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齐哑叹了一口气,讲着她记忆中的这件事。 “他去世后,我常常自责没有让他看他想看的东西。我多次把他惊得几乎要哭了。没有比他更懂得欣赏肌肤上的粒子了。” 雷诺阿画的米齐姬肖像中有一幅陈列在列宁格勒的埃尔米塔日博物馆,还有一幅在费城,是巴恩斯的藏品。在巴黎现代艺术博物馆里有勃纳尔和维亚尔画的米齐娅肖像。土鲁斯一劳特累克在她家里午餐时把她画在菜单上,他叫她小燕子,菜单呢?扔了。米齐她对那些嘲笑势特累克,对雷诺阿的作品捧腹大笑,还问该把勃纳尔的风景画挂在什么地方的人嗤之以鼻,说他们太可怜,太可怕了。 米齐妞隐居塞纳河畔的瓦尔万乡间别墅时,马拉尔梅常穿着木鞋来给她念他写的诗。一天晚上,她打断了他的朗诵,说是头痛。马拉尔梅站起来就走了。他生气了?一小时后,他又回来了,给她带来了阿斯匹林。元旦那天,他给她送来了肥鹅肝和一前四行诗。后来这芦四行诗不知被她放到哪儿立了。 “加果我把别人给我的东西都积聚起来,人家会把我看成是怪物的。” 马拉尔梅在一把扇子上写道: 似大鹏翱翔长空, 似海岛轻掠水面, 米齐娅的琴声 使你惊撼;给你欢乐。 她发现了凡·高,并建议他以200法郎的价格将画卖给他的朋友。她也对斯特拉文斯基提出同样的要求。格里格她演奏过《皮尔·金特》,在演到阿塞之死时,米齐娘已“如雨下”了。易卜生曾送她一帧有他亲笔签名带握的照片、这些人都常在塔代·纳唐松家晚餐,也去米齐娜第二任丈夫爱德华家晚餐。爱德华是一位富豪,是《晨报》和巴黎剧院的业主。这位显赫一时的人物像国王大卫从他的一位船长手中夺取美丽的贝特莎贝一样。从塔代,纳后松手中夺取了米齐激。但爱德华没有把培代·纳唐松送去打仗,而是给他一座矿产让他经营,待他去后,再说服米齐姐与自己相爱。 除了米齐妞,谁能让卡鲁索停止歌唱? ——够了;我不想听了。 他在她家里给她唱了许多那不勒斯歌曲,使她感到十分腻烦。她说从来没有看到一个男人如此吃惊名 保罗·莫朗在《威尼斯报》上对米齐级有过极妙的描绘: “她集多种才华于一卡,所有的人:维亚尔、教纳尔、斯特拉文斯基、毕加索部对她深为爱慕。她提出的奇妙想法都成了时装的模式,并且立即受到青睐,设计师们马上进行开发,记者们不惜引用。头脑空空的上流社会的仕女们亦步亦趋地加以模仿。米齐妞是现代巴罗克风格的王后。她一生追求怪诞,追求珠光宝气。普鲁斯特说:她是一个爱赌气,狡猾诡诈的人。她把彼此不相识的人聚集在一起,接着又弄得他们不和。菲利普、贝尔特洛说,她是一个玩弄奸诈的天才,残酷手段的高手。切不可告诉她你的所爱。只要米齐俄在打门铃了,他就反复说:‘猫来了,快把鸟藏起来。’” 值得提一下的是米齐娜悲剧性的出身。她的母亲索菲·戈德布斯卡住在布鲁塞尔,等着在圣彼得堡为特罗贝茨科伊王子装饰宫殿的丈夫归来。一位为了她好的匿名人告诉她说她的丈夫与一个年轻的姑娘织起了爱网,并且有了一个孩子。她的母亲立即动身去圣彼得堡。米齐妞说:“天知道出了什么奇迹才让她在长途跋涉后到了冰天雪地的俄国的。”她慢慢地爬上了盖满厚零的台阶,在打门铃时靠在门框上喘了口气。这时门缝里传出了她熟悉的笑声,她的手终于没能完成打铃的动作。 可怜的索菲泄气了,突然感到疲惫不堪,只得住进一家小旅馆。她给她的哥哥写了一封信,让她通知她的丈夫。在她丈夫赶来时她已经生下了米齐哪,这时她只剩最后一口气了。米齐姬写道:“我的出生悲剧深深地影响着我的命运。” 米齐妞是由祖母扶养长大的。她的祖母住在布鲁塞尔郊区的一座豪华大宅里。祖母家爱摆阔气,常常接待许多艺术家。米齐姐就是在这座大宅里坐在李斯特的膝上弹钢琴的。比利时王后也常来这里。孩提时的米齐姬曾经闯进过厨房和地窖,在那里看到挂在钩子上的整爿羊肉、牛肉和猪肉。“这些血淋淋的、钟乳石般的东西令人不寒而栗,等着被斩成碎块供我的祖母和她周围的魔鬼食用。”这段话令人想起科科在她姨妈家看到厨房案板上劈成两爿的猪肉时恶心得再也不想吃东西时的情景。科科就是根据米齐妞的回忆,编造自己艰辛而又阔气的童年生活的。 米齐姬还为她提供了其他什么东西。她和科科以及她的第三任丈夫何塞·马里亚·塞尔特一起在索邦神学院读过几年书。 科科对我说:“没有米齐娜,我也许会像白痴般地死去。” 塞尔特是萨尔瓦多·达里的前辈。他夸夸其谈,装腔作势。他有什么才能?他是一个脸色阴沉、满脸胡子、身材高大的人,喜欢乔装打扮,常常披着斗篷,头戴阔边帽。他说在西班牙国王面前他也戴这种帽子。但是,在科科面前,他脱下了阔边帽。 他说:“我可以骑着马进西班牙的教堂。” 