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的人?” “山东人。” “在这做什么来着?” “给人家做丫环。”那女子红着脸答道。 李莲英听了,觉着差不多,于是便定了下来。 媳妇有了,剩下的事自然就是准备完婚了,当下广发请帖。消息传出,京城哗然。太监娶妻,这在大清朝可还是头一遭。一时间议论纷纷,但多数人只限于私下里说三道四,李莲英是慈禧太后跟前的红人,谁得罪的起?更何况这事还得了慈禧太后的恩准。可谁想却偏偏惹恼了一个人,谁呀?都察院御史朱一新!这朱一新素性耿直,遇事敢言,以不怕死闻名朝野,听到这消息,不由大怒,此等不伦不类之事,岂能袖手旁观?因此上决定找李莲英好好理论一番。 这日午后,李莲英正躺在软椅上,悠闲地品尝着“铁观音”,忽听李三顺说都察院御史朱一新来访,不由得一愣,心想我与这朱一新平日里并没甚来往,他来找我作甚?莫不成他听说自己要成亲,也来表示一下?如果能得这位不怕死的言官祝贺,那可太好了。想到这里,急忙起身迎了出去。 “唉哟,我道是谁,原来是朱大人呀,稀客稀客,快快进屋坐。”李莲英笑着招呼道。 待进得屋来,李莲英又开了口,“不知朱大人找咱家有什么事?” “听说总管打算成亲,不知有没有这事?” 朱一新不冷不热地问道。 “有这事,我还以为朱大人您已知道了,原来您还不知道呀!” 朱一新一听果有此事,冷冷地说:“我想问一下李总管,不知您成亲娶媳妇做什么?” 李莲英本以为朱一新是来向自己道贺的,听了这话,方明白过来,遂不卑不亢地答道:“朱大人,咱家也是人,也要过日子呀。你上有老母,难道咱家就没有了?咱家娶媳妇,让她料理家务,侍奉老母,怎的,难道这又有什么错吗?” “为人子者,自当恪守孝道,这没有什么错。不过请总管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这些事家人、婢女也可做。” 虽说自己是太监,可李莲英最恨别人把自己当太监看,听了朱一新这话,不由得大怒,喊道:“我说朱大人,你是不是也管得太宽了些,咱家娶个媳妇你也横挑鼻于竖挑眼的,我看你还是别在这瞎操心了,忙你的正事去吧。” “你讨老婆?成何体统!我身为言官自然要管。” “那你就管呀,我到要看看你怎么个管法!”李莲英越听越听越气,“告诉你朱大人,咱家讨一个不够,还要讨她十个八个的!” “无耻之尤,我要叫你讨不成!” 王公大臣见了我还要让三分,你一个小小的御史,也敢对我如此?李莲英再也忍不住了,狂吼道:“咱家偏讨!三顺,送客!” 回到家里,朱一新可真是越想越气,自己堂堂一个御史,竟然让个奴才给赶出大门,这让人听了,还有何颜面可言?决不能就这样算了!“老爷!”朱一新扭头一看,原来是夫人走了过来。 “老爷,您这是何苦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太后正宠着那李莲英,你还去碰他!” 朱一新道:“我何尝不知道这些?可我身为都察院左都御史,吃着朝廷的俸禄,自当尽臣子应尽的责任。如果人人都缄默其口,那成什么样子?” “好了,事情已经过去了,您就消消气,当什么也没发生就是了。”夫人急忙安慰道。 “不,这事没完!决不能就这样算了!我还要面见太后!” 朱一新坚定地说。 一听这话,夫人可吓坏了:“老爷,李莲英心毒手黑,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太后一味地宠着他,难道你还不知道!你要知道,这样弄不好会丢了性命的!” “别说了!这不仅仅是我个人的事,这涉及到朝廷的尊严,你懂吗?别人不说还可,我身为言官,岂能不说!” 第二天一早,朱一新便入宫来见慈禧太后。一听是他,慈禧太后就满脸地不高兴,这些言官,整日吃饱没事干,就知道挑刺!可不见又不好,只得召了进来。 “臣都察院左都御史朱一新给太后请安,祝太后万寿无疆!” 慈禧太后懒洋洋地问:“有什么事吗?” “臣听说太监李莲英要娶亲……” 未等他话说完,慈禧太后已不耐烦了,瞥了朱一新一眼,拉着很长的声音说:“我以为什么军国大事,这等鸡毛蒜皮的事,你也来找我?” “太后日理万机,臣知晓。只是这样的事,有伤我大清尊严,臣身为言官,不敢不禀明太后,严加制止……” “这事我知道,他也是人,也有老母需要侍奉,这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前朝不也有这事吗?”