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瞪着眼睛，惊讶地说没有黄油，只有人造黄油然后她就以伦 敦最常见的方式嚷道一大杯茶,两块1[包! ”就好像在巴黎说要一大杯 红酒一样。 靠我坐的椅子旁的墙上，写了一个说明“不准偷靠糖' 在它下方， 某个会写诗的顾客写道： 某人如果偷走糖， 就要被看做脏一 后酣?一个单词被人费尽力气地擦掉。这就是英国。这次喝茶和吃 面包花了我三便士半，这样我手上只剩下八先令两便士 了。 二十五 那八个先令维持了三天四夜3在滑铁卢路①度过了难熬的晚上之 后，我就继续向东走，在班尼田的一个住宿地过了第二天晚上4这是伦 敦典型的寄宿地，和其他大置的地方一样。这里可以住五十到一百人， 由一个替老板“代理”的人在管理，也就是说,这些住宿地是有利可图的, 由有钱人掌握这些产业。我们十五到二十个人睡-个宿舍，床也是又冷 又硬，不过被筚倒是?一星期不到就洗一次，总箅有了进步。住宿收费楚 九便士或一先令(收?一先令的宿舍里面，床与床之间有六英尺远，而不是 ①作衧原注:很奇怪钽也很布名的铯.臾虫在伦敦南部比在北部多得多《大概是 因为这些虫子没法大规棋搬家过河吧。 91 巴黎伦敦落繡记 四英尺）?一般晚上七点结账，否则你就走人。 楼下有一个对所有房客开放的厨房,里面烧火免费，还提供做饭用 的厨具、茶碗和烤面包叉，并终年日日夜夜烧獠两盆火。房客们轮流负 责烧火、打扫厨房和整理床铺。其中有个地位比较高的房客看起来像诺 受人，名叫斯蒂夫,是个码头工人，他被称作“房子的头”，负责仲裁争端， 同时义务看管房子6 我喜欢这个厨房。它在地下深处，是个天花板很低的地下室，里面 很热,焦烟味让人昏昏沉沉,只有炉火光用来照明?角落里洒满了黑色的 如同天鹅绒般的影子,天花板上拉了绳子来挂换洗的衣服。很多人(其 中大多数逛码头工人)脸被烤得通红，拿犄饭盆在火边走来走去，有些人 完全光着身子,因为他们把衣服都洗了，得等衣服烘千了才有的穿。到 了晚上，人们就幵始玩纸牌和跳棋游我，一 ?起唱歌，唱得最多的是“我是 个爸妈不喜欢的小孩’’，以及搿时有关船只失事的流行歌曲6有时候很 晚了,人们还拎着一桶便宜买来的蛾媒分着吃。通常大家都会平分食 物，而且也会帮助那些失业的人。布一个脸色苍白、枭材瘦小的人，濟起 来垂垂要死，他们说他是“气洞布朗”，他经常去看医生，身体巳经在医生 那盥开了好几刀了,完全得靠大家的救济6 有两到三个房客楚一些年老体衰、靠救济金生活的老人。在遇到他 们以前，我从没意识到，在英格兰居然有人完全靠每星期十先令的老年 救济金过活，这些老人再也没有其他任何生活来源。其中有个老人比较 健谈，我就问他是怎么生存下来的。他说： “哦*住一晚上焐九便士, 一 M期就是五先令三便士，星期六剃胡子 花掉三便士,那就是五先令六便士。然后每个月得理一次发，那就是另 外三便士，至于吃饭抽烟，那就还得加上四先令四便士。就这么花的。” 他想不到任何其他消费了。他吃面包、人造黄油，喝茶，到阓末就 只存干面包和不加牛奶的茶，他的衣服还可能是慈善机构橄送的。 他好像很满足?对睡觉的床和烤火漪得比吃饭更1；要。不过，对于一 个一星期只有十先令收人的人來说?还花钱去剃胡子，实在是很让人 98 巴黎伦教落曛记 敬畏。 我整天在街上游荡，向东一直走到沃平，向丙一直到怀特沓贝尔。 在巴黎生活过之后，觉得伦敦的一切干净多了，也更安静，不过也更乏 味。我有些怀念巴黎电车的吵闹声,后街上那些嘈杂的生活画面，还有 聱察列队整整齐齐地走过广场。伦敦人的穿着更加笔挺,脸也更和善， 甚至看起来也更相像，不像法_人?每张脸都显得那么有个性，充满了 不羁的神气々伦敦的酒鬼更少，街道更干净，吵架的箏也少，却铖得史 没劲。人们三五成群地站在街角，看起来有点营养不良，每天都吃伦敦 人最普通的-?杯茶加两片面包。伦敦的空气比巴黎要更加平和一些， 这里是茶壶稆劳务交换的地方?而巴黎是酒吧和血汗工厂的所在6 观察人群焐一件有趣的事。伦敦东部的女人更漂亮，也许逛混血儿 多的缘故，而莱姆豪斯则充斥了东方人，有中国人、东印度水手、卖丝巾 的德拉威人，甚至还有锡克教徒，天知道他们为什么来英国^到处都是 街头会议。在怀特奄贝尔，有人会唱福音歌来把你从六便士的费用负担 里解脱出来。在东印度码头路荷救世军在执行职责，他们把“这里葙人 爯欢心怀鬼胎的犹大吗”的宗教歌唱成“对一个喝醉酒的水手该怎么办” 的流行调门。两个摩门教徒在塔山召集会议，他们站的平台周围聚集了 一帮又吵又闹的人群*有人在谴责他们一夫多妻的主张。一个满脸胡子 的瘸子看起来显然是无神论者,一听到上帝这个词就幵始怒骂起来《这 里的喧闹声乱七八糟，让人无所适从。 “我的朋友们，只要你们疴赏光让我们说完我们的话一!对,让他 们说去，不要吵闹了！不，不，你回答我.你能向我指出上帝在哪儿吗? 你说他在哪儿，我就会信仰上帝。噢，闭嘴，不要老是插嘴打岔！你S己 闭嘴！ 一夫多麥主义者！是的，关于一夫多妻主义有很多话要说，那就 把女人从i作中赶走吧。我的朋友们，只要你能-不，不，不要岔开4 你见过上帝吗？你感受到他了吗？你和他握过手吗？噢,不要争吵了, 看在上帝的份上别吵了！”等等等等。我听了有二十分钟,很想了解一下 摩门教的教义，可惜会议一直都是吵闹喊叫的声音。这就是街头会议的 99 巴黎伦敦落《|记 命运。 在米德尔塞克斯街的市场上，人群中有一个裙子直拖到脚跟的女 人，她手里拖着一个五岁大的小孩，另一只手在他固前挥舞着一把锡做 的味:叭，小孩吓得直哭。 “你倒挺能找乐的啊! ”母亲说，“你以为我带你来这里就是为了给你 买这个破喇叭明？你要从我腿边溜走吗？你这个小混蛋，看来得给你点 颜色看看啦!” 母亲高声说着，可以看到喇叭里直喷出唾沫星子。母亲和孩子很快 消失了，两人喊叫的声音都很大。在巴黎呆过之后看到这鳐情景，实在 是觉得很怪异。 我在班尼田住宿的最后一晚上，在两个房客之间发生了一场比人不 堪的争吵。其中一?个是靠救济金生活的老年房客，有七十岁了，因为衣 服洗掉了，所以光着膀子。他言辞激烈地责骂一个个子不髙、看起来挺 壮实的码头工人?那个工人背对炉火站着。在火光下，我可以清楚地看 到那个老人的脸，他因为伤心和愤怒?几乎要哭出來。显然，他们之间发 生了某些很严重的事悄。 老人说广你——!” 工人说广闭上你的嘴，你这个老不——，不然我要收拾你!” 老人说你来试试看！虽然我比你大三十岁，但是我一样可以毫不 费劲地把你打得屁滚尿流! ” 工人:“哈，只怕我会先把你捏得粉碎吧，你个老不死的! ” 这样吵了五分钟。房客们闷闷地坐在周围，竭力装作没看见这场争 吵，那个工人沉着脸，老房客也是越发来火。他不停地作势要冲向对方 似的，昂着脸隔着几英寸就朝对方大叫，好傈一只猫要从墙上眺下來一 样，还不时吐「4水。他很想真的朝对方扑过去?不过终究没有这样做。 最后他叫道： “树，那就是:你呀，辆——!把那玩意塞进你脏嘴，你就吸 吧——!而一，我要把你捏得粉碎，让你彻底完蛋。啊——，那就是 100 伦教落嶋记 你，婊子养的a添去吧，你-!你只配这样，你-，你-，你这个黑 杂种!” 说到这里他突然倒在一张椅子上，手捂輿脸，开始哭号起来。那个 和他吵架的工人看到大家都对他很不满，就赶紧出去了。 后来我听斯蒂夫解释吵架的原委，似乎就是因为一些价值一先令 的食物。那个老年房客留的酣包和黄油不知怎么不见了，这就意味著， 在接下来的三天之内，除非别人可怜他，给他点吃的，否则他就要饿三 天。那个工人正在千活，他吃得饱饱的，却嘲笑老人，于是引发了这场 争吵。 我的钱包里只有一先令四便士的时候，我到鲍的一家住宿地过了一 夜，那里只收八便士。我顾着路往下走,通过一条走道，就到了一个又深 又闷气的十平方英尺大的地下室。十个人映着强烈的火光坐在里面，他 们大多数都是挖泥工人。时间已经到了半夜，但管事那只有五岁的儿子 还在工人们的膝盖边玩耍，他脸色苍扫，喜欢粘着人。一个年老的爱尔 兰人对着一个小鸟笼里的灰雀吹着口哨，还有其他会唱歌的鸟，又小又 不容易养活，它们的命运就是-?直呆在这地下室里々房客们不时对着火 撒尿?这样就不用穿过院子去卫生间。我刚坐到桌子前，就觉得有什么 东西在我脚下动着，我往下看时,看到一群黑色的东西慢吞吞地穿过地 板，原來是一些黑甲虫。 宿舍里有六张床,被单上用大大的字母写着“从第x号条街偷来”的 字样，气味很难闻。我旁边的床上躺着一个年纪很大的老头，他是个在 马路上画画谋生的画家,他的背驼得非常厉害,一直弯出床外面，离我的 脸也就一两英尺左右。他的背光光的，上面的灰土组成一些曲线，就像 大理石的桌面一般。夜间有一个喝醉酒的人闯进来，就倒在我床边的地 上。这里也有很多虫子，虽然没葙巴黎那么多，但也足够Lfc人一直睡不 着觉了，实在脏得可以。好在管事和他的妻子比较好客，不管白天黑夜， 也不管什么时候，都会给人提供-杯茶。 101 巴黎抡敦蕩鳙记 早上我付过了茶加两片酣包和半盎司烟的钱以后，就只剩半便士 了。不过我还不想问B借钱，所以口前除了去临时收容所之外也没什么 好做的。我实在不知道该干什么，不过我知道罗姆顿有家临时收容所， 于是我动身出发，下午三点或者四点才到那地方。在罗姆顿市场边上的 猪圈旁靠翁一个年老而瘦小的爱尔兰人，显然是个流浪汉。我走过去， 靠在他旁边，并很大方地递过我的烟盒。他打开烟盒，看到烟鍵之后，非 常惊奇： “上帝呀，”他说你居然有这么多好烟呐！你小子从哪儿搞来的？ 看来你没走多久路吧?” “怎么,你走路的时候不抽烟?”我说。 “噢，当然抽啦，睹 他掏出一个生锈的盒子，以前是用来盛方糖的，里面放了二三十个 香烟头，都是从马路边上捡来的。爱尔兰人说他就是靠这种方法弄香烟 抽，还补充说，只要足够细心，一个人在伦敦马路边上一天能练到两盎司 的烟草呢0 “你是不是想在伦教找个地方(临时收容所)呆着啊? ”他问我。 