔两 层门就是餐厅，就会觉得很古怪滑稽。餐厅里坐着尊货的顾客们，那里 有一尘不染的桌布，盛开的鲜花，光洁的镜了，镀金的装饰和画宥飞舞的 天使的装饰画。而仅仅几英尺之外我们呆的这个地方,却是令人作呕的 环境。它实在是太脏了，因为在夜晚之前是没有时间打扫地板的，我们 只能在肥皂水、莴苣叶子、碎纸屑和踩过的食物上忙碌。很多侍者脱下 外套，餺出满娃汗水的腋窝，坐在桌前搅拌沙拉,不时把他们的手指伸向 奶油瓶蘸奶油。房间規充满了食物和汗水混合起来的肮賍气味，食品橱 的陶器后面还有很多侍者所偸的脏兮兮的食物A由于只有两条洗碗槽， 又没有洗脸盆,所以一个侍者?用淸洗陶器的水来洗脸就奄不奇怪了。当 然顾客是不可能看到这德啦。在餐厅门口边有-块踏布和镜子，侍者们 进餐厅前,通常会在这儿先收拾一番,以使自己宥起来干干净净s　　看侍者走进旅馆餐厅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当他经过门P时， 他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连他耸肩膀的方式都改变了，一切肮脏、匆忙和 急躁一瞬间烟消云散，他以一种牧师般的庄严轻巧地滑过地毯e我记得 旅馆经理助理是一个脾气暴躁的意大利人,他站在餐厅门口，教训一个　　48　　巴黎伦敦解II记　　刚摔破-瓶洒的学徙。他挥着拳头，举过头顶，咆哮道(幸亏门是比较隔 音的>:　　“肴你干的好亊——你这个小混蛋，你还能叫跑觉的啊？你这个死 跑堂的！你都不配在钯你妈弄出来的窑子里擦地板！笨猪!”　　骂完了，他才转身走向餐厅门。开门时，他以斯奎尔?韦斯顿在小 说《汤姆?琼斯》盥的骂人方式骂了最后一句，才算结束。　　然后他走进餐厅,手里端者盘？,走路的风度优雅似天鹅。十秒钟 后他还谦恭地向一个顾客鞠躬-看到他以训练有素的侍宥做派又鞠躬、 又微笑,你不能不想到，这个顾客享受着如此贵族般的待遇，真是太有面 子了。　　这些洗刷工作实在让人憎恶，工作不太累,但是其中的无聊和愚蠢 简直难以用言语形容，想想有些人在这种地方呆了几十年,实在是太可 怕了。我所替代的女人将近六十岁了，她-天十三个小时站在洗碗漕 前，一星期工作六天，一年到头都是如此，而旦她经常被侍者们肆意欺 凌。她说她曾经做过演员——我想实际上是个妓女,很多妓女最后都是 做打杂女工来了此残生。奇怪的是，尽管她已经这么老,生活又是这样 残酷，她还是经常戴着明亮的金色假发,涂肴眼影，涂着脂粉的脸像二十 岁的小女孩一样年轻6由此可见，即使是一星期干七十八小时的活，人 还是能使自己保持一些活力的。　　我在旅馆的第三天，以前对我说话很和气的侍者领班叫住了我，用 严厉的声音说喂，你，马上把你的小胡子给剃掉！天哪，谁听说一个洗 碗工还留著小胡子的?”.　　我开始抗议,但他把我的话打断了。“留小胡子的洗碗工——简直　　49　　巴黎伦歙解繡记　　是胡闹！小心别让我明天再看到你的小胡子!”　　回家的路上我问鲍盥斯这是什么意思> 他耸耸痫膀u “你得照他说 的去做,我的朋友。旅馆里除了厨师没人可以留胡子。我本以为你已经 注意到这点了。理由？没什么理由，就是习惯7　　我漪出來那的确是一种习惯，就好像穿不带燕尾的晚礼服就不打白 领带?一样，所以我就把胡子剃了。不久我就明白了为什么有这个习惯， 原因是?高档旅馆里的侍者不留胡子，而且为了显示他们的优越性?也不 准洗碗工留胡子;而那些地位更髙的厨师们则用他们的胡子来表示他们 在地位上对侍者的优越性。　　这大致说明了旅馆里复杂的等级制度在旅馆工作的人大约有一 西一十人，他们就像军队一样严格地分为好几等，厨师和侍者比洗碗工 地位高,正如上尉比士兵髙一样^这里地位最高的是经理，他可以开除 任何人.包括厨师。我们从没见过老板，我们只知道，做他的饭要比客人 的饭还要小心仔细，而旅馆里的所有规章制度都由经理说了算。经理是 个非常认真的人，经常来视察工作情况，但是我们早就想好了应对办法。 旅馆里有一个服务铃系统，全体服务人员就用铃声来通风报信。一声长 铃和一声短铃之后,是两段更长的钤声,告诉我们经理来了，我们听到后 就做出卖力干活的样子，假装忙个不停。　　经理下面是旅馆领班,他一般不在前台服务，除非是来了老板或者 类似的人物，通常他只是指挥侍者供应酒菜。他靠小费、香槟酒公司给 的奖佥(公司给他每瓶酒两法郎固扣），一天能拿两B?法郎他和旅馆其 他工作人员的地位是很不一样的，吃饭也是单独一间，使用银餐具,还有 两个学徒穿着干净的甶衬衫伺候着。比旅馆领班稍微低一点的是厨师 长，一个月能拿五千法郎。他在厨房吃饭，但在一张单独的桌上，舍一个 见习厨师伺候。然后是侍者领班,他一个月只章一千五百法郎，但他?一 般穿肴黑色外套,不用做杂活，而.1T可以开除洗碗工和侍者6接下来就 是其他厨师了，拿的薪水在三千七商五十法郎左右;然后是侍者,每天挣 七十法郎小费，和一点点私房钱;然后是洗衣房女工和缝纫女工;然活娃　　巴黎伦教落蟪记　　见习待者,他们不拿小费，每月挣七西五十法郎；然后是洗碗工，也是七 西五十法郎;然后娃客房女服务员，每月五丙到六西法郎;最后是食堂人 员，一个月五百法郎。我们这些食堂人员是旅馆里地位最低微的，人人 对我们都瞧不起^　　此外，还有其他各色人等，如办公室雇员（一般叫做伴客服务员 >，零 售店店主,地下室犄理员，脚夫和听荖的，送冰的人，面包师，守夜人，者 门人等等。不同种族的人做不同的工作。办公室雇员、厨师和缝纫女工 是法国人，侍者是意大利人和德国人（在巴黎几乎没有法国侍者），洗碗 .T则来自欧洲各色人种，包括阿拉伯人和黑人。他们说的话夹杂着法 语?连意大利人互相之间也会说法语。　　所有部门都会有-?呰津贴。巴黎所苻的旅馆有个习惯，就逄把碎面 包屑以一磅八苏的价格卖给面包店,把厨房下脚料卖给养猪的，然话将 所得分发给洗碗工。当然也会有很多揩油现象。侍者都会偷吃的.实际 上，我几乎很少卷到侍者吃旅馆给他们提供的食物,厨师更是大规模地 贪污食品，而我ffl在食堂的则倫喝茶?水和咖啡。地F室管理员则有机会 偷拿白兰地旅馆规定侍者不能私藏酒浆?而必须按照要求到地下室去 拿酒3当地F室管理员傘出酒的时候，他会从每瓶酒里挑出一勺?这样 也囤了不少酒。如果他信任你，就会钯偷来的白兰地以每喝一次五苏的 价格卖给你。　　旅馆工作人员里有小偷，如果你把钱落在外套ci袋，一般会给拿走。 给我们发工资的看门人表面上防范我们是否偷盗,实际上他懋旅馆里最 大的小偷> 这个人从我每月五百法郎的薪水中，六个.堅期里拿了我一百 一十四法郎。我锊经要求每天付钱，于是看门人每夭晚上给我十六法 郎，而星期天却不按照规定绐钱，这样傘走了六十四法郎。而且我有时 候星期天也工作，却不知道这样本来可以傘到额外的二十五.法郎。肴门 人从不付我这笔钱，这样又扣了我七十五法郎。直到最后一星期我才意 识到自己被欺骗了 ?但是?由于我拿不出证据，只给我补了二十五法郎。 看门人对任何一个够傻的员工都玩同样的花招，他自称是希腊人，实际　　巴黎抡教落鴯记　　上是亚美尼亚人。谚语说相信一个希腊人还不如相信犹太人，相信一 个犹太人不如相信一条蛇，但是绝不要相信亚美尼.亚人”认识他以后， 我觉得这句话说得太有道理了。　　侍者中也有奇怪的人物。其中之一是“绅士”，这个年轻人上过大 学，曾在?一家薪水颇商的公司里干过，但是因为一场性病而丢了工作，游 荡了一段时间后，现在觉得能做侍者就很不错了。很多侍者都是没有护 照偷渡进法国的，其中总有一两个还是间谍，间谍经常以此职业作伪装。 一天?在侍者餐厅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争吵，主角是两眼分得很开、挺吓人 的莫兰第和另一个意大利人。看起来，是莫兰第和那个意大利人的女朋 友偷情的事被发现了，那个人显然比较弱小，而且被葜兰第吓住了，只能 无力地抗议着。　　莫兰第嘲笑说广那么，你到底想干什么呢？我娃和你女朋友睡了 觉，和她睡r三次，很不错,那你又想怎样呢,呃?”　　“我会把你送到秘密警察局去的，你逛个意大利间谍!”　　莫兰第没葙否认。他只婼从他燕尾服口袋里掏出一把刮胡刀，在空 中威胁性地迅速挥舞了两下，就好像划一个人的脸一样。后来其他侍者 过来之后才把这事平息下去。　　我在旅馆里看到的最奇怪的事情是一个绰号叫“号外”的家伙。他 被雇来替代生病的马格雅，一天拿二十五法郎。他是塞尔维.亚人，二十 五岁年纪,看起来很灵活，会说包括英语在内的六国语言。他好像了解 旅馆里的所有工作?并一直卖力地干活，直到中午。然后，一到十二点， 他就变懶了，离开岗位，偷酒喝,最后、公然叼着??-根烟管，到处闲荡。吸 烟M然属于受傲罚的行为，所以连经理都听说了,他大发雷霆，亲自下来 查问这个塞尔维亚人。　　“你他妈的在这抽烟堤什么意思? ”经埋喊道s　　“你他妈的给我这种脸色娃什么意思?”塞尔维亚人平静地回答说。　　我简直难以表达这句话所包含的轻蔑意味。妁果一个洗碗工敢这 样和厨师长说话，后者会把一锅热汤泼到他脸上。经理立即说你被解　　雇了!”两点钟的时候,塞尔维亚人拿到他的二十五法郎就走人了8他要 走的时候,鲍里斯用俄语问他玩的什么游戏。鲍里斯后来说，那个塞尔 维亚人是这样固答的：　　“看到没，我的朋友。我只要工作到中午，他们就得付我一天的薪 水，不是吗？这就逛规矩。既然我这样就能够拿薪水，那我千嘛还要继 续工作呢？所以我告诉你我的方法。我去一家旅馆，找到一份临时的工 作,中午之前我都会像驴子一样卖力地工作。然后，只要到了十二点，我 就开始像刚才那样了，这样他们别无选择，只有开掉我。很干脆，不是 吗？很多次我都是在十二点半被开掉，今天已经两点了，不过我也不在 乎，因为我已经省下了四小时的工作时间。唯一的缺点是,你不能在同 一家旅馆玩两次这样的游戏。”　　看起來他已经在巴黎一半的旅馆和餐厅玩过这个游戏了。夏天这 个游戏可能更容易玩，尽管旅馆可以通过黑名单很好地保护自己。　　十四　　儿天之内我已经攀捤了旅馆运作的基本规律。那些刚来旅馆干活 的人看到高峰时刻可怕的嗓盘和忙乱时,一定会大吃?-惊。旅馆赞理和 商店、工厂固定的工作安排不一样,初看起来好像乱无头绪。不过它确 实是无法避免的，也就是这个原因使它内部运作显得有点乱。旅馆工作 不是特别难，但旅馆的工作性质使它经常处于忙乱状态，而11无法偷工 减料。例如，如果没人点的话*你不能提前两个小时烤好一块牛肉，你得 等到最后一刻，而这时其他工作也纷至沓来，你只好把它们放在一起极 度匆忙地做。结果就是，每个人到了用餐时间都在干两个人的事情?这 就不可避免会有噪音和吵闹。实际上，吵闹是这过程中不可或缺的部 分，因为,如果每个人都不去催促别人赶快工作的话.就永远也赶不上进　　53　　巴黎伦敦落蟾记　　度。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到了高峰时刻，整个旅馆人员又是发火，义是咒 驾，跟疯子一样4在这个时候,除了说粗话，简直想不到其他诱言。面包 房有个十六岁的女孩，骂起人來比马车夫还厉菩。（哈姆雷特不是说过 “像帮厨-般骂人”吗？毫无疑问，莎士比亚看过帮厨的工作不过我们 并没有乱了手脚,也没浪费时间，我们总链记得尽量催促别人赶紧工作， 把四小时的活用两小时干完6　　要使旅馆保持正常运转，员工要对工作怀有真正的骄傲，尽管这种 骄傲会显得粗俗和傻冒。如果某个人偷懶，其他人很快就会发觉，而且 会合谋使他面临解雇的危险*尽管厨师、侍者和洗碗工的前途各不相 同，但他们都为他们的工作效率而自豪。　　无疑，最具有工人阶级特点也最少奴性的员工是厨师们。他们傘 的钱不比侍者们高，但是他们的地位更高，而且工作更稳定。厨师并不 把自己看做是仆人，甜是熟练工人?他一般被称为“工人”，而侍者从没 这样被称呼过。他知道自己的价值，知道单凭他就能f控餐馆，只要他 迟到五分钟，一切就乱套了。他对其他不是厨师的员工一概看不起?而 且还以取笑他人为乐.除了侍者头。