慈禧太后冷冷地说道。 朱一新依旧反驳道:“正因为前朝有这等事,所以才为后人耻笑。所以,本朝不可效尤。” “去吧,去吧!放着那么多大事不去做,管人家讨老婆做什么!” “太后,臣……” “别说了!”慈禧太后看他这副不依不饶的样子,不由得来了气,喊道:“这事是我恩准的!怎的?是我做的不对吗?退下去!” 却说朱一新回到家里,心想自己全为朝廷尊严着想,谁想却碰了一鼻子灰,越想越不甘心,于是又去鼓动其他言官联名上奏,可叹的是那些言官都不敢得罪李莲英,反劝他死了这条心,再加上夫人苦口婆心相劝,只好姑且作罢。 经过十多天紧锣密鼓的准备,李莲英大喜的日子终于就要来临了。日子订在十六这天,这日子是李莲英专门请白云观老道高云溪为自己选的。自那次宫中闹“鬼”,李莲英就迷信起来了,后来虽知道是那尤忠为给慈安太后、弟弟尤义报仇搞的鬼,可毕竟做的亏心事太多,因此索性也信起了教,隔段日子,就去顶礼膜拜一番。 十六这天,酒腊局胡同李府门前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如同赶庙会一般。门前两边各挂两盏大红“喜”字灯笼,从门口一直到大厅,铺着鲜红的地毯。院内宾朋满座,光大席就设了六处,每处又有二十六桌,取六六大顺之意。如此场面,好不气派!大厅内,李莲英的母亲穿戴一新,端坐在那红木太师椅子上,脖子上挂着那串慈禧太后赏赐的碧玉朝珠。她哪见过如此壮观的场面?看着那些在自己面前作揖问安的大臣们,直高兴得合不拢嘴,那意思好象在说:“你们不是都瞧不起太监吗?看我儿子如何!你们那个比他强……” 由于是李莲英成亲,送礼道贺的人自然不在少数。上至各部院大臣,下至宫女太监,都送了贺礼;每份贺礼不下几百甚至几千两银子,就连那些地方督府甚至边寨要员,也都派人送了银钱、礼物。那些礼物摆在院子的正中央,占去了好大一块面积,五颜六色的绸缎、晶莹剔透的玉器:……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好不耀眼!其中醇亲王奕譞的贺礼格外引人注目;宝星一座、犀角雕荷莲流杯一个、犀角雕加官进爵杯一个。 如此之场面,就连李莲英也始料未及,看着那堆积如山的贺礼,李莲英陶醉了…… “总管,日已正午,是时候了吧。”刚毅笑着说道。 李莲英这时才清醒过来,心想怎的连正事都忘了,急忙说:“喔,对,对!马上开始。” 随着刚毅一声“婚礼开始,”新娘子张如玉飘飘逸逸走进了客厅,她大大方方给客人们道了万福,站在李莲英侧后。 那张如玉本就有几分姿色,再经一番细心打扮,更显娇艳!她身着大红色裹身旗袍,旗袍的领边、袖口和胸部的突出部位,镶着爱尔兰花边和细绒带,项挂金项链,熠熠发光;白嫩的皮肤,颀长的身材、凸起的胸臂、窈窕的细腰,颇有些洋女人的体态,直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真没想到,总管夫人竟如此迷人!”,桂良眨一眨蛤蟆眼,对着孙毓汶的耳朵小声说。 孙毓汶这时看得两眼发直,不由得小声嘀咕说:“是够迷人的,只可惜一朵鲜花插在了……”,说到这里,孙毓汶方明白过来,急忙用手打自己的嘴。 恰在这时,进来两个小太监,手捧地毯,向李莲面说道: “总管,这是圣母皇太后恩赐的,请您收好。”一听这话,李莲英慌忙跪下,双手接过。连当今大清国圣母皇太后都来了贺礼,这份恩宠,能不让人羡慕吗?看着众人羡慕的目光,只见李莲英摇头晃脑道:“三顺,打开地毯,让各位大人饱饱眼福!” 众人真的是大开眼界,这是一条古朴典雅的丝地毯,看上去光滑,摸起来柔软,四边是百鸟朝凤,四角是黑龟戏水,正中间百花丛中,用金线绣着个“喜”字,除了李莲英,谁能得到这样的恩赐?众人不由得交口称赞! 只见大学士周祖培惊叹道:“制作如此之精绝,真让人叹为观止!这还是平生头一次看到。” “那是自然了。你不知道吧,这乃是越南国送给太后她老人家的贡品哩!”孙毓汶赶紧开了口,仿佛是要弥补自己刚才的过失。 他说的好,却没想刚毅比他还说的好:“如此珍贵之礼物,也只有咱李总管能得到,众位大人说呢?”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称赞,看着众人那一双双羡慕的眼睛,李莲英真是如醉如痴,有点飘飘然了。