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祺祥随着老道士穿堂过院,来到一座殿堂面前,这便是老道士的居处。两人进去分宾主落座后,道童献上茶来,然后老道使了个眼色,道童便忙悄然退下。 “在下呈蒙总管李大人栽培,感恩不尽。银子之事,还望观主多多予以周全。”汪祺祥说完,又掏出一包银子双手递给老道士。 “请汪先生放心,此事包在贫道身上就是了。汪先生尽管去走马上任,包管不会出现任何差错。”老道士毫不客气地接过银子说道。 “那在下就多谢观主了,以后再有用着观主的时候,还望观主不吝赐教。”汪祺祥说道。 “汪先生过谦了。”老道士说道,“但像这样的小事,在下还是可以帮得上忙的。” “那在下就不多劳观主了,告辞!”汪祺祥说完便走出了殿外。 “恕不远送!”老道士把汪祺祥送出殿外,又一次双手合十道。 那四十万两银子,李莲英也没有全要,他实际上只要了三十五万两,三万两送给了白云观观主高云溪,李贵和和李老板两个每人各得了一万两。 汪祺祥通过李莲英之手,买了这么大的一个巡抚的职位,可是直到他走马上任前一天,连李莲英一面也没见上。 汪祺祥做了湖南巡抚后,有了上次河工道台的教训,这次做起官来比上次精明多了。他的做官的信条是把以前的“只进不出”,变成了现在的“有进有出”。这不但没有使他的银子减少,而是越来越多,反而使他的官位更加稳固。 有一次,汪祺祥回籍探亲,无意中听到他的好友曹瑞年自从上次丢了七品县令的官职以后,还一直赋闲在家,想起自己以前对他的保证,感到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要不是他以前给我出的那个主意,我哪儿会有今天呢?”汪祺祥想道,“我应该帮朋友一把才是呀!” 过了几天,汪祺祥果真带了些礼品,亲自看曹瑞年去了。 曹瑞年出来一看,见是汪祺祥,真是又惊又喜,说道:“汪大人亲自光临寒舍,实在是曹某三生有幸呀!快请进,快请进!” “什么汪大人不汪大人的,咱们现在仍旧还是好朋友嘛!” 汪祺祥故作不满地说道,“咱们还互称老兄就挺好的。” “哎,不敢,不敢。”曹瑞年连忙说道,“今非昔比呀!” “什么不敢不敢的。哎,老兄,我自从京城回来,你怎么连我那儿一次也没去呀?我以前也在家赋闲的时候你还去的挺勤的呢。” “那让我怎么敢呢,汪大人。您是总管一省的巡抚大人,大权在握,而我呢,一介草民,对您什么用也没有。” “哎,你就叫汪先生吧,如果你非叫汪大人的话,我听了心里实在别扭。老兄呀,我看你还是改不了你的脾气,做起官来是绝对不行的,我是有深刻体会的,官官相护,并不是只有平级的官也相护;大官可以护小官,小官有时也是可以护大官的。别说我以后可能会有用得着你的时候,说是李大总管以后也有可能用得着你的时候。所以做官的时候,不但要和上级搞好关系,就是平级、下级也应当搞好关系,这才是做官之道。”汪祺祥现在说起做官的理论来真是头头是道,确实是今非昔比。 “是吗?”曹瑞年听得简直呆了,这些做官的道理,自己以前从没听别人推心置腹地讲过。怪不得自己会失了官。自己不但没有和下级、平级搞好关系,连自己的顶头上司都得罪了,这还能不丢官?汪祺祥能对自己讲出这些话,看来还是把自己当朋友看待的。想到这儿,便说道,”不知汪先生那儿是否有什么闲职,能给在下安排一个?” “我也正是为此事而来,”汪祺祥说道,“我听说你还赋闲在家以后,便一直在为你留意着此事。” “那真是太谢谢汪先生了。”曹瑞年没想到汪祺祥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有点受宠若惊了。 “我那儿也没有什么闲职,有闲职也没有多大的油水,”汪祺祥说道,“不过我可以替你向别的地方活动活动。” “那我就静候汪先生的佳音了。”曹瑞年说完,命人拿出五百两银子来,放在汪祺祥面前,又说道,“区区薄礼,权当谢意,请汪先生笑纳。” “哎,老兄,这就太客气了,如果我是专为银子而来的话,我就不会到你这儿来了。你现在也够清苦的,这些银子你就留下自己用吧。”汪祺祥坚决不收,对朋友还真有点义气。 “那就请汪先生受在下一拜吧!”曹瑞年说着就要下跪。 “哎,老兄你这是干什么呀?”汪祺祥慌忙扶住了他,“我只是替朋友尽一点微薄之力罢了。” 后来,汪祺祥经过多方奔走,动用多种关系,还果真为曹瑞年谋了个通州州判的位置。曹瑞年在欢喜之余,自然忘不了汪祺祥的恩情。 曹瑞年第二次做官,自会别有一番感慨。他时刻不忘汪祺祥告诉他的话,和各种人都搞好关系,对上司毕恭毕敬,出手大方;对下属是威严之余,不忘小惠,所以不到半年银子搂了不少,也博得了上上下下一片赞扬之声。 后来,曹瑞年打点一万两银子,亲自送到汪祺祥府上,汪祺祥这次自然是毫不推辞,欣然笑纳了。 转眼又到了童生考秀才的季节。通州地区的主考官找来找去也没找到合适的人选。最后,因曹瑞年人缘很好,所以大家公推曹瑞年来当这次通州地区的主考官。 曹瑞年做了主考官以后,自然要看一看都有哪些地方的童生要来参加考试。他突然看到了一个特别熟悉的县名:大城县,但一时怎么想也想不出来自己怎么会对这个县名那么熟悉。曹瑞年最后想了又想,突然间不知怎么的就想起来了: “这不是当朝太监大总管李莲英的老家吗?”这一想起来可让曹瑞年吃惊不小。幸亏知道得早了一点,要是晚了不就有天大的麻烦事了吗?要是一个李莲英的亲戚什么的去参加考试,自己作为主考官而没有录取他,那今生要不第二次丢官才怪呢?曹瑞年暗暗地想道:“我得去李大总管那儿去看看,问一问他是否有什么人需要照顾的,也趁机和大总管套一下近乎,说不定以后还能借着大总管的势力沾光得势呢!” 曹瑞年打定好主意,便向知州请了十天假,带上川资和饷银,踏上了去京城的路途。到了京城以后,还没来得及住进客栈,便先打听李莲英的府第,便直接登门求见。 “在下乃是通州州判兼通州地区主考官,有事求见大总管,求大哥去向李大总管通报一声。”曹瑞年来到李府大门前,对看门的家丁低三下四地说。 “我们老爷今天不在府上,你改天再来吧!”看门的家丁看只是个小小的通判,便冷冷地说道,很傲慢。 “那你们老爷什么时候回来呢?”曹瑞年并不在乎这些,继续对看门的家丁说道,同时从怀里掏出五两银子递到家丁手里。 家丁接过银子,顿时换了一副笑脸,友好地说道:“这可说不准,我们老爷回府一般没有什么定期的。要不然的话,你就在这看着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撞上他了。” 没想到家丁一句看似玩笑似的话,曹瑞年却当真了。他果真就站在李府大门旁边,静静地等着李莲英回来。 日头快要落山了,还是没有李莲英的影子,可曹瑞年还是站在那儿静静地等着。家丁在一旁看着都有点过意不去了,于是对他说道:“这位先生你还是先回去吧,我们老爷今天怕是回不来了。” “回不来,那我该怎么办呢?”曹瑞年丧气地说,“那以后他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知道啊,哎,这位大哥,李大总管什么时候回来,你能通知我一下吗?” “那谁知道你住在什么地方呢?”这家丁现在只想把他打发走,便说道。 “那——”曹瑞年一想:对呀,现在自己连个住处还没有呢,怎么让别人来通知自己呢?还是今天晚上先找个客栈住下,明天再把客栈的名字及房间号告诉他,“那我明天把地址给你行吗?李总管回来以后,你就按那个地址去通知我一下。 这位大哥,求求你了,怎么样?” 这个家丁看打发不走曹瑞年,便忽而认真地说道:“这位先生我看你还是别打算那么多了。实话告诉你吧,即使我们老爷回来以后,他也不会接见你的,因为你的官帽子还太小太小,还是等变大了以后再来吧。” “你是说他嫌我的官小,不愿意接见我?”曹瑞年仍不死心。 “哎,对了。”家丁说完便看着别处,不再理睬曹瑞年。 曹瑞年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悻悻地走开。刚走了几步,忽而又想道:我请了十天假,大老远来到这儿,难道就这样走了?难道李莲英他真的会不接见我?不管怎样,我总得试试才行。看样子即使李莲英回来了,家丁也不会通知我的,那就得我自己来想办法了。可是我又怎样才能知道李莲英回来呢?曹瑞年漫无目的的四处瞅瞅,忽然心里一阵激动,“好,有了!”曹瑞年脱口喊道。 原来曹瑞年看到对面有一户人家,其一间房子的窗户正对着李府大门。“如果我住在那个房间里,天天看着李府大门,就不怕看不到李莲英回来了。”曹瑞年暗暗地想道。 曹瑞年大步向那户人家奔去。门是紧闭着的,曹瑞年轻轻地敲了两下,过了一会,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的是一个老太太,见是一位陌生的客官,便问道:“请问这位先生,你有什么事?” “对不起,老大娘,打扰您了,”曹瑞年礼貌地说道,“请问这儿有房间租赁吗?” “对不起,先生,这儿不是客栈,不租赁房间。”老太太说完以后,便想把门关上。 “慢!”曹瑞年赶紧拦住了她,”我只要一个房间住,不过我还可以出高价钱。” 老太太听了以后,怦然有些心动了,便说道:“你先过来看看吧,你要租哪一间?” “就是窗子靠街的那一间。”曹瑞年赶忙说道。 “不行!”老太太很坚决地说道,“别的哪一间都可以,就这一间不行。” “那……那是为什么呢?”曹瑞年忙不迭地问道。 “那是我女儿的卧房!”老太太说完,狠狠地瞪了曹瑞年一眼。 曹瑞年失望了,但仍不死心,又使出了他的杀手锏:“求求您老人家了,老大娘,您就把那房间租给我吧,价钱我还可以再高一点。”最后一句话曹瑞年说得很重。 “价钱再高一点,你出得起吗?”老太太仍没有好气地说。 只是想把他打发走,每晚十两银子,愿住就住,不住就走。” 老太太心里想道:这么高的价钱,估计一听说就会把他吓走了。 “十两就十两,我愿出!”没想到曹瑞年听了以后却爽快地答道,还一连声地致谢,“谢谢了,谢谢您老人家了。” 然而这下老太太可作难了,原以为那个价钱会把他给吓走,谁知不但没有吓走他,他反而挺高兴的。这下可怎么办呢?那毕竟是女儿的卧房啊!但话既然已经说出了口,又不好意思再反悔。可又转而一想,每晚十两银子,哪儿找这样的好事去?几个晚上就是几十两银子呢。少不得女儿先和自己一起迁就几个晚上。 “你要住几个晚上?”老太太问道。 曹瑞年想道,自己请了十天假,这时已去了一天,走时还要去一天,自己只能在这儿等李莲英八天,便说道:“我在这儿要住上八个晚上,不过即使住不到八天的话,我仍会按八天的价钱给您的。”曹瑞年又想到自己如果早几天见上李莲英的话,就不用再多住了。 “好吧!”老太太听了高兴地说道。 曹瑞年自此便在这儿住了下来,每天除吃饭和睡觉时间外,只是呆呆坐在那儿隔着窗子看着李府大门,就这样一直看了七天,连看见一个太监进出李府大门也没有。