我说是，猜想这样会使他认为我是和他一样的流浪汉，并迸一步问 他罗姆顿的收容所是什么样。他说： “唔，那是些发可可嗒（茶）的地儿，都是些一般的玩意，有发嗒（茶） 的，有发可可嗒(茶）的地儿，还会发麦片粥。感谢上帝，他们还没在罗姆 顿给你麦片粥吧，幸亏他们给那粥的时候我不在那。我已经去了约克， 还到威尔士转去啦。” 我问麦片粥什么样呢?” “麦片粥？ 一听热水加上底下一些血红色的燕麦，就那玩意儿。发 102 巴響伦敦落鵃记 麦片粥的地儿总是最差的地方。” 我们聊了有一两个小时,爱尔兰人是个和蕃的老头，不过他身上的 气味却很不好闻,当然，只要你知道他得过多少病，就不会奇怪了。他把 他的病症详细说了一遍，这些病症把他给彻底地毁了：他的头部得过湿 疹，头发全掉光了；眼睛很近视，却没有眼镜;患有慢性支气管炎；背部经 常英名其妙地疼痛;消化不良;有输尿管炎；静脉曲张?脚趾肿胀，还是平 脚。带着这些病症，他在马路上已经流浪了十五年。 五点的时候爱尔兰人说去弄杯嗒(茶）来喝吧？收容地要到六点 才开呐。” “我想可以的。” “唔，有个地方会免费给你嗒（茶）和小面包，那嗒（茶）不错，简首.会 让人多念叨几句祈祷词-哎呀，真该死！时辰快过了。你跟我来。” 他带我来到一条小巷子里，这里有一个還顶铺锡的小還，很像乡下 的斜沟小厘，已经有其他二十五个流浪汉在那里等着了。除了几个经常 到处流浪的很邋遢以外,大多数看起来还算干净，他们来自北部,大概是 失业的矿工工人或制棉工人。这时门开了，一位身穿蓝色丝质衣服、戴 着金边眼镜和十字架的女士让我们进去，里面有三四十张硬椅子，一架 簧风琴，还有一幅非常血腥的基督受难的版画。 我们很不自在地脱下帽子坐下，那位女士端出茶，我们吃喝的时候 她就走来走去，和蔼地说着什么=她在说一些有关宗教主题的东西，比 如耶絲经常对那些和我们一样又穷义粗的人施以仁慈，当你在教堂里的 时候会觉得时间是过得多么快，一个人如果在马路上经常作祈祷又会带 来什么不同的感受。我们可不喜欢听这钱，都靠墙坐着，手里滴溜着帽 子(一个流浪汉觉得脱下帽子把头暴露出來很不敬 >，脸变得通红，女士 说话的时候我们就竭力喃喃自语。显然女士说这些都是出于好意，接下 来，她端着一盘小面包向一个北方佬走去，对他说： “我的孩子，从你以前跪下祈祷并和天父交谈?到现在有多长时’ 间了？” 103 巴篥伦敦*蟪记 可怜的家伙，他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不过由于看到了食物，他的肚子 就发出一阵不雅的咕噜声，替他做了固答。这之后他完全被羞耻感所笼 罩,几乎咽不下这块面包。只有一个人按照女士希望的方式囲答了她， 那人鼻子红红的，动作敏捷，看起来活像一个喝醉酒、丢了袖聿的下士。 他能说出“亲爱的主耶稣”的话，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大大方方,无疑 他以前在监狱里学过这方面的窍门。 茶饭的施舍结束了，我看见流浪汉们偷偷地互相张望，一个没有说 出來的思想从一个人溜到另一个人那里——我们有没有可能在祈祷开 始之前就溜走呢？有人开始在椅子上蠢蠢欲动，尽管还没有真的站起 来，却时不时瞟着大门，似乎在煽动大家赶紧溜号。女士用眼神制止了 他，开始用更加柔和的语调说话：? “我想你们没必要立刻就走*临时收容所要到六点才幵门，我们还有 时间跪下来向我们的天父先说些话。我想我们在祈祷完以后会感到好 一点的，是不是?” 红鼻子家伙很乐意帮忙，他把簧风琴拉到合适的位置，并分发祈祷 书。他做这些事的时候是背对着那位女士的，他觉得发这些书就好像玩i 纸牌一样有趣,一边还对每个人嘀咕着:“伙计,给你的,喏一?…就这个！ ^ 四张A—?个王!”等等。 我们都脱了帽，在那些脏兮兮的茶杯中间跪了下来，开始念叨那些 ‘ 我们应该做却没有做的事情,我们不该做却做了的亊情,我们都是有过 错的，等等道理，女士非常热切地祈祷着，但她的眼睛一直在瞟着我们， 以观察我们是否专心。连她不看的时候我们就开始坏笑，互相眨眼睛， 小声开黄色玩笑，以显示我们对此并不在乎，不过有时候我们说着说着 会突然顿住。倒是那个红鼻子家伙一直很自觉，在一片低语声中还在述 说自己的反应。到唱歌的时候我们觉得气纸好一点儿,但有个老流浪汉 除了会唱“前进，基督的士兵们”之外，五音完全不会，经常会倒固考唱， 破坏了歌声的整齐。 祈祷持续了半小时，我们在门口握了握手，就溜出来了。终于听不 104 巴黎伦敦落at记 到那些声音时，有人就说嘿，麻烦结束了。我想他们一一?郅呰弄祈祷 的人还要没完没了地折腾呢。” 另?一个人说广你拿了人家面包，总得付出点什么吧。” “你是说为它而祈祷？啊，你不会什么都不做就白拿的。你要是不 跪在你-一膝盖上，他们连两便士一杯的茶都不会给你的。” 人们用一片嗡嗡声表示同意*显然这些流浪汉并不感谢给他们喝的 茶，不过,那茶确实很好，和一般咖啡馆里的茶完全不同，就好像真正上 等的波尔多红酒和一般的垃圾比如殖芪地红酒一样有云泥之别，对此我 们都觉得很离兴^我还确信，他们施舍这些吃喝完全出于好意，并没有 要羞辱我们的意思,所以从公平起见，我们是应该感谢他们的，尽管我们 并没有这样做。 二十七 六点差十五的时候、爱尔兰人带我来到收容所a这地方建在工厂区 地段的拐角处，用烟黄色的砖头砌成，显得冷冰冰的。房子上有一排带 栅栏的小铁窗.一堵高墙和铁门把它和大路分开来，看起来就像一所监 狱。一群衣衫褴褛的人已经排了一条长队，等待大n打开。里面有各色 人等，年纪各异。最小的是个面带稚气的十六岁小孩，最老的则是个身 子弯曲、已经没牙的七十五岁老奶奶《有呰人是长期在外的流浪汉，这 从他们的拐棍和黝黑的脸庞可以看出，有些是失业的工人，有些楚农拢， 一个小职员穿着衬衫》打着领带，还有两个显然是傻子。看到他们大群 地聚集在一块，真让人很不舒服，他们并不带有邪恶或者危险的倾向，只 是看起来毫无美感，浑身肮脏，几乎都是衣衫破烂，而且看得出来都是'啻 养不良。不过他们挺友好的，什么也没问，好钱人还给我烟抽，当然/都 是些烟屁股罢了。 巴黎抡敝落巉记 我们靠在墙上抽着烟,流浪汉们,开始谈论他们最近去过的收容所。 从他们的谈话中，似乎收容所之间各不相同，每个收容所都有其优缺点， 而了解这些信息对于正在路上流浪的你特别重耍。一个老手会告诉你 英格兰各个收容所的特别之处，比如在A收容所你可以袖烟,但是地T 室里有臭虫;B处的床很舒服，不过那儿的管理人员会欺负人;C处会在 早上很早就让你出去，但是那里的茶很难喝;在D处，只要你有点钱，管 理入员就会来敲诈，等等，很多很多掌故。一般来说，不同的收容所之间 相隔大约一天的行程。我被告知巴内特一圣阿尔班斯之间的收容所是 最好的，他们还警告我千万别去比勒利克、切姆斯福德，还有肯特郡的爱 德山。切尔西据说是英格兰最豪华的收容所，有些称赞那个地方的人 说,那里的毯子不像收容所的,更像监狱里的东西s流浪汉在夏天尽置 呆在郊外，到了冬天,他们就想方设法绕着大城镇转，因为那里更温暖，， 也有更多慈善机构。不过你得一直保持在走动，因为你有可能在一个月 里连一个收容所都找不到，更别说伦教的两个收容所了，否则就有可能 被关-星期禁闭，那就折磨人了。 六点以后收容所幵了门，于是我们蜂拥而人。院子里有个办公室， 有个官员会拿着一本贱本出来，上面记载了我们的名字、职业和年龄，还 有我们来的地方和要去的地方》这最后一项是为了记录流浪汉的行踪而 设的。我把我从事的行当写作"画家”,因为我画过水彩——???谁没有呢？ 官员还问我们是否带着钱，每个人都说没荷。如果你带着八便士以上的 钱进人收容所，就触犯了法律，即使少于这个数目，你的钱也要在经过门 口时上交。所以流浪汉们也就约定俗成地喜欢偷偷地私自带钱，他们把 钱包在一块布里,这样就不会掉出来了。一般来说他们会把钱放进装茶 和糖的口袋里，这样的口袋几乎每个流浪汉都有；或者放进他们的“文 件”里，这种“文件”被视为神圣之物，从来不会被搜査。 在办公室登记以后，我们被一个流浪汉事务官（他的职责就是管理 临时住宿地，他经常是个工厂穷人）带进收容所，另外还有一群粗声粗 _ 气、长相粗鲁的管理人员.他们穿着蓝布制服?对待我们就像看牛一?样。 106 伦敏藩蠊记 收容所实际上只有一个洗裸间、一个卫生间,其他则是呰双排石屋子，一 共可能有一百多个房间。这是些光秃秃的、让人很不舒服的石头房间， 肴起来似乎很干净，像洗过一样亮得发白，不过从它们外表我就能想象 到一种气味，一 ?种湿肥皂般带有监狱里又冷又阴郁的气味，甚至还像公 共厕所的味道。 管理人员们把我们赶羊般带到过道,然后叫我们六人一组逬人洗澡 间?洗澡前还要搜身0这是为了看众人有没有私自带钱和烟，在罗姆顿 这样的收容所，只要你能偷偷带进烟*你就可以好好抽两口，但一旦查到 就会被没收。有经验的老手告诉我们说,那些I人从来不查膝盖以下的 部分，所以在进去之前我们都把烟藏在靴子里的脚踝部分a要检沓的时 候，我们一边脱衣服，一边偷偷把烟塞进外套，因为外套可以拿来当枕 头，所以是允许自己保留的c 洗澡间里的情景实在让人作呕。五十个又脏又粗壮的裸体男子摩 肩接蹊地挤在二十平方英尺的房间里，他们得共用两个澡盆和两条薄薄 的环状毛巾。我怎么也忘不了里面浓郁的脚臭味,只有不到一半的流浪 汉真正洗上了澡(我听到他们说热水在逐渐“变凉”>，不过他们都洗了脸 和脚，以及裹在他们脚趾头上滑腻腻的碎布片。只有洗全身澡的人才能 用千净水，所以很多人都得用别人已经洗过脚的水^管理人员把我们推 来推去,一旦有人磨蹭时间，他就会恶狠狠地叱骂那个人4轮到我洗澡 时，我问能不能在使用前把澡盆里的水倒掉，因为盆底已经积满了一条 条污垢。他非常干脆地回答说广闭上一你的嘴,立刻去洗!”