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请烧翰林院,由北中及使馆,将使馆区烧个干干净净,臣就不信到时候洋人不出来受降,皇太后圣明,请您老大家裁断。” 烧翰林!有这奇怪的想法,慈禧太后不免一惊,不过,她现在也不深想,只要能攻下使馆就行,无论什么办法。 “能烧着使馆吗?” “能!”董福祥很是自信。 于是慈禧太后便同意了董福祥的想法,可是火烧翰林并不管用,除了翰林院成一堆灰外,使馆区并未受到任何影响,这一下,慈禧太后才是真正的生气了,她意识到义和团不可用,甘军又太无能,于是便将端王、刚毅以及董福祥好骂了一通。 局势越来越恶化,聂士成战死了,马玉昆军又溃不成军,裕禄自尽了,联军步步进逼,义和神术也不灵了。面对这种形势,慈禧太后下旨各地勤王之师火速赶往京城。 旨令一下,倒有几只所迎前来,不过均是北方的,南方的两江和其它地区求“东南亚保”了,根本不可能派出勤王之师来。勤王之师以原山东巡抚李秉衡为统领,加以整编,率队前往通州御敌。 一方面派李秉衡抵挡联军的同时,又发电报给上海的李鸿章,要他火速进京,但李鸿章也很是狡猾,他提出二个条件:第一,要保护各国公使;第二,要自己剿捕拳匪。意思是说,不实现这两个条件,他就不进宫。 李鸿章不进京,但形势又非要他不可。俄国户部尚书说议和要李鸿章。庆王没有办法,只得邀荣禄再去见慈禧太后,希望她能迁就一些让李鸿章进京。 “他愿意来吗?”慈禧太后问。“只要给他北洋大臣兼有督位署,他肯定来。”荣禄急切地答道。 “好吧!电旨让李鸿章火速进京,着其任北洋大臣兼直隶总督。” 荣禄与庆王相当高兴,似乎已感觉到了李鸿章正由上海北上,立即发了一封电报给上海的李鸿章,要他火速进京。同时,在第二天,又以明发的形式发了一道上渝,着李鸿章火速进京。 在让李鸿章进京议和的同时,京中却也发生了不大不小一件事儿;熟悉洋务的袁昶、许景澄被杀了。 这二人本来不主张战,引起端王极度不满,因此他总是想方设法想惩戒二人,终于他找到了机会。原来许、袁二人联手上了一折子,要求议和,惩办主战派。 “奏为密陈大臣信崇邪术、误国殃民,请旨严惩祸首,以绝乱源而救危局。仰祈圣鉴事,窃自拳匪肇乱,甫经月余,神京鼠动,四海响应,兵连祸结,牵制全球珠,为千古未有之奇事,必酿成千古来有之奇灾。昔咸丰年间之发匪捻匪……” “夫‘扶清灭洋’四字,试问何从解说?谓我国家二百余年,深恩厚泽,浃于人心,食毛践士者,思效力驰驱,以答载覆之惩,斯可矣。……,忽创灭洋之说,是谓横挑边衅,以天下为儿戏,且所灭之谦,指在中国之洋人而言。抑括五州之洋人而言,仅灭在中国之洋人,不能禁其续至。者尽灭五州各国之涂人,则洋人之多于华人,奚营十倍,其能尽灭与否?不待智者知之,不料毓贤、裕禄,为封疆大吏,识不及此。裕禄且招搅拳匪头目,待如上宾。……。” “董福祥本系甘肃土匪,穷迫投诚,随营效少,积有微劳,蒙朝廷不次之擢,得有今职。应何等来身自爱,仰答高厚鸿慈,乃此匪为奸,形同寇贼,迹其狂悖之状。不但辜负天恩,益恐狼子野心,或生他患。大学士徐桐罔识利害。军机大臣协办大学士刚毅,此奸阿匪,顽固成性。军机大臣礼部尚书启秀,胶执已见,愚而自用。军机大臣刑部尚书赵舒翘居心狡狯,工于逢迎。” “……臣等愚谓时至今日,间不容发,非痛剿拳匪,无词以止洋兵!非诛祖护拳匪之大臣,不足以剿拳匪!方匪初起时,何尝敢抗旨辱官,毁坏财物!亦何敢持械焚劫,杀戳平民!……,推原祸首,罪有的归。应请旨将徐桐、刚毅、赵舒翘、启秀、裕禄、董福祥、毓贤先治以重典,其余祖护拳匪,与徐桐刚毅等愿望相若者,一律治以应得之罪,不得援援议亲议贵,为之未减,庶名国恍然于从前纵匪肇衅,皆谬妄诸臣所为,并非朝廷本意,弃仇寻好,宗礼无恙,然后诛臣等以谢徐桐、刚毅诸臣。臣等虽死,当含笑入地,无任流涕具陈,不胜痛愤惶迫之至。伏乞皇太后皇上圣鉴。” 这一折上得端王、刚毅心惊胆战,怎样才能利用这机会将许、袁二人干掉呢?