“看来真的没戏了!”曹瑞年伤心地想道,“自己钱也花了,精力也费了,连嘴也快被磨破了。然而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明天不等了,去遛遛去。来了几天,只顾办这件事,连有机会看一下京城的风光都没有。这天公也太无情了,只会作践人,唉!” 到了第八天,曹瑞年便早早起床,连早饭也没有吃,便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闲逛了起来。这样一直逛到日头偏西,才慢慢向回踱去。 天无绝人之路。曹瑞年正低头往前走着,猛然听到一阵马铃声。曹瑞年抬头一看,发觉已到了李府大门,一辆轿车正好在大门前停下。只见从车上下来一人,头戴镍兰顶戴花翎,身穿孔雀袍子官服,年纪有四十岁左右,中等身材,白净面皮,下巴光光的连一根胡须也没有。曹瑞年想,这莫非就是李大总管?我要不是回来的早了一会,就差点给错过去了,那样就又不但一切努力全是白费,而且还有可能得罪李莲英的亲戚,如果李莲英有亲戚参加考试而未被录取的话。这样看来,这天公还是长了眼睛,没有使自己错过这次机会而使自己的努力化为泡影。 曹瑞年连忙回到自己的住处,换上一身干净的好衣服,带上一万两银票,又赶紧到李府登门求见李莲英。看门的家丁还是上次那一个。 “请问大哥,李大总管是不是刚才回府来了?”曹瑞年见了家丁,客气地问道。 “是又怎么样?”那家丁一脸傲慢的神情,但心里却犯嘀咕了;这家伙消息怎么那么灵通,几天都没见他,我们老爷也没回府上来;这次老爷前脚刚刚踏进门里,他后脚就跟进来了。 “那就请大哥去向李大总管通报一下,在下有事要求见。” “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们老爷是不会接见你的。” “求大哥发下慈悲吧,替在下去通报一下,我真的是有重要事情要求见他老人家。”曹瑞年一边哀求着,一边掏出十两银子悄悄地塞给家丁。 “好,好,我进去通报一下,我们老爷不接见你可愿不得我呀!”家丁接过银子说道。 “那是自然,大哥。” “哎,怎么称呼?” “通州州判兼通州院试主考官曹瑞年。”曹瑞年一字一板地说道,“大城县的考生也要在通州参加考试。” 那家丁见到李莲英,说道,“老爷,外面有人求见。” “谁?”李莲英问道。 “通州州判——。” “不见!”李莲英刚听到这四个字,便以为无下文了,紧接着训斥道,“这样的小不点儿也来通报。” “他还是通州院试主考官”,家丁继续报告道,“他还说大城县考生要在通州参加考试。” “是吗?”李莲英顿时来了兴趣,说道,“那让他进来吧!” “是,老爷!” 家丁走到大门口,对站在那里焦急地等待着的曹瑞年说道:“算是你的好时候,老爷同意接见你了。因为为你通报,我还挨了一顿训斥。” 曹瑞年一听喜出忘外,赶紧说道:“那太谢谢大哥您了。” 曹瑞年跟着家丁来到客厅,一见到李莲英赶忙上前施礼道:“通州州判曹瑞年,特来拜见总管大人。”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万两银票递过去。李莲英接过来看了看,随手递给身边的侍者。 “坐吧!”李莲英只是椅子上略微欠一欠身子说道,“听说你还是通州地区院试的主考官,是吗?” “卑职正是通州地区院试主考官,”曹瑞年并不敢落座,只是站着说道,“因为总管大人的老家的考生也要在通州地区参加考试,恐有对大人照顾不周之处,特来详请大人的示下。” “我本家有一个侄子,要去通州参加考试,你多加关照一下就是了。”