他也以他工作中的艺术性而感到 真正的自豪，当然他的工作也的确需要技巧。并不是说做饭本身有多 难.而是把所有事情都及时做完不容易6在早餐和午餐之间，X旅馆的 厨师长会接到几百道菜的指令,所有这些菜都要在不同的时间做好；厨 师长很少自己动手做菜，而是指导怎么烧这些菜f并且检蒼这些菜烧得 怎么祥，然后才能送上去。他的记忆力太棒了菜单就钉在木板上，但 是厨师长很少去看，所有菜谱都记在他脑子里，只要这道菜被点到了， 他就马上反应出来，大声喊道赶紧去傘一副牛排来!”等等。他是一 头永不疲倦的公牛，同时也是个艺术家。男厨师之所以比女的多，主要 是因为鲥师的活需要准时、精确，而不珐因为男厨师技术上的优越性。　　侍者的职责就完全不同了。他对他工作中的技巧也颇感自豪，但他 的技巧主要在服从方面。他的工作使他获得了势利的智惹，而不是技术 的智慧。他总是处在有钱人的环境里，站在他们的餐桌前,倾听他们的　　巴黎伦教落鳴记　　谈话，微笑翁ii对他们，谨慎地开开玩笑，看到富人们大把花钱，侍者也 有种间接消费的快感。而且，他自己总是有可能发点财?尽管大多数侍 者死的时候都很寒微，但他们时不时地会交上好运。在大道街上的咖啡 馆工作的侍者拿的钱非常多，他们甚至都可以给老板开工资了。结果 呢，由于侍者经常漪到大笔的钱，而且也涡望得到，他们有时候就会不由 自主地钯_己当老板了。他会全副粮神地为客人提供优雅的服务，因为 他觉得他也在参与吃这顿饭。　　我记得瓦伦蒂曾经告诉我他在尼斯服务过的一次宴会，那次宴会花 了二十万法郎，以后几个月他还不时地谈到a “那真.造一次豪宴，小家 伙，真是太豪华了！上帝呀！那些香槟酒，银器.盛开的鲜花一一我以舫 从未看过这样的排场，那次算见识过了。啊f简直太棒了 ！”　　“不过我说，“你只是在那里服务的吧?”　　“哦，当然，但.那次宴会您多么豪华啊。”　　规律足?，决不要为侍者感到过意不去。有时候餐馆打烊时间已经过 了半小时，而你还坐在餐馆里大吃特吃，你会觉得旁边坐：t的疲惫的侍 者?定在烦你9但是他并不会这样想。他想的和他朝你看的样子并不 同,他会想:“真逛个吃饱了撑的家伙，哪天我带足了钱，一定要和他?一 样去大吃一顿广然后他就沉沒在他所?輿欢而且问往的一种快乐当中。 所以侍者很少会成为社会主义者,没有有效的工会?完全愿意一天工作 十二小时。实际上，在很多咖啡馆里侍者一星期工作七天，每天十五小 时。他们的势利眼光使他们觉得》工作中他们必须做出的那种谄媚的样 子很自然，也很舒服■>　　洗碗工的前景则完全不同。他们的工作没什么前途，既祜燥无味， 乂不需要什么技巧和兴趣，这种工作一般都楚由足够强壮的女人来干。 他们所裔要的只是足够的工作时间，以及忍受长期而又单调乏味的工作 时间的能力。他们没办法逃脱这种生活，因为他们无法从薪水里畨出哪 怕一个便士的钱,而一厚期工作六十到一百小时的强度也使他们根本没 有时间去参加任何培训活动》他们所能希塑的只是找到一个稍微轻松　　55　　巴黎伦教落螅记　　点的工作,例如守夜人或者洗衣房助手等等3　　尽管洗碗工地位是如此之低,也有其鞟严，这就是勤恳苦干的尊严， 这样的人不管有多少事情都会努力去完成。到了这种境界，他们唯-?的 价值体现就是像牛?一样玩命地工作。而每-?个洗碗工都希望G己被叫 做“机灵鬼”,这样的人即使遇到卷起来不可能办到的事，也能设法做到。 X旅馆里的跗房冇个徳国人就被大家叫做“机灵鬼”。一天晚上一位英国 贵族来到旅馆，要求吃桃子,侍者们绝望之极，因为根本就没有桃子库存 了。时间已经很晚，商店也打烊了，没处去现买。这时候.德同人说把 这交给我吧。”然后他就出去了。十分钟之后他带者四个桃子回来，原来 他是到附近一家餐馆偷来的。这就是“机灵鬼”的能耐。英国贵族吃得 很满意，每只桃子付了 二十法郎。　　负责看管食堂的马.里奥特别能吃苦耐劳，他所想的事情都是怎么桤 活干完,即使你给他布鬣很多任务?他也会服从。十四年的地下室劳动 使他几乎不知道什么叫偷懒1% “没有毅力，”只要别人一抱怨工作，他 就会这样说。你经常会听到洗碗.11夸耀说，“我们是多么有毅力啊”，就 好像他们是士兵而不是雄性的打杂工人一样。　　所以旅馆里的每一个人都能找到自己荣耀的感觉，当工作的压力 来临时，我们就准备怀着一种崇高感在协作劳动中完成它。在不同部 门的长期竞争中，因为每个人都要保持自己职责的正常运转，这就必须 千方百计地不让别人偷懒或者偷盗，无形中提高了整个旅馆的工作 效率。　　这是旅馆好的方面旅馆是一个巨大而复杂的机器.里面的工作人 M却并不是很多，因为每个人都分工明确，又努力肯干。但是这里存在 —个缺点，就是说，工作人员的劳动付出和顾客所付的价钱并不成正比 顾客付钱是为了得到苠好的服务，干活的人因为他的劳动（也就锆旅馆 里的优良服务）而得到报酬。但娃结果呢，尽管旅馆的工作时间非常准 时，但在真正遷;要的方面却比最差的私入旅馆还要差很多。　　例如卫生方只要你一迸人x旅馆的服务区里面,就会发现这里　　巴籌伦敦落蠊记　　实在是太脏了。我们所在的食堂所有暗角落里都有沉积多年的污垢，面 包箱里有很多蝉蝉9有一次我建议马里奥把这些虫子除掉，他却反问 说:“千吗要杀死这些可怜的动物呢? ”我在拿黄油之前想洗洗手，其他人 看到之后反而觉得好笑。不过在我们认识到干净是工作的一部分时，有 时还是会保持干净的；我们经常擦洗桌子和铜器，因为我们被要求这样 做。但实际上并没有要求我们真正保持干净，而且我们也没有时间去这 么做a我们只不过逛尽责而已，况且我们的首要职责是准时，为了窗时 间，只好就这么脏着。　　厨房里的卫生更差。一?个法同厨师会往一碗汤里吐口水,只要这碗 汤不是他自己喝的，这不是开玩笑，而是亊实。厨师是艺术家，但他的艺 术与卫生无关。从某种意义来说,他甚至称得上是肮脏了，因为他是个 艺术家，为了把饭菜做得潍亮，甚至就是要脏搞食物。例如，一名鲥师长 要检验-块牛排烧得怎么样，他并不用叉子拿肉，而是用手指拈起牛排， 轻轻地晃筅，然后用手指夹着肉，舔尝肉汁的味道，然后再晃^,再舔一 会，接着往后走几步，咕哝着这块肉的味道，就像??-个艺术家在品评一幅 画，最后才用他粉红色的胖手指夹著肉把它优雅地扔回原处，而他在那 天早上已经吮吸过他的手指一西多次了。如果他觉得满意，就会拿块布 把菜上面的手指印擦掉，再交给侍者a而侍者端菜时，也会很自然地把 他肮脏油腻的手指浸在肉汁里，碰巧他总是用他的手指在头上抹油?只 要你在巴黎点了一份超过十法郎的肉菜，可以肯定都会受到这样的“手 指洗礼”。在一些价格便宜的餐馆,情况又不一样了。类似的麻烦并没 有发生在食物上，他们会用叉子把食物夹出锅，扔到盘子上，酣不是用 手。大致来说，你点的菜越货，就意味着你越有可能吃到更多的汗和 口水。　　旅馆和餐馆的肮脏是很难根除的，因为好吃的菜必须做得又准时 又精致。旅馆的雇员们做菜时忙得飞飞，都忘记这是给人吃的东西了。 一道菜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指令”而已，就好像一个死于癌症的病人对 医生来说只是一个病例一样。比如一个顾客点了一份吐司?在地下室　　57　　巴黎伦敏落噙记　　库房里忙得团团转的某个人就得为此进行准备了。他做的时候难道会 停下来问自己这份吐司是给人吃的，我得把它做得很可口”吗？他只 知道这份吐司必须做得看起来不错，而且得在三分钟时间里完成。他 忙得大汗淋漓，大滴的汗水从他额头洒落在吐司上。他干吗要为顾客 担什么心呢？既然眼前就有一块吐司躺在地上肮脏的锯末里，那X何 必费事再做一?块新的呢？把吐司上面的锯末擦掉就行了，那样快得多。 在端吐司上楼时吐司又掉在地上，黄油滑出来了，没关系，只要再擦一 次就可以了。这样的事情在X旅馆是家常便饭6而X旅馆里唯一干净 的食物是给旅馆管理层和老板吃的，这里人人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 “注意这是老板的，至于顾客嘛，差不多就行啦r服务区里到处都积淀 着很多污垢，它是一条秘密的肮脏通道，曲曲折折?就像人体内的肠子 一样婉蜓在华丽的旅馆里。　　除了肮脏以外，老板还想方设法欺骗顾客3大多数用來做食物的 原料质量都很差，而厨师知道怎么把它做得像模像样。肉只能说马马 虎虎，而蔬菜呢，没存任何?-个好管家会在市场上挑那样的菜。奶油向 来是掺牛奶的，茶和咖啡都是很差的品种，果酱由很多没有商标的皤头 里的东西混合而成。据鲍里斯说，所*那些便宜啤酒都被标为“非普通 类”酒。旅馆规定，雇员打碎东西要照价赔偿，因此东西即使打破了也 很少被扔掉.有一次?侍者送菜到三楼时，不小心钯烤鸡从我们的服务 电梯上掉了下来，滚到一堆破面包、碎纸堆等杂物里面*我们只是用布 把它擦擦，又送上去了。楼上房间里的床单用过之后很少洗，只是浸湿 一下，熨干后又铺到床上。老板对我们和对顾客一样坏，这么大的一家 旅馆居然找不到一把刷子和簸箕,要打扫卫生只能用一把扫帚和纸板。 员工厠所脏得简直像是在中亚,而除了洗碗碟的水梢，你很难找到洗手 的地方。　　尽管这样，x旅馆还逛巴黎最昂贵的旅馆之一.顾客要支付惊人的价 格。住一晚上要花两否法郎，还不包括早餐。老板以批发价买进烟酒, 卖出时的价格却比一般商店还贵一倍-如果一位顾客是有头衔的，或者　　58　　S黎伦較落颯记　　是一位著名的百万富翁，价格立马自动上涨。一天早上四楼的一个美国 人吃早餐时，只是需要加点盐和热水。而瓦伦丁十分激动，他说:“天哪！ 我的百分之十的小费呢？百分之十的小费呀!”然后他要了二十五法郎 的早餐钱，顾客?一句话也没说就付了账。　　据鲍里斯说，巴黎所荷旅馆都这样，至少在所有大型离档的旅馆菇 这样。伹我认为，X旅馆的顾客更加好骗，因为他们大多数都是美闰人， 只能说点英语，不能说法语，而且似乎根本不知道什么才叫美食。他们 只会用令人作呕的美国麦片來填饱肚子,喝茶的时候还吃果酱,饭后要 喝苦艾酒，会花一西法郎点一客“鸡肉酥”，然后放进威寒斯特酱汁里泡 着。一名来自匹兹堡的顾客每天晚上要吃葡萄果、炒鸡蛋和可可茶。看 来,这样的人是否受骗也没什么吧，反正他们也不在乎。　　十五　　我有吋听到旅馆里一些奇怪的故事。比如吸毒的瘾君子，一些浪荡 者经常到旅馆找那些溧亮的男侍从，还有偷盗和敲诈的故事a马里奥和 我说起过他以前干过的旅馆，曾经有个女服务员从一位美国太太邴里偷 了一串价值连城的钻石项链。结果,之后好几天旅馆工作人员下班时都 得接受检査，两名侦探把旅馆翻了个底朝天,却一无所获》那个女服务 员往面包房有个相好，他把项链塞进一个面包圈里一起烤起来,直到检 查结束,也没被发现　　—次休息的时候》瓦伦蒂和我说起了他自己的故事。　　“你知道，朋友、旅馆生活是非常不错的,但是你一旦失业就什么都 完了。我希望你能明白，假如没吃的你会怎么办，呃？还得挺着啊，否 则你连盘子都没的洗《是啊，我不是那狗屁的洗碗工，我是侍者?但是 有一次我连续五天都没的吃。老天，连续五天连一片碎面包都没　　59　　巴蒙伦敏落臃记　　吃上r　　“我告诉你，那五天简直是地狱。唯一不用担心的是,我把房租提前 支付了^我住在拉丁区圣爱洛斯路上一个又脏又便宜的小旅馆。它的 名字叫苏珊娜?玛伊，是以帝国时代一个著名的妓女的名宇来命名的。 我饿得要死，什么也做不了；我甚至都不能去咖啡店等待旅馆老板来雇 佣侍者，因为我连买杯饮料的钱都没了.我所能做的只是躺在床上，变 得越来越虚弱，看着天花板上的虫子爬来爬去。我可以告诉你，我再也 不想过那样的H子了。　　“到了第五天的下午，我(饿得)快要疯掉了 ?至少那是我当时真实的 感觉。我房间的墙上挂了一幅已经开始模糊的女人头像脚，我很想知道 她是谁。我想了一个小时,认为她一定是庇护这个街区的天使圣爱洛 斯》我以前对这样的东西从来没注意过,侣现在，当我躺着凝视她时，一 个绝妙的主意渐渐浮上心头。"　　“听着，我亲爱的”，我对自己说，“如果再这样下去，我马上就会死 掉。你得做点什么事悄。为什么不向圣爱洛斯祈祷求救呢？