几个人在一起又商量开了,最后决定故伎重演,学李大总管教他们的办法;谎报军情。 慈禧太后看了许景澄、袁昶二人上的折子,其实也并未往心里去,现在一听端王说李秉衡在通州打了胜仗,心里马上起了变化。前线在打胜仗,而许景澄和袁昶却在大力议和,这成何体统?不杀一儆佰岂能刹住这股议和风?慈禧太后想到的,心里便动了杀机。 端王早料到有此一着,便在一旁火上加油,对许,袁二人极尽诋毁之能事。 “许景澄、袁昶二人扰乱军心,不杀不足以来民愤。”端王最后说道。 “那就将他们杀掉。”慈禧太后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 上谕很快下来,许景澄、袁昶二人抛尸菜市场。端王和刚毅又趁此机会,逮捕了他们所素恨的立山,不久以后又将立山处死了,还同时处死了徐用仪和联元。除掉了许景澄、袁昶、立山,端王又想趁机除掉李鸿章、王文韶等一帮力主议和的大员,由于荣禄的极力陈词,再加上慈禧太后也觉得此事重大,才将端王上的要办议和派的折子搁了下来,留在禁中。 其实,李秉衡所率之师,在通州吃了个大大的败仗。李秉衡虽然下有几支军队和众多义和团,但这些均是临时凑起来的,宋庆、马玉昆军又是节节败退下来的,早无军心。临时拼凑起来的虽然有的作战很勇敢,但由于各自为战,不能相互配合。至于说义和团,虽说士气高昂,但毕竟敌不住洋枪洋炮。最终,李秉衡统率的军队给联军打了个落花流水,除了落得个尸积如山的下场外没有别的战果。 李秉衡也心知自己无能为力了,但又不能后撤,他想起临行前慈禧太后给于他的厚望,以及他自己的雄心壮志,可是如今,一切都人去楼空了。部队散了,自己身边没有兵可带。联军的枪炮声充塞于耳,惨叫声时时划破夜空,李秉衡不禁感到一阵莫名的悲哀。他问自己;相信义和团吗?相信,太相信了!义和团不是有神灵能灭洋人吗?自己不正是在这些自诩能灭洋人的义和团来与洋人作的战吗?怎么能败了呢? 那是自己指挥无能?不是,是义和团在吹牛,是自己受骗了。 李秉衡觉得自己无脸见太后,当然他并不清楚慈禧太后因听了端王的话正在奖励他呀!李秉衡决定自尽,学裕禄样,为国献身。他召集幕僚,布置好一切,然后才安然地自尽了。 李秉衡自杀了,联军正向北逼近,这是个千真万确的消息。慈禧太后吃惊了,该怎么办?洋人马上就要进京。荣禄也不禁焦急起来,看来只得劝太后出走了。这是自己不希望下却不得不下的一步棋了。>>李莲英--九、洋枪、洋炮、洋鬼子九、洋枪、洋炮、洋鬼子 国人最以为荣的就是在地球上第一个发明了火药,可是最令国人瞧不起的洋鬼子们,却揣着洋造的“火药枪”,砸开了大清国的国门…… 荣禄对这场战争有着满腹担忧,从一开始,他就在想着战争可能失败,后来随着战事的日益恶化,他更加证实了自己的想法。于是,荣禄便开始想着退路,当然首先不是替自己,而是替老佛爷。 他找到当时的顺天府尹陈夔龙,要他给找二百辆车,并说明要随时准备征用。陈夔龙自是紧张地答应了,而且确实还在兵荒马乱的北京城找来了二百辆大车。 荣禄命人将陈夔龙找来,给他提起局势的恶化,言外之意两宫准备出走了,你的车准备得怎么样了。 “中堂大人……”陈夔龙一脸难堪和尴尬地对荣禄说道,仿佛有什么心事。 “筱石,”这是陈夔龙的字,“你这是怎么啦!” “中堂大人,哎!你有所不知,车让人给抢走了。”陈夔龙一脸的无可奈何。 “是谁干的?”荣禄也是声音急促。 “还有谁?就是端王手下的虎神营和那些拳匪。” “他们为什么抢啦?” “说是征用,实际上是拿去运他们抢劫到的财物,运往京外。” “哎……”荣禄急得直想跺脚。 “中堂大人,求你在皇太后面前说句好话,让我免了任吧? 我实在是力不能支了。” 原来,陈夔龙听说了端王所上折子一事,而且他也听说了自己的名字显然也在榜中,所以他替自己打算起来。要是还在这任上干,不单现在抓车是一件麻烦事,而且,更重要的是,既然端王能将自己的名字列入榜中,虽说这个折子留了中,但你就能保证他不变相地找我的麻烦。陈夔龙对这两个方面想了不止上百次,最后才决定向荣禄提出来。 “筱石,当此危难之际,你怎能避而远之呢?” “中堂大人,实在不是我不愿替皇太后分担危难。” 陈夔龙这样一说,荣禄马上想起了端王上折子一事。是啊!作为他顺天府尹这个上下受气的官儿也不好办,既然他现在想退,就让他退吧!自己也别再坚持了,要是将来出了人命我可又得后悔了,荣禄在心里告诫自己。 “好吧!”荣禄亦是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多么可怜啊!自己堂堂一品大员,却无能保护一位很有才能的京官,这世道是怎么啦? 顺天府尹换上了原来的王培佑,这个王培佑什么真本事没有,抓车抓不着,别的有益于出逃的事又不知该怎么办。荣禄看着这样一个人,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样的局势令荣禄心烦,同时也令慈禧太后心烦。枪炮声越来越近,前几天还只能隐约听到,现在却听得清清楚楚了。 “莲英,你说怎么办呢?”慈禧太后虽然心烦,但仍不失平静地问李莲英。 怎么办?李莲英也没想出个好的解决办法来。现在京城里到处是逃难的民众,京中官员也有大批逃出去的,可以说往日繁华的京城今日已成死尸随处可见、到处是逃难人群的人间地狱。别人都在逃难,而且在流传皇太后也已逃出京城去了,这是李莲英亲耳听到的。打从听到这个谣言的那一天起,李莲英便在想老佛爷是不是真该逃出京城去?可是,他想了很久,却不能决断下来。起初,重用义和团,自己极力主张,而且说义和团能赶走洋人,可是现在呢?义和团非但没能赶走洋人,反而被洋人打到了京城附近来,现在又得劝老佛爷出走北京。这不是在扇自己的耳光吗?而且老佛爷会怎么想?这是李莲英顾虑着一直没给慈禧太后说的原因。 “找荣禄来商量商量吧?” “不用了,荣禄已不知说过多少次了,要我留在京城。我看留在京城并不是上上之策,才找你商量。” 荣禄原来不是主张慈禧太后出逃的吗!怎么现在一想变过来了呢?不错,荣禄曾经主张慈禧太后出逃,但是后来他仔细想,觉得这并不是善策。老佛爷现在人已经老了,精力毕竟不如四十年前了,而且京中还找不着大车,怎么出逃?不如留在京城,处置主战派端王、刚毅、赵舒翘等人,然后再紧催李鸿章与张之洞要不惜任何代价与洋人谈好,将洋兵扼制于京城之外,这样皇太后也可免却出逃的种种苦难了。 荣禄虽是一片好意,但是慈禧太后却并不同意,她有两层顾虑;一层是洋人提出让她归政的条件,这是她最担心的,如果自己出逃在外,洋人就会没有办法提这个苛刻条件;另外一层是李鸿章能否就一定能堵住洋人的攻势?洋人是否就一定会就此罢休?这是留守京城的两个顾虑,如果出逃,自然不会有这个顾虑。但是如果真出逃,却又有别的顾虑,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能否安全出逃?这是荣禄担心的亦是慈禧太后担心的问题。 李莲英揣测出了慈禧太后的心思,归根到底,还是怕洋人逼她交出权力。这也是李莲英害怕的,他怕失宠,也怕慈禧太后失势。慈禧太后一旦失势,自己的脑袋恐怕就得搬家了,因为他明白朝中有很多人对他恨之入骨,特别是皇上,要是慈禧太后将来归政必定是归皇上,自己以前是如何对待皇上的,只恐皇上上台后也会怎样对待自己。李莲英想起这些,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莲英,你这是怎么啦?”慈禧太后关切地问。 “没什么。”李莲英干笑了两声,“奴才只是昨夜受了凉,现在又想着老佛爷都到这把年纪了还得出走受颠簸之苦,奴才心里就过意不去。” “没有别的办法,要实在不行,也只得受颠簸之苦了,莲英,你去好好预备一下。” “喳!”李莲英响亮地答应了一声,“奴才马上就派人去预备。” 枪炮声倒是越来越近,而且也是越来越响,连宁寿宫也能听到子弹呼啸的声音。李莲英和慈禧太后这才有些心慌起来。 “老佛爷!老佛爷!” 