李莲英想了一想说道。 “好办,好办。请总管大人示知少爷名讳,卑职一定照办。” 曹瑞年受宠若惊,连忙躬身说道。 “取笔墨纸砚来!”李莲英对侍者喊道。 侍者拿来笔墨纸砚,交给李莲英。李莲英便在纸上写上“李福春”三个字,交给曹瑞年。 曹瑞年宝贝似地接过来揣在怀里,说道:“不知总管大人还有什么示下。” “没什么了!”李莲英说道,又向侍者喊道,“端茶送客。” 曹瑞年知道李莲英在下逐客令了,连忙说道:“卑职告辞了!” 曹瑞年从李府出来以后,一肚子的怨气:我大老远跑到这儿,等了你那么多天。今天连饭也没吃,见到你就赶忙过来了,又说了这么长时间话,饿得我肚子“咕咕”直叫,而你连让吃饭都不让就端茶送客,未免太傲慢了吧。唉,这又有什么法呢?毕竟是人家有权有势,自己又是来求人家的。算了吧!李莲英今天能接见自己已经很不错了。曹瑞年呀曹瑞年,你还有什么不能满足的呢? 却说大城县有一姓李大户人家,户主叫李全德,养了三个儿子,大儿子名叫李天福,二儿子名叫李天祥,三儿子名叫李天瑞。这大儿子和二儿子都挺聪明的,可偏偏这个三儿子生性木讷,头脑反应有些迟钝。李全德为了将来使几个儿子都能金榜题名,便从小就给三个儿子请了一个极好的先生。 这先生也果然不负众望,尽心尽力地教授三个学生。这大儿子和二儿子学业进步很快,不到几年不但熟读了四书五经,而且文墨也练得极好。可偏偏这个三儿子李天瑞,几年之中除学了几个字以外,什么也没学会。 “天福、天祥两个人学起来记得挺快的,唯独天瑞却无论怎么教也教不会他。”先生有一次见到李全德,抱怨似地说。 “无所谓的,只要你尽心尽力地教他们就行了。”李全德也知道三儿子反应迟钝,学得不好的责任不在于先生,也并没有说什么。 转眼又到了这一年的八月十五的晚上。李全德请了左右几个亲朋好友一起到家吃饭。席间,李全德为了在大家面前炫耀一下几个儿子的学业,便说道:“几个犬子读书也读得时间不短了,我提议让他们三个各作一首诗怎么样?” “好,好!”大家也都一起随声附和。 “你们听着!”李全德向三个儿子说道,“你们每人作一首诗,诗的每句的最后三个字分别是圆又圆,少半边,闹吵吵,静悄悄,你们说怎么样?” “好吧!”天福和天祥都爽快地答道。 “我也同意!”天瑞见两个哥哥都答应了,又见有那么多的亲朋好友在面前,父命难违,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 “那就天福先来吧!”李全德对大儿子说道。 “那就我先吧!”只见天福清了清嗓子,看了看天空中那一轮圆圆的明月,不慌不忙地说道: 十五月亮圆又圆,二十四五少半边。 天上星星闹吵吵,太阳出来静悄悄。 “好!好!”众宾朋齐声赞扬,对此报以热烈的掌声。 天祥见哥说完,不待父命,便接着说道:“下一个由我来吧!”只见天祥盯着自己手中的月饼看了一会,也从容不迫地说道: 手中月饼圆又圆,咬去一口少半边。 饼上芝麻闹吵吵,吃到肚里静悄悄。 “好,有新意!”天祥的诗也博得大家一阵热烈的掌声。 “天瑞,该你了!”李全德看着三儿子,威严地说道。 天瑞却低下了头,因为他还没有想出来该如何作。 众宾客鸦雀无声,都在看着李天瑞到底是不是能够作出来,以及李全德如何收场。 “天瑞!”李全德看大家都在看着自己,觉得让自己丢了面子,便大喝一声道,“作呀!” 李天瑞猛地抬起头,看到父亲那威严的目光,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母亲,一脸期待的神情。然而没想到这一看,李天瑞却来了灵感。四句诗马上脱口而出: 老爹和老娘圆又圆,死了一口子少半边。 