那种腔调 —下就确定了其身份地位?让人不容置疑,我就再也没说什么了。 我们洗完澡，管理人员把我们的衣服捆在一起，再发给我们工作 服一工作服是棉制的，其干净程度很可疑，就像缩号的睡衣。我们立 刻被带到小房间去,这时管理人员和那个事务官从工厂那边端来晚饭。 每人的定量是半磅涂着人造黄油的面包，和一品脱盛在锡铁罐里的不含 糖的可可，可可喝起来很苦。我们坐在地上，五分钟之内就把这些食物 一扫而光。七点钟的时候管理人员就把房间门从外面锁起来,一直到第 107 巴黎伦敦落蟪记 二天苹晨八点才打开。 每个人允许找个伙伴，两人睡一个房间,我没有伙伴,就和另外一个 也是单身的人安排在一起，他是个又瘦又长满胡须的家伙,还有点斜视。 房间长八英尺，宽五英尺，高八英尺，全用石头做成，只在墙的高处留个 小小的带栅栏的窗a，门上则有个窥视孔，和监狱牢房没什么两样。里 面有六条毯子，一把夜壶，一根热水管，此外就啥也没有。我茫然地环顾 四周，总觉得还少了什么东西。然后，突然之间,我吃惊地明甶缺了什 么，就喊道： “但是，我说，真该死，床在哪?” “床?”另一个人也惊奇地说广根本没有床！你还想要什么？这就是 那种让你睡地下的收容所啊，上帝，你居然还不习惯睡地下吗?” 看来在收容所没床睡是很正常的。我们把外套卷起来，靠在热水管 上?尽量使我们能舒服些。房间逐渐变得闷气,但并不让人觉得很暧和， 所以我们也不能把所有毯子都垫在身下，这样只能拿一条毯子来减轻地 板的硬度。我们相隔-?英尺躺下，呼吸的气息直吹到对方的脸上，裸餺 的胳膊大腿也经常碰到，睡着以后还会翻身压到对方。两个人都烦躁地 翻来獲去，不过这样也没用》不管怎么翻身,你首先会有一种麻木的感 觉，然后又会透过毯子接触到坚硬的地板而感到疼痛。你能够睡着，但 睡着的时间绝不会超过十分钟。 半夜的时候另外那个人开始对我做出同性恋的亲昵行为，这在反锁 而甩暗的房间里真是件极其龌龊的擻情。他不太强壮,所以我很容易就 把他制止住了，不过再想睡着已是不可能。余下的夜晚时间里我们一直 醒着,边抽烟边聊天他和我说起他的生活——???他是个裁剪衣服的工 人，已经失业三年了。他一失业，麥子就立刻抛弃了他，从此以后他已经 很久没碰女人，简直都要忘记她们是什么样子了。他说同性恋现象在长 期流浪的人们中间非常普遍。 早上八点钟管理人员走过走廊，把门打开,喊道全体出来! ”门开 的时候.冲出一股沉闷而难闻的臭味0走廊里立刻挤满了浑身肮脏、穿 ￡黎伦教落衊记 者灰衣服的人们，每个人手里拿着夜壶，仓促地跑向卫生间。看来早展 只有一盆水给我们这么多人洗漱，当我赶到时，已经有二十个人洗过了 脸;我肴了一眼漂浮在水面上的黑色泡沫,就再也不想洗了。之后我们 分到和头天晚上一模?一样的早餐，我们的衣服也被发还，吃完饭，我们就 必须到院子里去劳动6工作是削土豆皮，以便给乞丐提供食物,不过这 只是个样了而已，目的是让我们有事可做，以等待医生來给我们做检淼 大部分流浪汉开始无所事事a十点钟医生到了，我们被告知同到房间 去，脱掉衣服,然后在走廊里等-检査。 我们光着身子，在走廊上排成队，身体不住地发抖。你很难想象?我 们站在无情的展光中，看起来简直是一群低等而委琐的生物。即使一个 流浪汉穿的衣服已经很破了,似毕竟还能遮掩更糟的东西，要想看真实 而不加掩饰的这个人，就得看他没穿衣服的样子，平足、大肚子、平胸、松 弛的肌肉——各种身体缺陷尽在眼前》几乎每个人都营养不良，有些人 显然在生病，有两个人柱着拐棍，至于那个七十五岁、干枯得跟木乃伊似 的老头，你都不知道他怎么能走完每天的行程的。我们既没刮胡子又没 睡好觉，显得无精打釆?你要是这时看到我们的脸*会以为我们酗了一里 期的酒，刚刚才恢复过来呢- 医生检查只是为了预防天花.并不管我们一般的健康状况。一个年 轻的医学生抽着烟，从我们队列旁很快地走过,把我们上下打量一会,却 没问任何人的身体情况。当我的室友脱下衣服时,我看到他的胸部有一 道红色皮疹，由于昨晚和他共处一室，相隔仅几英寸，我一下恐慌起來， 生怕他就是天花患者。医生看了看皮疹，却说那只是因为营养不足的原 因罢了。 检查完之辰，我们穿好衣服，被带到院子里，管理人员按名字把我们 叫出队列，以归还我们还留在办公室的东西,然后是发餐券。每张券值 六便士，在我们昨晚指定的路边咖啡店里用餐9有趣的是，好呰流浪汉 不识字，还得向我和其他“学者”们请教，以帮他们弄明白餐票上的意思。 大门打开了，我们立刻四散走开u空气是多么淸新啊！即使这只是 109 郊外一条后街上的空气,也比闷在收容所里忍受那些密闭、恶奥的气眛? 好多了！现在我有了个伙伴,在我削土豆皮时我认识了一个名叫帕蒂? 雅克的爱尔兰人，他看起来挺忧郁、苍白的，显得还算干净，也不粗魯。 他准备去埃德堡的收容所,就建议我们一起去。于搓我们一起出发了? 下午三点到达那里。这条路有十二英里长，我们却走了十四英里，因为 我们在伦较北部荒凉的贫民区里迷失了方向。我们的餐券被指定在伊 尔福德的一个咖啡店里使用。当我们到达那里时，店里那个毛手毛脚的 女服务员骛见了我们的餐券，一下就看出我们是流浪汉，于是轻蔑地把 头一扬，好长时间都不搭理我们。最后她把两杯“大号茶'四块面包和 蘸面包的油重重地扔在桌上，总共大概是价值八便士的食物。显然，这 呰店经常盘剥流浪汉，他们从每张餐券上抠下两便士或者更多钱。而流 浪汉呢，由于花的是餐券，而不是现金，他们也不敢进行抗议，要么就换 个地方，别无他法a 二十八 之后的两星期帕蒂都是我的伙伴，由于他是我第一个了解比较深入 的流浪汉,我想叙述一下他的故亊。我相信他是个典型的流浪汉，在英 格兰有成千上万的人和他一样。 他个子很高，三十五岁左右，头发有些卷曲，有一双水蓝色的眼睛。 他身体还不错,但双颊瘦削凹陷，而a由于经常吃面包和人造黄油，面色 显得没有光彩，灰头土脸的。他穿得比大多数流浪汉都要好些,上身是 一件花呢猎装，下身逄-?条旧晚裤，上面的镶边还在呢9显然，在他脑海 里，镶边能让他感受到零星碎点的尊敬，于是他就细心照料这些镶边，一 有脱线，他就把它缝好。他对自己的外表形象十分在意，尽管他早就卖 掉了“文件”甚至随身小刀，他依旧留者刮胡刀，也不愿卖掉鞋刷。虽然 o 巴黎伦敦落蟪记 如此，任何人隔着一百码远都能认出他是个流浪汉，他走路的姿势有点 *不经心，肩膀会向前耸，显得很落魄。看到他走路的样子,你会直觉地 认为他很快就会摔??-跤。 他在爱尔兰长大，战争嫌发后当了两年兵,然后在一个金厲洗涤厂 里工作,两年前失业开始他非常难以接受自己会变成一个流浪汉，但 他很自然就形成了流浪汉的行为习惯^他不停地在路边翻找,不放过一 根香烟头，甚至连空香烟盒也要，他会把烟盒纸拿来卷烟抽。我们去爱 德堡的路上，他看见路边有个用报纸包的包裹，上前一踩，发现里面有两 个羊肉三明治，不过边上已经破了很多，他坚持要和我分享这些东西。 每次他经过一台自动机器时，总是要在把手上用力来一下，他说有时候 这些机器是坏的,拍它一下说不定会蹦出几个硬币。不过他从来没想过 去偷东西。我们在罗姆顿的郊区时，帕蒂注意到一户人家的门口放着一 瓶牛奶?显然是放错地方的。他停下来，眼馋地看着那瓶牛奶。 “天哪!”他说居然会把这么好的东西给扔掉！说不定有人会把那 瓶子给打开喝掉的，呃？打开它很容易的7 我看出他自己就在想“怎么把瓶子打开”，他朝街上四处看了看,这 是个很安静的街区，根本看不到什么人。帕蒂瓸有菜色、双颊深陷,非常 想喝那瓶牛奶。不过他毅然转过身去，低声说着： “最好还是走开,一个男人哪能去偷东西呢。感谢上帝,我从来不会 去偸什么东西的。” 是一种恐惧，因为饥饿而产生的恐惧,使他保持了这样的美德。如 果他饱餐过两到三顿饭,他就会有勇气去偷那瓶牛奶。 他軎欢谈论两个话题，一个是堕落成流浪汉的羞耻感,一个是怎样 吃到免费的饭。当我们在街上搜无固的地游荡时，他就.一直用他低低 的、自怜G艾的爱尔兰口音进行这样的独白： “这样走在路上真糟糕,不是吗？走进像这样没人味的收容所,真是 让人伤心。可是又能怎么样呢？我已经有两个月没吃上肉了，我的鞋子 也坏了，唉天哪！我们在去埃德傣的路上到女修道院要杯嗒（茶）喝 7 1J 巴黎伦敦籩酼记 就好了,一般他们都会给我们喝嗒（茶）的。啊，一个人要是不信教会怎 么样呢？我在女修道院喝了好几杯嗒（茶），在基督教堂也是，等等。我 自己是信天主教的,那就是说，我已经有十七年没忏悔了，但我还是有我 自己的宗教感情，你晓得的。他们的教堂总是喝嗒（茶）的好地方等 等。他会整天地这样唠叨，几乎一刻都不停。 ?他在很多方面的无知让人很吃惊。有一次他问我，拿破仑是生活在 耶稣之前还是之后。另外--次,我在看一家书店的橱窗时，他变得很不 高兴，因为里面有一本书叫做《关于基督的模仿》，他觉得这是一种亵渎。 “这些大胆的家伙能模汸到上帝的什么呢?”他生气地说。他能阅读书 籍，却很讨厌看书。在我们从罗姆顿到埃德堡的路上，我走进一家公共 图书馆，尽管帕蒂不想看书,我还是建议他进去坐会，放松?一下腿脚，他 却宁可坐在路边等。他说不，看到腊(那)些沾满血迹的玩意我就觉得 恶心Z 和大多数流浪汉一样，帕蒂非常吝惜火柴。我遇见他时，他有一盒 子火柴，但我从没肴他划过一根，而我划火柴时，他就经常说我太奢侈3 他的取火方法是从陌生人那里借个火，即使有半小时没烟抽，他也不愿 用掉一根火柴。 自怜是他性格里的重要方面，他似乎一直认为自己的运气很差。即 使没什么亊，他也会打破长久的沉默，突然大叫一声，比如，“你的衣服开 始生霉了，是不是很糟糕啊? ”或者“那个收容所的嗒(茶)不是嗒(茶），而 是尿，”就好像世界上已经没什么好想的了。而且只要别人比他好，他就 会产生一种很阴暗、渺小的嫉妒心理?不是对那些富人,而是对那些有工 作的人，因为那些富人已经超出T他的视线。他非常渴望工作,就好像 一个艺术家渴望成名一样。