随着喊声奔进来一个人,也来不及行礼,便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洋人来了!” 慈禧太后望着神色张惶的载澜,语气异常平静地说:“洋人在哪儿?”。也许是越一到非常时刻,慈禧太后就越能镇定自若。 “在外城。”这是李莲英抢先答的。 “老佛爷得非走不可了!而且还得快!”载澜仍然不安地说。 正在这时,又来了两位,一位是军机大臣刚毅,一位是军机赵舒翘,他们也是来报警的。 “老佛爷,不好了,天坛发现了缠头的黑兵,很多逃难的人也从那儿折回。” “是哪一国的?” “奴才不清楚,恐怕是俄国吧!”刚毅没有办过洋务,只是听人说过,但不知俄国人到底长得怎么样,所以才有此推测。 “不是新疆来的勤王之师吗?” “不是!绝不是!勤王之师是不会驻扎在那儿的。”赵舒翘肯定地道。 “老佛爷,您老人家得走啊!”刚毅也是一脸焦急地说道。 “走!我也知道该走,但现在怎么个走法啊?你们倒说说。” 这一回倒难倒了载澜、刚毅与赵舒翘,他们只知老佛爷该走,却也没有考虑过到应该怎么走。 端王和荣禄恰巧赶来,他们也是听到消息后赶来见慈禧太后的。 慈禧太后望着眼前的五位大臣,只见荣禄还比较沉着一点,别的都是那么惶恐不安,魂不守舍。 “荣禄,你看怎么办?” “问端王吧!”荣禄看了一眼也是慌里慌张的端王。他对端王满肚子意见,现在更大。战争是你主张开起来的,那么收尾也得你来收拾了。你不是本事很大吗?现在倒看看你有多少本事能将洋人退走,荣禄心里嘀咕着,所以才这样说。 “端王载漪,你说呢?”慈禧太后明白荣禄的满腹苦恼,所以转过脸去问站在一旁的端王。“老佛爷!都到这个时候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还是快走吧!” “走?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往哪儿走哇?再说,你能保驾吗?”荣禄在一旁以一种讥讽的神态对着端王说。 “荣禄,那你说怎么办?”慈禧太后又转过头来问。 “奴才以为不如速派人到使馆议和。” “那你去办吧!要快!”荣禄答应着退了出去。看着荣禄远去的身影,慈禧太后心里明白荣禄此去不一定奏效,还得准备下策。 “刚毅,你去准备车。”慈禧太后对站在那儿发愣的刚毅大声说道。 “是,奴才这就去办。” 荣禄并没有来回信,枪炮声还在继续。慈禧太后心里越来越不平静,不安宁。沧桑的往事又涌上心头。四十年前,那时虽然也在出逃,但是并不这么慌张,至少那时还有胜保和僧格林沁在通州一带抵挡,宫中又有肃顺安排,一切总还是慌而不乱,可是如今却乱得都不成样子了。 “老佛爷!快走吧!洋兵进城了!”载澜神色张惶地跑了进来。 “来得这么快!洋兵现在在哪里?” “在攻东华门了!” 东华门的北面便是宁寿宫,只要东华门一下,宁寿宫还能保吗!慈禧太后这才心惊起来,但是她并不慌。 “载澜!该走哪个门?” “走西北德胜门。” “先到颐和园也好。”这是李莲英在旁搭腔。 “好,莲英,快去叫皇上。” “是,奴才这就叫人前往。” 出逃在紧张地准备着,不过,穿着这样的服装出逃总是太显眼,慈禧太后命李莲英找来一套民妇的服装穿上,同时让李莲英挽了一个汉人妇女的发式。 一切准备妥当,皇帝还未赶来,慈禧太后留着长长的指甲,足足有几寸长。这样的指甲在宫中倒还好,要是出逃,可就不好保护了,得将它剪掉。李莲英也只得拿了剪子来将慈禧太后精心保养多年的指甲给剪掉了。 皇帝穿着一身朴素的衣服来了,看着像一个农村的虚弱的逃难少年,这身打扮慈禧太后很是满意。 该走了,忽然,慈禧太后想起了她的老冤家——珍妃来,她现在就在附近。 “崔玉贵,去将珍妃传来。” “喳!”很有力的声音,到底不失为崔玉贵。 一会儿,蓬头垢面的珍妃被带了来,光绪帝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儿,简直有些认不出来了。