一次,他与米齐姐相遇。为了使米齐哑大吃一惊,他大谈怎样使鹤在一大堆青蛙面前饿死。他说只要把鹤的缘尖剪去就行了。从此以后,米齐妞与他就没有了距离感。塞尔特和达里一样,说法语带有卡塔卢尼亚的口音。他有声有色地对米齐姬描绘被他化装成海狗的鸭子看到由他精心粘贴了鸭子羽毛的海狗时如何地惊慌。这种男人怎么抵挡呢?他的胃口也极好。一位对此大为震惊的美食家说,人们只好给他吃整只的鸡鸭。他从不给人一小盒巧克力,要给就给一车。他画的壁画也极大,对所有画家他都了若指掌,让他当导游最好不过了。 科科说:“听他说话我觉得自己也变得聪明了。” 米齐哑介绍斯特拉文斯基、毕加索和科科认识。战后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时期。科科轻松地赚了钱,事业上的成功使她成为一个吸引力,真是令人难以置信。科科说: 我对俄国芭蕾舞团十分倾心。我很喜欢音乐,音乐使我生活在奇观妙景之中。当我听了瓦格纳的作品后,我就对他十分钦佩。我生来就是为了接受这种东西的。现在您听见有些人对您解释什么是他们的幸福……其实他们的幸福是微不足道的,而且他们的不幸也不足挂齿。而我在俄国芭蕾舞团和其他许多事情之间……哦,我自己也做过一些事,甚至还办过一张报。有时我似乎感到没有生活过,人们没有给我时间生活。战争开始后我才有了像样的生活。我想得很多,慢慢地思索。以前我太忙了,总有不少事要做或者要着手去做。我也想忘掉些什么,但很困难。忘记什么,我也不大清楚。也许是忘掉自己在生活吧。您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很烦,很会激动?其实再也没有比我更懒的人了。我可以成天躺在沙发上什么也不干。我总是懒得让人无法容忍,但是…… 我很喜欢俄国芭蕾舞团的演员,至少是其中某些演员,其他演员不怎么喜欢。我为什么要管这些闲事呢?是为了摆脱烦恼。那么结果又怎样呢?我和这些人连友谊也谈不上。我问塞尔日·利法尔,佳吉列夫对我的印象怎么样。 他回答说: ——你使他害怕。 我原以为他会这样说的:感激,太感激了,还有一点爱慕,而他却说: ——你使他害怕。 而这确是真的。这才像佳吉列夫说的话。他一生都处在担惊受怕之中,怕他的戏不能上演,怕不能表现自己,总是怕。他很冷漠,不喜欢任何人,对任何人都没有纯洁无私的感情。如果您知道塞尔日(利法尔)是怎样生活的话……有时塞尔日也恨他,那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佳吉列夫要他工作、不停地工作,把他派到博物馆去,常常把他当作一条狗似地对待。 那个总是在这里的布景师叫什么名字?噢,对了,叫巴克斯特。他就像一只鹦鹉,真让我好笑。这些人都很滑稽。巴克斯特老追着要为我画像,一点也不怕难为情。他喜欢吃吃喝喝。他布景做得很好,看上去就像天堂一般。我第一次看《山鲁佐德》时就着了迷,一切是那么美,舞又跳得极好。现在的所谓芭蕾舞简直无法与之相比,我深信自己没有弄错。最使我惊奇的布景是用一幅毕加索的画来说明斯特拉文斯基作品中的一个什么东西,这不是“炫耀”。我不太明白“炫耀”,这太新了,新得使我有点害怕。我弄不清这样做是不是美?“三角帽”这是后来的事。我对毕加索产生了强烈的感情,被这种感情所左右。毕加索人很坏,但却吸引着我。他看我时的目光就像老鹰猛扑猎物时的目光,使我害怕。他走进大厅时,即使我还没有看到他就感到他来了,他的眼睛盯着我。他还常常嘲笑我。真的,他很坏,他们都很坏,彼此从不恭维。我从来没有听到他谈钱的问题,只谈艺术和演技,而且很热烈,和现在完全不同。 我并不专和富人交往,他们有时也很平凡。我宁可和一个有趣的流浪汉而不愿和一天到晚谈钱的富人一起吃饭。和有钱人在一起真乏味。 当然讨人喜欢的富人也是有的。我喜欢他们是因为我不必担心为了他们而改变自己。富人和有钱的人并不是一回事。有钱的人会花钱,这些年来我就是这样。对于我来说,钱就是自由,完全的自由,而不是其他。钱可以让人们喜欢的作品上演。我很喜欢俄罗斯芭蕾舞团,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让人知道是我出的钱。 佳吉列夫想上演《春天的加冕礼》。俄罗斯芭蕾舞团成立之初我对这些演员并不了解,战后才有所接触。我问佳吉列夫: ——这要多少钱? 他说他没法上演《春天的加冕礼》,因为太贵了。 ——您说太贵是什么意思? 他说了一个金额,显然很大。