家人哭得闹吵吵,埋到墓里静悄悄。 众宾客一阵哄笑声。 “混帐东西!”李全德气得一拍桌子大骂道,“真没想到你竟如此不开窍,念了这么多年书,还是狗屁不会。” 李天瑞坐在那儿,吓得连头也不敢抬。 李全德本想在众宾朋面前炫耀一下,没想到却出了这么大一个丑。 三儿子作诗,一时在乡间传为笑谈。 到这一年院试考试时,李全德便把三个儿子叫过来,对他们说道:“你们读书时间也不短了,今年都去考一下吧。” 大儿子和二儿子早已跃跃欲试,这回听父亲说让参加考试,便答道:“谨遵父命。” 可这三儿子自认为肯定不行,死活也不愿前去参加考试。 “天瑞呀,你就去吧。老爹给你拿路费,考上考不上都不要紧,就算你去玩一次吧,好歹你也念了几年书,说不定还真能考上秀才呢。”李全德望子成龙心切,力劝三儿子去试一次。 “好吧,我就去试一次,不过考不上,老爹也不要见怪。” 在李全德的劝说下,李天瑞总算答应去试一次。 半个月后,三个儿子从通州参加考试回来了。李全德忙问三个儿子考得怎么样,天福、天祥都说考得不错,录取秀才估计不会有什么问题,唯独三儿子一言不发。 “天瑞,你考得怎么样啊?”李全德问三儿子道。 “我连一个题目也没看懂,总共就才写上去几个字。”三儿子无精打彩地说道。 李全德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也知道三儿子考上的希望不大,也不去多管他。 过了几天,黄榜贴出来了。大儿子和二儿子都赶快去看自己是否考中,唯独老三无动于衷,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 “三弟,你也考中了,我们哥仨全考中了!”天福和天祥一回到家,兴奋地冲着天瑞喊道。 “你们明知我考不中,还偏偏拿我来取笑。”天瑞不满地瞪了大哥二哥一眼道。 “和你开玩笑?好好地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还说别人哄你。 不信你自己去看好了。”大哥二哥也不满地说道。 天瑞虽然不相信大哥二哥的话,但忍不住还是偷偷地跑去看了一次。“咦,奇怪!我真会考中吗!”天瑞一看大哥二哥考了前几名,自己虽然名次靠后一些,但毕竟也考上了。 弟兄三人同中秀才,左邻右舍,亲朋好友少不得前来祝贺一番。李全德总算挽回了一点上次中秋节时失去的面子。他红光满面地告诉大家说,这次三个儿子全都榜上有名,全是靠着他们自己的聪明才智,此话一出,大家在底下便小声地议论纷纷。 “天福、天祥能考上是没得说的。天瑞也能考上,大概是碰到鬼了。” “准是主考官喝醉了酒看的卷子,他算有福气碰上了。” “这是福至心灵,歪打正着。” 总之,底下怎么说的都有。然而不管怎么说,天瑞毕竟是考中了秀才。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原来曹瑞年那次从京城回来以后,很是得意忘形,自以为是无尚的光荣。可谁知到了录取考生的那一时,曹瑞年却把李莲英交给他的写着李莲英侄子的名字的条子给丢了。本来一个人的名字很好记的,但曹瑞年那天只顾高兴,根本就没有看一看李莲英的侄子叫什么名字。回来以后只看了一眼,就小心翼翼地藏在某一个地方,但却不记得到底藏在了哪一个地方。家中、官府到处都翻遍了,也没找到。仔细回想了半天那个曾看了一眼的名字,但“李”来“李”去,也没理出个什么头绪来。 “这下可坏大事了,我到底该怎么办呢?”