赶紧跪下 祈祷吧，希塱她能给你送来钱。不管怎样，它不会有什么坏处，赶快 做吧！”　　“疯了，是吗？一个人如果太饿，什么事情都会做出来的。而且，就 像我所说的，这不会有什么坏处。我立刻起床，开始祈祷。我说：　　“‘万能的圣爱洛斯啊，如果你真的存在,请送我一些钱吧。我不要 太多，只要够买面包和一瓶酒,让我恢复力气就行了，三四法郎都可以。 如果圣爱洛斯您这次能帮我,您将发现,我会多么感谢您呀。而旦可以 肯定的是，如果您给我任何东西，我要做的第??-件事情，就是去街道尽头 的教堂为您烧一支蜡烛。阿门。’　　“我之所以提到蜡烛，是因为我听说，天使喜欢信徒点蜡烛来供奉他 们。我当然会信守诺言，但我是个无神论者，并不真的相信会有这样的 事情发生。　　然后我又回到床上，五分钟过后门口传来梆的一下敲门声，那是　　60　　巴褰伦敏落ti记　　一个名叫玛丽亚的农村胖女孩，就住在我们旅馆。她很愚蠢，不过人很 好,让她看到我当时那个样子，我也并不介意。　　“她-看见我就喊起来广我的天哪，你怎么啦？现在这个时候你还 在床上干什么锕？你看起来气色这么差啊！简直像尸体一样，没人 样了。，　　“我当时可能真的是那样&我已经五天没吃东西了，大多数时间都 在床上,而且已经有三天没有洗脸、刮胡子了。房间里也是乱七八糟，跟 猪圈一样a　　“玛_亚又问道，*到底怎么固亊锕？ ’　　“‘什么事！ ’我说，*上帝呀,我快饿死了，我已经五天没吃饭了，就楚 这么回事/:　　“玛丽亚被吓坏了，她说，‘五天没吃饭了？那本什么呢？难道你」 点钱都没了吗？’　　“我说,‘钱！你觉得我有钱还会让自己挨饿吗？在这世上我只刺五 个苏了，我已经把所有东西都给典当了。看看这房间，看看是不逛还有 什么值钱的东西。如果你能找到一件值五十生丁的东西,你就比我厉 害啦Z　　“玛丽亚开始在房间里四处张望。她在地上一大堆垃圾里这里翻 翻，那里看看?突然她变得非常激动，她因惊喜而咧着厚嘴唇，大张着嘴。 “‘你这个傻瓜！’她喊道，‘白痴！那这娃什么？’　　“我屙到她从房间的墙角捡起了 -?个空油餚，那是我几星期前为一 盏油灯买的?那盏油灯在我卖东西之前还在用。　　“我说,‘那个？那只是一个油罐而已，那又怎么样？’　　“‘甶痴！你不是为这个油罐付了三法郎五十生丁押金吗？’　　“是的，我想起来了,我当然已经付了三法郎五十生丁,他们都要让 人为油罐付押金，当你归还油鳝时他们就会把钱退回。但是我早就把这 事给忘了。”　　“4是的——’我刚要说话&　　-7　　.6　　巴黎伦敏落《记　　“‘傻瓜r玛利亚大声叫逬，她是那样激动，甚至幵始跳舞了，以至于 我觉得她的木鞋跟会把地板给踩穿了。她继续说，v傻瓜，你真是个傻 瓜,真是:个傻瓜丨你去把油罐送固商店，然后傘固押金，那不就解决问题 了吗？而你居然让三法郎五十生丁就在眼前瞪着你，看着你挨饿， 笨蛋！’　　“现在我几乎不能相信，在那五天时间里我居然从未想起过章冋油 罐的押金，那毕竞是响当当的三法郎五十生丁啊，而我居然一直视而不 见！我立刻坐起来，对玛利晛喊遒，4快！你去帮我拿，到街角的杂物店 帮我换钱。要跑得像风一样快！别忘了带吃的回来厂　　“玛利亚都不需要我说了,她抓起油罐就嗒嗒地跑下楼梯，如同一群 大象在飞跑，三分钟后她就回来了，一边胳膊夹.音两磅面包,另一边夹笤 半升酒。我都顾不上感谢她，一把抓起瓸包，就扑在上面猛啃起来。如 果你饿过很长时间后，还会注意那面包的味道吗？又冷又湿,半生不熟， 就像油灰一样，但是，上帝呀,那是怎样的美味啊！而酒呢，我一大口就 把酒给喝光了，酒就好像我的新鲜血液-样，直穿过我的血管，流遍全 身》啊，我整个就换了一个人啦！　　“我狼吞虎咽、一刻不停地吃完了整整两磅面包a玛利亜站在一旁， 手放在屁股上，看着我吃，我快吃完时，她说，‘现在是不是感觉好点 啦,呃?，　　“我说,‘好点？我觉得好极了！我和五分钟以前的那个我完全不一 样了，这时候我就需要-??样东西，那就是香烟！　　“玛利亚把她的手放在她的围裙口袋里，说，‘你不能抽烟,我可没钱 了，你那三法郎五十生丁只剩下这七个苏了。这可不管用，最便宜的香 烟也要十二苏一包呢　　“我喊道，那么我可以抽烟了！上帝呀，多好的运气！我这还有五个 苏，那刚好够了。　　“玛利亚拿着十二苏准备去香烟店，这时候我忽然想起了什么东西， 还有那该死的圣爱洛斯！我曾经答应过，如果她给我送来钱，我就给她　　62　　巴*伦ft落蟪记　　点蜡烛。说实在的，谁能说我的祈祷没用呢？我已经说过，只要给我三 四个法郎就行了,结果随后就来了三法郎五十生丁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 了，我得钯剩下的十二苏花往买蜡烛上。　　“我把玛利亚叫了固來，说，‘没办法，蚤爱洛斯在那箱着我，我曾经 许诺给她点蜡烛。这十二苏得去买蜡烛，短不是有点傻？我本来可以拿 这钱买香烟的，肴来不成啦、　　蚤爱洛斯？关她什么枣？’　　“我说，‘我锊经向她祈祷给我送钱.并许诺给她点蜡烛s不管怎么 样，她实现了诺言，绐了我钱，我必须去买那蜡烛。听起来很傻f怛楚我 好像得实现我的诺言/　　“‘你怎么会想起什么圣爱洛斯啊？’玛利亚问^　　“我说，‘娃那幅画，’然后我向她解释了前后的过程*并说，‘看,她就 在那《/我指笤墙上的那幅脚。　　“玛利亚看着那幅画，让我奇怪的是，她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她笑 得越来越厉害，直在房间组转_, 一只手扶.凝她肥胖的腰，生怕它会散掉 似的。我想她已经疯了。她足足笑了两分钟才停下来。　　“她最后说/白痴！你真傻！傻瓜透顶！你不要告诉我你真的向这 幅画跪下并祈祷了？谁告诉你她是圣爱洛斯的？，　　“我说，‘但是我能肯定她就是圣爱洛斯/　　“‘傻瓜！她根本不娃圣爱洛斯。你知道她避谁吗？’　　“我说，‘那是谁呀？’　　“?她是苏珊娜*马伊，就是根据她名字来命名这个旅馆的女人/　　“也就是说，我是向帝国最著名的妓女苏珊娜?马伊祈祷的…… “不过，不管怎样，我并不觉得惭愧。玛利亚和我都笑了起来，然后 我们讨论了一下，结论是我并不欠圣爱洛斯什么。显然，并不是她显灵 给我送钱的，那就没必要给她买蜡烛了。所以我终于还是抽到了 香烟a”　　63　　巴黎伦敦落tt记　　十六　　时间?一天天过去，让柯达尔客栈却没有任何要开张的迹象9 一天下 亇休息时，鲍里斯和我去那里矜了潜，发现除了黄色图H?存点变化，两个 催溃者变成三个之外,整个地方没有任何动静.老板用他惯用的殷勤向 我们打招呼，然话就转向我(他未来的洗碗工），还跟我借了五法郎。这 之后我就觉得再也没必要和这家番厅谈了6而老板再次声明，他的餐厅 诗定会在“两星期之后的今天”幵张，并迓向我们介绍将要做厨师的女 人。她是个在巴尔干出生的俄国人>:身高五英尺，屁股却足有三英尺宽。 她告诉我们,做厨师之前她是个歌唱家，她很有艺术品位，喜欢英国文 学，特别是汤姆叔叔的小屋》(其实是美国小说。译者>。　　两星期之内，我已经习惯了洗碗工的单调生活，我几乎找不出这里 面会有什么不平凡之处。这是一种没什么变化的生活。早上六点差一 刻，职员从睡梦中醒来,身体还是疲惫得很，胡乱套上满是褶皱的衣服， 没洗脸就匆匆出门去了。时间刚到黎明，除了工人的自助餐厅,其他窗 子都还没亮。天空就像一大块钻蓝的墙壁，屋顶和尖榆t贴漪一些黑色 的纸片。昏昏沉沉、看起來还没睡酵的工人用十英尺长的大扫帚清扫着 过道，衣衫褴褛的人们从垃圾箱里拣着东西。许多一手拿着巧克力、一 手拿肴单角面包的女孩子和工人们一起浦人地铁车站.，载肴更多工人 的有轨电车呜咽着经过,声脅非常低沉。人们匆忙地跑进车站，到处寻 找座位?一一早農六点在巴黎地铁里的确需要抢座位站在车里的乘 客不时地摇晃者。车厢十分拥挤，简直趄摩码接蹯，我被迫面对面地看 著旁边?一些难看的法国人的脸?空气里满是难闻的酒和大蒜味。出了车 站，旅馆的工人就下到旅馆那迷宫一样的地下室，一直要干到下午两点 才能重见天日，那时太阳正毒?城市里到处是黑JE压的人群和汽车。　　在旅馆呆了 ?-个星期之后，我经常在下午休息时睡觉，如果有点钱　　64　　巴黎伦敏落巉记　　就去酒吧。除了一些有雄心的侍者去上英语课之外，其他员工都娃这么 打发闲暇时间的;工作了一-个上午以后，人人都懒得想怎么把事情做得 更好了&有时候六个洗碗工决定一起去斯以耶路上的下等窑子，那里的 花费很便宜，只要五法郎二十五生丁,相努于十个半便士0他们管这个 叫“工作奖”，把在那里的经历说得很好玩，那是旅馆工人最喜欢的保留 节目。洗碗工的钱太少了，连婚都结不起,毫无疑问，他们在地下室里的 工作也使他们没法挑三拣四，只要有的玩就不错啦。　　洗碗工的另外四个小时是呆在地下室里*然后就会大汗淋漓地出现 在凉快的街上。巴黎大街上紫色的路灯光和河边艾菲尔铁塔上下连接 的灯光交相辉映，就像巨大而盘根错节的火蛇一样。一辆辆汽车如流水 般静静地淌过，昏暗的灯光下,打扮漂亮的女人在走道上踱来踱去。有 时候会有一个女人瞟我和鲍里斯一眼，一宥到我们皱巴巴的衣服，立刻 把头转过去了。在地铁站里义挤上一阵之后，到十点我才回到家。我一 般从十点到午夜会去附近街上的-家小酒吧呆着，它在地下室，经常会 有一些阿拉伯工人来玩。那里经常会有打架的审悄发生，我有时会看见 到处乱扔的酒瓶，让人害怕，幸亏那些阿拉伯人有个规则，他们只娃互相 之间打架?并不和基督教徒发生冲突。阿拉伯人喝一种名叫拉蓽的便宜 酒，因为阿拉伯人有力气一粮天干活(他们*运气），所以他们就要不时 地喝洒.所以小酒吧是全天开放的。　　这就是一个洗碗工的典型生活，在那时还不算差的了。我从未有过 贫穷的感觉?因为在我付了房租、划掉买烟坐车以及星期六的食物钱之 后，我每天还有四法郎去买酒喝，而四法郎是一笔多大的财富啊9洗碗 工的生活非常简单，只要这样他们对生活就能感到一种难以言表的满 足，就好像--?头吃得饱饱的野兽-样心满意足0可以说，洗碗工的生活 是最简单不过的了 ?他只娃生活在工作和休息的夹缝中，没有时间去思 考问题，对外部世羿缺乏意识。他眼中的巴黎也就是由旅馆、地铁、几家 酒吧和他的床所组成^偶尔走得远点，也只是多走几条街的路而已，会 有一些女仆坐在他们大腿i:，一边吃牡蛎,一边喝啤酒。洗碗工在休息　　65　　巴黎伦教*蠊记　　日会一直躺到中午才起床，然后穿上干净的衬衫，掷教子赌酒喝，吃完中 饭后接着睡对他来说，只有干活、喝酒和睡觉姮煅真实的，其中睡觉休 息则是他们最重要的活动了。　　一天凌展*就在我房间窗子外面发生了一起凶杀案-我被一阵可怕 的吵闹卢惊醒了.便起身走到窗前，看见楼下面有个男人平躺在石头上。 我甚至蔚到了那些凶手，行三个人，他们很快消失在街拯，我们中有些 人下去察看，发现这个人已经快要死r，他的头部被铅管之类的东西打 破，流了很多血。我还记得他的血的颜色，是一种奇怪的紫色，跟葡萄酒 的颜色一样?当天晚上我囡去时还能在石头上看到血迹，他们说甚至有 一些中学生从几英里外的地方跑来漪热闹9但是当我回想这件事情时， 真正让我靂动的是，在发生谋杀的那三分钟里，我躺在床上，睡得很好， 住在那条街的大多数人也娃这样我们只是起来确认了一件凶杀案真 的发生了，然后就回去继续睡觉。我们只是干活的工人，有必要把宝贵 的睡眠时间浪费在一件凶杀案上吗？　　旅馆的工作让我领会到睡眠的价值，就好像挨饿让我领会到食物的 价值一样。睡眠已经不供仅楚一种身体的窬要，更成了一种享受，甚至 有点奢侈，而不仅仅逛休息和放松了《睡觉时我睡得很沉，根本感觉不 到那些臭虫。马里奥还告诉我一种治臭虫的妙方,那就是胡椒，他说只 要在床单里多撒呰胡椒就行了。我这么做了，闻着胡椒味直打喷噍，不 过臭虫显然更不适应，就从我这里移民到别的房间去了。　　十七　　我一星期只要花三十法郎去喝酒，就可以参加这片地区的社交生活 了，在三雀旅店下方的那个小酒吧里，我们度过了很多快活的周末 之夜。　　巴黎伦敦落螗记　　酒吧的房间地面铺肴砖，有十五平方英尺大,却塞了二十个人，空气 里充满了烟味。