我对他说: 我给您一张支票,但有一个条件: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这样,他们的问题解决了。他们什么也没说,都感到很满意。我对您说过:不久前我问塞尔日·拉法尔,佳吉列夫对曾经多次帮他摆脱困境的我有何印象。 ——您想知道什么?塞尔日问。 ——他对我是不是有点意思?是不是有某种爱慕之意? ——不,完全没有,他怕你。 ——怕我什么? ——你一来,我们大家就紧张起来了,不再聊天了,做什么都得十分小心。 对此我自己也有感觉。大家都对我存有戒心,都在观察我,使我很不自在。但看到他们都在,我也就高兴了,因为他们在准备一部好作品。我渴望看到它上演,也极愿意看到他们埋头工作……我有点惶恐不安了,不敢看他们,他们也使我害怕了。 ——佳吉列夫从来没有遇到过像你这样的人,塞尔日对我说。他不明白你为什么给他钱,他怕死了。去你家时我们大家都很害怕,应当保持安静,穿着整洁,但不能穿奇装异服。 这就是我留给这个俄国人唯一的印象。听到这种反应真叫人哭笑不得,我自以为做了一件极好的事,而实际上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完全不是…… 我之所以对俄罗斯芭蕾舞团感兴趣,是因为我的朋友塞尔特夫人常常对我提起它。 ——你无法知道这个芭蕾舞团是怎么回事,但你看了以后…… 她还对我说起在瑞士的斯特拉文斯基。她多次说他在那里养不活他的家,我觉得这太可怕了。我对米齐妞说: ——要是寄些钱给他,我想最好由您寄给他。他和他的孩子们在那里这样生活,想起来就让人害怕。 后来,他带着他的夫人和孩子在我家住了一年多。 我对他说: ——亲爱的伊戈尔,米齐妞对我讲起您的种种好事和您的作品,也说到您的困境。我托米齐妞往瑞士给您寄了些钱。 由于斯特拉文斯基的原因我喜欢上了音乐,而他却对我产生了爱慕之心。这真是一个可怕的悲剧。我对他说我一点也不爱他,这不是一个我们之间有什么差距的问题。他人很好,我也喜欢他,和他这样的人在一起什么都能学到,真是愉快不过了。和这些人在一起我生活了10年。 佳吉列夫从伦敦来的那天,我在默里斯旅馆米齐妞的房间里。我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他没有看见我。我知道他就是米齐如常常对我说起的佳吉列夫。米齐仍很有魅力,和她在一起很开心。我知道佳吉列夫面临着一个巨大的悲哀。 ——你要做什么呢?米齐领问。 他离开了伦敦,因为没有钱支付各种高昂的费用,他像傻子似地到了巴黎,不知道干什么好。这时米齐妞到隔壁房间里去打电话了,机会来了。我虽然有点害羞,还是匆忙朝佳吉列夫走去: ——先生,我住在里兹饭店,来看我吧,别对米齐如说。现在我就回去,您离开这里后马上过来。 他立刻来了。我哪来的勇气。H他来的?要做就做到底了,我对他说: ——您的事我已经听说过了。米齐妞没有钱,她帮不了你的忙。您需要多少钱才能还清伦敦的欠涨到巴黎安身? 他说了一个数目。是多少钱已经完全忘了见我立即给了他一张支票。我知道他不会相信这张支票是真的。我对他说: ——永远不要让米齐如知道。 我已经相当成熟,猜得出她是会嫉妒的。我十分器重她;不想使她烦恼。 ——此外,我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他颤颤抖抖地去了银行。他从未给我写过一封信,从未留下片字只语让自己名誉受损。我给了他很多钱,使他能上演《春天的加冕礼》、《婚礼》和斯特拉文斯基的其他作品。 米齐娜是佳吉列夫的好友,她叫他佳佳。佳吉列夫给她写过一封信,信中说:“我爱你,也爱你的全部缺点。我对你的感情就是我可以给一个姐妹的感情。可惜我没有姐妹,所以这种爱情就全部凝结在你的身上。你是我唯一可以爱的女人,这一点,不久前我们看法已经一致,请你务必记住。”科科是否觊觎这种友谊或爱情?她常常说起这一支票的故事表明了她在瞒着米齐姐给住吉列夫支票时,对他已经有了感情。她托米齐娘给斯特拉文斯基钱时是不是也有点嫉妒呢?在谈到这些事时,她称米齐姐为塞尔特夫人,称她为“您”。佳吉列夫出现时,她们彼此早已十分了解了,也许是因为她们一起去过意大利的缘故吧。 “米齐妞没有钱,她帮不了您的忙。” 科科说这话难道还不奇怪吗?她快40岁了,她自己掌握了命运,成了夏奈尔小姐,如果为此诋毁了米齐她她也管不了了。自从有了钱,她就像男人一样为朋友们付这付那。支票则是另外一回事。她描绘在默里斯旅馆的情景是默默地坐在一个角落里,佳吉列夫毫不注意她。她还谈到当时她很害羞,趁米齐妞出去时才说了出来: “我有钱,我可以帮助您。” 