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对方身上一股强大无比的杀气直扑过来时,他们才暗暗惊骇不已,此人虽一对八,但全身上下不漏半点空隙,气势无懈可击。最前面的两个人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互相使了个眼色,两人身体突然一晃,如两只狡猾的狐狸,欲自两旁绕过去包夹围攻。重耳一声冷哼,左首一人只觉那一剑的气势如潮水般欲阻他绕行之路,右首那人不动声色挥起粗如巨莽的手臂,对着重耳抽击而出。但他拳到中途时”咦!”了一声惊呼,因为他发现那支闪着寒光的长剑不知何时从左边移到他这个方向,而且正对着他的拳尖。他不得不改拳为掌,变换方位横的朝剑身拍了过去。第八章 权臣里克(8)“砰!”他似乎被一股巨大的浪头所冲击,猛地滑退几尺。这时他同伴的一支剑也赶了过来,在浓雾中闪出一道华彩,快而狠的向重耳的肋部挑去。第二排的两人一看有机可乘,两条长剑几乎同时擎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下罩定重耳。但让他们惊异的是,在对方迅如鬼魅的身法下,三支长剑如同一起刺入泥海里,虽然极不相信,但却万般真实。他们心中的惊骇无以复加,以对手的这种速度,这份功力,根本不需要与他们缠斗,那剩下就一种可能--后面三人背着的人质。但等他们明白过来时,已然迟了,重耳就是想让前面四人上前攻击他而闪开一条道来,否则他不可能一下击溃四人还能救下人质。于是三支剑和一只拳头疯狂的想要阻止重耳的前进。但势已失,想扳回来,谈何容易,再说重耳也绝然不肯给他们机会。利剑荡起层层寒光,总能找到对方的空隙处,趁虚而入,剑势更烈,甚至有些诡异,并没有因为对方人数上的优势而后退半步,仿佛他才是人数点优的那方。“轰……轰……轰……”一串暴响之后,重耳如苍鹰一般掠上一棵树干,在他刚掠上树干之时,发出了一声轻微的闷哼。四名黑衣人全都无一例外地被震退,他们在重耳的剑下,根本就感不到人多的好处,每个人都感觉到只有自己在与重耳单挑,更感到重耳是在全力向自己进攻。就在重耳剑出的那一刻,对整个形势了然于胸,重耳的剑便已将他们完完全全地隔离,使他们无法成合围之势。是已,敌我均有胜算及失着,直到此刻双方仍未可以定得胜负谁属。关键在于重耳能不能把第五个没带人质的黑衣人引出,从而让季槐从容抢下那三个人。重耳的剑法的确诡异之极,也实在是很可怕,已经完全脱离‘晋王剑’的模式,剑气森寒之极,犹如严冬又下了一场大霜。第五个人终于出手,就在重耳一轮攻击刚过,即将换力之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极为狠厉的杀机和冷笑,他根本就不相信重耳凭一人之力能够逃出他们五人的围攻,尽管他的功力高得超乎他们的想象,但是一人之力终究有限。所以,他只是静静地等待,等待着最后一刻向对方施以最为致命的一击。但他似乎有些失望,不仅仅失望,更有着许多的惊骇,惊骇的是重耳手中的利剑。那把郑王所送的宝剑终于派上用场,而且在关键时刻。三剑首当其冲,与重耳利剑相击,却只发出一声极轻的脆响,然后便是两声惨嚎和一声闷哼。余下两人当机立断,发出撤退的暗号,但为时已晚。在这要命的时刻,季槐如神天降,剑舞凌空,连连击向背负重物,行动迟缓的三个黑衣人。在以无坚不摧的利刃和快若疾电的速度终于破开了五名黑衣人的合击之后,重耳后力已尽,好在剩下的人已被吓破了胆,或者是季槐的凭空而降让他们生出绝望之心。“锵!锵!锵!”兵铁交鸣的声音大震,三个已经抛下重物的黑衣人依然抵挡不住季槐凌厉的攻势,三人几乎在同时发出一声惨叫,两人踉跄跌倒下,剩下一人见大势已去,一个转身欲逃。