噪昔也非常大，因为每个人不娃在用他最大的音阑说 话，就是在唱歌。有时这里简直就是噪音的天堂，人们会突然一起高声 歌唱同??-首歌，不是《马赛曲》，就是《国际歌》，或者《马德里之歌》，或者 《苹莓和覆盆子之歌X阿扎雅是个胖乎乎的农家女孩，在一家玻璃工厂 一天工作十四小时，?…她的朋友玛丽奈特是个又瘦又黑的科西羱女 孩，性格执拗，喜欢把膝盖并在一起跳节桊很快的舞。老鲁杰尔走进走 出，一边讨酒喝，一边唠叨着?一些又长又啰嗦的故事，说有人骗了他们的 床架，还有人沉默地坐在角落里，一声不吭地喝酒。杳理已经喝醉了， 半跳舞半摇晃着，一只肥手端着一杯苦艾酒?掐着女人的胸脯，一边朗诵 诗歌n人们玩著牌赌酒喝。西班牙人曼纽艾尔拖了几个女孩来酒吧，拿 赌箱顶着她们的肚子摇来摇去逗乐。F夫人在酒吧里不停地倒酒，手里 一直拿着一块湿抹布，因为房间里的男人都想和她做爱8砖瓦匠大路易 斯的两个小孩坐在墙角，正在分享一杯糖浆水。每个人都很快活，醉眼 矇昽地坚信这个世:界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地方，酣我们则足一群多么离贵 的人。　　一小时后这些噪音才逐渐停止下来，到了半夜的时候突然爆发出一 个尖利的叫声“公民们啊” ?然后就是椅子倒地的声音? 一个金发红脸的 工人下意识地站起来，伞一个酒瓶猛敲桌子。每个人都停止了歌唱，大 家都在传着噓！弗雷又开始了!”弗黹是一个奇怪的家伙?他是个石 匠，平时工作非常卖力，一到周末就把自己灌得烂醉。他现在已经失去 了记忆，甚至记不起战争以前的任何亊情，要不是F夫人照顾他，他早就 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了。每到星期六晚上五点左右,F夫人就会对人说: “看骑弗黹，别让他乱花钱。”他被找到之后,F夫人就把他的钱拿走，只给 他留下买几杯好酒的钱。有一次他逃掉了，独自喝得烂醉,在蒙居广场 被汽车撞了，严重受伤，差点送命。　　弗雷的奇怪之处在于?他清醒的时候是个共产主义者，一旦喝醉,马 上变成一个爱国主义者。晚上刚开始?他大谈共产主义的原则，但是四　　67　　巴黎伦教落蟾记　　五:升酒下去,他就开始变成狂热的沙文主义者,痛骂间谍，声称要和所有 外国人决斗。如果没被拦住，他就要幵始扔酒瓶了，也就是到这时候他 开始发表演讲(他一?般每黾期六晚上都要发表一通爱国演说)。势然他 的演说内容总是一成不变，他说{　　"共和国的公民们.这里有法国人吗？如果这里宥法国人，我要提醒 你们.要郑重地提醒你们，法国在战争中的光辉时代e当-个人回想当 时的友谊和英雄主义时，是啊，我们回想当时的友谊和英雄主义。我们 都记得牺牲的英雄?是啊，我们当然记得那些牺牲的英雄。共和国的公 民们，我铃经在凡尔登受过伤一”　　到这里他就会半脱下衣服，展示他的伤口，于：!?就会有一阵喝彩声 和笨声，我们觉得这世上不会再有比弗雷更有趣的演说了。他在这个地 区很有名，当他的表演开始时，人们茲至会从其他酒吧跑来专程看他。　　喝彩声使弗雷更有劲了，人们互相使眼色，让大家保持安静，然后有 人叫弗黹唱《马赛曲》。他唱得很好，是很不错的男低音，当他唱到"拿起 武器来，公民们！参加你们的军队广时，胸中激荡者昂扬的爱闰情绪，激 动的眼泪流下他的脸颊，他已经喝得烂醉?早就看不出每个人都是在嘲 笑他。到他要唱完的时候，两个强壮的工人从两边分别抓住他的手臂， 并把他按倒，阿扎雅就会喊道德国万岁！”然后站在他的手能抓到的距 离之外。弗黹的脸因愤怒而变得紫涨,酒吧里的人们齐声叫道德国万 岁！打倒法国!”弗雷气得要去抓他们。忽然，这场苒剧被他自己破坏 了，他的脸变得苍白.死灰一般,他的手脚发软,人们还没来得及扶住他， 他就倒在桌子上，再也玩不下这个游戏了。于是F夫人把他扶起来，跟 扛麻袋一样拖他上了床。第二天早上，弗甯又会出现在人们面前,这时 他的举止非常得体，说话斯文，还会买--本《人文科学》。　　F夫人傘抹布把桌子擦了一遍，再拿来更多酒和面包,我们准备真正 开怀畅饮了。唱歌的人越来越多。一个流浪歌手带着班葶琴进来,他唱 -?首歌收五个苏?来自街那边小酒吧的一个阿拉伯人和一个女孩进行 舞蹈表演?阿拉伯人手里挥着一个擀面杖大小的木板.木板像涂了色彩　　68　　巴黎伦教落嶋记　　的阴茎图腾n吵闹声中出现了不同的声音，人们开始谈论他们的风流韵 亊、战争、在塞纳河钓四须鱼、干革命的最好办法，然后就是讲故事。查 理又一本正经起来?接过话头谈了五分钟他的内心想法。我们把门和窗 都打开，让房间更加凉快。街上空无-人，可以听到远处孤独的运奶车 隆隆地驶过圣米耿尔大街。冷风吹过我们的额头，让我们开始清醒。尽 管我们还是挺高兴的，辛辣的非洲酒喝起来也还不错，但是我们却逐渐 沉默F来，停止了喊叫?也结束了快活的心情。　　到了凌展一点,我们再也狂欢不下去了。我们感觉夜晚的快乐开始 流失.就催着再要酒，但是F夫人开始往酒里兑水了 .这样喝起来就完全 不一样5人们变得情绪激动，开始粗鲁地亲吻女孩，把芋伸向她们的乳 房，女孩们赶紧逃跑，以免发生最糟糕的事情。砖瓦匠大路易斯已经喝 醉r，他在地上爬行装狗，还不时地学两声狗叫》其他人对他早就不耐 烦，他经过时就踢他两脚。人们互相抓住胳賻?开始滔滔不绝地互相倾 诉心里话?如果对方不听，就很生气。人群逐渐变得少了。曼纽艾尔和 另一个人都是赌棍.就一起到另一家阿拉伯酒吧去，那里可以玩通宵的 牌。查理跟F夫人借了三十法郎之后就突然不见了，估计是去窑子了。 人们开始把酒喝光，叫道先生们，女士们!”然后纷纷回去睡觉。　　—点半的时候，最后一滴快乐也消失了，留给我们的只有无尽的头 疼。我们发现、我们并不是这个繁华世界里的富裕公民，而只不过是一 群薪水微薄的穷工人?活得辛苦，现在又喝得醉醺醺的，真是悲惨。我们 继续吞咽着酒，但只是习惯性的动作了，而这一切突然变得难以忍受。 有的人觉得头涨得俅气球,地板像在摇筅，还有一呰人的苦头和嘴肟变 得发紫看起来，这个聚会再呆着也没有意思了。几个人摇摇晃晃地走 出院子，离开酒吧?肴起来要生病的样子。我们则爬固床上，衣服也不脱 就倒下，然后一睡就珐十个小时。　　我的大多数周末晚上都是这样度过的。不哲怎样?其中两个小时完 全忘我而狂野的快乐还是值得的，即使后来会头痛无比。对于这个地区 的很多人來说，他们既没结婚,对未来也没什么好操心的，所以每周一次　　69　　巴黎伦軼霱崦记　　的喝酒狂欢使他们的生命变得更有意义了。　　+八　　在酒吧的某个.M期六晚上,查理跟我们讲了一个故事。怎么描述他 呢,他已经喝醉了,但还是能连续地说话。他不停地拍着金厲桌子，叫大 家安静下来。　　“静一下,女士们,先生们，安静一下，我求你们了！听听这个故事， 听听这个我要击诉你们的故事。这是一个值得记住的故事，很有意义的 故事,是关于有修养和文明生活的逸事。安静，女士们，先生们！　　“这个故事发生在我十分潦倒的时候。你们知道那是怎么囡寧，真 该死，一个那么有修养的人却掉进那样的困境。我家里没给我什么钱， 我就当掉了所有东西，除非工作，什么东西都弄不到手?而我又不想工 作。我和?一个女孩住在一起——她的名字叫尤万妮——她有黄色的头 发和丰满的大腿,是一个还挺聪明的农村女孩,就像这里的阿扎雅一样0 我们两个入有三天没吃东西，我的天，那是怎样的痛苦柄！女孩老是在 房间里走来走去，老是把手放在肚子上,不停地像狗一样叫喊说她快要 饿死了 0唉，真是太慘了。　　“但是对一个聪明的男人来说，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我给自己提 了一个问题，怎样才能既不工作又能拿钱呢？很快答案就出来了：要想 轻易嫌到钱,就得做女人。每个女人不都是有什么东西可以卖的吗？然 后,我开始躺着盘算，如果我是个女人我该去做什么串情，想来想去，我 忽然葙了主意。我记起了政府妇女医院，你们知道政莳妇女医院吗？只 要你是怀孕的女人，就可以去免费领一份食品f没人会问你什么。这样 做是为了鼓励妇女生孩子,任何女人都可以去那里要求一份食品，而医 院很快就会给她的。　　70　　巴黎伦教落蠊记　　“我想，天哪，要是我是个女人该多好！那我就会天天去那里吃饭。 没有经过检齑?谁会知道-个女人是不楚怀孕了呢？　　“我转向尤万妮，说，‘别那样鬼叫啦，我有主意了 /　　“‘什么办法？’她问。　　“我说，‘很简单，1：接去政府妇女医院,咨诉他们你怀孕了 ?要吃的 东西，他们什么也不会问，就会给你好吃的东西。’　　“尤万妮看起来吓坏了，她叫道，‘我的天哪，但是我没怀孕啊！’　　“我说,‘谁知道？解决的办法也很简单，你简要的只是一个垫子，如 果不够的话就用两个垫子，不是吗？这娃上天賜给我的灵感，我的美餐? 别浪费了 Z　　“最后，我说服了她,就去借了一个垫子，把她装扮好,到妇女医院去 了。他们非常热情地接待了她，给她白菜汤、浓味炖牛肉、土豆泥、面包、 奶酪、啤酒，并提了很多关于生孩子的建议。尤万妮狼吞虎咽地把食品 吃完，几乎要把肚皮都撑破了，当然也没忘了悄悄地把-些面包和奶酪 放进口袋，淮备带回给我吃。这样，我每天都带她去那里吃直到我又冇 了钱。你我聪明的头脑救了我吧々　　“一切都很顺利,不过一年以后，发生了一件事情。那时我又和尤万 妮在一起了，一天，我们沿着靠近棚房的皇家波尔特大街散步。突然，尤 万妮嘴张得老大，脸幵始变得红一阵，白一阵,最后还是满脸通红。　　“她嚷道/我的天哪?看见那个正往这里走来的人吗？她是妇女医 院里管事的护士，我宪了！’　　“我说，‘快，快跑！’但娃太晚了，那个护士认出了尤万妮,立刻脸带 微笑?直朝我们走过来。她又商又胖,戴着金边夹彝眼镜，红红的脸颊就 像苹果-?样。她真是一个大妈式的爱管闲K?的女人。　　“她慈样地说/我的小东西，我希望你一切都好啊。你的小孩子怎 么样啦？是你所想要的男孩吗？’　　“尤万妮幵始发抖，她抖得太厉害了，我不得不抓住她的手臂。最 后，她总算说了句话，‘不　　71　　巴霽伦教落皡记　　“‘啊，那么很显然，就是个女孩啦？’　　“然活这个笨蛋尤万妮完全找不着北了 ?她居然又说了一句，‘不/ “护士给弄糊涂了，她喊道，‘天哪，既不是男孩也不遨女孩，那会避 什么呢？’　　“女士们，先生们，如果是你的话，这是不是一个危险时刻？尤万妮 的脸像甜菜根?-样难看，看上去马上就要哭出來了，估计再过一会她就 会把那些事情全招认，天知道那将会是什么后果。但是对我来说，我还 是很淸醒的。我走上前去，挽救了这个危急局面 “我平静地说Z是双胞胎/　　“护士大喊起来，‘双胞胎r她非常开心，挽住尤万妮的肩膀，当众亲 了她的两边脸颊9　　“4是的，双狍胎……，”　　十九　　我们來到X旅馆五到六星期之后的-天,鲍锻斯突然消失了。到了 晚上?我才在利沃丽大街找到他。他正在等我、兴奋地在我肩膀上拍了　　一下。　　“自由了，老兄！到早上你就可以辞职，雅汉村客栈明天就开张了 “明天?”　　“是的?可能我们黹要一两天来处理这些事情。不过，不管怎样，再 也不用呆在食堂了！我们有机会了，朋友！我的燕尾服都已经过了当 期啦/’　　他的言行举止提那样热烈，反而让我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丽且我根 本不想丢掉又稳定又舒适的旅馆工作。但是我和鲍.里斯已经有言在先, 所以我还是辞了职*第二天早上七点来到雅汉村客栈t餐馆的门却锁　　12　　￡5*伦敦落蟪记　　蓊，我到处找鲍里斯，他又一次没在他租住的地方睡觉，而是在尼维特路 上找了一个廚间。我找到他时他正在睡觉，还有他前一天晚上找的一个 女孩,鲍里斯说她“非常让人爱怜”。关于餐馆，他说都弄好了，在开张之 _，只有?一小部分事情还要做。　　十点钟我把鲍里斯拖下床，然后打开了餐馆《漪了第一眼我就知道 这所谢“一小部分亨情”意味宥什么了，可以这祥说，餐馆自从我们上次 来过之后里面几乎没什么变化3厨房里的炉子还没送到，水和电也没安 装，而且还得干很多粉刷、清洗和木工的活。