往日的容颜已经被苍白无血色的布满皱纹的脸代替,一头秀发又长又脏。 “皇上!”珍妃不去拜慈禧太后,反倒对着光绪帝真情地喊了一声。 “珍儿!”光绪帝激动地上前抱住珍妃。珍妃也在光绪怀中哭了起来。 “大胆奴才,还哭什么?”慈禧太后显然是被珍妃的无礼给激怒了。 这一喝,也将珍妃从悲痛中唤醒过来,她这才朝着老佛爷叩了个头。 “洋人快要来了,多半会胡作非为。” 珍妃已听出慈禧太后的意思,她也自知今天必是死路一条。死则死矣,何不死个壮烈?珍妃打定主意,便对慈禧太后说:“奴才请将皇上留下来主持议和。” “哼!”慈禧太后气得直哆嗦,她想不到珍妃到这个时候还居然这样说。她望了望不远处的一口井。 “崔玉贵,将这个贱人给扔到井里去。”慈禧太后恶狠狠地说。 珍妃仿佛这时才看见那口井似的,也望那口井望了望,但脸上并无惧色。 光绪皇帝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他马上跪下来给慈禧太后求饶道:“亲爸爸,你饶恕她这一次吧!”光绪帝说完竟哭了起来。 “起来,这不是讲情的时候,还是赶紧逃你的命吧!让她这个贱人去死吧!好惩戒那不孝的孩子们,并教那鸱枭看看,它到羽毛丰满的时候,还真啄它母亲的眼睛不?” 崔玉贵上前去拉珍妃,珍妃吼了一声:“你要干什么?” “请珍主子下去,别难为当奴才的。” “哼!”珍妃傲然地道,崔玉贵看看没有办法,只得抱着珍妃就往井口拖,直扔进井里,又盖上了井盖,这才回来向慈禧太后复命。 光绪帝看着这惨绝人寰的一幕,悲愤地痛哭了起来。瑾妃虽说不喜欢自己的妹妹,但现在落得这个下场,也不免一阵伤心。 慈禧太后看了看悲痛欲绝的光绪帝,对他挥挥手说:“上你的车子吧!把帘子拉上,免得有人认出你是皇上。” 光绪帝临上车前,再回过头去望了望装珍妃的那口井,脸上有着无限悲愤。后人有诗一首描写珍妃之死。 金井一叶堕,凄凉瑶殿旁。 残枝未零落,映日有辉光! 沟水空流恨,霓裳与断肠;保如泽畔草,犹得宿鸳鸯? 处死了珍妃,慈禧太后又令人传令让庆王与荣禄在京主持议和,这才带着皇帝、大阿哥坐上临时找来的三辆骡车向德胜门赶去。 一路上,急着出城的人很多,而且也很混乱,骡车根本不好行走,随驾的端王、刚毅、庄王、载澜等只得拔出枪来对着人群开枪打死了几十人,这才杀开一条血路,到得德胜门边。出了德胜门,遇着老臣王文韶,慈禧太后令其去找到荣禄和庆王,传她的旨让他们二人在京城主和,然后再赶来随驾,王文韶应命而去。 慈禧太后一行到了颐和园,略为修整,又赶往北去。其时,李莲英并不是随驾在侧,他受慈禧之命,正在宫中带领一批小太监埋藏银子和其他东西。至于他家的珍贵东西、银子,早已在几天前就令人收藏好了。 李莲英埋藏好银子和其它东西,这才带了几十个护卫紫禁城的虎牌神和官兵,又带了几个小军机和其它各部司员,这才骑着马出德胜门往北赶去。这之前,李莲英已令其长子李成武带着御林军前往护驾了。 慈禧太后一行到了后厂,此地在万寿山和玉泉山的正北,是北边进京的最后一个腰站。虽然在出德胜门时有许多逃难之民,但到得颐和园已经相当少了,因为这些人大都只是想逃出城,到近郊乡村暂避一段,等到风头好转后再回来料理财产,所以他们一出了德胜门便四处散开了,自然往北走的人很少。慈禧太后一行慌慌张张到得后厂的时候,路上已没有多少难民,只有他们这一行人了。三辆骡车,闭得严严实实,慢慢悠悠地在路上行着。 光绪帝在想着珍妃,珍妃的音容笑貌,珍妃的爱,一齐涌上心头。而现在,珍妃却已到了另一个世界,而自己还在这个世界上卑鄙而又无可奈何地活着,这颠簸的骡车须是明证。仅仅因为维新,自己被软禁赢台,珍妃被打进冷宫,从此,两个便很少见面,今天刚一见面,却又是永别。苍天啊! 你这是为何?光绪帝在心里痛苦地呐喊,一行凄楚的热泪淌下了他的清瘦的脸颊。 坐在前面的慈禧太后在想着这几十天来的经历。自己本望能依靠义和团报仇雪恨,却不想落得夜走京城,仓惶出逃,来忍受这骡车颠簸之苦。四十年前,自己曾陪同皇帝出奔热河,但那时是一种什么景象啊!