她这么说了!钱使她有了说话的勇气,有了钱她可以比无所不知,无人不晓,令她崇敬的人做出更多的事情,而她自己则是靠了这些人才刚刚结束学艺阶段。显然这是她一生中的一个重要时刻。她常常不无苦涩地重提这一时刻,希望它再现。我做了这些事,但是谁知道这是出于我自己的意愿?后来还常有人恳求她帮助,尤其是科克托。科克托对她说他正在为一出戏置办服装。人们猜想,科科为之提供过资助。怎样才能保住钱财?许多人都有同样的忧虑。科科说: 我很谨慎,我学会谨慎行事是因为我见到过的事太多了,于是我就独自一人自己保护自己。人们以我的名义作出种种允诺。有一部电影要上映了,为了不使人泄气,我说,以后再讲吧,但是目前不行。他们想使我相信我是答应过的,因为他们曾经请我吃过几次饭。这是圈套。实际情况是一位先生和我同餐,他对我说: ——夏奈尔小姐,我们有一部很好的电影剧本,演员也是一流的,瞧,这是海报。 我说: ——这与我无关,先生。我讨厌出名,我不需要什么名望,也不需要钱。我讨厌谈钱的问题。您去找我的律师吧。他们又一次把我卷进了一桩麻烦的事中去了。所以我要提防着点。 很久以来,她一直采取着守势。所以,当时佳吉列夫的行为显然不能激励她为文化艺术事业提供资助。 她说:“生活是充满险恶和冷酷的。这些人称聪明的人我却觉得他们很笨,很轻浮。我们当时都还年轻,我们不轻浮,否则我就会被这个时代的轻浮毁了。” 她舒了口气说: “钱我赚了,但都花了。” 还有没花完的!她怀念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的那个时期。 “我真走运,那时一切都是现成的。” 20年前,人们也许会使她冲动,而20年后……1919年时疯狂的自我放纵毁了一些有钱人,但人数不多。科克托吸上了鸦片。 从为佳吉列夫开出支票起,科科就成了夏奈尔小姐。照科克诺的说法,这件事发生在威尼斯。这是一个细节问题,重要的是要记住从此以后科科最终摆脱了羁绊。 1929年夏末,佳吉列夫在威尼斯生命垂危。这时,威斯敏斯特公爵的豪华游艇“飞云”号正载着公爵和科科驶出港口。此前佳吉列夫给米齐娘发了一份加急电报:“速来!” 米开妞立即赶去。利法尔和科克诺也在大师床边。房间里热得令人窒息,但佳吉列夫还是打着哆嗦。人们给他披上了一件宽松上衣暖身。他认出了米齐妞: “请允许我一直让你穿白色衣服,我最喜欢你穿白色的衣月反。” 他喃喃地谈自己的过去。米齐姬给他买了一件厚绒衣,好不容易才给他穿上,他已经虚弱得举不起手臂了。凌晨3点,米齐姬请来了一位神甫给他“赦罪”,因为他是东正教徒。黎明时分,初升的太阳照到他的额头时,他断了气。就在这时,在旅馆的这间小房间里(米齐哑语)出现了一种陀思妥耶夫斯基现象:利法尔和科克诺之间积聚的巨大的仇恨爆发了。他们俩互相猛扑,像野兽似地扭在一起,在地上翻滚。米齐娘用她最后的钱料理了佳吉列夫的后事,但还不够。就在她打算把一直戴在脖子上的钻石项链典押出去的时候,她看到了科科。科科出于预感,要威斯敏斯特公爵把她带回威尼斯。她到来时正好赶上见佳吉列夫的最后一面,比起第一次见面时少了一点羞涩。科克诺和利法尔为了表示他们的绝望,要求跪着守灵。 “站起来!”科科说。 我问波里·科克诺,佳吉列夫是不是真的怕科科。 ——怕她?不,他太爱她了。 ——但科科却坚信不疑。 科克诺解释道: 佳吉列夫是俄罗斯人,他相信无偿的行为,认为这才是自然的。 沉默。我坚持说: ——不管怎么说,科科总是奥弗漫人吧? ——不管怎么说是的,科克诺说。 米齐哑终年85岁。临终前科科让人在半夜带她去米齐娜的家。科科为她梳洗、化妆,给她穿上全身白衣。举行葬礼时也只接受白花。科科说,她死时显得很年轻,和摆出姿势让爱她的画家为她画像时一样美丽。科科·夏奈尔传--夏奈尔公司更重要夏奈尔公司更重要 一位英国朋友维拉·贝特在蒙特卡洛巴黎饭店介绍科科和威 斯敏斯特公爵相识。这时科科已经40多岁,威斯敏斯特公爵也快45岁了。科科仿佛刚从沙俄时期走过来似的,她和季米特里大公以及一位被红色革命赶出来的金发美女同桌。这位姑娘就是阿布迪小姐,名字很怪,叫伊姬,是夏奈尔公司的雇员。米齐妞像猎人似的在俄国侨民开的一家店铺里发现了她。伊姐会在扇子上画画,会做手提包。科科不仅把她所做的全部买了下来,而且立刻聘用了她。 “她马上和我很熟悉了,”阿布迪小姐说,“她为自己的公司什么都做,有时方法还真滑稽。” 阿布迪小姐看到科科站了起来,准备和威斯敏斯特跳舞,嘴里啧啧有声地说:瞧、瞧… 这是令人惊讶的一对。