除非出现奇迹，否则餐馆根 本不可能在十天之内开张，看了几眼之后，甚至会觉得,它还没开张就要 倒闭了 3这反映的问题很明显。老板钱不够?就雇佣了我们四个人来干 活，而不另外清工人。很显然,他想白白地使用我们，因为侍者是没有薪 水的,他也不想在餐馆开张前养着我，尽赀以后他必须给我发钱。结果 就是，在餐馆开张之前?我们必须白千活，这样他把我们都给欺骗了，白 让我们损失了儿百法郎》我们失去了一个好工作.却什么也没得到。　　不过鲍里斯还是充满希望，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说?这里还 有机会成为侍者，能够再次穿上燕尾服，因为这个原因，他很乐意白干 十天活而不拿钱,而且还要冒最后失並的危险。“樹心点！”他不停地说， “事情会变好的等到餐馆开张,我们就能收回一切了a酎心点?老兄!”　　我们是需要耐心，因为几天过去了，餐馆却一点都没有要开张的迹 象。我们淸洗了地下室，装好架子,把墙壁刷好?洗干净木器，刷S 了天 花板，给地板涂上漆，但是最主要的工作如水管、煤气、电路却还是没动* 因为老板付不起这个花销。显然他快没钱了，因为他甚至都不愿意付最 低的花费，而且一旦要花钱时，他就会脚底抹油，一走了之。他既圆滑， 又专制，很难对付。脸色阴沉的讨愤者随时都会出现，根据他的指示，我 们总避告诉他们,老板在枫丹白露，或者圣克劳德，或者其他距离很远的 安全地带。同时，我开始变得越来越恼火，我已经把三十法郎丢给了旅 馆，而我很快就要过整天吃干面包的日子鲍里斯之前设法从老板那里 预支了六十法郎?但姓他已经花了一半去赎回他的侍者衣服，一半花在　　73　　S黎伦敦落臃记　　那个“让人爱怜的”女孩身上。他从第二个侍者居尔斯那里借了三法郎， 用来买面包。有些日子我们薇至都没钱买烟了。　　有时候厨师会来看看这里进展怎样了，当她看到厨房还是缺锅少纈 时，经常会哭.第二个侍若居尔斯拒绝一直这样由千活，他是个鸟扎尔 人，有点黑，看起来很机敏的样子，而且话很多》他以前学过眹，因为没 钱中止了学业。别人工作的时候他可以有本事大发议论，他和我说了有 关他的?一切，以及他的想法。他似乎是个共产主义者，知道很多奇怪的 理论(他甚至可以用数据来向你证明工作是一件错误的事情）和大多数 马扎尔人一样?他也非常骄傲，而既骄傲又懒惰的人娃做不好侍者的。 他最喜欢吹嘘的事情就是，他在_?家餐馆打工时，一名顾客侮辱了他?他 当即把一盘热汤泼到那个顾客的脖子上，然后不等餐馆解雇他，就直接 昂首挺胸地走出了门。　　一天天过去,居尔斯因为老板对我们玩的花招而越来越愤怒,他说 话时唾沫飞溅，就像演讲???????样情绪激动。他经常走来走去，挥宥準头，竭　　力鼓动我不要千活：　　“把刷子放下,你们这些傻瓜！你和我都是高货的人类,我们不像这 些该死的俄国奴隶一样炷干活。我告诉你,像这样被欺骗对我來说是一 种折磨a我以前有过这样的经历,有人甚至只骗了我五个苏，我也对他 感到恶心。是的，因为愤怒而恶心a　　“而且,我的天，别忘了我是个共产主义者，避个布尔什维克主义者！ 如果我能躲掉的话，有谁会赛到我去工作呢？不会的。而且，我不仅不 会像你们这些傻子一样埋头苦干?而且还偷餐馆里的东西，以此来显示 我的独立性。有一次我在-?家餐馆千活，老板以为他可以像用狗一样使 唤我，为了报复f我想方设法从牛奶罐逛偷出牛奶，然后把奶罐封好，免 得别人知道，我告诉你，以后我就每天晚上、早熳都免费喝奶了.每天 我要喝四升牛奶，外加半升奶油，老板做梦也不知道他的牛奶到哪里去 你知道，并不是我想偷牛奶，而是因为我恨那些人，这就是我的原 则，只因为这个原则我才这么干-　　74　　巴*伦敦落II记　　“不过,三天以后,我肚子开始疼得要命，就赶紧去看病。医生问我， ‘你吃了些什么东西？’我说，‘我一天喝了四升牛奶，外加半升奶油。’他 说/四升牛奶！赶紧别喝了，要是你还这样喝，你要胀死的J我说，‘那 怕什么？对我来说，原则就是一切。我要继续喝下去，即使我会胀死也 不怕/　　“不料第二天老板就逮到我偷牛奶啦。他说，‘你被解雇r，你这里 期周末就走/我说/等等，先生,我今天早上就得走的/他说，‘不行，你 现在不能走，你得把活干到星期六。?’我想，好吧，我的老板，我们就来看 潑谁扛得过谁。然后我就开始干打碎容器的活，第二天我打碎了九个盘 子，第二天打碎了十三个,从此老板就再也不愿意见我啦。　　“啊哈，我可不像你们这些俄国农民一样胆小……”　　十天过去了，真是糟糕，我的钱已经花得差不多，而房租还有几天就 要到期了。我们在这个空空荡荡而义让人郁闷的餐馆里游荡，肚中空 空，根本不想做剩下的活。现在只有鲍里斯还相信餐馆会开张，他把一 切都寄托在成为餐馆领班的希望上,他还发明了一个理论，说老板的钱 已经固定为股份，他就等着合适的机会来脱手了。到了第十天，我既没 钱吃饭更没钱抽烟了，我就告诉老板，如果再不预支工钱，我就再也不干 活了，老板和往常一样当面答应得好好的,一转身又忘得干干净净，我 转身就回家了，但是回去肴到f夫人催租也楚件不爽的事情，所以我干 脆在大街的座椅上睡了一晚s我睡得很不舒服，椅子的扶手直硌背,而 且比我想象的还要冷。现在是黎明，离工作时间还早,还有不少无聊的 时间来反省我这个傻瓜怎么会把自已交给这些俄国人折腾。　　到了早上，运气终于来了。显然老板终于跟那些债主们达成了共 识，因为他总算在口袋里装着钱,不仅使装修得以继续?还提前付了我的 工钱6鲍里斯和我买了通心面以及一块马肝，吃了一顿十天以来最痛快 的饭，　　找了一些工人之后，就开始继续装修了，不过整个工作实在是很匆 忙，而且非常马虎草率。例如桌子本来是要用台面呢铺的,但是老板发　　75　　巴鬌伦敦藩嶋记　　现台面呢很责，他就买了一些废弃的军队毛毯来代替，毛毯里散发出阵 阵难阐的汗味，袅然上面还会再铺一层台布了，台布是方格的，以便和 “诺曼底”式的风格相配。到了最后一天晚上，我们一直干到凌苠两点， 才终于完工。而那些容器早上八点才到，因为是新的，还得把它们洗一 遍。切割机和亚麻布到第二天早上才到，我们只好用老板的一件衬衣和 宥门人的旧枕套来把容器擦干净，鲍里斯和我干了所有的工作，居尔斯 老是逃避千活，老板和他老婆则在一家酒吧和一个债主以及-?些俄国朋 友喝酒，庆祝他的餐馆顺利开张》树师却伏在厨房的桌上嚎啕大哭，因 为她本以为可以做五十个人的饭,结果连十个人吃饭用的瓶罐和盘子都 不够:，到了半夜,一些债主到餐馆里闹了-?通*威胁说要把老板賒购的 八个平底铜锅拿走抵愤，这些平底锅最后用半瓶白兰地给买走了。　　居尔斯和我没赶上最后一班囲家的地铁，只能在餐馆的地上睡觉a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们漪到的第一个东西竟然是两只硕大无比的老鼠， 它们正在厨房的桌上啃着一条火腿。这似乎是个不祥之兆，我比以前任 何时候都相信雅汉村客栈将会彻底地失敗、垮掉。　　老板雇我做厨房洗碗工，也就是说，我的职责就是洗碗、打扫干净厨 房、准备蔬菜、泡茶、调咖啡、做三明治、做一些简单的菜肴，然后就是跑 腿。报酬和以前一样，五百法郎外加管饭，但是我没有休息H,工作时间 也不固定。在X旅馆,我认识到，靠着完善的供应饭菜的系统、严密的组 织,才能賺到无数的钱。现在,我在这个客栈却看到一个很差的餐馆正 在运作。这很值得多说几句?因为在巴黎有上百家类似的餐馆，每个到 巴黎的参观者都会在这样的餐馆里吃饭。　　我得补充的是，这个客找并不是那种学生和工人经常光顾的小饭　　76　　巴*伦敏落《k记　　馆。二十五法郎以下的饭局我们是不接的，我们的餐馆布局很漂亮，富 有艺术性，这很能提高我们的社会地位。酒吧里贴着些粗俗的图画，还 有诺曼式的装饰——墙i:的假灯，电灯弄得像烛台，“农家”陶器甚至在 门丨还有一块上马的踏石——而老板和领班侍者都是俄国军官，很多顾 客也标榜是俄国流亡者。最起码，我们的餐馆绝对是很溧焭的。　　可是，厨房门后面的状况就惨不忍睹了，简i可以用猪圈来形容，这 也可以用来说明我们的服务管理情况。　　厨房长十五英尺，宽八英尺,其中一半大小的空间被炉子和桌子所 占据，所有的坛子只能放到手够不着的架子上.只有一个地方可以放垃 圾桶，这个垃圾桶经常到中午就塞得满满的，而地板上到处懋被踩得乱 七八糟的食物，积起來足有一英寸厚。　　火工方面,我们只有三个煤气炉,没有火炉,所有的大块牛羊肉只能 送到面包房去加工。　　这里也没有储存食品的地方，我们傘院子里一个半遮盏的棚子来替 代，棚了-中间还长了一棵树。肉、蔬菜和其他食品就随便放在地上，成为 老鼠和猫的美餐。　　热水供应也跟不上，得在平锅里加热洗刷的水。而一旦做菜，就没 有多余的炉子来烧水了,很多盘子只好在冷水里洗刷。这意味着，在肥 皂和巴黎的硬水浸泡之下，得用报纸才能把油脂擦掉。　　我们的盘子太少了，一旦前面的盘子用完，我就得把它们马上洗完， 而不能等到晚上再洗。单这一项每天就可能浪费了一小时的时间6　　因为在装修时花的钱不够，电灯经常到晚上八点就熄了#老板.只允 许我们在厨房点三支蜡烛，厨师说三不吉利,于是我们就只点了两支。　　我们碾咖啡的机子是从附近-?家酒吧借来的，垃圾桶和扫帚是从看 门人那里借的。一个星期之后,送去洗衣店的很多亚麻布都没能拿回 来，因为没付清账。劳工检查的人给我们带來很多麻烦，因为他发现餐 馆人员里居然没有?一个法国人,他和老板私下里谈了好几次，我相信他 一定在威逼老板去贿略他。电力公司还在问我们要债，而债主们发现我　　77　　巴蓽伦教藩敏记　　们只楚用开锊酒打发他们时,他们就每天早展都来要债了。我们在小杂 货店也欠着愤，他们不想再赊账了，幸亏杂货店老板娘对居尔斯还颇有 好感，尽管她已经六十岁，还有点小胡子，居尔斯每天还得去商店说好话 巴结她同样，我每天得花一小时到康莫斯街上为买菜讨价还价，以便 锴下几个生丁。　　这些就是资金不足开餐馆的结果。就楚在这样的条件下，厨师和我 居然还被要求每天能做三十到四十顿饭，以后还要到一百顿#从第一天 起，工作就多得难以承受。厨师的工作时间是从早上八点到半夜十二 点，而我得从早上七点一直干到半夜十二点半，十七个半小时，中间几乎 没有休息。我们在下午五点以前是决没有时间坐下来休息的，即使想坐 下来，除了垃圾桶盖以外，也没有椅子6鲍里斯就住在附近,所以不用去 赶最后一班地铁囡家，他得从早上八点一直干到第二天凌展两点，一天 十八小时，一星期天天如此。这样长的工作时间尽管确实不寻常,但在 巴黎也不足为奇。　　生活一下变得如此机械枯燥，使我觉得在X旅馆的H子简直是度 假9每天早上六点我就把自己赶下床，根本不刮胡子,有时洗一下脸，就 匆忙跑到意大利广场，竭力在地铁里挤个地方。七点钟我就在又冷又脏 的厨房忙碌开了，地上乱丟者土豆皮、骨头和鱼尾巴，还有一堆满是油污 的盘子，还是前一天晚上留下来的。佰我还不能先洗盘子，因为水是冷 的，所以我先拿牛奶、调咖啡，到八点其他人来的时候咖啡就得准备好。 同时，总是还有不少铜锅要洗，那些铜锅是一个洗碗工生活中的職梦，洗 铜锅得用沙子和链子擦，每个锅得洗十分钟,然后把外面部分擦得像黄 铜一样亮堂。幸亏制作铜器的技术已经失传，尽菅人们还可以从二手市 场买到这些东西，但是它们已经逐渐从法国跗房里消失r。　　在我开始洗盘子时，厨师会把我从盘子边喊走，去帮忙削洋葱皮。 我刚开始削洋葱皮，老板又来叫我去买白菜。我拿着白菜回来?老板的 老婆又叫我到半英里外的商店去买一瓶口红。等我回来的时候,还有更 多蔬菜等着我去洗，而盘子还没动呢每天都是这样如此几番，不同的　　78　　e黎伦敦记　　工作不断堆积?每件事情都做不完，我永远落在工作的后面。　　十点钟之前，工作稍微简单些?不过我们还逛干得很快，也没人感觉 很烦躁厨师菸至还有时间谈论她的艺术天分，问我难道托尔斯泰不是 很了不起吗，然后?一边在砧板上切牛肉?一边展示她优美的女离音。但 是一到十点，侍者开始吵嚷答?