曹瑞年吓得战战兢兢,坐卧不安,自言自语地说道,“再去李府问一下是绝对不行的,因为丢失了总管大人亲笔写给的条子,这本身就是一大不尊,大总管知道了岂不招来祸端;如果不去问呢,说不定大总管的侄少爷不能中选,也是抗命不遵,这也很可能有获罪的危险。”曹瑞年越想越怕,越怕越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只想得茶不想用,饭不想吃。 副主考及其他考官见曹瑞年无精打采的,心里很是疑惑,便问道:“主考官大人,您这样愁眉苦脸的,是不是碰到什么麻烦事了?” “唉,”曹瑞年长叹一声说,“李大总管的一个侄少爷也来参加考试,送来书笺,说让我关照办理一下。可我不小心把书笺给丢失了,又记不起他的侄少爷的名字,这可怎么是好呢?”曹瑞年不敢说出是自己讨来的苦吃,于是便撒了一个谎。 “什么,李大总管的侄少爷也要来参加考试?”副主考和其他考官一听,吃惊非小,七嘴八舌的说道,“那他要是录取不上,咱们可都得获罪呀!” “就是呀,谁不知道当朝李大总管在朝廷中一手遮天呀,他的侄子如果录取不上,他肯定会报复我们的。我们这些芝麻大的官儿,哪能经得起他的报复?” “我们总得想个办法才是呀!光说这些还是免不了要获罪的。” “是呀,咱们共同商量一下,想个办法,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遭罪吧。” “既是李大总管的侄子,那他肯定是住在大城县了?” “那他还肯定姓李。” “哎,有了!我们不如把大城县的李姓考生全部录取,那李莲英的侄子肯定会在里面,你们大家说好不好?”曹瑞年说道。 “那怎么能行呢,李姓是大城县的第一大姓,那得有多少姓李的考生呢?”副主考不太同意这个办法。 但其他大多数考官都同意这个办法,因为谁也不想跟着获罪。其中一人说道:“副主考大人,您既然不同意这个办法,那就请您拿出个更好的办法来。” 副主考想了又想,也没想出什么好的办法,最后只得说道:“既然大家都同意这个办法,那就按这个办法办好了。” 办法商量好以后,阅卷的时候,这些考官们果真一个不剩地把大城县李姓考生全部录取了。所以才会有李天瑞狗屁不懂而能中秀才之事。 俗话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后来这件事还是被渐渐地传扬开了,最后还竟然传到了李莲英的耳朵里。结果,李莲英不但没有责怪曹瑞年,反而夸奖他会办事。李莲英还自我解嘲地说:“此事传到家乡,没有什么不好的,这乃是我给家乡人办了一件大好事。”>>李莲英--五、归政骗局五、归政骗局 中国人历来都认为“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一手统掌大清国军政大权的慈禧太后,她的多半个脑袋实际上一直贴着一块“李记”的商标…… 李莲英在府上打发走曹瑞年以后,当天下午便赶回了宫中。因为毫不费力就得到一万两银子,又可以使自己的侄子考中秀才,所以显得特别高兴。 回到宫中以后,李莲英却发现了一件令他异常吃惊的事情,慈禧太后已经就“归政”问题颁布了一道懿旨。李莲英以前也曾听说有慈禧太后要归政的说法,但想不到懿旨却会颁发得那么快。懿旨宣称: “前因皇帝冲龄践阼,一切用人行政,王公大臣等不能无所禀承,因准廷臣之请,垂帘听政。并谕自皇帝典学有成,即行亲政……本日召见醇亲王及军机大臣礼亲王世铎等,谕以自本年冬至大祀圜丘为始,皇帝亲诣行礼。并著钦天监选择日期,于明年举行亲政典礼。” 光绪帝现在已经十六岁了,已进入了青年时代。同时,他的学习生活也经历了十几个春秋。