这时重耳已经精神尽复,轻喝一声:“不要漏掉一个人……留活口。”说完重耳展开快剑,硬攻进两人的剑影里,迫得两人连连后退,被重耳一阵威猛的剑击,震得口鼻都溢出血来。另一方季槐已经解决战斗,一剑穿心,连叫喊的机会都没有给他。重耳愈是心定,特别是刚才一轮猛攻,又让他悟到‘晋王剑’中所没有包含的法门,原本晋王剑重霸气而少轻灵,但他竟然不知不觉中把狠准灵全部揉合在一起,加上季槐已经夺取了人质,他也就一时心起,拿两个黑衣人练练剑招。心头涌起从未有过的豪气,重耳低喝一声,身如疾风向两人卷了过去。两个黑衣人早已魂飞胆魄,哪还敢恋战,唯一的念头便是逃跑。但重耳仿佛洞悉一切似的,没有给他们半点机会,剑气死死的罩住他们,退死进也死。两个黑衣人,竟给他戏弄于股掌之上。重耳脚下假意一个踉跄,左首黑衣人一剑走空,便知不妙,刚想变招,重耳左拳无声无息地当胸击来,那人惨叫一声,口中鲜血狂喷,侧跌出丈许开外。剩下一人压力大增,眼前尽是剑影,也不知谁虚谁实,手腕忽地剧痛,长剑坠地。重耳的利剑已直直的抵在他的脖子上,冷冷问道:“说,你们是谁派来的。”整个东周乃至晋国招募士兵时,都把能跳高超远者,轻足善走者当成精兵培养。由于对这一类招募者有丰厚的奖赏,对平民有极大的诱惑力,因此奔走,投石,跳高,超距等训练得以在民间广泛展开。欧阳家族俨然此类活动的倡导者,当然不甘人后,例凡大小宴都要安排一段这样的活动。那天的天气也出奇的好,久违的阳光羞答答露出半张脸,操场上半丝的风也没有,四周搭起了大小不一的看台,坐上看台可以远眺一望无垠的草场,坦露在眼前的有青褐色的帐篷,白色的羊群、还有奔腾的骏马是草场上流动的精灵。被白云纠缠的远山和碧绿的湖水是美丽的背景。看台搭得十分讲究,但大型看台才四座,欧阳家族当仁不让占据主看台,而后由东至西一字排列的是公主与重耳,奚齐与尚家以及公孙家,最后是一帮翼城的权贵们。奚齐一双眼睛自打重耳出来就没离开他身边的两个女人,上首清丽美丽的弄玉公主,下首是娇艳如花的季槐。两个人的美各不相同,公主身上所流露出来的气质犹如独具一格的完美艺术品,让人感觉到这个世界似乎没有任何一点俗物可以与之匹配,任何东西都无法融入她那种独立的格调之中。而季槐所流露出来的那种娇艳,仿佛已经超出了美的范围,因为任何男人看到她,都会觉得是自己曾经梦想中的那个人。但让奚齐痛心的是,弄玉看他的眼神,那冷如止水的眸子,深邃得似乎是无底的龙潭,那似乎有形有质的目光更如一盆冷水,可以浇灭任何人心中升起的燎燃之火。更让他气茬的是她回首看重耳那坦诚而亲密的目光。“公子别急,就让那小子再得意几天吧,先把欧阳家的娇女弄到手,到那时,嘿嘿,天下女人都将属于公子。”奚齐听完公治方的话,心里也稍微平静下来,低声对公治方道:“我看那个大祭祀到现在依旧面无表情,昨天没出什么问题吧。”公治方镇定道:“不会有问题,我让他们连夜送往翼城,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回来,等这几天过后,再作打算,嘿嘿,他既然能做大祭祀,镇定工夫必定是有的,公子等着他低头好了。”重耳似乎感到奚齐的强烈敌意,眼角上扬毫不示弱的针锋相对,两人的眼神有如在半空中闪出火花。不知为何,欧阳倩的出现令重耳一阵不安。因为她的眼睛瞧都不瞧他的看台一眼,反而对着奚齐露出娇艳一笑。难道她已有了选择?可她不应该这样快忘记旬生才是啊,好像哪里不对,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情况,令他有被压得透不过气来的感觉。欧阳家族的选择将决定任何一方的命运,就如同正在表演的投壶比赛般,两人一组在乐曲伴奏和鼓掌声中,远在五十码处举矢投入壶口,由‘司射’统计投中次数,而后宣告胜负,胜者有继续比赛的机会,而负者则永远没机会再举矢。