要楚看到一个老人在干活，他就会恶狠狠地 说，“看那老家伙，让身强力壮的人反而没活儿千”;如果是个孩子，“就是 那些小混蛋把面包从我们嘴里给抢走了 4 ”对他来说，所有外国人部是 “那些该死的外同鬼子” ?因为根据他的理论，外国人得对失业问题负责t 他对女人怀有一种既向往又憎恨的复杂感情。年轻漂亮的女人离 2 a黎伦敦落毓记 他太遥远，他根本不予考虑，但他经常看着妓女流口水。如果有几个嘴 唇涂得猩红的老女人走过,帕蒂的脸会突然变得惨红，然后阅头饿狼般 地瞪着那些女人。“婊子r他喃喃地说，就好像一个男孩子看着糖果店 的橱窗一样s有?次他告诉我，自从他失业以来，他已经荷两年没碰过 女人了,他都想不起来一个男人还可以找到比妓女更好的女人。他有着 流浪汉典型的特征一赤贫而委琐,嫉妒而阴暗地好色。 不过总的来说，他还是:个不错的人。他天性慷慨?愿意和他朋友分 享哪怕最后一块面包干，实际上他也的确不止一次和我分皁最后一块面 包干々要是他能好好养几个月，大概也能重新开始工作-但趙?两年的面 V. 包加人造黄油的生活完全降低了他的生活标准，他-?直生活在这种对食 物阴郁的热望上，这使他从身体到精神都充满了低下的东西。是营养不 良和生理饥饿毁掉了他的人性，而不是天性里的邪恶。 在去埃德堡的路上我告诉帕蒂，我有-个朋友，肯定可以从他那里 借到钱，不如我们直接到伦敦去，以免在收容所里再呆一个晚上。但帕 蒂最近没去埃德堡，而且流浪汉的特性使他不愿意放弃免费睡一晚上的 机会。于是我们计划第二天早上去伦敦。我手头只有半便士了，帕蒂倒 还有两先令，这样我们每人可以弄张床，外加几杯茶 埃德堡收容所和罗姆顿的没什么两样。最糟糕的事就是所有香烟 都在大门口被没收了，而且我们被替告说,任何人如果被抓住吸烟?立刻 扫地出门。根据《流浪法案》,在收容所吸烟的流浪汉会受到起诉。实际 上，几乎随便什么事情都可以起诉他们，当然执法机构一般都懶得费这 个事?而只是简单地把不听话的人赶出门。由于没亊可做，那些小房间 相对来说还挺舒服的。我们俩睡在收容所的房间里，“一人在上,一人在 113 巴騫伦敦落蟪记 下”，就是说,一个人睡在木头架子上,一个人则睡地F,房间里有稻草荐 和足够的毯子,尽管有些脏，不过还没生虫子。吃的和罗姆顿一样，只是 可可换成了茶。早農还可以多喝点茶，因为流浪汉事务官会以半便士的 价格卖给我们一大杯茶，无疑这是违法的。我们每人还发了一大块面包 和奶酪，以作我们离开时的午饭。 我们到达伦敦时，离住宿地开门还有八小时的溲长时间。一个人没 有注意到某狴事情是非常奇怪的，我到伦敦已经很多次了，却直到那天 才发现了伦敦最不好的一个缺陷：随便坐哪都得要花钱。在巴黎，如果 你既没钱，又找不到公共座位的话，你就只管坐在马路边上。在伦敦，天 知道坐在马路边居然也可能被送进监狱.到四点的时候?我们已经站了 五个小时，脚因为老踩在坚硬的石头上而开始变得火辣辣的疼?：我们很 饿,因为刚离开收容所就把定.撒的食物吃光了，还断了烟——这对帕蒂 倒不算太严重，他可以拣烟屁股抽》我们到两家教堂去碰运气，结果都 是铁将军把门。然后我们去公共图书馆，但里面已经没有了座位。抱着 最后的希望，粕蒂建议我们到劳顿旅店去,根据规定他们要到七点才会 让我们进去,不过我们可以趁人不注意偷偷溜进去。我们走上这条漂亮 的大道(劳顿的确非常漂亮），努力装作是这里的常客,大模大样往里闯。 这时一个神情严肃、看起来显然是个重要人物的家伙走进过道，挡在我 们面前。 **你们昨晚是在这里睡的吗?” “不/, ? “那么一出去 我们只好退出去,又在街角上站了两小时。这叫人很不愉快,不过 也教会我以后别使用“街角流浪者”的说法，让我又长了见识。 ?六点钟我们来到救世军所在地。我们要到八点才能预订床位，而且 还不太肯定蛏否有空位。一名军官对我们很客气，称我们是“兄弟”，我 们付了两杯茶钱后，他就让我们进去*这个地方的大厅主要就是一堵刷 得很白的房子》显得很空洞，让人感到压抑，里面也没生什么火-两百个 Q籌伦敦藩籌记 穿戴锒齐却显得精神不振的人挤坐在长木発上,一两名穿制服的军官走 来走去，墙上貼着“布斯将军”的①画像，还有一些禁止做饭、喝酒、吐痰、 骂人、吵闹以及赌博的告示。这里有个告示,我把它一字一句抄下来,作 为例子： “任何人被抓到睹博成者玩牌，都会被駆逐，而旦任何情况下都 不准许进来。 “举报醏博、玩牌情况的人将得到奖励。 “当值军官有必要帮助全体住宿者保持本旅舍抵制可恶的贿溥 行为。” “赌博或者玩牌”楚一个有意思的词组。 在我的眼里，这些救世军旅舍尽管干净,却比最差的那些普通旅社 还要乏味。对那里的一些人來说，生活毫无希望,尽管平时显得很体面， 实际上却拮据得要当衣服,可还是到处寻找去办公室工作的机会4来还 算干净的救世军旅社，是他们最后仪存的一点体面了。在我旁边的桌子 上有两个外国人,穿得不怎么样，但一看就是绅士。他们在下口头象棋, 根本不写下棋的步骤，其中一个是盲人,我听说他们已经攒了很长时间 的钱，要买一副两先令半的棋盘，却一直没买成。到处都是失业的小职 员，他们脸色苍白，神情不振。这里瓸有个又高又瘦的年轻人，脸白得厉 害，正在瀲动地说着什么。他手捤拳头,放在桌上，正在夸张酣亢奋地叫 着。当军官们走远了以后，他突然嫌发出一阵可怕的咒骂声： “我来告诉你们，朋友们,明天我就要得到那个工作了。我可不是像 你们那样下贱的家伙，我能照顾我自己。看那里——注意！ *上帝会保 佑的！’他会真正保佑我的，你不能改变我的这个信仰。让我来，我就要 得到那个工作了等等， ①布斯将军：威廉?布斯（1829-1912)，英国宗教领袖.1865年创立救世军组织, 5 7 巴黎伦tt落噙记 我看着他，被他说话时野性而焦虑的神悄所震惊，他似乎已经歌斯 底里，也可能是喝多了。一小时后我走进一个小房间，这里和大厅是隔 开的，是给人提供读书的地方。这里并没有什么书或者文章，所以很少 有住户来这里。我开门的时候?看到那个年轻的职员一个人在那里，他 正跪着祈祷。在我把门再关上之前，我刚好來得及替见他的脸上满楚痛 苦的神情。突然间.我明白了，从他脸上的表悄看來，他已经饿得要 命了。 床铺收费八便士，帕蒂和我还剩下五便士,我们就在“酒吧”里呆着， 那里的食品比较便宜，但还不如一些普通旅店那么便宜。茶水感觉是用 茶渣泡的?我甚至想象那是出于慈善H的送给救世军的，而现在他们?-杯茶卖三便士，味道还很难闻。十点钟的时候，一个军官在大厅里走了 一圈，吹了声哨子，很快每个人都站了起来。 我很惊讶地问帕蒂怎么了？” “那说明你得去睡觉了,还必须显得反应很快的样子Z 在军宫的命令之下?所有两百号人像羊羔一般听话，鱼贯而出去睡 觉了。 宿舍是一个像营房一样的大房子，里面有六十到七十张床。床很干 净，也还算舒服，就是很窄，靠得也很近，这样每个人呼吸的时候都会挹 气直接喷到旁边人的脸上。两个军官睡在房间里，以防止有人熄灯后抽 烟或说话。帕蒂和我几乎没怎么睡得着，因为我们旁边一个人有点精神 问题?可能患有弹展症，时不时会喊声“匹普! ”声音又大又剌耳,就好像 汽车嘛叭发出的尖叫声。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这样喊叫，显然这样是 根本没法睡着的。别人就叫这个家伙为匹普，看来他经常在救世军逗 留，每晚都要把十到二十个人给弄醒。在很多人集中过夜的寄宿地，他 就是那种不让人好好睡觉的典型例子。 七点的时候又响起一声哨音，军官们到处巡视一圈，把那些还没立 刻起来的人摇醒4从那以后我在不少救世军寄宿地睡过觉，发现尽管不 同的地方略有差别，却都是实行这种半军事化的管理方式。它们便宜倒 6 7- 巴黎伦教藩鏽记 是便宜，但对我来说太像工厂了。其中奋些地方每隔一到两域期还有强 制性的宗教仪式，这时候住户们都得参加，否则就离开房子。事实说明， 救世军已经习惯性地认为他们是一个真正的慈善机构，所以管埋起住宿 地来，也难免带嵙慈善机构的味道。 早上十点我到B的办公室，去问他借-??英镑。他给了我两英镑，并 说只要我需要，可以两来，这样我和帕蒂至少宥一星期不用为钱的问题 发愁了々我们白天在特拉法尔加广场闲逛，去找帕蒂的一个朋友，结果 他没有出现，晚上就去靠近斯特兰的一条后街住宿。那里收费十一便 士，不过那里很黑，气味也难闻，还有臭名昭著的男同性恋们在周围徘 徊6楼下昏暗的厨房里,三个面目肴不太淸楚的年轻人穿着时鬆的蓝色 套装，分散坐在板凳上,不过其他住户并没多注意他们。我想他们就是 “男同性恋”,他们和巴黎街上的流氓痞子笼不多，只不过没有络腮胡子， 火炉前有-个穿着整齐的人正和一个光膀子的人讨价还价,他们趄卖报 的，穿衣服的人正在向光膀子的人推销他的衣服,他说： “看吧，这是你见过的嚴好的衣眼呢6只要两个半先令就能买到外 套，再加两先令就拿条裤子，一先令加六便士一双靴子,一先令买顶帽子 和围巾，一共才七先令呢。” “你要得太多了丨外套我只会给你一先令加六便士，裤子一先令，其 他一起给两先令，这样一共是四先令加六便士。” “要不再加点，五先令六便士吧。” “那也成,脱下来吧。我得出去卖刚到的报纸啦。” 穿衣服的人把衣服脱了，三分钟后他们的打扮就完全换了个个：原 来光膀子的穿上了衣服?另一个则用《每B电讯报》的报纸围了一下，象 苏格兰短裙一样晃荡着。 宿舍里面又黑又窄,有十五张床,弥漫着一股浓郁的尿臊味,那味道 太难闻了，让人从一进去就要屏住呼吸、小口吸气，不然肺里面全是那些 臊味。我躺下时，有个人从黑暗中出现，朝我探过身来，用他受过教育的 半醉的声调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话： 7 &黎伦教璿鼸记 “你以前在公立学校呆过？[他听我和帕蒂说过话,]这里有很多旧 式学校的人，别和他们哕嗦。