婚礼到这时进入了高潮,可谁也没想,就在这时,却发生了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就在众人品头论足之时,一个小太监拿着个大红信封走了进来:“总管,都察院左都御史朱一新朱大人派人送来个贺辞。”一听朱一新,李莲英不由得脸上露出一丝得意地微笑,朱大人,你不是不怕死、遇事敢言吗?怎的到头来却败在我李莲英手上?没想到会有今天吧!想到这里,只见他大声说道:“各位大人,都察院左都御史朱一新大人送来贺辞,请大家听听。” 朱一新可是出了名的不怕死,怎的会送贺辞呢?众人不由得纳闷起来。 李三顺接过信封,展开信纸,清清嗓子,朗声念了起来: 公鸡下蛋,母鸡打鸣; 太监娶妻,无耻之尤。 万堂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那张如玉虽说出身烟花之地,经历过各种场面,可当着这许多王公大臣的面,脸上也挂不住了,只见她尖叫一声,一溜烟似的跑出了客厅。李老夫人坐在红木太师椅上,正陶醉在喜悦之中。听得那几名话,还没反应过来,一见媳妇跑了出去,才明白过来,顿时气昏了过去。喜气洋洋地婚礼,经这一折腾,更加“热闹”了,人们不由得把目光都转向了李莲英。 李莲英这会也气得两眼冒火,真恨不得将朱一新给杀了,但一看到众人的目光,他很快平静了下来,一眨眼,露出不屑于顾的神色,向众人拱手说道:”诸位不必见怪。咱家成亲忘了给朱大人发请帖,想必心里边不痛快,与咱家开个玩笑,没什么,没什么!各位大人请入席吧!” 待安顿好各位王公大臣,李莲英急忙赶奔后堂,李老夫人这会已缓过神来,李莲英看看没什么大事,又赶紧去找那张如玉,大喜的日子没了新娘子怎成?进屋一看,只见她正趴在床上号啕大哭。 “好了,别哭了!快快擦洗一下,大喜的日子哭个啥劲?” 张如玉哽咽道:“那……那朱大人他……” “什么朱大人,你放心,我决不会轻饶了他!敢和咱家作对,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李莲英恶狠狠地说道。 好说歹说,终于劝住了那张如玉,二人又重新回到大厅。 那帮王公大臣们经这一变故,那还有心思再呆下去,草草吃了几口饭,便相继告辞而去。 喜气洋洋的婚礼,就这样不欢而散。从此,李莲英便将那朱一新恨在了心上……>>李莲英--十、太监代表大清国阅兵十、太监代表大清国阅兵 旅顺口外,北洋水师的十几艘军舰,战旗飘扬,礼炮齐鸣……代表大清国来阅兵的竟是没有男根的大太监——李莲英…… 自上次宫中起火,慈禧太后搬进储秀宫,转眼间已几年过去。这储秀宫,乃西六宫中建筑最宏伟的宫殿。光绪十年,虽然中法在越南交战,中日在朝鲜闹纠纷,战报频传,局势紧张,但慈禧太后对此却毫不关心,只想着自己享受取乐。为了给自己祝寿,又下旨重修储秀宫,连同赏赐臣仆,前后耗银一百二十五万两。原本就宏伟的储秀宫经这一装修,更显的富丽堂皇。可谁知没住两年,慈禧太后又住腻了,总觉着这深宫大院,显得太清冷气闷了些。一门心思总想着再换个地方,可想来想去,诺大个紫禁城内竟找不出一处可心的地方来。 这日夜晚,明月当空,慈禧太后坐在铺着黄垫子的太师椅上,以手托腮,闷闷不乐地凝视着空中那圆圆的月亮。站在一边的李莲英看到慈禧太后如此神色,犹如自己失了职,满脸焦急状。心想,老佛爷这几日是怎么回事,茶不思饭不香的?急忙开动他那三十六个转轴、七十二个心眼,也亏得他服侍了慈禧太后这么多年,对慈禧太后的脾性摸得一清二楚,脑子一转,便有了主意。心想她一定是为这件事。从同治十二年她就要重修圆明园,并授意同治帝以“奉养两宫”的名义,下诏修治圆明园,但因国库空虚,恭亲王、醇亲王等王公大臣纷纷劝阻,修园之事不得不搁置起来。现在虽说移居到这富丽堂皇的储秀宫,她毕竟是在这清冷气闷的宫殿住腻了。于是他打破沉寂说道:“老佛爷,依奴才看来这诺大个宫殿也太清冷了些。” 慈禧太后“唉”了一声道:“是清冷了些,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奴才想想心里真替老佛爷您不平。朝廷处处省,处处为地方着想;有个什么事,老佛爷您还掏体已犒赏。可到头来又落个甚?依然是各处都哭穷,都向上伸手,他们何尝想来钱来的不容易?费朝廷多少苦心?就说办洋务的那些大人们,十多年了,钱是花的不少,可办的什么工厂?练的什么兵?买的什么船?洋人打进来照样赔款,成百上千万的银子,就这样乱花,奴才真正心疼。” “你说这话做甚?”慈禧太后听了半天就是没明白他的意思。 