哪里有热闹,总少不了翼城那一帮人,说他们是晋室的精英毫不为过,他们代表着大多数权贵的选择。操场上欧阳家族的几百家丁身披重甲,手持兵器,绕着场地不停的奔跑,直到族长欧阳埙喊停,才次序井然的脱盔卸甲,丝毫不显疲乏之态度,看台上响起了一阵喝彩声。厉无厘欣然道:“听闻过晋先锋营之传说,但族主这队精兵却是实实在在的厉害,我想就奔跑速度与耐力恐怕丝毫不下于先锋营,如作为先锋一定所向披靡。”欧阳埙哈哈一笑道:“公子过奖,这些人哪比得了先锋营,简直污没了先锋营的名头。”一轮客气话过后,终于进入主题。欧阳埙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宝贝女儿,抬头道:“小女自幼刁蛮任性,蒙大家厚爱,这次为她选一佳婿,本着公正,特请这么多朋友前来。”重耳特别注意了欧阳倩的反应,总感觉她在父亲说到选婿的同时有意识的扫了他一眼。而大祭祀欧阳郐的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直视奚齐。欧阳埙继续道:“诸位都是当今名流,平常很难请到,今天我想请大家帮个忙,翼城一直是个谣言满天飞的地方,纵然是瞎传,我自知无能封住别人的嘴巴,但今天我们会对大家有个交代。”欧阳埙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继续道:“我族已有决定,谁能在两天内提赤狄甍瓦的人头来,他便是我的女婿。”第八章 权臣里克(9)“啊!”四周一阵骚动。奚齐立时脸色大变,低头和公治方说了句什么话。重耳奇道:“这个甍瓦是谁?赤狄的头不是路氏婴儿吗?”弄玉眉头轻皱道:“赤狄有两个分支,路氏婴儿为最大一支,但这个甍瓦却是最残忍一支,经常活动在晋秦边境,所过之处,从不留活口,据说连路氏婴儿都畏惧三分。”尚渔装出一副不解状道:“两天?能否找到甍瓦都成问题,还得提他人头?族长这显然是推脱之词。”“不。”欧阳郐起身道:“据我们的前哨来报,甍瓦已离我们不足百里,手下带四千死士。”说到这里抬手指向远处深山道:“就在那里。”众人不约而同向蒙在雾中的大山望去。“我同意族主条件。”重耳的声音一出,全场呆然。“哈哈!笑话!就凭你的三百来人?”奚齐讥讽道。重耳淡淡一笑,道:“对付一个野人,三百人足以。”欧阳倩现出迷茫的神情,这个男人的眼神与身形明明就是那个人,但又比那个人多了点什么,是流露在外的自信,是一种霸气……奚齐猛然起身道:“好!多说无益,我也赞成族主之举。”重耳潇洒的起身对欧阳埙道:“那我就先告辞了,这就去提那家伙的人头来。”说完看了一眼欧阳倩,便在公主与季槐的陪伴下离去。一行三百余人分成六队人马行进在大山中。最后一队人甚为怪异,三十几人中,竟然有一群娇美如花的女子,均骑着清一色的黑色骏马,不徐不疾的沿山上行,为首的是一位剽悍健壮的大汉,后面三马并行,中间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左右是两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的弄玉感觉十分新鲜,不停的东眺西望,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重耳轻声道:“玉儿怕吗?”弄玉百了他一眼,漫不经意的说道:“哼!你那些剑招都不是我教的,怎么?忘记了?”重耳呵呵一笑,对季槐说:“槐儿切记任何时侯都不能离开公主,你毕竟经历过战事。”季槐俏皮的道:“嗯!我保证寸步不离。”弄玉突然问:“这件事情太突然,一定不那么简单,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重耳苦笑道:“的确复杂,公主还记得昨天晚上吗?