我是老伊顿的，你知道，二十年过去了*那 时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他开始声音颧抖地唱起伊顿划船软曲，唱 得还不算难听： “正是划船好天气， 又到收获时-” “闭上你的——破锣嗓吧! ”几个房客喊道。 “俗人，”老伊顿生说，“真是俗人《我们呆在这种地方是不是很滑 稽，呃？你知道我的朋友和我说什么吗？他们说，‘M—,你已经没的救 了。'非常正确,我是没救了，在这个世界上混得够倒霉的，不像这里的这 些人,怎么着也不会太倒霉*我们这些倒霉蛋真该一起上吊算了，你知 道，我们脸上会一直很年轻的。要喝点酒吗?” 他拿出?一瓶櫻桃臼兰地，不料就在这时，他一下失去了平衡咕咚” 一声倒在我大腿上。帕蒂正在脱衣服，赶紧过来把他拉起来。 “滚间你自己的床去，你这个傻冒-! ” 老伊顿生摇摇晃晃地走固他的床，衣服也不脱就钻进了被窝，接至 没脱靴子。夜里有好几次我听到他在喃喃地说广Pi—,你是没救的家 伙啦广好像这句话缠上了他一样。第二天早上他还在睡觉,完全和衣躺 着，胳賻里还夹着酒瓶。他是个五十岁的人，脸上还算干净,但是很疲 惫，令人好奇的是，他穿得相当讲究。看到他质地考究的漆皮皮鞋从脏 兮兮的床上伸出来?真是让人觉得很别扭。而那瓶白兰地就相当于我两 星期住宿的花费呢，这样肴来，他过得还不锘嘛。他经常光顾这种酱通 寄宿地,大概是想找“南希男孩” 早上我看到他是个驼子,手却像猿 O0. 1# 巴91伦敦落巉记 猴一样长得很。我把他偷盗的企图和帕蒂说了，他笑了，然后说t “上帝啊！你得慢慢适应这些*这些寄宿地到处都是小偷。有些地 方哪儿都不安全，你必须不脱衣服就睡觉，以前我还看过一个瘸子的假 肢被偷走呢。有一次我看到一个人,他体重有一西九十六磅呢，带着四 英镑I-先令住进了一家寄宿地。他把钱藏在床垫里，说：‘现在，要是有 人想碰我的钱，就要先碰到我身体了，看他们怎么偷/但是那些賊们还 是把钱偷走了。早上他是在地板上醒来的，四个小伙子已经神不知鬼不 觉把他的床垫放在墙角，把他像羽毛一样轻轻抬起。那个人再也没找到 他的四英镑十先令。” 第二天早展，我们又开始寻找帕蒂的朋友伯左，那人是个马路画 家——就是在人行道t画画的那种。帕蒂不记得地址了,但是依稀觉得 在郎伯斯区可以找到他，最后我们在堤坝上遇到了住在离滑铁卢大桥不 远处的他。当时他正跪在人行道上，照着笔记本临摹一辐温斯顿?丘吉 尔的素描，画得还挺傈，身旁放着一盒粉笔他长得又黑又小,架着个鹰 钩鼻，一头鬈发长得很低,右腿残废得厉害，脚被扭曲得连脚后跟都向前 突出了，样子相当骇人。从外表看很容易以为他是个犹太人,对此他坚 决否认。他称他的鹰钩鼻为“罗马”风格，而且他颇以自己长得酷似某位 罗马皇帝为荣——我想他说的是维斯帕西安。 伯左的说话方式很奇特，伦敦腔很重却又相当淸楚，似乎看过很多 书却又懒得注意自己的语法0我和帕蒂在堤坝呆了一阵，我们在一起聃 天，伯左还和我们聯在马路上画画的一些事情，我把他的话尽可能歴封 不动地重复一下。 “我是他们公认的一个认真的马路画家，我不像这里其他人一样用 119 巴黎伦敏落纔记 写黑板的粉笔画画,我像画家一样使用真正的颜料，虽然价格贵得离谱， 尤其是红色，我一天最多要花五先令买颜料，最少也不会低于两先令。① 溲画是我的檀长-一-你知遒的，像政治,蟋繂，……还有这个?看”一他 给我看他的笔记本“这里是我从报纸上弄下来的，所有搞政治的家 伙们的照片。每天我都画一张不同的漫画0比如，当财政预算上调时. 我画了张丘吉尔试图推动大象的画，那头大象上写着4负债’，在豳面下 方我写了‘他会预算这个吗？’看到了吧？你可以画任何一个党派,但决 不能画支持社会主义的任何东西，警方是不能容忍的。有一次我画了一 条叫资本的蟒蛇正在吞噬-?只叫工人的兔子9警察走过看见了说‘赶紧 擦了它，快点，’我不得不把它擦了。蝥察就趋有权利因为你四处闲逛而 把你赶走，顶嘴是没有用的。” 我问伯左做个马路画家能赚多少。他说广每年的这个时候，如果不 下雨，我从周五到周H —共可以赚个三镑一一你知道大伙都在周五拿工 资的。下雨天逛无法工作的，因为颜料会被水冲走。一年下來我平均每 星期嫌一英镑，因为冬天儿乎什么也干不了。有赛艇或杯赛决赛的日 子，能嗛到四英镑。但你知道那不能作数的，如果只避坐在那里看着他 们，就根本嫌不了多少给半个便士是很正常的，如果不会聪明地和他 们搭汕，恐怕连半个便士也得不到。一旦他们和你搭上了话，如果不给 你点钱他们Q己都会觉得惭愧。最好的办法是经常换着花样画，因为他 们看见你在画就会停下来观看。但间题是，你才转过头去，乞丐们就会 拿起你放钱的帽子四处散开。这种时候真的想要一个练拳击的人做助 手，你在人群中画画，他穿笤便衣站在人群后面，谁也不知道他是个拳击 手。要是乞丐闹事，他就突然把帽子一脱，那些乞丐就被两固夹击了。 千万别指望从那呰有钱的少爷那儿象到一分钱，反而愚那些穿得很邋遢 的家伙给你的最多,还有外国人。菸至还有日本人给过我六便士，还有 黑人，……他们可不像英国人那么卑鄙无耻。还有一件事，记得钯你的 ①马路画家用的颜料是用粉末LliH{缩牛奶制成蛋糕状的。 72 巴黎伦歙落_记 钱放好，帽子里留一个便士就够了，看见你已经嫌了 一两个先令，要是他 们没有人还会愿意?两给你钱的。” 伯左对堤坝上其他的马路绘画者很是不屑》他称他们为“大麻哈鱼 镀金旺”。那时沿着堤坝每隔二十五码就会有?一个马路绘画者--一两个 摊位之间最小的距离就是二十五码。伯左郾夷地指了指五十码开外的 一个臼胡子老头0 “看到那个老蠢货了吗？他已经有十年这样日复一日地画着同一輻 画了》他称之为‘忠诚的朋友，，画的是一只狗正把小孩从水里救出来,, 那个蠢货除了画一个??卜岁的小孩就不会両别的了，他只是按着经验画， 就像你照着经验做字谜一样?这儿有很多这样的家伙，有时他们还跑来 偷我的创意,不过我才不在乎呢，这驻白痴自己根本就想不出什么东西， 因此我永远领先于他们。漫画的灵魂就在于与时俱进。有一次,一个小 孩的头不小心在切尔西大桥的栏杆中被夹住了，我听说后就在人行道上 凼下了这幅图景，画完时孩子的头还没有弄出栏杆呢我动作很快的。” 伯左看起来逛个相当有意思的家伙，我很想多了解了解他。一天晚 上我去堤坝见他，他在河的南焊给我和帕蒂找了一处旅馆》他把人行遒 上的画冲洗干净后就开始计算一天的进账大概有十六先令,他说其 中净赚了大概十二到十三个a我们向朗伯斯走去，伯左用一种很奇特的 类似螃蟹的步伐缓缓地拐着走，身体斜向一边，后面拖着残废的那只脚， 一手一根拐杖，肩上吊着一个颜料盒。当我们走过大桥时，他在一个角 落歇了下来，有一两分钟他-言不发，我惊讶地发现他正在看蒋夭上的 星星。他碰了碰我的胳賻，把拐杖指向天空。 ■ “喂，你能看到毕宿五吗？你看那颜色，就像--只老大的血红的 橘子!” 就谈吐看,他就像曾在画廊里做过艺术评论家一样，为此我很吃惊。 我得承认我压根不知道什么是毕宿五一事实上,我从来也没有注意到 星星在颜色上是有区别的。伯左开始给我灌输一些天文学的基本常识, 指给我看一些最基本的星座?他似乎很在意我这方面的一无所知。我诧 巴黎伦敦落蠊记 异道你好俅对星星了解不少锕a” “不算很多，皮毛而已。我转收到皇家天文学会的两封信，感谢我撰 写了关于流星的文章。我时不时地会在晚上出去看流星，看旱星的表演 是完全免费的，不用交钱，只要用眼睛看就行了。” “好主意！我怎么从来没有想到呢。” “是啊，你该使自己窖欢上某些东西人们常常忘记这一点是因为 他们都还在到处流浪，脑子里除了茶水面包什么都顾不得多想。” “可是，要对像星星这样的东西感兴趣会不会很困难啊？尤其 是——过着这样的生活。” “你的意思是在街上画画？未必?如果你肯动点脑筋的话，培养一 种兴趣未必要把自己变得跟兔子一样毛躁。” “可大多数人就是我说的这样Z “当然。瞧瞧帕蒂就知道了一喝茶如牛饮，游手好闲的乞丐，就只 能讨些残羹冷炙过活，大多数人都这样混日子,我很瞧不起他们。怛人 不必非要这样，只要你有知识,这辈子是否锦衣玉食都无关紧要了 7 “我看到的与你正相反我说。“在我看来,一个人要是没有了钱， 就什么也干不成了。” “不，不一定的。只要你坚持自己，过什么样的生活都是一样的，无 论贫穷或寓裕，你可以凭借知识与思想坚持你自己，你只要对自己说, ‘我在这里是自由的’ ”——他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是的，就是这样。” 伯左在这个问題上打开了话匣子，我很仔细地听着。他看上去是个 十分特别的街头绘画者，而且，他是我所见过的第一个坚持认为贫穷无 所谓的人9接下来的好几天我经常见到他，天时常下雨使得他无法工 作?他就和我聊他的故事，听起来很是惊心动魄。 他是―个破了产的书商的儿子,十八岁起成为一名房屋油漆工,此后 战争期间在法国和印度服役了三年，战争结束后在巴黎找到了一份油漆工 作，在那里呆了几年。法国比英国更适合他(他鄙视英国），在巴黎的日子 过得很不错、也攒了钱,还和一个法国姑娘订了婚。不料姑娘被一辆公交 122 巴泰伦敦藩噙记 车撞死了，伯左整整一个星期喝得烂醉如泥，然后虚弱不堪地固去工作，当 天早上》他从他离地面四十英尺的工作台子上摔了下来,右脚摔得血肉模 糊，但出于某种原因只拿到了六十英镑的赔偿，他间到英国,为了找工作 花光了所有的钱，镑试过在米德尔塞克斯街的市场上叫卖书籍，后来又试 过卖盘子里的小玩意儿，最后还是作为一名街头绘画者稳定了下来。他从 来都是有-顿没一顿地过着，整个冬天都逛在半饥饿的状态下过来的,经 常不是睡在收容所患，就是睡在堤坝上p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他除了几件单 衣、一些画具和几本书之外一无所有。