李莲英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奴才是说,把钱扔在水里还能听个响声,成百上千万白花花的银子就这样白白扔掉,实在可惜!与其由得他们乱花,还不如老佛爷您来花!老佛爷五旬万寿,若不是不敢花钱,能过得那样冷清?奴才想起来心里就难受!……可省来省去又给谁省呢?”说着李莲英竟抽泣起来。 “不要说了!”慈禧太后叹口气道,“这些也都是为了咱大清社稷吗。” 看到慈禧太后这种神态,李莲英知道自己猜对了,于是又大着胆子说道:“老佛爷一心只想着咱大清社稷,想当年咱大清国岂只半壁江山不保?简直就要玩完;要不是老佛爷您镇得住,现在还不定是什么样子呢?可下边人有谁体谅老佛爷您呢?个个不给老佛爷作脸,欺侮老佛爷仁慈,乾隆爷修了那么多园子,没人敢说个不字,老佛爷为国事废寝忘食,操碎了心,要修个园子,他们都上言劝阻,奴才对此就是有点不平!” 绕了大半个圈子,终于说到正题上来,果不出李莲英所料,这番话正中慈禧太后下怀,只见她激动地说:“真难得你有这份孝心!” 听了这话,李莲英的胆子更壮了许多,只见他说道:“老佛爷您心胸开阔,既有乾隆爷的洪福,也有乾隆爷的英明,乾隆爷能做的,老佛爷为何不能做?当年洋人不是烧了圆明园吗?依奴才看来,如今咱不妨再修个园子,看洋人能动得了它分毫不?” 这番慷慨激昂的话,直听得慈禧太后心潮澎湃,眼眶里不由得充满了激动地泪花。然而回想到同治末年为修圆明园而引起的轩然大波,不由得又心有余悸,犹豫道:“只是……” “有道是‘无例不可兴,有例不可废’,老佛爷辛苦了这么多年,照祖上规矩皇上也该修个国子孝敬老佛爷您哩!既有祖上规矩,老佛爷还怕什么?” 修园子可不是说说就行的事,那可需要钱呀!慈禧太后虽颇为动心,可没钱不行,于是说道:“算了吧!现在局势紧张,要办海军,一条铁甲船就是一两百万银子,总算起来,少说也要上千万,哪有钱修园子?” “办海军是国家大事,不可荒废。”李莲英用极有力的声音说:“不过也不见得要那么多钱,只要跟李中堂说说,让他手里紧一点儿不就成了。” 一句话说得慈禧太后喜上眉梢,笑逐颜开。对呀,悄悄提用点银子,暗地里修起来,一旦生米煮成熟饭,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想着想着,眼前不由得浮现出一幅雕梁画栋,亭台楼阁,湖光山色,碧波荡漾的园林风景…… 说起大清国海军的创建,道路可真说得上是坎坷不平。清政府整顿海防,筹设新式海军,是从七十年代中期开始的。同治十三年,日本武装侵略台湾,清廷强大海师竟受小国凌辱,使得清廷统治集团极为震惊,筹划海防之议于是兴起。前江苏巡抚丁日昌提出《海洋水师章程》六条,建议设立北洋、东洋和南洋三支海军,各设提督一人。经过清朝中央和地方官员讨论后,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基本上同意了丁日昌的建议,但以“财力未充,势难大举,所以奏请。先就北洋创设水师一军,俟力渐充,就一化三,择要分布。”几经筹划,清政府终于在光绪元年四月二十六日任命李鸿章督办北洋海防事宜、沈葆桢督办南洋海防事宜。至于海军军费,总理衙门议定每年由粤海、闽海等关及江浙等六省厘金项下拨解四百万两,南北各半,但各省拨解多不足额,积欠甚多。光绪三年,河南、山西两省连遭严重旱灾,慈禧太后又从海防经费中借拨赈灾。 每年号称四百万两的海防经费,实际仅得数十万两,如此以来,清廷水师一直无大发展。 光绪十年中法战争中,法国海军突袭福州水师,福州水师几乎全军覆没,十一艘舰船中被毁坏九艘,如此战况,举朝震惊。加之此后外国侵略势力又加深了对中国的进攻,日、英、俄、法纷纷侵占中国的边疆地区。为了应付这种复杂的局势,在洋务派的敦促下,慈禧太后于光绪十一年五月初九,命李鸿章、左宗棠、彭玉麟、张之洞等重臣一定要大办海军,扩充造船工厂,购买铁甲快舰,在台湾、澎湖等地设防。九月初五日,正式设立专管海防事务的海军事务衙门,并派醇亲王奕譞总理海军事务,沿海水师悉归节制调遣,派浮郡王奕泽及李鸿章会同办理;汉军都统善庆、兵部侍郎曾纪泽帮同办理;先从北洋精练水师一支,由李鸿章专司其事。 看声势是准备大干一番,可谁知依旧是雷声大雨点小。不说奕譞、奕劻、善庆等人连海上都未曾经历,根本不知何为海军。单就经费一事,就解决不了,当时创建一支海军,并非易事,至少也要几百万两银子。李鸿章奏拨巨款,慈禧太后常常留中不发;延至奏请再三,才由户部勉强筹拨。