科科已是可以做朱丽叶妈妈的人了,而威斯敏斯特也已到了可以当罗密欧父亲的年龄。威斯敏斯特显得很有风度:胖胖的身体,讨人喜欢的脸庞,高昂的气宇,还有对美食的偏好和极大的胃口。而这位众目共瞩的科科又有谁可以与她相比呢?有什么人可以和她一比高低?她击败一所有的对手。当时(192年一1925年)大牌明星不多,但持续期较长。公爵很好色,对于他来说科科就是挑战,征服她确实是异乎寻常的成功。阿布迪小姐觉得他相当流气,但立刻又说科科就爱这种流气。 这位美丽的金发女郎准确的观察令人自叹莫如。她后来在科克托的一出由科科资助的戏中担任了一个角色。 她说:“和公爵在一起,科科的举止行为就像一个小姑娘,她过着神仙般的生活。” 但有时候她似乎也抗拒过富有魅力的王子的超前行为。是不是为了更好地把他网住? 阿布迪小姐认为“他们的情感不是肉体上的情感”。 情感……情感……科科后半生的一位明显比她年轻的情人说,她的头脑里性的理念是有的。让我来引用一下科科对我表露的这一“理念”: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最好的谄媚是使他在肉体上得到快感,因为理智在这里无所作为,也不涉及他的功绩。诌媚的对象不是人的优点,而是人的本身。 这段话的大概意思是:在爱情上,肉欲比伙伴关系更为重要。她的这一理念来自期望公爵疯狂地给她肉体上的满足的可能性很小。那么,她是不是期望一个年轻的男人会给她满足?光图肉体上的爱恋,一个小伙子会使她难堪。对小伙子她只能控制,只能支配。像她和公爵那样年龄的人已经不能再靠俄罗斯的小说生活了。安娜·卡列尼娜和沃伦斯基,他们的思想不是为迟来的巨大感情冲动准备的,科科对此也不寄予希望。 她说:“我的真正生活是从和威斯敏斯特在一起时开始的。我终于找到了可以靠在上面休息的宽阔的肩膀和可以依靠的大树。我什么都不怕了,再也木会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在我以前的生活中,总是有人在追逐我。25年来,我一直面对着的这种生活把我弄得精疲力竭,我真想宁静地生活。” 人们在私下窃笑:这个获得令人震惊的成功的女人怕的是什么呢?人们竞相争购她的裙子,她不断推出新产品,香水的销量每年都在创记录。宽阔的肩膀、大树,其实就是英国最富有的男人!他拥有伦敦大部分地产,有一个以他名字命名的街区。我领受巴黎商会助学金当学生时住的顶楼就是他的,每月租金25先令,包括伙食。一个先令归公爵。科科激动地说,他付给园丁们的工资就达500先令。园丁们在暖室里种玫瑰、石竹、水仙、兰花。科科说,圣诞节时,大家吃桃子,但她不吃,她不喜欢水果,不想让水果把肠胃弄坏。草莓也不吃吗? “在一间暖室里,他们指给我看革莓。草莓长得很多,一直到那头……” 公爵从不给她紫兰花。每当科科踏着草坪散步时,他总要为她采些刚开出的黄兰花。夏奈尔小姐对此记忆犹新。 科科说:“如果不是遇见了威斯敏斯特,我也许会发疯。感情方面的麻烦事我遇到太多了。靠看小说过日子,一会儿这本,一会儿那本,活得太紧张,太累了,而且还开着~家公司。我胡里胡涂地到了英国,和威斯敏斯特在一起,我才觉得无事一身轻,才开始了我的生活,因为我已静下心来了。” 威斯敏斯特把她从巴尔桑和博伊手里解救了出来。她走过的这一段道路令人头晕目眩。一个姓夏奈尔的贩夫走卒的女儿居然会受到其历史可以与英国历史相提并论的家族的继承人的求婚!求婚者竟是征服者威廉的后代!维多利亚女王是他父亲的教母!科科管他叫博尼。 “在英国,我和一个男人在空气新鲜的乡下共同生活了13年。” 13年?他们之间的共同生活充其量不超过6至7年。 我常常骑马,冬天我们每星期围猎三次,打野猪和狐狸。我喜欢围猎野猪。大家都弄得很累,但是这种疲劳是健康的疲劳。我们还打网球和高尔夫球。我总是自始至终,玩到结束。我还学着钓鲑鱼。我旁观了一年,觉得钓鱼太无聊了,整天坐在那里,放下鱼饵不过是想钓上一条鱼,实在与我的性格不大相符。后来我却也坐着钓鱼了,从黎明一直钓到深夜11点,迷上了钓鱼。大家照顾我,”让我在鱼多的河里钓。我还去过挪威,但那里的人不许我钓,因为那里的鲑鱼太狡猾,一不小心就会把你的手指弄破…… 一天,在里兹饭店,一位先生问我是不是在苏格兰钓过鲑鱼的夏奈尔小姐的亲戚。 ——先生,您去过莫尔湖吗?去过威斯敏斯特或者他的继承人的家吗? ——我在《旅行日志》上看到,一位夏奈尔小姐曾经有过许多非凡之举。 ——我就是,先生。 ——您是在开玩笑吧,小姐? (她模仿着这位爱尔兰人的手势) ——信不信由您。但我可以向您保证那就是我。 ——那些鲑鱼宴的是您钓的吗? ——我一天到晚只是钓鱼,先生。您该看到,我钓鱼的地方鱼最多。 我不喜欢在湖里钓鱼。我在英国经常运动,把身体养得很好。那里的人不期待你成为什么冠军,而这里则不同。上次我想去打高尔夫球,一个年轻人问我:; ——您的成绩怎么样? 一我的朋友,既然您一切都知道,那么请记住,十多年了,我还没有掌管过一家俱乐部,成绩,我不知道。有了您的同意,我想租几家俱乐部,因为我没有。我想,人家看我打过球,会有人肯租给我的。如果租成了,我会把所有的设备都买下来。 而今《法兰西星期日》画刊和《这里是巴黎》周刊对公爵和科科之间的罗曼司会说些什么呢?不难想象会有通栏大标题,会在书亭周围贴满海报,会有关于以科科的幸福、公爵、国家利益的牺牲者、难对付的坎特伯雷大主教、科科的祖母在牧羊等为题材的文章。没有这种声势,就会引起闲言碎语。当公爵可能与巴黎的一位知名的服装设计师结婚的消息见诸英国报端时,科科还担心报纸会披露她的过去。公爵对她的过去知道些什么? 人们应当知道威斯敏斯特公爵一直拒绝把他写给夏奈尔小姐的信交给邮局寄发。好几位王室信使承担了他们之间联系的任务。他们乘飞机给科科送去公爵在爱尔兰钓到的鲑鱼。这对他们的职业来说是很危险的。 为了让人知道公爵的财富是什么概念,科科略带天真地说,即使在炎热的盛夏季节,公爵所有的宅第的壁炉都烧着旺火,因为威斯敏斯特有责任燃烧煤炭养活美国的矿工。她看到过(科科在伦敦有一座豪华住宅)一次可怕的饥饿示威游行。示威者从各个现代化煤矿步行前来,要求增加失业救济金。详细情况科科已经记不起了。她希望劳动者(这个词在当时还没有政治化)对企业,不管对矿山还是服装商店,都要绝对忠诚。是谁给4000名女工提供工作的?是谁出于责任白白地把煤烧掉的?是她,是公爵,是那些善良的富人。他们不可剥夺的权利是毋容置疑的。即使她曾经吃过贫困的苦,但已经忘记了。她从来没有想过用回忆困苦来理解不幸。在多维尔郊外散步时,她看到一片平民的帐篷。 “看来他们是在沟里大小便的,下雨时这些脏东西还会浮起,太脏了。” 孤儿院、穆兰的教会学校、军人咖啡馆,还有其他许多回忆,这些都已被遗忘。她不想回忆肮脏的、令人不快的过去。她拥有伊顿广场和威斯敏斯特的其他豪与。所到之处,尤其在法国,公爵几乎都有许多豪华住宅,都有佣仆们列队迎接。科科舒了口气,激动地说:公爵虽然拥有巨大的财产,但像福音上的无辜的穷人一样,忘记了自己是富人。财富对他来说已不再重要,而与生俱来的特权对他来说是极为正常的。科科认为,穷人,除了少数例外,生来就不是当富人的料,而是要通过劳动和诚实的行为满足自己的生存需要。再则,难道他们不希望世界变得更好一点吗?她在功成名就后,每次做弥撒时都像公主一样为他们祈祷。 她和威斯敏斯特的长期关系为什么没有最终成为婚姻?公爵巴不得和她结婚,至少人们是这么说的。 科科解释道:“他身不由己。离婚拖了3年,我与他也共同生活了3年,他没有要我嫁给他。” 和博伊相处时,情况也是这样。她说: “我也是身不由己。我不想离开夏奈尔公司。公司是我独自创办的,而且还在不断扩大,它是我的,无论是谁,他们都不懂。” 威斯敏斯特、博伊都不懂。有人说科科拒绝公爵是为了不致成为威斯敏斯特公爵的第三或第四位夫人。她是独立的、唯一的夏奈尔小姐。 她对我说:“如果我说违心话,公爵一定会傻笑我的。” 历史为夏奈尔增添了传奇的色彩。公爵和公爵夫人的第二个女儿进入社交界时,科科为他们操办了盛大的晚宴。公爵的独生子由于手术延误早已夭折。公爵夫人虽然已和公爵离婚,但因为是公爵孩子的母亲,仍旧保持着公爵夫人的头衔。科科应夫人的亲自邀请,为他们操办晚宴。人们预料科科的出现会引起轰动。和威斯敏斯特共进晚餐后,科科迫使公爵和他的前妻一起招待客人。她很快找到了他们,自己却脱衣卸妆上床睡了。是面对困难退却呢,还是怕羞?王室的成员们都参加了威斯敏斯特的这位女继承人的舞会,大家都在等待科科。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次晚会意义重大:进入王室,嫁给公爵后,她也许能成为王室中(最令人瞩目)的~员。不,我还是留在家里,进入王室与否找不在乎。 如果科科·夏奈尔能为博伊生一个儿子,那么,她,这位流动摊贩的女儿和孙女能否成为威斯敏斯特夫人呢?她肯定想过,也问过别人。她做过一些难以启齿的练习(她是这么说的)。阿布迪小姐说,例如双腿长时间地悬空、但是,即使她还有毅力,也注意使身体服从意志,却已经太迟了,40岁……想一想穆兰的那位接生婆,想一想那次惨不忍睹、后果令人悲痛的堕胎吧。