衣服就是通常乞丐们穿的那种破 布料子，但他有个领子还打了个领带，为此他很骄傲。那个领子成天戴在 他的脖子上，已经-年多了,他经常剪下衬衫的尾巴用来补领子，因此他的 衬衫几乎已经没有尾巴了。他废腿的伤口正在恶化，可能要切除,他的膝 盖由于经常跪在石头上已经起了一层鞋底般厚的老I很显然，除了沿街 乞讨或者老死于工作间，他没有别的出路9 对此，他没有恐惧，没有遗憾，没有蝥愧，也没有自怨自艾。他早已 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并且自成了一套做人的哲学。他说，成为一个乞丐 并不是他的错,并拒绝为此有任何的愧疚或烦优d他反对这个社会，只 要有机会,随时准备搞点破坏。他原则上拒绝节俭，夏天他把钱花得一 分不剩?既然不喜女色,多余的钱就全买了酒a如果到了冬天他身无分 文，社会就必须照顾他,他随时准备尽他所能榨干慈善机构，当然,前提 是不用说谢谢3不过他拒绝教会慈善机构的帮助,他说,要他为教会施 舍的小面包唱赞美诗的话，会感觉如鲠在喉十分难受6他还有各种各样 其他的牌严学说?比如他说在一生之中,哪怕是食不果腹,也绝不捡一个 烟头。他认为岛己高于蒈通乞丐一等，他说那呰人都是些卑鄙无耻的家 伙，连让人讨厌都没有资格。 他的法语说得还过得去，也读过一些左拉的作品，莎士比亚的所有 戏剧?《格列佛游记》,以及不少其他文章。他能用一些令人难忘的词汇 描述他的经历。例如，讲到葬礼，他说： “你见过火烧尸体吗？我见过0在印度》他们把一具老人的尸体放 123 ￡?伦教落讁记 在火上，接着我吓得差点灵魂出窍，因为他突然踢了踢腿。其实只是由 于肌肉受热收缩造成的——可我还是吓了一大跳。然后，他就像在煤炭 上加热的鱼一样扭动了一会儿，接着，他的肚子像被吹了气一样胀大起 来?然后突然爆裂，发出一與巨响,连五十码开外都能听见。我以后再也 不敢看火葬了。” 又比如说到那次事故： “医生跟我说广你是一只脚落的地，先生，没有两只脚同时落地你可 真是太走运了，因为如果那样的话，你就得像-只手风琴那样被包起来， 你的腿骨也将从你的耳朵里戳出来r” 显然这不是医生的原话而是伯左自己添油加醋说的。他有邇词造 句的天賦。他的头脑-直保持着原始的活力和敏捷，因此没有什么可 以让他向贫穷低头。他也许衣衫褴褛，三餐不继，可是只要他还会阅 ，读?会思考，会看天上的流星，正如他所说,在思想上，他就还是自由的。 ?他是个痛苦的无神论者(这种人与其说不信上帝，不如说是厌恶上 ，帝他相倍入类不会迸步，并因此感到些许欣慰。有时候躺在堤坝上猾 .着火星和木星，他会因为想象那儿也有睡在堤坝上的人而感到宽慰。对 此他有套很奇怪的理论。他说，地球上的生命之所以过得如此艰难,是 因为这个星球生存的条件差了点，火星上奇寒无比，又没有水，生存条件 想必更为恶劣。因此在地球上你偷了六便士只会被关起来，但在火星上 你就有可能被活活扔进锅里煮。为什么这种想法会使伯左如此开心,我 百思不得其解。他真是个不同寻常的人。 三十一 伯左住的地方一个晚上要九个便士。那地方很大也很拥挤,里面有 足够五百人住的床位，是一个三教九流聚集的场所,流浪者，乞丐,罪犯, 巴黎伦軼藩巉记 不同种族，各种肤色，包括黑人和白人都在平等的名义下杂居在一 ?起 那里还有印度人,我用蹩脚的乌尔都语和其中一个人聊天时，他称呼我 为“mm”--种在印度让人胆寒的东西。我们之间没有肤色的偏见， 在这里你可以阅尽各色人生。有个人称“老爷爷”的七十岁的流浪汉，棵 捡烟头和每盎司三便士地卖烟草为主要谋生方式。有个“医生”-他 真是个医生，因为某个过错被取消了资格，现在除了卖报纸还以一次几 个便士的价格给人看病。有一个来自孟加拉吉大港的印度水手，因为和 船上其他人走失，在伦敦流浪了好几天，赤着双脚,饥肠辘辘，迷茫而无 助，甚至不知道他现在所在的城市的名字，直到我告诉他之前他还以为 这里是利物浦。还有一个写乞讨信的家伙是伯左的朋友，写了很多催人 泪下的恳求信说是为了安葬妻子,可当那些信起作用、别人真的给他帮 助时，他却独自大飨盛宴起来，他可真是个像鬃狗一样下贱的家伙。我 和他聊过天以后发现他像其他大多数骗子一样，对自己说的谎话深信不 疑,整个旅店就是这伙人的阿尔寒西区（伦敦市中心一个罪犯聚集 地*——译注）。 我和伯左在一起的时候他曾教过我一些在伦敦乞讨的技巧，比我想 象的要复杂得多。乞丐与乞丐之间差别很大,在那些光会讨饭的乞丐和 那些试图賦予钱些许价值的乞丐之间有一道鲜明的界限。坑蒙拐骗的 手段不同,收人也有很大差别。那呰周日小报上关于一个乞丐带着缝在 裤腿里的两千英镑进棺材的故事自然不是真的,但有本事的乞丐的确可 以赚到相当可观的收人，一次就顶几周的花销。最赚钱的是街头的杂耍 者和摄影者,通常在比较好的地段——比如剧院门口的队伍里--个 街头杂耍艺人-??星期可以赚五英镑*街头摄影者差不多也能嗛这么多， 但他们受天气的限制更大接。他们有一个很狡猾的推销生意的招数，只 要看到一个“目标羊羔”走近,他们就派一个人拿着照相机假装拍照，然 后当人家走过来时，他们就说先生，给你照片,一先令,谢谢Z “可我从来没有要求你给我照相锕，”对方说。 “什么，你没想照？那为什么你做了要拍照的手势！唉，浪费了一张 125 巴黎伦教落嶋记 胶卷！那可要六便士咧!” 这个时候对方通常会觉得抱歉而最终要了那张照片，拍照的人检查 胶卷后说那张被弄坏了，他们可以免费为他再拍一张。当然，他们根本 没有拍前面那张,所以即使对方拒绝,他们也没什么损失。 和杂耍表演者一样，风琴演奏者被认为更像是艺术家而不是乞丐。 一个叫肖迪的风琴表演者是伯左的朋友,他告诉了我他的生財之道。他 和他的搭档在怀特恰布和康莫秀大街周围的咖啡馆以及酒吧里“工 作”——认为风琴演奏者一定是在街上表演是一种误解，他们中有九成 是在咖啡馆和便宜的酒吧里挣钱的，因为他们不被允许进入高级酒 吧——肖迪先在一家酒吧门外停下来，弹奏一曲，然后他的那个搭档走 过来，把帽子传递一周，向人们收钱。这个人有一条假腿，更容易引起别 人的同情心。对肖迪来说，拿到赏钱后再奏一曲是他引以为傚的地方， 他觉得他是一个真正的表演者,而不是拿了钱就走的那种人。他们每周 总共可以挣两到三英镑?但是因为风琴的租金是每周十五先令,所以平 均每人每星期只能嫌--荚镑。他们每天要在街上从早上八点站到晚上 十点,星期六躭更晚了 街头绘画者有时也被叫做艺术家,有时不是8伯左向我介绍了一个 “真正”的艺术家——????他曾在巴黎学过艺术，以前还在沙龙展出过画作。 他十分揸长临摹大师的作品，简直是神乎其技，而且还是画在石头上a 他告诉了我他是怎样成为一个街头绘画者的： “我的妻儿饿着肚子，我手拿一堆兜售于商人跟前的画作,行走在深 夜回家的途中,绞尽脑汁想还有什么办法能多挣几个钱。接着,在斯特 兰,我看见有个家伙跪在人行道上画画,人们还给他钱，我走过他身边时 他刚好站起身走进了一家酒吧。‘妈的：我想，‘如果他能株这个嫌钱， 我也可以啊。’冲动之下，我也跪下来用他的粉笔画了起来。天知道我怎 么会干起这个的，我八成是饿昏了头了。有意思的是我以前从没试过用 彩色笔画，此后我还得学习这种技巧。还好,人们开始停下脚步并J1说 我画得不错，还给了我九便士。就在这时那家伙走出了酒吧。‘你小子 126 巴*伦敦落蠊记 在我的摊位上千吗？’他说。我解释说我饿得很，需要嫌钱6 ‘哦/他说， ‘来和我喝一杯吧。’于是我去喝了一杯，于是从那天起，我成为一个马路 绘画者。我每星期嫌一英镑，光靠这一?英镑来养活六个孩子显然是不够 的，幸运的是我妻子帮人家缝缝补补也能嗛一些。” “绘画生活中最讨厌的事是寒冷,第二讨厌的是你不得不忍受干涉。 一开始我不明就里,经常在人行道上画些裸体_。第一次我画在了圣马 丁大教堂外面，一个穿黑衣的人——我猜他是看教堂的或别的什么 人一怒不可遏地走了出来，叫嚷道：‘你认为我们能让这种猥亵的东西 出现在上帝神圣的居所之外吗?’我只得把_擦掉。那是一辐仿自波提 切利的维纳斯?还有一次，我在堤坝上画了一幅同样的画，一个螫察走 过来看见了，二话不说，走上来就用他那又大又平的双脚擦掉了它Z 伯左也告诉过我这种警察干涉的亊。和他在一起的那个时候，海德 公园发生了一件叫做“不道德的指挥”的案子，期间瞀察的表现极其糟 糕6伯左画了一张警察藏匿于海德公园树丛里的圃，且有题字，“有疑 难，找蒈察”。我指出该把这里头的潜台词说出来广有疑难，找不道徳的 指挥”，但伯左不肯听我的，他说任何一个瞀察看见这样的话都会把他赶 走，那样他就会失去唯一的生计。 比马路绘画者低的是那些唱赞美诗的，卖火柴的，卖鞋带的，或是卖 信封的，那些信封都带有熏衣草的种子，并美其名S香料。这呰人事实 上就是乞丐，装出一副可怜相，平均一天收入最多不会超过两个半先令。 他们之所以还要装模作样卖这卖那而不直接乞讨，完全要功于英国关 于乞讨的荒唐法律。现行法律规定，如果你走近一个陌生人并且要他给 你两便士,他可以因为乞讨罪叫警察关你七天6伹是如果你成天嗡嗡地 乱叫喊“愿上帝向你走近些”酣把空气都变得丑恶起来，或者拿支粉笔在 人行道上乱涂乱画，又或者拿盘火柴四处游练——简而言之,如果你使 自己变得令人厌恶一你就算焐合乎法律规定在正当地做生意而不是 乞讨了。卖火柴和街头演唱只是合法的犯罪，不过，也是不賺钱的犯罪。 在伦敦.没有哪一个街头演唱者或卖火柴的人一年能确保挣五十镑????—— 7 2 J 巴黎伦敦落繡记 这相对于一个里期站在街边的石头上整整八十四小时，随时会有车辆擦 过后背的付出來说，实在是可怜的回报。 值得说说的是乞丐的社会地位。因为当你和他们结交，从而发现他 们都是些普通人以后，你会惊诧于社会对他们所抱有的奇怪的态度。人 们总感觉乞丐与普通上班者之间有笤本质的区别。他们是被异化、被放 逐的一类人，就像罪犯和妓女一样》上班者M劳动”,而乞丐们不“劳动”， 他们是寄生虫，本质上是无用的。