我与槐儿送走你后,遇到一群杀手,是奚齐的人,他怀疑我与欧阳家族的大祭祀有对他不利之处,于是通过一直潜伏在欧阳家的卧底,把祭祀的女儿与两个丫头绑架了,希望能逼迫祭祀靠向他。呵呵!但人算不如天算,人被我与槐儿救了,并当晚就送给祭祀,但奚齐一方还以为人在他们手中,他们的八个人全部被杀,连报信的都没有。”弄玉噗哧笑道:“这样说来,这一切都是你与祭祀想出来的方法啦。”重耳静默片刻,点头道:“是的,天命循环,如果不是昨晚阴错阳差让我救了他女儿,恐怕今天他们就会宣布欧阳倩许给奚齐。欧阳一族这个祭祀是力主接纳奚齐的人,欧阳醌鹏则态度含糊,族主欧阳埙从未表过态。”季槐也喜孜孜道:“公主没见那祭祀生气的模样,几欲当晚就要找那小子算帐,后来在我们的劝说下,总算冷静下来,并想出一个报仇的好主意。”弄玉放缓马速,不解道:“怎么报仇?”重耳笑答道:“甍瓦是欧阳家族的大仇人,族主二弟就死在他手里,而这个主意也正解欧阳埙的烦恼,有时让人选择不如让天选择。”弄玉娇嗔道:“不要再兜圈子,快说说这件事如何能帮祭祀报得女儿被捋之仇呢?”重耳道:“消息与方向,祭祀会给我最真实而有利的情报,而奚齐则会因此而首先与甍瓦遭遇,山林是甍瓦的天下,奚齐就算能胜,也要自伤其七,而在他们两败具伤时,我们就会出现收拾残局。”“啊……那我们现在……”“找个地方休息,不必急着进山,等着祭祀的好消息!”一行人绕过前面一座小山坡,寻找到一处可以歇脚的空旷地,坡度平缓,往上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往下杂草丛生,极目可见一道干枯的河滩,有雨下则成溪。“有点不对头。”重耳刚坐下便站起身来,神色肃然道:“这里太安静,这么茂密的树林,竟然连鸟叫声也听不到?”“是不正常。”赵衰眉头紧锁走了过来。“魏犨带人四周查探去了,希望公子判断有误。”季槐嘴巴虽这样说,但心里却早已是七上八下,重耳已经无数次验证了他敏锐的感觉。“奚齐走的不是这条道?”重耳皱眉道:“按说不会有问题,狐毛一直跟在奚齐后面,如他们有异动,狐毛会给我发暗号的。”“那……”公主欲言又止。重耳心中一动,对赵衰道:“也许是我感觉有错,但小心些总没坏处,你让大家分散休息,随时保持警惕,十二道墙与八凤卫紧跟公主,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也要确保公主安全。”“这里有没有马贼?”“开玩笑,在赤狄的地盘里还能容忍小毛贼存在?”“奚齐那边如有动静,我们应该能听得到吧。”“可能吗?”“三千多人总不能像一个人似的悄无声息吧。”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说个不止。季槐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公孙榷与尚家的人有没有跟随奚齐进山?”重耳微一错愕,苦笑道:“这的确是个问题,据说奚齐先进山,而后他们两人有什么动静我不清楚,还得等欧阳郐祭师的消息才知道。”“就这么等下去吗?”重耳再次苦笑道:“别无它法,只能等待。”奚齐心中的恼怒几乎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真想放一把野火将这片密林给烧个精光。如果能把赤狄给烧出来,他一定会这么做,但他明白自己也得靠这片密林藏身,否则三千人也就无所遁迹。已经在山中逛悠了半天,别说赤狄,连只野兽都没看见。当然,这也不能怪他,所有的路线都是欧阳家族给的,要怪只能怪自己人生地不熟,(奇*书*网*.*整*理*提*供)还有那狡猾凶残的甍瓦。