要吃午餐，因为他们得先吃饭，而十一点钟 的时候第一批顾客就要来了。T楚一切突然变得匆忙而令人烦跺，这里 没有像X旅馆那样的急促气氛和匆忙的喊叫声，但是也弥漫猗混乱、者 急和恼火的气息，让人感觉很不舒服y厨房实在是太狭窄了，菜只好放 在地上，人们得经常小心地走过，以免踩到菜。厨师來来去去忙碌的时 候，她的大屁股不时地掩击着我。她不断发出阵阵命令的咆哮声：　　“真是笨蛋！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別把甜菜汁给弄掉！快，让我到 水槽那去！把那整刀拿幵，洗好那些土豆。你把我的滤网放哪里去了？ 噢，把那些土豆先放:t吧，我没告诉你先把那些气泡给撤掉吗？把炉子 上的那壶水拿下来》先别洗东西了，把芹菜切好不对，不是像那样切， 你这个笨蛋?得这么切。m糈你让那些豌豆给成过头了！现在赶紧去 把这条鲱鱼的鳞刮掉，你宥看,你是怎么洗盘子的？用你的围裙再把它 擦干净。把那些沙拉放在地上，对了，就把它放在我将要踩到的地方！ 注意了?锅要开啦！给我拿个平底锅来，不是这个?那个，挹它放在架子 上。扔掉那些土豆，别浪费时间，就把它们扔在地上，把它们踩踩。现在 撒点锯末在地上，这地板简直像溜冰场-样。晋，你这个笨蛋,那块牛排 要烤糊啦！我的天，为什么他们给我一个这么笨的洗碗工呢？你和谁说 话啊？你知道我姨妈是俄国女伯爵吗?”等等等等。　　像这样类似的悄况要持续到下午三点,除了十一点厨师要间歇性地 发作一下，还要哭上一会。从三点到五点遒待者相对比较轻松的时段， 但跗师还是很忙，而我也得以最快的速度继续工作，因为还有一堆脏盘 子等我去洗，至少要洗完其中一部分，那奧是俅比赛一样，因为我得抢在 晚饭开始之前把它们洗好。但是，我却快不起来，因为条件实在太简陋 了:滴水板很窄?水不够热，布已浸得湿透，而下水道每隔一小时就要堵　　7.9　　巴黎伦敘落酼记　　一次。到五点的时候,厨师和我都觉得连站都站不稳了，因为我们从早 上七点起就没吃过东西，也没坐下来休息过6我们这时一般都楚颓然倒 下，她坐在垃圾筒盖上，我就千脆坐在地上，喝一瓶酒，为我们早上说的 一些话而道歉，再喝点茶来提神a我们总是炖着一壶茶，时不时啜上几 口，才缓过气来。　　五点半的时候又开始忙碌起来?吵闹声也多了，避糟糕的是,人人都 己筋疲力尽s跗师六点钟要间歇性发作一次,九点还有一次4她的这种 神经发作非常有规律，以至于每个人只要听到她的哭声，就知道是几点 了。她会一?屁股坐在垃圾盖上，开始歇斯底里地哭起来，为她从来不会， 是的?从来不会想到她会落到这种境地而哭泣，她的神经无法忍受这个 现实，她曾经在维也纳学过音乐，她有个卧床不起的丈夫简要照看，等等 等等》刚开始我们还觉得很同情她，但楚我们都很累，而且听得太多，她 的嗉哭声只会使我们心烦意乱。居尔斯会站在过道上模仿她的哭声，老 板娘总在唠叨，鲍里斯和居尔斯整天吵架，因为居尔斯会逃避工作.而鲍 里斯作为侍者领班，能拿到很人部分的小费。餐馆开张才两天，他们就 为两法郎的小费在厨房打起来，厨师和我只好把他们分开。餐馆里唯一 能保持风度的人是老板,他让我们其他人按时工作，他自己却什么也不 做，实际上是他的老婆在打理这一切。他除了让我们给他送饭之外，唯 一的工作就是站在酒吧里抽烟，看起来很有绅士派头：他做得实在太 好了。　　厨师和我通常在晚上十点到十一点之间吃饭，到了半夜厨师会给她 丈夫偷一包食物,藏在衣服里，然后赶紧溜走,一边还大叫着说这么久的 工作会把她累死,她早上就要辞职。居尔斯也在半夜离开了，一般都是 在和鲍里斯吵了一架之后，酣鲍里斯还得在酒吧呆到购点，我呢,从十 二点到十二点半，还得尽力完成剩下的洗碗工作，不过已经没多少时间 来考虑精益求精了，我只是用抹布把盘子上的油脂抹掉。至于地上的垃 圾?我就不管啦，最多把一些太扎眼的垃圾扫到炉子下,看不见就行n　　十二点半我就披上外套赶紧出来，经过酒吧旁的小路时?正好遇上　　巴9；伦教籌鶄记　　老板。老板和以前一样殷勤得很，他叫住我，说:“嘿，我亲爱的先生、你 看起来多累啊《请接受我这杯甶兰地吧/’　　他会把?一杯由兰地很恭敬地递到我手里，就好像我不是个洗碗工， 而娃一位俄国公爵一样.，他对我们都这样轉敬，这样稍微使我们工作十 七小时后得到了一点安慰s　　一般来说，最后一班地铁总是很空.这可真好，这样我就可以坐下來 睡十五分钟，然后到一点半我才回家上床。荷时候我会错过地铁.就只 能睡往餐馆的地上,不过这也没什么，因为那个时候我困得要命，就是在 石头上我也能睡猗啦。　　一 -f-一　　mmm K　　这样的U子持续了两显期，之后工作童又稍微增加了点，因为來餐 馆的顾客更多了。如果我在餐馆附近找个疠间的话,就可以每天省下一 小时时间，但看起来没时间去换苈子，或者说，也没时间去理发、漪报纸， 甚至睡觉时都没时间把衣服完全脱掉。十天以后我设法为自己腾出十 五分钟?绐我在伦敦的朋友B写了封信,问他能不能帮我找个工作，什么 样的活都可以，只要能让我每天睡五小时就行尽管会有很多人并不把 这袅回寧，但对我来说?每天干十七小时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3袅一个 人工作过度的时候，想想巴黎那么多餐馆里还翁成千上万的人都干这么 长时间，就会使S己不再自怜自艾，而继续这样苦熬下去，不仅是几星 期?甚至几年。我住的旅馆附近有家酒吧，里面有个女孩从早上七点一 直干到半夜，整整一年，她只有吃饭的时候才坐下來歇会找记得苟一 次请她去跳舞，她笑了，说她有好几个月从没有走出过街角s她得了肺 结核，在我离开巴黎的时候死了。　　也就一足期以后，除了经常怠工的居尔斯?其他人因为过度疲劳，都　　81　　e黎伦教落嫌记　　开始神经衰弱a争吵一开始还不多，现在已经是家常便饭。人人都会持 续几小时地唠叨?一些琐爭、隔几分钟就会陷人吵闹的旋涡> 厨师有时候 喊道白痴,把平底锅笮F来!”(平底锅放在架子上，她够不著）我则回 答说：“你这个老妓女，自己拿吧。”这样的话语在厨房里似乎自然而然就 产生了 a"　　我们在很多极琐碎的事情上都会发生争吵，例如垃圾桶就是我们争 吵的永恒主题,不管它是按照我的想法放在m师那边，还是按照厨师的 想法放在我和水槽之间*都会让我们吵个不停。有一次她不断地唠叨， 让我烦恼不已?最聒实在忍无可忍，我举起垃圾桶扔在地板的中央，她正 要从那里走过，一下呆住了。　　我说:“现在，你这头母牛，自己搬吧》”　　对这个可怜的老女人来说，垃圾桶显然太通:了 ?她一屁股坐下，伏在 粜子上嚎啕大哭起来，而我还在一边嘲笑她。这就是疲劳过度对人的行 为举止造成的后果。　　几天以后，师不洱谈论托尔斯泰和她的艺术气质了，而显除了工 作的黹要，她不再和我说话，鲍里斯和居尔斯也不再说话，他们俩都不 和厨师说话，某至鲍里斯和我都很少说话了我们之前约定，工作时的 i曼骂并不算数，到休息时就忘了，但我们亙相骂人的话实在很难听，又几 乎没什么休息时间，i己得允为深刻。居尔斯变得越来越懒，还经常偷东 西，他说这娃出于一种责任感。但娃我们并不想加人他的偷盗行列，他 就骂我们犯贱?是工賊。他有一种让人吃惊的郛恶气质，有一次他不无 得意地告诉我，他有时候会把脏抹布里的水拧到顾客马上要喝的汤里， 这么做鱿是为了报製那些资产阶级。　　厨房越来越脏，老鼠越来越多.尽管我们捉了一些，老鼠还是很大 胆。樹騎这个邋遢无比的厨房吧?放在地上的肉块和垃圾作邻居，冰冷 而凝结着油污的平底锅堆得到处都是，水槽因为油脂太多，经常堵塞。 輯到这牲情眾，我经常怀疑世界上楚不是还有比我们更脏的餐馆了，但 是其他三人居然都说他们见过比这还脏的地方。居尔斯看到这里越脏，　　82　　巴*伦敦藩蠊记　　他越高兴,而到下午他没寧可做的吋候，他就站在厨房走道上嘲笑我们， 因为我们还在卖力地工作，　　“俾瓜！你为什么还在洗盘子？在你裤子上擦擦就得了，谁还考虑 顾容啊？他们压根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什么是餐馆的X作？你 给顾客切一块鸡，结果鸡掉地上了*然后你道歉，你鞠躬，你出去，当然 五分钟以后你禆从另一道门进來f假装换了菜，其实还是那只鸡。这就 是餐馆的工作等等诸如此类的话　　奇怪的是，尽管餐馆这么脏，也没什么竞争力，雅汉村客栈的生意却 很好。刚开始几天都是些老板的俄国朋友来光顾，然后就有一些美国人 和其他外国人，不过没有法国人。一天晚上，整个餐馆突然变得很激动， 因为我们第一个法国客人来了。葙那么一会我们都不再吵架，齐心协力 准备-?顿丰盛的晚餐。鲍里斯蹑手蹑脚地来到厨房，翘起大拇指，伸到 肩膀后，神秘地低声说道：　　“嘘！注意了,一个法闽人!”　　过了 --会,老板娘来了.她也低声说：　　“注意了，一个法国人！留神他要了双份的蔬菜。”　　法园人吃饭的时候，老板娘就站在厨房门铁栅栏后面观察他的脸郎 表情s第二天晚上，这个法国人带着另外两个法国人来了，这意味着我 们的餐馆已经得到了好名声。判断一家餐馆经营得不好，最可靠的标准 就是只有外国人到那家餐馆吃饭。不过我猜我们餐馆的成功要部分归 功于老板,他在筹办餐馆时，大概突发灵感，买了很多非常锋利的餐刀， 而锋利的餐刀显然娃餐馆成功的秘密。我很高兴发现这个秘密，因为它 打破了我的一?个错觉，以为法国人只要看到菜就能判断出它的好坏。或 者说，按照巴黎的标准我们的餐馆可能还算不错的了，如果是这样的话， 差餐馆就不知道会是什么样了,实在难以想象。　　我给B写信后没几天，他就回信说他可以为我找份工作，是照看一 个先天弱智的病人，这听起来简直是去休养，尤其是在“雅汉村”千过以 后。我幻想着我在乡间小路上溲步,用拐棍把蓟子花头敲掉，吃着烤羊　　巴赛伦教藩噙记　　肉和甜馅饼，在散发着熏衣草香的被子里睡上十个小时，啊，那该多爽！ B给我寄了五英镑的钞票作为路费和赎衣服的费用，我一收到钱?马上就 提出辞职,离开了餐馆。我的辞职太突然了，使老板措手不及，因为和平 常一样他还是缺钱、所以他付我工钱时还少三十法郎。不过他送我一瓶 库瓦西耶M8(Ccmrvdsier’48)的白兰地，我想他是觉得这样可以弥补欠的 钱了。他们雇佣了一个非常能干的捷克人来顶替我的位贤，可怜的對师 几星期后就被解雇了。后来我听说，由于厨房里两个一流的家伙的努 力，洗碗工的工时被削减到一天十五小时。想要再低就绝无可能了.除 非把厨房彻底现代化。　　二十二　　关于巴黎洗碗工的价值我想说两句我的凝法，当一个人思考这个 问题时，会发现这很奇怪，因为在一个巨大的现代城市里，成千上万的人 要把他们的大好时光花在闷热的地下宰.里洗碗洗菜。我所要提出的问 题是:为什么这样的生活在继续,这样的生活是为了什么?谁要这样的生 活继续，为什么要这样做w我这样问并不仅仅是出于叛逆和懒散的态 度?我只是想探讨洗碗工的生活对社会的1[要性　　我想人们会说一个洗碗工只不过是现代世界的奴隶而已，对他们没 有必要那么怜悯哀号的，因为他们比那些手工工人的境况还好些，但是， 他们并不比那些买来卖去的奴隶更自由。洗碗工的工作楚服务性的,奄 无艺术性，他挣的钱刚够他活下去，他唯一的假日就是被解雇的时候& 他没法结婚，或者，如果他结婚，他妻子也得工作。除非有好运气，或者 蹲监狱，否则他是没法摆脱这种生活的。就在我写这段话的这一刻，在 巴黎就有很多上过大学的人在干一天洗十到十五小时刷盘子的活。人 们不能只是说因为他们很愚钝(才干这样的活），一个愚钝的人是干不好　　84　　巴察伦敦落tt记　　洗碗工的?他们只是被-种机械化的生活给麻木了，使思想成为不可能。 如果洗碗工也开始思考，他们早就会联合起来，为更好的待遇断举行罢 工々但是他们根本没有思考，因为他们根本就没葙空闲时间去思考，趙? 他们的生活把他们变成了奴隶9　　问题是，为什么这种奴役状态还在继续呢？人们会想当然地认为所 有的工作都楚为了一个正当的目的，他们看见某些人在做又苦又累的工 作，为了解释这种现象，就说这种工作嬝必黹的。