人们理所当然地认为乞丐不“挣”钱， 不像砖瓦匠或文学评论家那样用自己的劳动“挣”钱6他只是一个社会 的毒瘤，为人们容忍漪是因为我们生活在一个文明而人道的时代，但他 在本质上是被鄺视的。 然而，如果仔细想想的话，你会发现乞丐们的谋生方式和那些数不 淸的被尊敬着的人们相比，并没有本质的区别，说乞丐不劳而获，可什 .么才是劳动？工人的劳动是挥动镐，会计的劳动是计算数据，乞丐的劳 i动是无论刮风F雨都得站在户外，从而患上血脉肿胀、慢性支气管炎等 丨等疾病，这和任何其他工作没什么两样。很没用，是的一但是同样地， ,其他许多倍受尊敬的职业不见得有用到哪儿去。而且作为一种社会类 ；型,乞丐有比其他类型的人进步的地方。他比大多数专利药品的贩卖商 更诚实，比周日小报的经啻者更高尚，比分期付款的说客更亲切-- 句话，他是寄生虫,但却是无害的。他只向社会要求最低标准的生活，并 且,按照我们的道德标准，并没有给他们合法地位，而?他也会因此受到反 复的煎熬。我认为没苻什么东西可以把乞丐和其他人区分开来,绝大多 数的现代人也没有什么理由瞧不起他。 于楚问题来了，为什么乞丐总被瞧不起呢？——他们是普遍被瞧不 起的。我认为原因很简单一他们无法挣得一个体曲的生活4事实上， 谁都不会在乎你的工作到底是否葙用，是否有产出，唯一的要求是它必 须有利可图。一切关于能源、效率、社会服务和其他类似的现代话題，除 了“嫌钱，合法地嫌钱，嫌得越多越好”之外，还有别的什么意义吗？钱成 '为了可以评判道德的试卷。做这个试卷乞丐是不及格的,因此他们被瞧 巴黎伦較落蟾记 不起。要是哪个乞丐一?周能赚十镑，乞丐立刻会成为一个受人尊敬的职 业。很客观地看，乞丐只楚一个生意人，他以一种方便的方式?和其他生 4f 意人一样为生计奔波s和大多数现代人相比，他绝没存更多地出卖自己 的尊严，而只逄错误地选择了一个不可能发财的职业。 三十二 我想作呰关于伦敦的脏话和俚语的笔记，越短越好。这钱（除了人 尽皆知的那些)是目前伦敦流行的黑话： Gagger任何形式的乞丐或街头表演者.，Moocher一一直接要钱 不装模作样地做生意的乞丐4 Nobblei—一为乞丐收钱的人4. Chanter~街头演唱者。Cbdhoppei—一??街头舞蹈者.> Mugfaker——???街头摄 影者。GUmmei—一在街头看管汽车的人a Gee (或者_，发音为 jee)——以次充好的生意人的同伙，托儿*扮演顾客烘托生意。Split—— 侦探，Flattie——蒈察。Didek丨?一_吉普塞人。Toby-流浪汉。 Drop---给乞丐的钱。Funkum、--和信封一起卖的熏衣草或其他 香料，Boozei一一酒吧? Slang—小贩的执照Kip--一晚间逗留或者 睡觉的地方^ Smoke伦敦，Judy一一女人。Spike—一临时看守所。 Lump--临时看守所。Tasheroori---二点五先令。Deaner--?先 令6 Hog-■-先令心 vSprowsie-六便 士。Clods---警察。 Drum--------------警棍箱》Shackles-----------汤 0 Chat--亂子》Hard-up-用烟 头做的香烟Stick或者cane—_夜贼的铁棒。Petei——保险箱。 Bly——夜贼的乙炔灯。 Bawl--吞或咽。Knock off................偷 <? Skipper--睡在户外。 这里大约有一半的词汇要在大一些的词典.里才能找到猜测这些 词的出处很有意思,虽然其中有一两个是猜不出来的?比如“funkiim”和 9 2 巴騫伦教*螅记 “tosheroon”。“Deanei?”可能来自 “denier”。“Glimmer” 的动词形式是 “glim”，表示光线,也可能和旧同“g丨im”有关,表示一瞥;这是一种组合新 词的方式，因为就因前而蓖，其历史不会比汽车长?》“Gef楚一个很奇特 的词;可以想象出，它来自“gee”，表示马，指猎人用于隐蔽、掩护的假马a “Screever”的出处很神秘,它最终一逛来自scribo，但过去的一百五十年 间英语没有过类似的词；也不可能宵接来自法语，因为法国没有马路绘 画者。>dy”和“bawl”是伦敦东区的话，桃威尔大桥以西没有这种I “smoke”是流浪汉专用的。“kip”是丹麦语。直到最近“doss”才被用于这 个意思，但是现往已经很过时了。 伦敦的俚语和方言似乎变化得相当快。狄更斯和塞蒂所描写的那 种把w念成V，把v念成w等等的老伦敦口音早就消失不见了。我们知 道的伦教腔大约出’现于四十年代(第-?次被提及是在美国作家赫尔曼? 茇尔维尔的作品《白色夹克衫》中），这种口音已经变了 I现在很少有人会 像二十年前那样把“face"念成“fice”，把“nice”念成“nawce”。俚语随着口 音的改变而改变。二十五到三十年前，“押韵的俚语”曾在伦教风行一 时，人们用与之押韵的东西命名一切事物——用“hit or miss”表示kiss (接吻）*用“plates of meat”表示feet(双脚），不胜枚举。这种表达方式极 其普及，甚至小说里也有表现;可是现在儿乎已经绝迹了也许前面我 所提及的所有说法在二十年后也将统统消失4 粗话也在变化之中——或者至少应该说，它们随着潮流而变化。比 如说,二十年前伦敦的劳动阶层常用“该死的”(bbody)这个单词，现在已 经完全没有人再用了，只有小说家在描写他们时还有所使用。如今，除 非受过教育* 土生土长的伦敦人(苏格兰或爱尔兰人不是)都不说“该死 的' 事实是，出于劳动阶层自身的需要，它已经在社会地位上有所上升 而不再是句脏话了。伦敦现在加在每个名阂前边的形容词是相 O原注：在某呰埭写中仍有保留，比如,用用你的两便士吧”或“用用你的大脑 吧' “两便士”是这么来的:大脑-面包—两便士的面包—两便士 - o 3 巴黎伦敏落蠊记 信过不了多久?就像“该死的”一样,□□就会寿终正寝，被另?一个单同所 替代。 关于脏话——尤其逛英语中的脏话——的一切很有些神秘色彩。 从本质上来说,脏话就像鹰术一样充满非理性? 甚至可以说,它就是 魔术的一种&但矛盾之处在于:我们讲脏话是为了震慑和伤害对方，为 此我们会说些本来不该说的很隐私的话——通常与性有关，但奇怪的 是,一旦一个词变成了脏话,好像就失去了原本的意思，也就是说，脏话 失去了所以成为脏话的原因。一个单词由于表示某种事物而成为了骂 人的话,然而,正因为成了骂人的话它便不再表示那个事物了。比如， □匚I，现在伦敦人已经不再，或者说几乎不再用它原来的意思了，他们一 天到晚把它挂在嘴边，但它仅仅是句粗话而没有任何别的意思。与之相 似的是□□，也正在迅速地失去原有的意义。在法语里也能找到类似的 例子，比如□□，现在只是一句亳无意义的粗话而已。C3Q这个词，在巴 黎偶尔还能听到，但是使用它的绝大多数人已经不知道它本来的意思 了.由此我们可以得出规律，那些我们能接受其成为粗话的词有一种神 秘的气质，这种气质会使它们与一般的词区别开来，使之无法用于曰常 的对话。' 具有侮辱性的词似乎也处于和脏话如出一辙的矛盾之中。有人以 为一个单词之所以可以侮辱人是由于它表承某些不好的东西，可事实上 它的侮辱性与其自身含义几乎奄无关系。比如,对一个伦敦人最有杀伤 力的侮辱[‘私生子"(basmd〉——而就其含义而言几乎没有一点侮辱 性可言。无论在伦敦还是巴黎，对女人的最大的侮辱是“母牛”(cow),可 是这个词几乎可被认为是一种赞美，因为母牛是最受人喜爱的动物之 一。很显然?个闻之所以带存侮辱性，只是因为说它的人想侮辱人，和 它在词典里的意义并无千系。语言，尤其是骂人的语言，只枭依照人们 的观念存在着而已。在这个意义上,看看一句骂人的话如何因为跨越了 国界而改邪归正想必会很有意思。在英国你不会因为写m'en fous”(意思是“管他呢”,法语中带有粗鲁的味道。一译者)而侵犯任何 13 巴騫伦敦蕩鴒记 人，怛在法国你就得写成“je m-en f一一 ”。再举个例子，“bamshoot”这 个词一印度斯坦语bAinchut的讹化——在印度是个极其恶劣和不可 饶恕的侮辉，在英国却只楚一句玩笑而已。我甚至存:一本学校教科书上 看见过它，在阿里斯托芬一出戏剧的剧本里，注解者解释说这是一个波 斯大使的乱语，他大概知道bahinchut是什么意思，可由于这是个外来 词，也就失去了原本巨大的侮辱性，从而得以被印刷出來w 关于伦敦脏话，另一个值得注意的地方是*男性通常不在女性跟前 骂粗。在巴黎可不一样,一个巴黎男性工人也许会尽量不在女人面前说 脏话，可他才不会那么谨慎?另外女人们自己也是脏话连篇。在这方面， 伦敦人要更礼貌些，或者说更拘谨狴。 这是我的一些算是随意而为的笔记。很可惜的是，那些专业人员没 能搞个关于伦敦俑语与粗话细微变迁的年鉴。这兴许能对研究词汇的 形成.发展和消失夯些帮助。 B给我的两个英镑大概维持了十天时间&之所以能撑这么久还要归 功于帕蒂,他这些年来学会了如何节佺度日，并认为一天吃一顿像样的 饭菜都是极大的浪费。食物之于他,就是简单的面[包加黄油——永远是 只能消除一到两个小时饥饿感的茶水面包。他教会我如何一天两个半 先令地过活，食物，住宿，烟，等等，全都包括在内 没 过多久我们的声音就盖过了牧师。有时楼下会有人愤怒地喊道“安静!” 怛是没人理会9我们本就打箅好好嘲弄这个仪式，而且居然无人阻止。 这是古怪而令人生厌的一幕。下面是几个诚心诚意前来祈祷的头 脑简单的善男信女,上面则是?-帮被他们喂饱后故意破坏祷告的家伙。 一帮邋里邋遢、凶神恶煞的家伙在走廊里笑吟吟地看着f面，公开嘲笑 者教堂的一切a几个老弱妇孺能拿一百多个怀有敌意的流浪汉怎么样? 他们宵怕我们,而事实上我们也的确在欺负他们。