李鸿章要十万两,户部只拨三四万两;李鸿章要二十万两,户部只拨六七万两。对李鸿章来说,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到了光绪十二年春天,总算七拼八凑地弄到了一批银子,从英、德、美、法等国购进了大小十多艘舰艇。随后又招募兵勇,建成了一支北洋海军舰队。 看着自己历经千难万苦建立起来的北洋舰队,李鸿章真是感慨万千!但他心里明白,如此一支小小的舰队,根本起不了多大作用,想再扩建,无奈朝廷不给经费,最后想想,干脆上了道奏折,称北洋舰队已略具规模,请朝廷派人检阅。李鸿章是怎么想的?他本想通过检阅,使得慈禧太后认识到海军在战争中的重要地位,从而再拨巨款以扩充舰队实力。可谁想却弄巧成拙,不仅没有增加经费,反而将原来预定的经费给削减了许多…… 慈禧太后听了李莲英的话,下决心要修颐和园了。可要暗地里让李鸿章挤点银子出来,却不那么容易。李鸿章身为直隶总督,坐镇天津,不能轻易离开,即使召他进京,也难免会走漏风声;想派个人去,却没有恰当的理由。正苦于没有办法之际,谁想李鸿章的折子呈了上来,慈禧太后不由得暗暗窃喜,这下可有办法了!当下便令李莲英传醇亲王奕譞进宫。 却说醇亲王听到李鸿章上奏说北洋舰队已略具规模,请求派员检阅,不由心里纳闷起来,虽说他对海军事情不大懂,可好坏总理海军事务衙门,能不知道朝廷拨了多少银子,能买几艘船吗?听到慈禧太后召见,急忙进宫来,准备就这事向慈禧太后说说。 “醇王爷,”慈禧太后满脸喜色的说,“李鸿章那个折子你看过没有?” “臣看过了”。 慈禧太后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笑了两声接着说道:“这可太让人高兴了。没想李鸿章还真有两下,短短几年时间,就为咱大清朝建了只象样的舰队,看以后谁还敢来欺侮咱!” “太后”,醇亲王听了她的话,脸色平淡地说:“此事确实可喜可贺。不过依臣看来,此事恐怕……” “怎么?” “太后,臣是觉着此事有点蹊跷。自去年下旨在北洋精练水师,虽说颇有成效,但所给经费实在有限。以如此少的经费要办成支象样的海军,非容易之事。” 慈禧太后听罢,不高兴地说道:“不会吧!鸿章一向办事稳妥可靠,怎会虚言呢?再说此乃朝廷第一大事,他决不会欺瞒的,如若想欺瞒,为何还请求派员检阅呢?” “臣只是不大放心而已。” “既是如此,那么你就带着善庆、恩佑等人,亲自去看个究竟吧。” “臣遵旨。” 醇亲王以为事到这就结束了,谁想慈禧太后又开口说道: “醇王爷,我想让莲英也去一趟,你意下如何?” 听了这话,醇亲王不由纳闷起来,心想这派谁去不好为何偏偏派个太监,莫不成太后怕我欺瞒,想让他作个耳目?但太监出京阅军,也太过于招摇了吧,于是他谨慎回奏道:“太后,这恐怕不大方便吧。”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慈禧太后沉着脸,冷冷地说道。 “这……”,醇亲王犹豫了下,说道:“臣的意思是,李总管二品顶戴,职分太高了些。” “让他带六品的顶子好了。” 看到慈禧太后心意早定,醇亲王亦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勉强答应了下来。 消息一传出,朝野无不为之震惊,派个太监去阅军,这岂不是唐朝监军之祸,复见于今日吗?但众人都慑于慈禧太后的淫威,不敢多说什么。到是那个傻乎乎的守陵大臣、奕贝子奕谟,在妻弟志锐的鼓动下,打算劝醇亲王力争。 这日,奕谟套车直驱太平湖畔醇亲王府,只见王府门前门庭若市,海军衙门、总理衙门、军机处、北洋衙门的官员,纷纷登门,都是为了醇亲王出海检阅北洋舰队,有公事接头,以致奕谟在小客厅内等了有半个多时辰,方始见到醇亲王奕譞。 奕谟与醇亲王是表兄弟,所以见了面也不客气,张口就问:“我说七哥,这次派您去检阅北洋水陆各军,是名正言顺的事情。只是不明白,‘上头’怎会派那李莲英随行?这岂不是唐朝监军之祸,复见于咱大清吗?” “怎么,外头有什么话?” “七哥,难道您不知道?外边的议论可多呢,都说太监不准出京,是我朝一项极圣明的家法,理应恪守无违。如果此例一开,那么以后随时都可以派太监赴各省查察军务,地方督抚非七哥您可比,必不能抑制此辈。这样一来,远则唐朝宦官监军之祸,近则前明镇守太监之非,都将重现于今日。” “你的意思呢?” “小弟也觉着此事关系甚大,所以来找七哥您。” 