那时出逃至少伙食还准备得算齐全吧,可如今?哎!慈禧太后只有唉叹的份。 骑马在一旁的端王、刚毅也在想着自己的儿事:自己力主利用义和团打洋人,现在倒好,洋人没打完,自己倒先跑了,将来要是追究责任,只恐自己的性命怕难保了。因此,刚毅与端王二人心里惴惴不安,同行的赵舒翘也在想着同样的心事,心里也显得惴惴不安。 随行的各位宫女也都有着自己的心事,因而大家显得都比较沉默。一路上默默地缓缓慢行。 慈禧太后仿佛想起了李莲英,令就在此地等候李莲英的到来。过不多久,一个五十多岁庄稼人模样的人领着一群人向后厂行来,这一下吓得随行护驾的端王等人赶紧吩咐众人围在皇太后车前,及至走到近前,才认出这一行人就是他们正要等的李莲英。 “老佛爷,奴才来迟了。”李莲英来到慈禧太后驾前。 “莲英,你来了,那咱们走吧?”慈禧太后平静地说道,没有激动,真是镇定自如。 往哪儿走呢!因为由此往北行有两条路:偏东到河镇,走白蛇村到大小矿山;偏西往北直达昌平县。可是谁也不能断定,洋兵会不会在攻取北京之前,发一支兵取顺义,下昌平? 这不是不可能的,所以这一条路走不得。由此正西行,绕香山,过杨庄,去大觉寺,然而洋兵很可能已由丰台越宛平,渡芦沟桥,治永定河,下长辛店,取戒檀寺、潭杯寺,攀马鞍山,据门头沟,守妙峰山包围北京。这两条路都不能走,那到底走哪一条呢? “老佛爷,我们往哪儿走?”随驾在旁的李莲英对着车中的太后询问道。 “先出居庸关再说。”慈禧太后说得很是斩钉截铁。 于是一行人零零落落,慌慌张张,趁着月色,匆匆离开了后厂,既不北上,也不西行,却走上一条灰河迷漫的大道,对看西北方走去,直奔居庸关而去。 走了一天一夜,由于临出逃前未带任何东西,没有水,沿途又全部是毁灭的村庄,一派残破,村中不见炊烟,也无人声,一片死寂。在这里找不到清水,也找不着粮食,所以慈禧太后和各位护驾的礼王、端王、肃王、那王、澜公爷、泽公爷、定公爷、棣贝子、伦贝子、载振、刚中堂、赵舒翘等一旁人饿得头昏眼花,李莲英、崔玉贵等一帮随侍太监也饿得够呛。八月的京城郊外,也显得格处的萧条寒冷。由于临行前所带衣服极少,偏偏天空又不时下一点小雨,自然显得分外的寒冷,晚上慈禧太后便只能和光绪背靠背地坐在车子上藉以取暖。 平时在宫中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子爷、小姐、夫人们哪曾受过如此苦。颠簸不说,吃没吃的,喝没喝的,睡没有睡的地方,一身臭汗却又找不到地方洗,真是难受极了。 由于口实在是太渴了,李莲英便只能采集路边的秸杆来,吸其中的露水,这虽然是杯水车薪,不过对于慈禧太后来说却也不比宫中的御用水味道差得那儿去,自也是喝得津津有味。 一路上死尸遍地,哀鸿遍野,村庄了无人声,无限凄凉。 而腹中空空更是令人难受。幸得李莲英有一侄子李甫廷很有心计,临走前烙了三张饼,这时候拿出来给李莲英,李莲英给了他一个,自己吃了一个,又送了一个给老佛爷。慈禧太后已饿得两眼冒花,这时得这样一个诱人的烙饼,也不管好吃与否,一口气吃了一半,另一半给了皇帝和其他人吃,吃完后,还不断地夸这饼好吃,大概是几日没有进食的缘故吧? “莲英,这是哪儿来的烙饼?”慈禧太后稍微填满饱了肚子,这才抹抹嘴问道。 “是奴才的侄儿李甫廷。” “将来回去再赏他,现在想赏也不成了。” 略微进了一点食,慈禧太后来了精神,但看到跟在身边的无精打采的诸卫、大臣以及士卒,心里不禁又涌现出一股悲凉。昔日的威风与今天的狼狈一相对比,慈禧太后不禁流下了眼泪。 “莲英,前面是什么地方?” “听人说,前面是贯市。” “好,到那儿后,你尽管弄些吃的和喝的,你看王文韶他们都饿成什么样子了,真是让他们受苦了。”慈禧太后说着不禁哽咽起来。 “老佛爷,您也别伤心了,现在逃难要紧。洋兵已去得远了,不会追上来。到得贯市,奴才想法弄点吃的喝的就是,要不在那儿歇歇再走。”李莲英隔着帘子安慰道。 原来王文韶已经赶了上来,都七八十岁的老人了。