这是我们的报复，对 他们以喂养的名义来羞辱我们的报复。 牧师是个勇敢的人?他大声地宣读着《约书亚记》上一段很长的教 义,并且几乎可以做到不理会上面的窃笑与闲聊，可到最后?也许是到了 容忍的极限，他大声地宣布： 135 巴黎伦教落鴒记 “我嚴后五分钟的演说将送给那些未被救赎的罪人!” 说完?他抬头向走廊看去，足足有五分钟，以免在场的人对谁是被救 赎的以及谁是未被救赎的还心存疑虑。但铯我们才不在乎呢！即便在 牧师以地狱之火威吓的时候?我们照样抽着烟，说最后??-句阿门时,我们 在哄乱中大声叫嚷着下了楼,不少人决定下个礼拜还来喝免费茶。 这移场费使我很感兴趣。它和那些跟虫子一样卑微的一般流浪者 的行为是如此不同——和那呰通常在受到施舍后都会有的感恩之情也 是完全不一样。当然，原因是我们在人数上超过了做祷告的人?我们不 怕他们》事实上一个接受施舍的人总会憎恨他的恩人——这是人性中 固有的??-种特质;并且,当他有五十到一百个同伴做后盾时，这种本质就 会暴露出來。 喝完免费茶后的那天晚上，帕蒂出人意料地又帮人看车赚了十八便 士,正好够我们再住一?夜，我们把钱放好，一直饿到第二天晚上九点。本 来伯左有可能给我们带呰食物的，却一天都没回来。街道地面都淋湿 了,他不得不去埃里芬和卡索尔,那里的一个摊位能遮雨，幸运的是我 还有些烟，不然B子一定更难熬。 八点半，帕蒂带我去堤坝，那儿有个牧师每周会发一次饭票。在切 林克罗斯桥下有五十来人在等候者，旁边的水坑映者他们的影子。他们 中有些人真的很吓人——他们睡在堤坝上，从堤坝來的类沏比收容所出 来的更糟。我记得其中有个人穿着-件用绳子系住的没有扣子的外套， 一条破旧的裤子，和一双餺趾的靴子…-?除此以外再无一物，留着像苦 行佾一 ?样的胡子，胸口和肩上还被类似于车油的、恶心的黑色污物勒出 一条一条的纹路，在满酣的灰尘和毛发下面是一张惨岛如纸的脸，似乎 是某种恶性疾病所致我听过他讲话，语音语调相当不错，像是文员或 商店巡视员。 过了一会儿牧师出现f，人们按到达的先后顺序排好队。牧师还算 年轻，微胖，很有亲和力，很有意思的是，他很像我在巴黎的朋友奄理。 他有些腼腆和拘谨，除了一句晚上好之外不说别的；只焐沿着队衍走下 .6 3 ts籌伦**蠊记 去,快速塞给每人?一张饭票,也不等人说声谢谢。结果姑，人们第一次真 正地感激起来，每个人都在说牧师娃个□□好人。有一个人喊道（我相 信是在他听得见的地方）；“翁吧，他一 ?定不会成为□□主教的! ”——当 然，这么说是一种真心的赞臾。 每张栗值六便士，指定在附近一家餐馆兑现f到了那家餐馆后，我 们发现老板玩了花招，他知道我们只能在他那里吃，就只给每张饭煨四 便士的萤。我和帕蒂把票放在一起,总共换得了在大多数咖啡馆七到八 便士就能买到的食物。牧师总共在饭票上花了远不止一个英镑,所以很 明显,老板每个星期可以骗走流浪汉们超过七个先令。这种受骗上当是 流浪者生活里很正常的一部分，除非人们不是给他们漿券而焙钱，他们 才可能摆脱这种命运。 我和帕蒂回到住处的时候还是很饿，只好在厨房游荡，想用烤火来 消除饥饿的感觉。十点半伯左阅来了，筋疲力尽，形容枯槁，因为他那被 轧坏的腿走起路来是种臣大的折麝。他画画没赚到一分钱*所有淋不到 雨的摊位都被占据了，几个小时以来他只能一边留神岧宥菁察一边乞 讨，弄到了八个便士——要租个床位还差一便士。因为早已过了付钱的 时间，他只能趁门房不注意的时候溜进来;而且随时都有可能被抓住并 赶到堤坝上去睡。伯左把东西从口袋里拿出來仔细检查，考虑该卖掉什 么。他决定卖掉剃须刀，就傘着它在姆房兜了一圈，最终卖了三便 士一一够租个床位，买杯茶，还能剩'卜半便士。 伯左拿着茶坐到火边烤衣服.，我看见他喝茶的时候自己在笑，好像 听了什么笑话似的。出于好奇我问他在笑什么。 “真是笑死人了！ ”他说，“简直太可笑了,你知道我都干什么了吗?” “什么？” “没有先刮一下胡子就卖了剃须刀：真是大蠢货一个啊!” 他从早上开始就没吃东西，拖着条废腿走了好几英里，衣服已经湿 透，只剩半便士，眼看就要弹尽粮绝。在这种情况下，他居然还能为少了 把刹须刀而大笑不已，让人实在佩服。 137 巴黎伦教落蟪记 三十四 第二天清早,钱花光了，我和帕蒂沿着老肯特路朝南走，向克罗姆莱 的收容所进发;我们不能去伦敦的收容所,因为帕蒂最近去过一次，不愿 冒险再去了。走了十六英里的柏油路,饥肠辘辘，脚跟也磨出了水泡。 帕蒂审视者人行道，竟然不顾去收容所的时间而在一堆烟头旁停了下 来，垒天不负苦心人,居然让他捡到了一便士。我们买了一大块变了味 的面包，边走边嚼。 到达克罗姆莱的时候离收容所开门的时间还早，我们就又向前走了 几里,来到一个牧场旁的草地上坐了下来。这里是个流浪者聚集地,看 看他们留下的烂萆、湿透的报纸和生锈的罐头便知。不时有流浪汉三三 两两地过来。这是一个秋高气爽的B子，身旁还长宥一地艾菊，我仿佛 能闻到其与流浪汉的奧味交织在一起的刺鼻的气味。草地上两匹长着 棕黄毛、内色鬃毛和尾巴的马正哨着一扇门^我们三三两两躺在地上， 浑身是汗，精疲力竭&有人找来几根干燥的木棍生火，还有人传来一罐 不加奶的茶，我们全都喝了。 一些流浪汉开始讲故事。其中一个叫比尔的很有意思，他是个符合 传统类型的真正强壮的乞丐，像赫拉克利斯①一样身强力壮，是个壮劳 力。他夸口说，凭他的力气，只要他想干，随时都能找到挖土工这种工 作*但是他一拿到第一个星期的工资就喝得烂醉如泥，立刻就被开除了。 没有工作的时候他就直接“要饭”,主要对象是商店老板,他这么说道： “我不去那鬼地方肯特的，那里实在太挤了，有那么多要饭的，面包 师——觉得把面包扔了都好过给我们。现在牛津才是要饭的理想之地, (D译注：古希胳神话中著名的英雄 138 巴*伦敦落蠊记 我在牛津讨面包、讨熏肉、讨牛肉I每晚还能从学生那讨到五便士租个床 位睡一觉。昨天晚上我差两便士才能睡觉?于是我向一个牧师讨三便 士，他给了我，接下来却以乞讨罪的名义控告了我。‘你在要饭？’警察 问。‘不,我没有，’我说,<我正向这位先生问时间呢聱察开始搜我的 外套，搜出了 一磅肉和两片面包。‘那么,这是什么？ ’他说，‘你鏺好到警 局走一趟J法宫判了我七天。我再也不向牧师要钱了，但上帝啊！我 又怎么会在乎歇个七天呢?”…… 似乎他的全部生活就是如此一一-乞讨，喝酒，休息，周而复始。他是 笑着说的，把这整个当作一个大笑话。他看上去没有讨到什么好处，因 为他只穿了一件灯心绒的外套,一条围巾和一顶帽子没有袜子，没 有亚麻制品。不过,他倒是很富态也很开心，甚至你能从他身上闻到啤 酒的味道，现如今在一个流浪汉身上这种味道可不是常有的# 有两个流浪者最近去过克罗姆莱、他们说了一个与之有关的鬼故 亊，他们说好几年前有人在那里自杀过。一个流浪汉偷偷带了一把剃 须刀进了房间，在里面割破了自已的喉咙，笫二天早上流浪汉事务官来 看时发现尸体被轧在门上，想开门的话就得折断死人的胳膊。作为报 复，死鬼在那个房间阴魂不散，任何一个睡过那间房的人必定在一年之 内死去；当然，例子数不胜数。如果你开一扇门的时候发现它很难打开， 就要像碰到瘟疫一样远远地躲开，因为它就是那个被诅咒的房间。 两个.当过水手的流浪者说了另外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故寧=有个 家伙(他们发胬说认识他）想混上?一艘轮船偷渡去智利。船上荷很多装 满货物的木条箱，他在一个码头工人的帮助下藏在其中一个箱子里，但 是工人搞错了卸载的颖序，结果起重机把装有那个人的箱子高高地吊了 起来，悬空放下,被压在几百只箱子的底下。宵到行程全部结束人们才 发现他已室息而死，尸体都已经腐烂了。 另一个流浪汉说了关于苏格兰强盗吉尔德罗伊的故事。吉尔德罗 伊被判处绞刑，之后越狱逃跑，还抓到审判他的法官，并绞死了他（好棒 的家伙!）当然，流浪汉都喜欢这个故事，但有趣的是他们把故事整个篡 Os 3 巴黎伦敦落鼸记 改了他们的版本里吉尔德罗伊最后逃到了美国，可事实上他最后还是 被抓到并处死了。他们故意改变了故事内容;就像小孩修改桑姆森和罗 宾汉的故事?-样，给了它一个虚构而美好的结局。 这又使流浪者说到了历史。一个老头说“-?杯舞法”逛贵族时代留 下的，那时他们猎杀的不是鹿而是人，荷人笑他但他对此深信不疑。他 还听说过“玉米法”和“初夜权”()以prime wc/hK他相信那确实存在）； 还有资产阶级革命，他认为这是穷人对富人的革命——也许他把这和农 民革命混为一谈了。我怀疑老头進否识字,显然他不避在复述报纸上的 故事，他那零碎的历史知识都是流浪汉之间一代一代传下来的，恐怕有 几西年了，这些传闻就像从中世纪传来的模糊不清的回声，久久不曾 散去。 晚上六点我和帕蒂去收容所，早上十点出來。这里和罗姆顿以及爱 德煲差不多,我们也没有看见什么鬼怪。临时工当中有两个名叫威廉和 弗雷德的人，很活跃也很喜坎歌唱，以前是诺夫克的渔民《*他们有一首 曲子名叫《不幸的贝拉》很值得记下來，我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听他们唱了 六遍，除了一两句是猜的，其他都能背了下来。他们唱道： 年轻的贝拉?类丽的贝拉 蓝色的眼睛，金色的头发 哦，不幸的风拉！ 她的脚步如此轻快，心情如此灿烂 可她没有发觉，终有一天 她会离开家门 嫁给一个邪恶而狠舞的坏蛋。 i 可怜的.级拉如此年轻，她怎么也不明白 世事艰辛，人心险恶 哦，不幸的贝拉！ 她说，“我的丈夫不是坏人， 他现在娶我，因为他必须这么做”； 她的心里充满爱和信任 对一个邪恶而狠毒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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