对于奕谟,醇亲王可说是了如指掌。心想就你这火爆性子,我如老实相告,你能善罢干休?如果再惹出个好歹那可如何是好?这样想着,便不肯道破真相,索性自己全揽了过来,“是我奏请太后派遣他去的。此时已无法争了。以后我想法子压着他们点就是了。” 一听是醇亲王自己奏请的,奕谟不由得目瞪口呆,骇然问道:“七哥,你怎么这么糊涂呀,那奴才现在权势熏天,还把谁放在眼里?你不想法遏止,怎的还奏请派他随行,这不是更长了他的气焰吗?” “这……”听了奕谟的话,醇亲王一时间还真不知说什么好,想了半天,方勉强找了一个理由:“唉,我也是一番苦心。 他们这些人整日在深宫养尊处优,不知道时势的艰难,让他们看看外边的情形也好,让他们知道风涛之险,将士之苦,日后稍稍收敛些。” 奕谟微微冷笑:“七哥你可真是用心良苦呀!不过在我看来,只怕没有那么容易,说不定会更长了深宫的虚骄之气。” “不会,不会,你就放心吧!对哥哥难道你还不放心吗?” 醇亲王话说到这份上,奕谟也不好再说什么。慈禧太后他敢顶撞,可对于恭、醇二亲王,他却不敢过于放肆,因为这二人都是咸丰帝的亲弟弟,当下只好告辞。 奕谟一走,醇亲王呆呆地站在屋中,想想奕谟说的话,还真有些道理。无奈到此地步,生米将成熟饭,万难挽回。这可如何是好呢?正在心神不定之时,有人来报:“孙大人来了。” 醇亲王不由心头一宽,立即召见。 “莱山”,他悄悄问道:“近日里言路上有什么动静?” 孙毓汶知道醇亲王指的是李莲英随行一事,忙答道:“现在还没什么动静,不过以后会怎样,卑职可不敢说。” “唉!”醇亲王叹口气道:“刚才奕贝子来,说此举可能会助长深宫的虚骄之气。现在想想,还真有些担心,现在已经是这个样子,如果以后再……,那可如何是好呀!” “王爷不必过于担心,他究竟不似小安子那般飞扬浮躁,卑职想他会自己约束点的。不过王爷既然想到这一层,未雨绸缪也没坏处。” 醇亲王急忙问道:“莱山,快说说,到底该怎么办好?” 这还真把孙毓汶给难住了,醇亲王这个靠山不能得罪;李莲英这棵大树也不能不顾着点。思索良久,方答道:“依卑职看来,王爷不妨下一个手谕,通饬随行人员,不得骚扰需索;如有违反,严办不赦。我想,他心里也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倘若不然,王爷不妨来个杀鸡给猴看,拿个人作个榜样。” “妙,太妙了!”醇亲王听罢,不由连声称赞,当下便拟了一道手谕,派侍卫送到海军衙门照发。 “还有件事”,醇亲王接着问道:“莱山,你估摸着,太后这次派李莲英随行,到底是甚么意思?” 孙毓汶早就从李莲英那听到些风声,可怎敢说出来?只好说道:“北洋练兵,水师也好,海军也好,花的钱可真不少了。依卑职看来,太后可能对此有点疑心,所以派李总管去,想看看实情究竟如何。” “说得有理!既然这样,我倒要留点神。” 于是第二天便传下话来:这次校阅,务必大张军威。意思自然是要让李莲英震眩于军威,好回去向慈禧太后汇报,觉得这银子没白花。 消息传到天津,李鸿章可真是又喜又忧。喜的是这次醇亲王奕譞亲自来检阅,经费问题可能更有着落;忧的是不知道慈禧太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居然派李莲英随从检阅。李鸿章深知李莲英是慈禧太后的宠监,醇亲王阅兵,让他随行,这是祖宗家法所不允许的,慈禧太后只所以这样做,必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因此整日提心吊胆。醇亲王还好应付,可对李莲英他却不得不加倍小心提防。李莲英的厉害,他可是领教过了…… 那还是在光绪初年,有一次慈禧太后降旨,召李鸿章立刻进京议事。李鸿章接旨后,马上携带几个随员,匆匆由天津赶往北京。 那时李莲英虽说还只是个二总管,但由于慈禧太后的宠信,权势已颇不小,大凡官员进宫奏事,都得先给他送点礼,少则几十两,多则上百两,否则就别想见到慈禧太后。李鸿章只知道慈禧太后宠信李莲英,哪晓得他竟敢如此作为? 一路上风尘仆仆,这日,李鸿章抵达京城,稍稍整顿,便匆忙进宫而来。 “李总管,烦劳给通报一声,说李鸿章奉旨前来觐见。” 李鸿章这时已是直隶总督,权高位重。李莲英本想着他一定会给自己备份厚礼,可谁想李鸿章两手空空,于是懒洋洋地说了句:“喔,原来是李中堂呀,实在抱歉,太后这会正歇着,没法通报。” “李总管,太后宣我有急事,您就上去说声吧。”李鸿章笑着说道。 “中堂大人,不是咱家不给您通报,太后的脾性您难道不了解,歇觉时不许打扰!如果一旦太后怪罪下来,咱家可担待不起呀。” 没办法,等吧!谁想天色色渐黑,李莲英依旧是那句话。 第二天、第三天,一连三天过去,就是没能见着慈太后。李鸿章象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得团团转,好话说了不少,李莲英就是置之不理,直把他气得浑身哆嗦,顿足捶胸。 慈禧太后降下谕旨的第四天,她正在养心殿与恭亲王议事,忽然想起这事,心生疑慈,于是问恭亲王:“恭王爷,这李鸿章为何接旨以后,迟迟不进京来呀?” “李中堂三日之前就已进京,臣刚才进来还在宫门外见过他,恐怕是没带盘缠吧!”奕冷冷地说了句。 慈禧太后听完,心里就明白了什么事,一语未发,便提笔又写了道懿旨,交与一名小太监,要他立即传李鸿章进殿。 李莲英本想再为难李鸿章,一看慈禧太后又下了道懿旨,只好作罢。 李鸿章见李莲英竟如此作弄他,不由得怒气冲天,心想你一个小小的阉官,竟敢对我如此放肆,待我见了太后先奏你一本,叫你吃不了兜着走!谁想见了慈禧太后,未等他开口,慈禧太后已怒气冲冲地问:“李中堂,为何接旨后迟迟不入宫回话!” “这……”,李鸿章满腹委屈道:“太后息怒,为臣实在委屈。臣接旨后即刻就入京,是总管李莲英不准臣入宫,说太后您正歇觉,臣已在宫门外足足等了三天。” 听了李鸿章的话,慈禧太后再也忍不住,咯咯了笑了起来。李鸿章跪在地上,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愣愣地说:“太后,这是……” “算啦,谁让你没给他带点东西来呢。” 带东西?我进宫奏事还要给他带东西?李鸿章气鼓鼓地说:“太后,这李莲英也太过嚣张了些,请太后严加处治,让他知道些厉害。” 慈禧太后摆摆手,笑着说道:“好了,消消气!这事就算过去了。” “太后……” 未等他说完,慈禧太后已不耐烦了:“行了,俗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何必与他一般见识呢。” 第二天李鸿章返回天津,为这事越想越气,心想我李鸿章为大清朝出力,驰骋疆场,名扬海内,竟被个阉官如此捉弄,也太窝囊了。不行,哪怕是丢了这花翎顶戴,也要杀死你这狗奴才,以解我心头之恨!当下便提笔给李莲英写了一封信,约李莲英赴天津略述友情,以消北京的误会。 李莲英接到信,不由得心花怒放,心想何不趁此去外边风光风光,于是便去找慈禧太后。 “太后,李中堂给奴才来了封信,约奴才去趟天津,您看成不?”说着,李莲英将那封信呈了上去。 看看信中语言诚恳,慈禧太后不禁心动,心想李鸿章这次进宫奏事丢了面子,不如就按他所说,让小李子去圆圆场也好。于是便对李莲英说道:“小李子,你上次也做的太过份了,李鸿章毕竟是咱大清朝的功臣。既然他这么说,你就去趟,向他赔个不是,消消误会。不过要记着,路上别给我再惹出事端来。” “奴才谢主人隆恩,奴才记着就是了。” 当下李莲英便带着小太监出了京城。一出京城,李莲英便将慈禧太后的叮嘱抛到了九霄云外,一路上吃喝玩乐,好不威风!谁知正痛快着呢,慈禧太后却派人快马加鞭赶来,让他立刻回京。李莲英真是一百二十个不情愿,可又不敢不听,只好返回。 “太后,奴才回来了。”李莲英见着慈禧太后,垂头丧气地说道。 “回来就好,你一回来,我这心也放下了。” 李莲英不由得纳闷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不是您让我去的吗?于是问道:“太后,这是怎么回事呀?” “你呀!”慈禧太后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平日里那么机灵,怎的这会就糊涂了!你也不想想,李鸿章是老实好惹的人吗?你这次让他吃了闭门羹,他怎会轻易放过你?你莫非忘了小安子是怎么死的?” 经慈禧太后这一指点,李莲英方恍然大悟,想起来真有点后怕,差点中了人家调虎离山之计! 李莲英一出京城,李鸿章就得了消息,内心不由一阵窃喜,心想这下让你也知道我李鸿章的厉害。可谁想两天过去,仍不见李莲英来,不由得心急如焚,惟恐计策被识破,忧心忡忡。派人一打听,方知李莲英出京不远,又被慈禧太后派人给追了回去。这下可把李鸿章吓得心惊肉跳、六神无主了,深知此计已被慈禧太后识破,不由得倒叹一口凉气,呆呆地愣住了。思来想去倘或慈禧太后追究下来,怎么答对呢?