又一天一夜没进口水和吃一粒东西了,显得很是萎顿,慈禧太后才发了那样的感慨。 说起贯市,倒还有一段传说。在庚子一百七十五六年前,贯市还是山谷里大道上的一片荒地。后来为了北路商人有的到达贯市已是下午,赶不到北京的,便集聚在此露宿。日子久了,也就有人在这荒凉的地方搭起凉棚,做小买卖。 最初在此做小买卖的是一家姓贯的父女两个。他们搭起了一座草棚,专门卖小米稀饭,和那掺混了棒子面做的葱油家常饼。收入倒也不差,父女两个逐渐地富裕了起来。盖了房屋设了店,招待来往客商的食宿,供给牲口的粮秣,驼料。 这贯家店一天比一天兴旺,贯家姑娘出落得一年比一年漂亮。 寂寞无聊的客商趋之若鹜。到了此地,该歇息的都挤到贯家店里去歇脚,不该歇脚的竟也为了贯家姑娘的诱惑,多乐意在此搁上两天的。后来开设的客店和小铺子,生意也都蛮好的,可是他们都是捡的贯家店剩下的生意。经过若干年计不断的繁荣,这地方形成了市集。居然成为北路的一个据点。贯家店也越来越红火,北路几省的商旅没有不知道贯家店的,北京城里也没有不知道贯家店的。经过若干年后,贯市所有的商店、食宿店均挂上了“贯家店”的招牌,以至于谁是真正的“贯家店”也没有人弄得清楚了。 到得后来,贯市便因贯家店而得名。李莲英、慈禧太后一行人到得贯市,已是子夜,黑漆漆的一团。 李莲英看见远处有一处在闪光,便喝令人马停止,他独自顺着灯光走了过去,在灯光下,他发觉了一个老者和一个中年人,两人正在谈论这场战争。看来他们是传统的臣民,谈到洋人时恨之入骨,谈到皇室时又扼腕长叹。 李连英见此,便将皇太后、皇上出逃的消息告诉了二人,并倾诉了两宫现在的困难,希望他们能找一些水和弄一些吃的。 这两人一听,没想到皇太后和皇上就在不远处,而且已经饿得两天没吃饭了,自是很爽快地答应给弄吃的和喝的。李连英见有了着落,这才回去引慈禧太后和皇上,、王爷,军机大臣及护卫兵卒过来。 那个老年人和中年人预备好了水,并且正在煮小米粥,那粥香引得一个个直流口水,在他们心中,觉得再也没有比这更香的了,毕竟是饿了一天两夜了。水是充足的,任他们喝,从京城出发到现在,这一行人,从慈禧太后到小小兵卒,总算尽兴地喝了一次水。水喝好后,又吃了一些小米粥。众人这下才来了精神,慈禧太后自然不免问了问那两个人是干什么的,并保证将来有朝一日重返皇宫后给他们升官,两人感激地磕头磕个不尽,好像已经得到赏赐似的。 水喝够了,肚子填饱了,该舒舒服服地休息一下吧!慈禧太后也这么想,可是她担心此地还不安全,于是便问道: “此地距京城多远?” “七十里。”人丛中有人回答。 七十里太近了,走了一天两夜,才走这么点远,真是如同没走一样。慈禧太后看着这一支懒懒散散的队伍,决定继续行走。 “莲英,告诉前头,我们现在继续走!”慈禧太后暗带哭腔道。 “老佛爷!走?”李连英沉吟道,虽然李连英明白老佛爷的意思是什么,无非是怕洋人追上来吗?确实,七十里对于洋人来说也就是半天多的事儿,但现在人困马乏,怎么走哇? 李连英靠近老佛爷车子旁,掀开帘子,把头往里探了探,小声说道,“人马都瘫了,这深夜还走山路?” “有什么不能走的?”慈禧太后态度很坚决,“走了一天,才走七十多里,简直如同没有走一样。我老了,没有关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皇帝怎么办?要是皇帝在这路上出了岔子,我们怎么对得起全国的臣民,更叫我死了,怎么去见列祖列宗……”慈禧太后说到这里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伤,不禁痛哭起来。 众人一听,全傻眼了。说走,这黑天黑夜的,又要在山沟中走,怎么个走法啊!何况大家和马均有一天两夜没有休息了,实在是太困了。不走,要是洋兵真的追来,谁来负这个责任,大家拿不定主意,全都将目光集中在李连英身上。李连英深知以目前的情况,绝对不能再往前走了,所以他打定主意,决不走,任凭慈禧太后怎么哭。 