在老师翁同和的指导下,光绪帝学习进步很快,对封建时代的历史已学到了一定的程度,而且在批阅大臣的奏章,以及论断古今、剖决是非方面,也都有了很大的提高。小皇帝光绪已经逐渐地成长起来了。从此,光绪帝作为一个国君,在朝廷中的作用会越来越大。 而在十几年前,慈禧太后在立载湉为帝的时候,就公开作出了待光绪帝生子为同治帝立嗣和一旦皇帝长大成人、学业有成时,即行归政的两条保证。而今,向光绪帝归政事,条件已经具备。慈禧太后也想趁现在自己还没有老的时候,早早归政,可以多享几天清福。 然而李莲英却不这样想,他认为慈禧太后当政就是自己的一切。自己之所以会有这么大的权势,主要原因就是自己受到当政的慈禧太后宠爱。而慈禧太后一旦丧失权力后,还会有哪个王公大臣会理自己呢?“不行,我一定得想办法阻止老佛爷归政或者暂缓归政几年。”李莲英暗暗地下定决心。 次日朝罢,传过午膳,慈禧太后问李莲英说道:“绕绕弯儿去。” 她每天饭后,总在殿前殿后走走,其名为“绕弯儿”,其实是为了消食。绕弯儿的时候,照例由一班太监宫女远远地跟着,只有李莲英可以紧紧地跟着。李莲英也想找个机会单独和慈禧太后说说话,所以这个主意正合李莲英的心意。 李莲英跟在慈禧太后后面,故意装出闷闷不乐的样子,也很少说话。在慈禧太后看着他的时候,还故意地唉声叹气。 慈禧太后见他这个样子,便问道:“怎么了,小李子,为什么今天那么不高兴?是不是谁又惹你生气了。” “唉,”李莲英长叹一声道,“奴才心里在着急吗!” “你为谁着急呀?” “为老佛爷您老人家的将来着急呗!” “为我的将来着急?”慈禧太后奇怪地问道,“我的将来有什么可着急的?” “唉,”李莲英又叹了一口气道,“反正这些事也不是一个做奴才的所能管得着的,奴才还是不说的好。”李莲英故意卖了一个关子,吊一下慈禧太后的胃口。 这一招果然灵验。李莲英越是卖关子,慈禧太后就越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就说出来让我听听吧。”慈禧太后着急地说。 “即使说这儿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这儿人多眼杂,谁也不敢说不会走漏风声,还是回去以后再说吧。”李莲英到底比安德海精明,做什么事都小心翼翼,留有后路。 经李莲英这么一说,慈禧太后“溜弯儿”的心情已荡然无存。 回到储秀宫后,慈禧太后向随侍的宫女太监们说道:“你们都先出去吧,不叫你们都不许进来。” 宫女太监们一个个悄然退下,当只剩下慈禧太后和李莲英时,慈禧太后轻轻地对李莲英说道:“什么事,小李子,你说吧。” “奴才认为在一切准备还没有做好之前,老佛爷便急于归政皇帝,是一个不太明智之举,如果奴才可以直说的话。” “不明智,怎么不明智?”慈禧太后觉得自己的一个深思熟虑的举措,竟被一个奴才认为是不明智的,心里显然有些窝火,“皇帝如今已经十六岁了,已经长大成人,书也念得不错,也挺懂事理。而我自从垂廉听政至今已有二十多年,操心已经操够了,精力也大不如前。现在及早归政,以后还可以享几年清福。” 李莲英一看慈禧太后有些生气了,慌忙跪下磕了一个头道:“奴才说话不当,惹老佛爷生气,奴才罪该万死,请老佛爷恕罪。” “没事,你起来吧!”慈禧太后说道,不过她还是挺愿意听听李莲英的见解的。慈禧太后遇到疑难不决的事,有时经李莲英在旁边轻轻一点拨,登时便会茅塞顿开。“你还是说一下你的意见吧。”慈禧太后又对李莲英说道。 “老佛爷自认为归政以后会享受几年清福吗?”李莲英战战兢兢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