急忙令人唤来儿子李经方。 “父亲,你又不是不知道太后正宠着那李莲英,何苦去招惹他呢。”李经方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满腹牢骚。 “别说了!”李鸿章本想让他给自己拿个主意,一听这话,不由得来了气,“是他招惹我还是我招惹他?让你来是给老子拿主意,不是让你来发牢骚!” 李经方还真不愧留过几年洋,脑子一转便想出个主意: “父亲,那李莲英不是贪财吗,依孩儿看来,不如修书一封,叙叙交情,再送些银两了事。” 想想也只有这个办法可行,当下便让李经方修书一封,大意是:京师拜见以后,本想邀总管来津一晤,略叙友情,迩闻朝中公务繁忙,不能脱身,甚感遗恨。今差人送上白银二十万两,为数微微,请勿见怪,太后面前,还望总管多多关照。他日赴京,鸿章定当登门拜访。 看了李鸿章来信,李莲英不由得哈哈大笑,脱口而出: “堂堂李中堂,总算被我拿下马来。”堂堂一品大员,却被个李莲英治了个服服贴贴,恐怕这也是在李鸿章一生中,感到最耻辱的事情。 有了这段苦衷,李鸿章能不加倍小心提防吗?当时因为天津需内没有合适的馆舍下塌,便以城南外海光寺为行辕,做为醇亲王奕办公、休息的地方;海光寺墙外的淮军营制造局,做为都统善庆、副都统恩佑的下榻处。以皖南镇史宏祖带领百名马队负责警示寺内各门,出则前导后护。这些好安排,可李莲英住哪呢?当然他不能与醇亲王相比,但是比都统善庆、副都统恩佑差得太远了也不行。左思右想,最后终于想到个好地方——离淮军行营制造局不远的紫林书院。它是明末一位大臣遗下的产业,四周苍松翠竹,鸟语蝉鸣,花草遍野,清幽闲旷。 地方是有了,可还有更让李鸿章头痛的事,那就是房内的规格问题。李鸿章心里十分明白,一个是王爷,一个是内廷副总管,本来应该是主子与奴才的关系。可李莲英却非一般奴才,如果伺候的不周,在太后面前添油加醋地说上几句,可就够他受的了。但不按等级差别招待,又怕醇亲王怪罪下来,急得李鸿章团团乱转。还亏得儿子李经方点子多,想出了一个较为妥善的办法:以房屋的大小、偏正来显示王爷和总管的区别;但内部的陈设布置,李总管的房子要注意讲究,陈列诸品既要富丽堂皇,又要文雅宜人。布置完毕,李鸿章又亲自检查了一遍,对醇亲王的房间简略地看了看就算了事;对李莲英的房间则特别精心,审视挑剔了一番,又命侍从本着清静、文雅、富丽堂皇的要求重新布置方始作罢。 四月十三日一大早,李鸿章便头戴珊瑚顶戴、身穿五爪蟒袍,外罩锦鸡补子马褂,率领着北洋水师及天津地方官员亲赴河口迎接。正午时分,醇亲王、李莲英一行浩浩荡荡抵达天津,但听一声“奏乐”,一群不伦不类、土洋结合的军乐队便吹打了起来。李鸿章急步上前,彬彬有礼地请过对安,谒过醇亲王,再与李莲英见礼言欢,殷勤道问。然后车水马龙护送两位钦差大臣,前往行辕下榻。 夜幕降临,海面异常平静,醇亲王一行登船出海,坐的是北洋舰队最大的一艘军舰——定远舰。舰上最大的一间舱房,也就是定远舰管带,总兵衔补用副将刘步蟾的专舱,重新布置,改为醇亲王的卧室;其次一间,本是李鸿章所用,特为留给李莲英。专门办这趟差使的天津海关周馥,亲自领着李莲英进舱,原以为一定会得几句夸奖,那知不然! “周大人”,头戴六品花翎顶戴,穿一身灰布衣服的李莲英问道:“莫非船上的舱房,都如此宽敞明亮,怎的这间舱与王爷的竟差不多了?” “总管说哪的话呀!兵船的规矩,最好的一间留给管带,也就是王爷住的那间;再下来就数管驾所用的一间,特为留给总管您。” “喔,”李莲英仿佛恍然大悟,在房里转了转,问道:“原来还有这么多规矩,那么李中堂呢,他住哪儿?” 周馥答道:“中堂大人是主人,用的一间比这小些。” “这怎么可以呢?”李莲英摇头说道:“李中堂是主人,他乃高品大员,为咱大清朝驰骋疆场,名扬海内。咱家岂能与他相提并论,你替我换个地方。” 周馥心说你还假客气啥呢?谁不知道你的品行,因而笑着说道:“总管不必客气,这一切全是中堂大人吩咐的。” “李中堂是敬其主而尊其仆!咱家岂能没有个轻重分寸? 周大人,如果真没地方换,也不要紧,我看王爷舱边的那间套房,倒挺不错的,咱家就住那得了。” 你道李莲英为啥这般客气,原来这次出京前,慈禧太后曾一再叮嘱他要格外谨慎,切不可因贪图享乐走漏了半点风声。加上他这次是与醇亲王一起来的,心里也有点怕,唯恐一着不慎,落个安德海那样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