例如挖煤是一种艰苦 的工作，怛它是社会需要的，因为我们需要煤炭。掏下水道也是让人很 不舒服的工作，但必须有人干下水遒的活。洗碗工也Ji同样的道理,有 人去餐馆吃饭，所以就得有其他人一星期洗八十小时的碗。这是文明社 会所产生的工作?所以是奄无争议的。但是在我潑来这种说法很值得 商榷u　　洗碗工的工作真的对文明有必要吗？我们有种感觉,认为它必须是 “诚实”的工作，因为它既辛苦又不舒服，而且我们已经形成了对手工劳 动的迷恋9当我们看到一个人把一棵大树砍倒t就确认他是在为一种社 会箱要服务，这是因为他使用了体力劳动，但是我们不会认为?他砍这棵 漂亮的树有可能仅仅是为了给-座丑陋的雕像腾出位罝。我相信对洗 碗工也是这样，他在挥汗如爾的工作中挣点面包,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做 的工作是有意义的，他可能只是在为一种奢侈的生活龈务?而实际上这 种奢侈的享受奄无意义。　　为了说明我所说的“奢侈并不是奢侈”，我想举一个在欧洲几乎看不 到的极端例子，这就是印度黄包车或者印度马车。在任何一个远东城镇 都有数以百计的黄包车夫?他们穿宥黑色衣服，腰上缠着布,身量瘦小只 有五十斤重，有些人生着病，有些人已经五十岁了。他们低着头，拉着车 把，不管烈日还是暴雨都得跑上好几英里，汗水涔涔地从他们灰由的胡 子里流下来。如果他们跑得不快，顾客就会骂他们。他们每月能嫌三十 到四十卢比，以后几年这点钱就都花在治肺病上了。拉马车的马很瘦， 卖得也很便宜，因为它们也就还剩几年时间可以使用了。它们的主人视　　85　　￡5黎伦教薷《1记　　银子为食物的替代品，它们的工作用一种方程式表达起来就是，鞭子加 食物等于能擐，一般来说是百分之六十的鞭子和西分之四十的食物》有 时候它们锒个一圈脖子都很疼痛?因为一整天都是在用酸痛的肌肉拉 着车。尽管用鞭子就能让马继续工作，但有时候把它们打得太厉害了， 使它们觉得挨打的后部比拉车的前部还要难受，这样过了几年，连鞭子 都使唤不动马了，于是它们就被送到辑宰场去。这些其实也属于没价 值的工作，因为根本不箝要黄包车和马车，他们之所以存在只是因为东 方人把走路看得很下贱。坐黄包车和马车是一种奢侈，而任何坐过的 人都知道，那其实是一种奄无价值的奢侈。这种乘车方式仅仅提供了 少许方便，所花的代价却是那些人和马巨大的痛苦，而这种痛苦是很难 消除的。　　洗碗工也避一样。和黄包车夫及拉车的马栩比，他的工作要好多 了，怛是他们之间还是相似的。他是旅馆或餐馆的奴求,而他的奴役状 态也或多或少是没有意义的。因为说到底，那些大旅馆和著名饭店有 什么必要非得存在呢？它们被认为是提供奢侈的场所r但实际上它们 只是提供了一些便宜而拙劣的赝品，几乎每个人都讨厌旅馆，有些餐 馆要比其他餐馆好一些?怛花同样的钱，你永远不可能在餐馆里吃上和 家里一样可口的饭菜。旅馆和餐馆无疑还得存在下去，但是并没必要 奴役那么好几西人。它的关键间题并不是组成旅馆工作的主要内容， 而是那些被认为代表奢侈的伪劣产品，也就娃所谓旅馆的档次，而髙档 旅馆意味漪旅馆工人得干更多活，顾客也要付更多钱。只有老板能从 这种高档的效应中获利，买得起德威尔的条形别墅。总之，一家“高档” 旅馆就是一西人卖命干活的地方，而他们的工作仅仅是为了给另外其 实并不需要这种奢侈的两瓦人提供服务，最后使这两百人哼哼鼻子、然 后不以为然地付高价钱。如果这些不必要的东西能被去除，工人也能 高效率地工作?那洗碗工一天就只要干六到八小时就可以了，而不需要 十到十五小时。　　假设洗碗工的工作在某种意义上讲毫无用处，那问题就来了 ?为什　　86　　巴轚伦敦落蟪记　　么每个人都要让他继续这样工作呢？我皙且不考虑迫切的经济因索，而 想说*如果任何一个人知道有些人靠洗碗来生活，他会是多么的高兴。 因为毫无疑问?确实有些生活舒适的人能从这些想法中得到快乐。马库 斯《卡托说，一个奴隶只要不睡觉，就得去工作。他的工作是否需要并 不重要，他就足必须工作，因为工作本.身就是葙意义的.至少对于奴隶来 说，就是这样。这神看法始终存在，这导致我们社会产生了大激奄无意 义的工作。　　我相信,之所以要使这么多没用的工作继续存在，从根本来说是因 为茁怕产生暴民;3暴民(这种看法很流行〉是一种低等动物?他们一廷空 闲下来，就会变得很危险，所以让他们一直这么忙碌，就不会有时间思 考，也就不会出乱子了。如果你去问-?个还箅诚实的有钱人，是否应该 改善工人的工作条件,他一般会这样回答你：　　“我们知道贫穷不好受，实际上,贫穷离我们太遥远了，我们宁愿只 把自己沉浸在对这种痛苦的思考中,但是别指望我们会做任何事情来消 除贫穷。我们对你们这些低等阶层感到很同情，正如同情一只长疥疮的 猫一样*但是我们绝对不会把你们的工作条件作任何改变，因为我们觉 得你们已经够安全的了。a前的这呰状况对我们大家来说很不错，我们 不会冒险去给你们自由，哪怕是多一个小时也不行。所以，我亲爱的弟 兄们，既然你们挥汗工作是为了让我们有钱去意大利旅行,那你们就给 我好好干吧，别想偷懒■>”　　这就是聪明而冇教养的人的典盥态度，任何人都能从无数篇文萆里 看到类似观点。宥教养、有知识的人一年的收入很少会低于四ir英镑， 所以他们很自然地站在有钱人一边,因为他们觉得,如果穷人有了自由， 就会威胁到他们自己的自由。受过教育的人尽管预见到了马克思主义 乌托邦是末来社会的一种选择，他也宁可保持现状不变。他可能也不是 很喜欢那些有钱人，但他认为，即使最差劲的有钱人也和他一样，不会对 他的快乐生活产生威胁，比穷人好多了，这样他们肯定要站在存钱人一 边。正是这种对所谓暴民威胁的恐惧，使几乎所有有知识的人在这个问　　H7　　巴黎伦敎*嶋记　　题上都变得保守起来。　　对暴段的恐惧其实是一种毫无根据的迷信，这种观念的基础就是认 为有钱人和穷人有着神秘而根本的恙别，就如黑人与白人一样分厲两类 人种，而实际上并不存在这种差别。有钱人和穷人的群体仅仅是依銪他 们的收人来划分的，而別无其他因素，一个蓊通的西万富翁只不过是一 个穿漪新礼服的普通洗碗工。如果换个地方，换个角色，谁知道哪个是 正人君子,哪个是贼呢？任何人只要平等看待穷人,就会明白这个道理。 但是问题在于*那些受过教脊的聪明人本来应该是最有自由平等观念的 人,却恰恰不能平等看待穷人，他们中的大多数有多少人了解贫穷的滋 味呢？我有一本维庸的诗集，编者肯定认为有必要对这句诗加脚注解释 一下：“Ne pain ne voyent quaux fenetUres”（古法语，大意为“腹中俄，眼 睛盲.我只拥有一扁窗a”——译注）a因为对一个有知识的人来说,饥饿 的体验实在是太陌生了，从这种无知而产生对暴段的迷信式恐惧也就很 自然了 6受过教育的人给这些低等人画了幅画像，这些人只要杳一天的 自由，就会洗劫有知识的人的住宅,烧掉他的书箱,把他赶去操作机器， 或者打扫厠所。这个有知识的人会想任何事情,任何不公正的亊情都 比不上放松对这些暴民的看管更加严重。”他没有看到?既然有钱人和穷 人之间并没奋差别,也就不存在放松肴管这呰暴民的问题。所谓暴民们 其实并没有受什么看管,他们在有钱人的安排下，正在发挥他们的力置 來从箏大撖无聊单调的工作*其中就包括所谓“有名的”旅馆。　　总的来说?一个洗碗工就逛个奴隶,而且是个被浪费的奴隶，他做的 工作大都很愚蠢而又不必要。归根结底，他之所以一直在工作?就是因 为，人们无端地认为这些人一迓闲下来，就楚些危险分子。那些有知识 的人本来应该站在穷人那边的，由于对洗碗工一无所知,也很赉怕他们， 反而在这种认识的产生过程中起了帮凶作用。我之所以提到洗碗工，楚 因为这是我曾经认真研究过的问題，这些看法也适合于无数其他种类I 人的情况。当然，这只是我个人对洗碗工生活中一些基本事实的看法, 并没有参考H前的经济因素，难免净是些废话。我只是想以此作例子，　　SH　　巴黎伦敦蕩鵃记　　来表达一个教经在旅馆工作过的人所进行的思考　　NMWN　　我一离开雅汉村客栈,就上床睡了整整十一小时。起来后我刷了牙， 这是两星期以来的第一次刷牙，然后洗澡,理发，赎出我的衣服。我终于有 两天自己的悠闲时间来闲逛了 ?我甚至还穿着我最好的衣服去了雅汉村客 找,倚在酒吧柜台上喝了瓶五法郎的英国啤酒。这个地方你以前曾经是奴 隶的奴隶，而现在你居然到这里做了一回顾客，这实在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鲍里斯对我的离开觉得很遗憾，因为餐馆这时候正要开始翻身，有发财的 迹象了。后来我收到过他的来信，他齿诉我他现在一天能嫌一 ?百法郎，还 有了个正儿八经的女朋友，她身上可从来没闻到大蒜味呢6　　我整整一天都在这-??带闲逛，跟每个人告别，也就是在这天，查理 和我讲了有关老吝啬鬼卢克利怎样死去的故事，卢克利以前也住在这个 街区々很显然查理和平时一样在编故事，不过这个故事听起来还挺有 意思。　　卢克利死的时候已经七十四岁，就在我来巴黎之前一两年，怛是我 在那儿的时候，街区的人一直在谈论他。他不是像丹尼尔?丹斯那样的 家伙，而是一个有趣的人。他每天早展到玀尔区捡烂菜，吃猫食，貼身穿 着报纸，而不是内衣，拿他房间的护壁板来当柴烧，用一块麻袋来做他的 裤子，而他其实有五十万法郎的投资。我要是认识他就好了。　　和很多吝啬鬼一样*卢克利因为把钱投进了一个骗局而导致嚴终晚 景凄凉。一天，街区来了个犹太人，看起来是个十分精明的年轻生意人, 他说他有一个绝好计划可以走私可卡因到英国。在巴黎买可卡因非常 容易，走私可卡因本身也不难，只是经常有一些间谍会把计划出卖给海 关或警察。据说这主要就是那些出售可卡因的人干的，因为走私可卡因　　89　　巴黎伦教落记　　的买卖被-个很大的组织所控制，而他们不愿意看到别人也来分这杯 羹。不过犹太人发赞说这次绝对没有危险，他苻办法直接从维也纳弄到 可卡因，而不需要通过一般的柒道，这样就不会受到敲竹杠的威胁了 犹太人一开始通过一个在索邦大学读书的年轻波兰人和卢克利接触，如 果卢克利同意投人六千法郎，波兰学生就会投人四千法郎到这笔买卖 中。他们用这些钱可以买十磅可卡因?然后就能在英国奵好赚…笔钱。　　波兰人和犹太人为了从卢克利的牙缝里挖出钱，费了好一番周折。 对卢克利来说?六千法郎其实不箅多大的数目?他房间床垫里还藏了比 这多得多的钱呢，但即使让他掏出一个苏，都娃件痛苦的亊a波兰人和 犹太人围着卢克利转了好几星期，先是解释，然后威胁，接着哄骗，又是 争论，最后甚至跪下來哀求卢克利隶出钱来。老头子徘徊在贪婪和恐惧 之间，几乎有狴疯了，他一想到能嫌到也许五万法郎的利润，就禁不住内 心狂喜，可是义不敢冒险投钱进去。他经常坐在街角，手抱着头低卢呻 吟?有时义大声地痛苦号叫。他还会很虔诚地跪下，向上帝祈祷力擻，不 过他?一直下不了决心。嚴后?他实在是筋疲力尽，受不了这种折磨，就突 然屈服了。他终于打开藏钱的床垫，章出六千法郎给了那个犹太人。　　犹太人当天就把可卡因送来了，然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同时，由 于卢克利在这期间弄出來的动静太大?很自然地这件枣闹得整个街区都 沸沸扬扬,所以刚到第二天，警察就突袭并搜査了旅馆0　　卢克利和波兰人非常焦急。替察已经到了楼下，对每个房间都进行 搜査，很快就要上来了。而他们桌上就放着装可卡因的大袋子，既没地 方藏匿，也没有机会从楼下逃走》波兰人主张把东西从窗口扔到楼下， 但卢克利坚决反对。查理说他当时也在场，当其他人试图从卢克利那里. 把袋子拿走时，他把袋子紧紧抱在胸前,俅--个疯子一样拼命挣扎,虽然 他已经七十四岁，劫还是力气惊人。他因为惊恐而变得野性大发，但他 宁可蹲牢房，也不愿把钱扔掉。　　最后，当警察已经搜查到他们楼下一层时，有人想出了个主意：卢 克利房间的地板上堆了十几罐搽脸的香粉,那是他代某个人销售的货　　90　　巴黎伦教落蟪记　　物，那人建议把可卡因塞进罐子里冒充香粉。