多尔齐亚说,可以认为她当时是想为博伊生一个孩子的。如果能为他生一个儿子或女儿,她也许会和他结婚的。 科科多次满腹怨恨地离开产院,使我深为惊讶。多尔齐亚曾要求她们的共同朋友在科科分娩时在场。谈到他时,多尔齐亚说: “自从在这种肮脏的场面看到她后,他就再也没去碰她了。” 她回忆起看到一只母猫生小猫时的样子,眼睛里露出了一丝惶恐: “我以为它已经生完了,但是还有一只在肚子里叫。” 她恶心地嚼起了嘴: “母狗在生意时会把一切,甚至一匹马驹都吃下去,太可怕了。” 她难道不是不由自主地在表示失望吗?她已经什么都有了,就是没有这个!虽然她有可能成为威斯敏斯特公爵夫人,但在提到公爵时还是显出了距离,没有一点像和博伊在一起时的激情。他富有,很富有,也很温柔,譬如给她采报春花,但是他关心的是什么?是马!他不看《福者之歌》,也许什么书都不看。他要人把穿坏了的鞋换底,每天替他烫腰带,看英国报纸也只看乱七八糟的东西。 但是一个和别的女人一样的女人要是当了一个威斯敏斯特公爵的母亲,那就不一般了。她日夜都梦想当母亲,但失望就像沉渣似地积淀在她的心底。 还有……她对孩子是怎么想象的?有了孩子她会怎么办?她的外甥帕拉斯娶了导演布勒松的表妹。布勒松有两个女儿,科科把她们看成自己的侄女。这两个姑娘的丈夫都是画家。两个姑娘中的一个叫蒂妮·拉布吕尼,她也有两个孩子。 “我对她说,等孩子们知道大小便了,会走路了,你带他们来让我看看,因为婴儿要喂奶,要流口水……我不会弄。我为这个侄女出过一些力。她对绘画很在行,我资助过她和她的丈夫去意大利旅行,他们俩在一个月内长了不少见识。蒂妮给我写信,详细地谈了他们的见闻,好像我对意大利不了解似的,我很感动。这些信使我想起年轻时和塞尔特一家在意大利旅行时的情景(当时她大概40岁)。一天我打电话给我的侄女,对她说我要来吃中饭。这一电话引起了她一阵慌乱。可怜的她忙得连气也喘不过来。鸡是不是嫩,酒是不是……她的丈夫安慰她说:坐吧,别慌,我们给什么科科就吃什么,桌上有什么酒,她就喝什么酒。他说得完全对。饭后我说,既然我来了,是不是可以看看孩子。女管家当时正带了孩子们在散步。后来他们回来了。两个孩子,一个3岁,一个2岁,剃着光头,穿着美式长裤,一点也不怕生,真使我喜欢。他们住在圣一路易岛上,一次过桥时淹死了。” 科科确实没有当过主妇,甚至没有当过由女管家领大的小公爵的母亲。 “我有过别人不会有的豪华生活。” 她紧抓着这一点不放。可以说这是她表示对威斯敏斯特的爱情,证明他们之间关系的一种方式。夏奈尔小姐当时已经拥有几乎在一夜之间就使整个巴黎穿上黑色衣服的绝对令人难以置信的能力。如果威斯敏斯特不是英国最富有的人,他凭什么能引起她的注意。科科笑着说: 一天,我和善解人意的弗拉芒一同去歌剧院看舞剧。弗拉芒是《坚强者》杂志老板莱翁·贝尔比的合伙人。我们到歌剧院时,《白色小床之舞》刚开炮 ——我来这里您高兴吗? ——很高兴。弗拉芒说。 ——那好,以后来找我吧。 我从包厢里看出去,歌剧院里难看死了。我笑着对弗拉芒说: ——太难看了,应当让所有的人都穿上黑衣服。 我这么做了,引起了轰动。是不是有点滑稽?一位名叫马克斯韦尔的女士在纽约的一家报纸上发表了一篇胡说八道的文章,格调低下得可怕。她说我让所有的女人都戴孝是因为我不能为我爱的男人戴孝的缘故。您想想!我没有和他结婚!文章还配有一幅插画:一个身穿黑色平纹布长裙的女人跪在一座墓前。后来许多美国人写信来要我节哀。我简直要笑出病来了。还有些妇女写信对我说: ——您的眼睛不是用来哭泣的。 在我之前,没有人敢穿黑色服装,而我却在4、5年里只做黑色的服装,只有领子是白的。我像卖面包似地卖出了许多,赚了不少钱。电影女演员、女佣,所有的人都穿上了带有一个小玩意儿的黑色裙子。该停止了,我小心地走着自己的路。我很喜欢中性的色彩。现在我生产的新面料色彩纷呈。过去我有自己的工厂,还好现在没有了,只剩下几台织机和一个女工,眼下她没有什么可做,常对我诉苦。街上的色彩已不如以前阴暗,气氛变了。我研究了这种情况,推出了许多色彩鲜艳、令人愉快的服装。街上的色彩应当让人愉悦。既然人们喜欢,为什么冬天外出不能穿红戴绿?穿天蓝、粉红等浅色服装的很少是情绪低落的女入。 公爵最终把许多时间花在她身上。他们还同去直布罗陀。 “人们让我们看了岩礁上的一切。我觉得很木对我的胃口。一个法国女人为什么要看这些东西? “我们在淡水湖上泛舟,也坐过油船航行。当然,凡是可以引起一丁火星的东西都被拿走了。” 后来,她用这次旅行的经历编写她的长篇小说。公爵的“调皮姑娘”号游艇在海上与一艘法国驱逐舰相会,舰上官兵在甲板上列队致意。 “我躺在一个可以看到一切的角落里,我不愿让人看到我在一艘英国船上。” 比起游艇来。她还是更喜欢公爵的“飞云”号帆船。只有她一个人有权在船上洗淡水浴。她不想让海水刺激皮肤。公爵有时也有些嫉妒。在一次海上航行时,在科科的强烈要求下,一位十分漂亮的知名画家在第一次靠岸时被赶下了船。这件事发生在维尔弗朗什,公爵在尼斯为科科买了一颗绿宝石、希望得到她的原谅。科科把绿宝石扔到海里,就像党娄巴特拉把俄撤送给她的珍珠扔进醋缸里一样。 航行途中;科科最喜欢的一次停靠是在波萨。这次停靠时间较长。波萨是科科在罗克布吕纳岛上买下的王家产业,面临大海,风景优美。这一带海滨很英国化。最大、最美的房产都是英国上层人士的。威斯敏斯特在波萨的邻居是他的朋友丘吉尔。科科说岛上夏季人最多。画家们都来这里度假。她穿着在威尼斯设计的白色睡衣,戴着色调与之相配的头帕,引起游客们的轰动。公爵爱赌,却又常常心木在焉,对输赢毫不在意。一次在瑞昂莱潘,科科去赌场找公爵,他正在豪赌。守门人不让她进去。有时公爵会下了赌注却又忘记了,找到时就已翻了倍。他把钱和筹码胡乱地塞在口袋里,塞满了就分给别人。这种傻事甚至连石油酋长们也不会干的。 科科在波萨享受着完全的自由,或许这就是夏奈尔气氛。洗完海水浴上岸时,食品桌就已在地毯上安放好了。一边是冷食——火腿、炸牛肉、冻鱼,另一边是放在银质暖炉里的热食——切肉、荤素什锦,意式烩饭和各种土特产。不拘礼节、随便取食。常来用餐的除了公爵和他的英国朋友外,还有画家萨尔瓦多·达里,作家科克托,音乐家奥里克,喜剧演员马塞尔·埃朗,还有艾扬公爵夫人、博蒙夫人、库图索夫亲王、塞尔日·利法尔、博里‘科克诺等人、在这华丽的院子里,科科就是太阳女神。她似醒似睡地躺在房内那张挂着护身符的西班牙式大床上是木是在想过去的经历?也许还想过生育吧。床头上除了护身符外,还挂着真假花卉(就像许许多多真假首饰一样)。大部分家具是西班牙式的。窗外是一片柏树和橄榄树林,蓝蝴蝶花和大片薰衣草自然地穿插其间。其中一棵橄榄树巨大无比,年代久远,树荫一直覆盖到台阶。绕过这棵大树才有通往院于的小径。科科说,这棵树在看管着我。 但就是在波萨,她和威斯敏斯特的关系破裂了。阿布迪小姐回忆说,这天晚上客人们都没有睡好觉。丘吉尔提醒公爵,要他不要忘记他的地位和对家族应当承担的义务,要他娶英国大贵族,第一位西森比男爵的女儿洛莉妞·玛丽·庞森比。 王子娶牧羊女,甚至娶妓女,这种故事决非绝无仅有,何况科科和公爵之间,不是一个地位低下的美女利用爱情高攀贵族的问题,而是第一位功成名就、独立自主的女人与最后一批俞中注定、与生俱来的马希坎人中的一员的结合问题。这种结合在破裂前已经持续了好几年。 科科解释说:“我不想放弃夏奈尔公司。” 她没有怀上公爵的孩子。对于她来说,公爵只是夏奈尔公司获得成功的标记(天涯海角到处可见)。 科科已经获得了巨大的胜利和令人惊讶的成就,登上了荣誉的顶峰。1931年,莫里斯·萨克斯在献给科克托的一本名为《十年梦想》(加利马尔出版社出版)的书中是这样描述夏奈尔的: “她是一位将军,是帝国许多年轻将军中的一位。征服的意志支配着他们。是的,是这样的。她目光敏锐,指挥有序,注意细节,尤其关心她的劳工大军。 通常她穿戴得并不漂亮,但却有不可抗拒的殇力。她言不惊人,但她的机智和毅力令人难以忘却,即使她的作品不能为时代所保留,我还是相信,写本世纪最初几十年历史的人一定会记得夏奈尔的伟大事业的。” 尽管科科没有嫁给公爵,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可以说是某种婚姻。“我在乡下生活了13年。”在乡间度过的这些年月对科科来说特别重要…··时间对她来说显然长了些。靠着威斯敏斯特这棵大树,她睡得很香。现在她就要醒了,就要步入被战争改变了的天地。 “您知道,亲爱的,1939年我摔了一跤。我过去从来没有想过我会老的。我的身边一直有许多聪明、可亲的朋友,而突然我所爱的一切都离我而去,都成了对岸之物,我成了孤家寡人。” 应当记住她的这句心里话: 我所爱的一切都是对岸之物。 “我面前都是面目可憎、恬不知耻的人。他们老是说我年轻时如何如何。我的确该好好想想了。应当承认我已不再年轻,这是我过去从来没有想过的。” 是谁这样无耻地说她年轻时的事情,然而这不太重要。她曾经昏睡过,后来清醒了。她自觉不自觉地自我保护,用富裕来对抗衰老,她要用更多的钱来保证她的独立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