慈禧太后哭够了,终于平静下来,看见李连英还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知道他是为自己的安危作想,但是形势逼人,不走又怎么办呢? “莲英,咱们还是走吧?” “老佛爷,不是奴才不愿走,实在是人困马乏,不能再往前走了,而且前面道路很难走,听说全是山崖,奴才可不敢在这样的夜贸然前行。老佛爷,今天晚上就在这儿歇息歇息吧!明天早上再走。” 慈禧太后看着一个个极度疲倦的面容,甚至有两个兵丁已经睡着了,她的心软了下来,同意了李连英的安排。于是一行人就地坐下,李连英给慈禧太后找了一个回回寺住下安宿了一夜。 一夜过后,大家精神很好,洋兵也并没有追来,大家这才套上骡子、骑上马直奔居庸关而去。居庸关已经近在眼前,时间也不早了,李连英决定在天黑前通过居庸关。于是从车夫到兵卒,全都鼓起勇气,在天黑前通过了居庸关。 过了居庸关,天就黑了下来。由于这一段路极是难走,慈禧太后决定就在此处再宿一夜,养养精神,以便再行。由于大家现在不再担心有洋鬼子来,自是欢喜地接受了慈禧太后的安排,在就近地方住了下来。>>李莲英--一、洋鬼子把大清国的皇帝、太后吓得乱窜一、洋鬼子把大清国的皇帝、太后吓得乱窜 洋鬼子杀进了京城,李莲英护着慈禧和皇帝国戚们仓惶出逃,路上丢盔弃甲,鸡飞狗叫……昔日皇帝出巡时的豪华奢侈气派,再也不复存在…… 居庸关外的一座破庙,围墙四面露风,正殿大有将倾之势,整个寺院空空如也;正殿后面有一排供僧人居住的低房,由于兵荒马乱,其中僧人尽数出逃,使寺院内显得死气沉沉,到了夜里,则更是阴森可怕。但今天晚上却似乎与往日情形不同,从房中传出了人的声息。中间一间较大的屋子里,传出了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叹息声和阴阳怪气的劝慰声;东边的另一间屋子里,则传来一阵阵甜美的鼾声…… 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带领着他们的“巡狩”之旅,“西岸”之众,出京师,经贯市、南口、关沟,惊魂未定;又出居庸关,踟蹰前进。眼看着天色已晚,远处佛传来了几声枪响,疲惫的人们却尚未找到吃饭和过夜的地方,真有“叫天天不应,哭地地不灵”的感受,想起往日宫里的生活,慈禧太后心中好不难受。李莲英看到慈禧心中不快,就想方设法给她开心,怎奈一天多时间了,人们几乎都没吃什么东西。 腹中空空,个个饿得发慌,想高兴一些,哪里能有这种情绪? 就在此时,人报延庆州知州秦奎良前来接驾。慈禧急忙接见,夸奖了他几句,讨得了吃的,又有了住处,心神才稍稍安定下来。 当夜,疲惫的逃亡者们和他们的骡马一起,暂歇于居庸关外的岔道(地名)。由于此地原本荒凉,新近又受义和团、西逃溃兵等的屡屡打劫,以致十室九空,且少有的几间民房业已坍塌,上上下下一千多人,只得借废庙一宿。 李莲英出逃时受了点伤,此刻他忍着伤痛,安顿好了慈禧太后,便出了寺庙,巡视了一番。向值夜的清兵叮嘱了一番。拖着受伤的身体,哼哼唧唧地往庙里走,准备回去睡觉,赶明儿还要早点起床。就在这时,远处的山道上传来了马蹄声,在夜里更显得那么清脆。李莲回转的身子又转了回来,这仅仅一天多时间里的经历使他胆小起来,忙叫几名清兵拦在大道之上,自己却连连后退。但李莲英毕竟是李莲英,竟在往后退的同时对着远处的飞骑用他那公鸭嗓子大声喝道:“哪里的狂徒,竟敢在此乱闯?”其声音中,却听不出来半点怯意。 “爷们可是内廷跟随皇上的老爷?”从远处奔来的两匹马不时到了跟前,马上之人下马问道。 李莲英听出对方语气中有恭敬的味道,立时傲气十足起来,说:“有什么事,爷等便是随驾太监,圣驾在此,你是何人,既知圣驾在此,深夜惊驾,你有几个脑?” “甘肃属司岑春暄率部前来迎驾。派小的前来通禀,爷们既是随驾太监,快劳奏明皇太后和皇上,小的也好回去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