于是大家很快把香粉倒到 窗外，把可卡因放进去,而罐子就赫然放在卢克利的桌上，以显示没什么 可隐藏的。几分钟后警察来搜査卢克利的房间，他们敲击墙壁，检查烟 囱?翻开袖屉.并沓看地板，但没发现什么。就在他们要离开时，一个侦 探注意到了桌上的罐子。　　“啊，”他说，《看看那些罐子，我还没注意到呢^里固是什么东 西?呃?”　　波兰人尽量平静地回答说香粉不料，这时卢克利却因为惊恐而 发出很响的一声哀号。警察马上开始怀疑起来，他们打开其中一个罐 子，倒出里面的东西，侦探上前闻了一会，宣布说他相信这就楚可卡因。 卢克利和波兰人马上赌咒发胬说这只是香粉，但已经没什么用，他们越 是抗议，瞀察越是怀疑。他们被逮捕并带回派出所，这轰动得半个街区 的人都出来看这场热闹。　　在聱署*警长亲自审问卢克利和波兰人，同时还送了一罐可卡因去 检验U查理说卢克利在里面大吵大闹，真是没法描述，他又是哭又是祈 祷*说一些自相矛盾的话，把贲任都推到波兰人头上，他的声音很大，半 条街之外都能听到々连蝥察都忍不住要大笑起来。、　　一小时后，有个瞀察拿着那罐可卡因和化验单进来*他边走边笑。　　他说这不是可卡因，先生　　聱长诧异地问广什么,不是可卡因？哦，天哪，那它到底是什么呢?”　　“它逛香粉Z　　卢克利和波兰人立即被无罪释放，但他们还是很恼怒，因为那个犹 太人把他们俩都给耍了。后来，当这件事平息下来，人们才知道这个街 区的另外两个人也被犹太人骗了。　　波兰人很庆幸能免除牢狱之灾，尽管他损失了四千法郎。可怜的卢 克利却完全崩溃了，他一回家就躺在床上。整整一天加半个晚上，人们 都能听到他在喊叫、咒骂、低声地呜咽?有时他用尽力气叫道：　　“六千法郎啊！我的上帝，六千法郎啊!”　　91　　三天后卢克利得了中风，两星期之后他就死了。齑理说是因为心脏 破裂。　　二十四　　我是坐三等舱从敦刻尔克来到英国提尔伯利的,这是渡过海峡最便 實的方式，不过还不是最差的。如果要住船舱，就得多付钱，所以我和大 多数三等舱的旅客都睡在大厅里,我在日记里作了记载：　　“大厅里睡了二十七个男人和十六个女人。今天早塍没有一个女人 洗脸-大多数男人还会去洗个澡，而女人只是拿出她们的化妆包，用脂 粉把脏的地方盖住。这大概也是两性的区别吧。”　　路上我认识了一对罗马尼亚夫妇,他们看起来还很年轻，正准备去 英国度蜜月他们问了很多关于英国的问题,而我也趁机大吹其牛。由 于我在国外城市呆了好几个月，混得又很艰难，我非常高兴回到祖国，觉 得英格兰跟天堂一样《在英国确实有很多东西让你乐于回去，什么澡堂 啊，扶手椅啊，薄荷酱，刚烧好的土豆,黑面包，果酱，还有用纯正蛇麻子 酿的啤酒。只要你付得起钱，就能享受到这些好东西A只要你不太穷， 英国就是个很好的国度，而我既然有了一份照看弱智人的工作，显然不 会太穷了0想到我即将摆脱贫穷，我就变得越发爱国。罗马尼亚人问的 问题越多，我就越发赞美英国，只要是有关英国的?-切，诸如天气、风聚、 艺术、文学、法律等等，几乎都逛完美无缺的。　　罗马尼亚人突然问道，英国的迷筑怎样？我马上说广好极了！你一 定要看看伦敦的雕像！巴黎太俗气了，一半是宏伟建筑，一半是贫民窟， 而伦敦却-”　　说话间轮船已经靠近提尔伯利的码头了，码头边我们第一眼看到 的建筑就是那些大旅馆，净是些灰色水泥粉刷的墙壁和尖顶，它们突兀　　92　　田黎伦敦落毓记　　地立在英阗海岸边?就像?-群疯子趴在精神病院的墙壁上朝我们呆呆 地看着0我看见罗马尼亚人瞪大眼睹，惊讶地看巷这些旅馆，出于礼貌 才没说什么。我赶紧声明：“这都是法国建筑师设计的。”甚至在这以 后，绉我坐的列车通过城市东部的贫民区驶进伦敦时，我始终把英国逑 筑想象得很完荚。再怎么赞美英国都不过分，因?为我已经冋到了家，再 也不用过苦日子了。　　我直奔B的办公室,不料他第一句话就给我兜头一盆冷水。他说： “对不起，你的雇主已经出国了，病人也是》不过,他们一个月以后就回 来，我想你能坚持到那时候吧?”　　看来是没希望拿到什么钱了，我只能又在大街上晃荡。还得等一个 月，而我手里只有丨-九先令六便士，这个消息简直要了我的命,有好长时 间我都不知道该干什么。我在街上转了一天，到了晚上，我甚至不知道 该到伦敦的什么地方去找一张便宜的床。最后，我找到一家“家庭”旅 馆，收费七先令六便士。付了这呰账以后，我手里就只剩十先令两便 士了。　　早上的时候我已经有了计划。虽然我迟早都得向B借钱，但现在就 借毕竟不太体面，在这期间，我还得想办法省吃俭用，找个破角落生存下 来。过去的经验使我不再考虑当掉我最好的衣服，我想把我所有东西都 寄存在车站的行李存放处，只留下我第二等的衣服，因为可以拿它去换 些廉价衣服，没准还能再嫌一?英镑呢。如果我得靠三十先令来度过这个 月，我就得有些破衣服?真的，越破越好。而且能不能靠这三十先令熬过 这个月我心里也没底，因为我不像了解巴黎那祥了解伦敦。也许我可以 乞讨，或者卖鞋带，我忽然想起我在周日报纸上读过的一些文章，文章说 有些乞丐的裤子里居然缝了两千英镑。这样看来，不管怎么说，在伦教 混得再差都饿不死，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为了出售我的衣服，我来到兰贝斯，这里的人很穷，有很多收破衣服 的商店。在第一家商店我向店主说明了来意，他很客气，但不肯收。第 二家商店的店主却很粗鲁，第三家店主像石头一样聋，说什么也不明白,　　93　　巴鬌伦敦落tt记　　也许是故意装的。第四家的店主是一.个高个的金发年轻人，浑身发红， 像?一大块火腿。他看了肴我身上穿的衣服、轻蔑地用拇指和食指捏 了捏　　“很差的料子他说，“那只避很差的货色。”（实际上那件衣服很不 错)“你想要什么呢?”　　我解释说我想换一些旧衣服，以及另外他想意付的钱，他沉吟了一 会,挑了呰看起来脏兮兮的破衣服?扔在柜台上。“另外还能换点钱吗?” 我说,希盥他能付一英镑。他噘起嘴，终于摸出一先令，丢在衣服旁边。 我本来想争辩的，却没奋说什么，因为我一张开嘴，他就伸出手，好像要 收囡这个先令似的，那一刻,我发现自己是多么软弱无助u随后店主让 我到商店后面一个小苈间去换衣服。　　这些衣脤包括一件曾是深揭色的外套、一?条黑色粗布裤子、一条头 巾以及?-?顶布犓，我0己则留下了衬衣、短袜和靴子，我口袋里还留肴梳 子和剃须刀，穿着这些衣服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以前也穿过够差 的货色，但这套衣服还要差得多，它们不但又脏又没型，而且?怎么说呢》 简直难看极了，因为肮脏而泛着绿色，都不能仅仅用破旧来形容了，大概 你只能在收破烂或者捡垃圾的地方看到这种衣服。一小时后，我在兰贝 斯看见一个衣衫褴褛、乞丐一样的家伙朝我走来，我再仔细一看，原来是 商店橱窗镜子粜的我，脸上沾满了尘土。灰尘是体现一个人生存状态的 最好表现，当你穿戴整齐时，灰尘就离你远远的，但只要你穿得破破烂烂 了》灰尘就从四固八方朝你袭来。　　我在街上一直呆到夜晚，不停地走来走去。我穿成这样，都有点害 怕瞀察会把我当作流浪汉给逮起来，我也不敢和人说话?怕别人会发现 我的口薛和我穿的衣服极不相称,后米我发现这种悄况其实从来没出 现。我的新衣服也让我遇到很多新鲜事，每个人和我说话的方式好像一 下彻底变了个样.，有一次我帮一个小畈收拾他弄翻的手推车，他傲笑着 说谢谢，伙计广以前从来没人叫我伙计,这都是这身衣服产生的效果。 我也是第一次注意到女人的态度是怎样随男人穿著的不同而改变的，当　　94　　巴黎伦教落毓记　　一个穿得很破的男人经过时??她们就用一种明显厌恶的表情对之不屑一 顾，就好像他逛条死猫.一样。衣服真是个充满魔力的东西，不管怎样，只 要你蛏第一天穿上流浪汉的衣服?就不可避免地会感觉到自己真的很低 贱。你如果被送迸监狱，在里边呆的第一天晚上也会感受到同样的耻 辱，尽管那很难以想象，但事实上确实如此0　　十一点的时候我开始找睡觉的地方，我知道一些住宿的小客店C顺 便说一下，人们从来不叫它们客店），我想，花四便士左右总能找到一张 床了吧》这时我看见一个工人模样的人站在滑铁卢路边，我就停下来问 他6我说我已经彻底没钱了，想找个最便宜的地方睡觉。　　“噢，”他说，“你到街对雨去，就会看到‘单费汉乐园’的招牌。那个 地方睡觉挺不错*我也时不时会去那儿歇脚。那里又干净，又便宜a” 这幢房子很高，希起来荷些倾斜，所有窗户都透出微弱的灯光，有狴 窗子还用褐色的纸糊.着。我走上一条石子路的过道，一个睡眼惺忪、脸 色苍甴的男孩出现在通往地下室的门口。地下室里传来一阵模糊的声 音，冲出一股夹杂者奶酪气味的热浪。男孩打宥呵欠，伸出手，说：　　“要睡觉吗？先得付钱。”　　我付了钱，男孩领漪我走过昏暗破败而旦不停摇晃的楼梯，來到一 间卧室6里面充满了混合葙止痛剂K味和亚麻腐臭味的空气，窗子也似 乎关得严严实实，人刚走进去几乎要窒息过去。借着屋里一支蜡烛的 光,我看出这个房间有十五平方英尺大，八英尺高，放了八张床》其中六 张床已经有人睡着,床上乱七八糟地堆满了各人的衣服，甚至还有他们 的靴子，显得奇形怪状在某个角落，有人在不断地咳嗽，听得人无比 厌恶。　　我上床之后，马上发现这张床硬得像木板?至于枕头，也仅仅是坚 硬的圆柱体，如同一大块木头 > 睡在一张桌子上都会比这张床好，因为 床连六英尺长都不到，而旦很窄，床垫还凸得厉害.睡觉时还得留神别 滑下去。被单的汗臭味实在太浓了，我都不敢挹它靠近鼻子。卧具只 有被单和棉床單.看起来床上鼓鼓囊囊的，却一点都不保暖。整个晚　　95　　巴黎伦敏驀巉记　　上,房间里噪音此起彼伏《?我猜我左边的家伙是个水手，他几乎每隔一 小时就要醒来,一边骂骂咧咧，-?边抽烟。另一个人葙膀胱病，晚上冇 次起来使用夜壶，响声很大。角落黾的那个人每隔二十分钟就要咳嗽， 他咳得太准时了，让人开始条件反射地期待他下一声咳嗽，就好像-?条 狗朝月亮狂叫时，你也不得不忍酎它下一声吠叫。那种声音难听之极， 简直没法用语言描述，咳嗽声里夹杂着气泡和干呕的声音，仿佛部个人 的五脏六腑正在翻江倒海。一次这个人擦亮火柴，借裔火光,我发现这 是个年纪非常大的老人，脸色灰白，双颊下陷，如同死尸一样，他把他脏 兮兮的裤子缠在他头上做睡帽，宥得我几乎要呕吐。粮个晚上，不是他 在咳嗽就是另外那个人在咒骂，然后就会从另一张床上传来一个睡意 很浓的卢音：　　“闭嘴！噢，看在上帝份上，闭嘴吧!”　　我总共就睡了一小时。早上我醒来时，觉得有一种模糊不淸的印 象?好像有什么褐色的大东西直朝我压过来。我睁开眼睛，原来是水手 的一只脚。那只脚i伸过床，几乎要碰到我的脸，看起来深黑无比，黑得 像印度人的脏脚。墙上到处斑斑点点,被单三个星期才洗?-?次,简直要 彻底变成焦黑色了9我马上起来，穿好衣服下楼，地下室放了一排脸 盆，还有两条滑腻膩的环状毛巾。我口袋里有块肥皂*就在我准备洗脸 时，我突然注意到每个脸盆里都有一块块又硬又粘的污垢,而且跟靴子 一样黑。我再也不想洗脸，很快就出去了。总而言之，这个寄宿地完全 没有所说的那么又便宜又干净?后来我才发现，这个寄宿地竟然非常有 代表性，其他地方也和这里差不多　　我渡过河,朝东走了很长一段路，最后来到塔山上的一家咖啡店。 这是伦敦非常普通的咖啡店，和其他上千家差不多，不过对我来说，在巴 黎生活那么久以后对此却感到有点新鲜，甚至陌生u尾子里摆满了高背 椅子?在四十年代的当时还是满时鬆的9当天的菜单用一块肥皂写在一 面镜子上，端菜的活则由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负责。工人们用报纸做袋 子装东西吃,拿没有托盘的大杯子喝茶。角落里有个犹太人埋头伏在盘　　%　　巴黎伦教落嶋记　　子上大口吞吃熏肉，好像怕别人看他吃肉似的 我对侍女说t “这里有茶、面包和黄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