公治方突然做了个停止前进的手势,身体疾如闪电升空,像一头机敏的老鹰般在林间滑翔。“禀公子,一里外发现大队人马的踪迹。”奚齐兴奋的一挥手,道:“好!吩咐众将士就地隐蔽,等他们经过时,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公治方得意一笑,道:“看来抓了他的女儿还的确有用,否则那会有这样准确的情报,重耳现在正满山晃悠着呢。”奚齐策马杂在一群亲兵群中,心情的兴奋,实是难以言喻。生平第一次指挥战争,而且胜利就在眼前,他仿佛看见人群在高呼他的名字,欧阳倩崇拜的眼神,一切都那么的完美。初冬季节,密林很难隐藏大批人马,再加上山上峡谷众多,奇石林立,自谷底到岩顶只不过五六丈高。奚齐不赞成在狭谷设伏,因为两边岩顶之上毫无遮拦,任何眼力正常的人在远处都可看清楚。公治方建议道:“正因为赤狄比我们更了解这里的峡谷,所以他绝然想不到我们会选择这里设伏,我刚才查探了下峡谷两边的地势,峡谷不深但狭长,不利于通行大队人马,岩顶上不行,我们可以从地面两头包抄,定能一举拿下甍瓦。”奚齐心中一动,沉吟片刻道:“大家都就按先生的话去做,违者立斩。”一声令下,来自翼城三营禁卫营待卫营与城卫营的四千余名精兵,沿谷而下,队形肃整地布阵埋伏,只等赤狄的到来。几乎转眼间,峡谷前方突然竖起一面大旗,在寒风中咧咧做响,峡谷距大旗之间不到七里地,公治方之类的高手甚至能清楚的分辨出扛旗人衣服的颜色。“呜……”牛角声划空传来。公治方闻声色变,奚齐回首往峡谷后面望去,牛角号声是从他们后方山峰传来的,一群晋兵也仿佛意识到危险而流露出不安的神情。“不好。”奚齐惶恐不安的对公治方道:“怎么我们身后有人?”他的话音刚落,”呜……”的牛角声再起,但这次是峡谷前方传来的,有些前后呼应的味道。公治方脸色突转苍白,神色不安的长叹道:“我们中埋伏了。”“那我们退吧。”奚齐慌道。公治方再叹:“晚了,公子,唯一的希望便是坚持到尚渔与公孙榷赶上来。”前面疏林乱石中,已然出现百十个身着葛麻的大汉。有持刀者,有握戟者,依然保持原有的速度,渐渐接近峡谷。公治方目光游离,又朝身后搜索观察,两耳耸竖,可知他不但用眼去看,还功聚双耳,仔细聆听。奚齐知他经验丰富,眼下的举动肯定非是无的放矢,也不敢催促,只有眼巴巴的寄希望于他。公治方忽然舒了一口气,道:“果然如此,前后均是甍瓦的人,我们退路已失,立刻把大家聚集在一个地方,防一个点,也不见得就输给他们。”奚齐神色更趋凝重,见几个带兵的将领点头,遂道:“就……这样吧。”忽然蹄声响起。几人回头望去,一个骑白色骏马头带铁盔的人在数十名剽形大汉的簇拥下,正朝他们驰来。公治方打出手势让手下集结,而后勒转马头,拥着奚齐往峡谷退去。蓦地蹄声激响,沿峡谷前方驰来一队人马,笔直的朝他们包抄过来。公治方暗叫不妙,知道时不与我,当机立断大叫道:“不要慌,前面弓弩手准备,后面刀斧手随时听我号令,不许后退。”赤狄的牛角号再起,战号吹响。公治方大喝道:“弓弩手准备……”早已准备就绪的侍卫营射手,立即应命而行。四百人分四列前后排列成队张弓搭箭,第一排呈跪姿,后三排立姿,左右交叉。阵势刚摆好,前面丛林战号大作,冲出四队赤狄,各约百余人,前面百余人手持藤甲,显然是为了对付弓箭手的,身后赤狄均手持梭镖,准备来个长距离投射。而那个骑白马的赤狄头领正从后方慢慢靠近,随时都可能发动攻击。奚齐见势不对,慌忙下令:“射箭!”一时间,箭矢如骤雨般往赤狄射去。平日里寂静的峡谷杀声震天,似潮水般起落,血雨腥风笼罩着这片荒芜的山地。第九章 智胜峡谷(1)当牛角号声在山那边吹响时,包括公主在内的所有人全站起来。“终于打了起来,好!”赵衰难得这样兴奋,高兴的拍了拍魏犨的肩膀。重耳更是心头一阵激荡,一切都向他所希望的方向在发展,如果再幸运些,将有可能将奚齐这个祸害清除。但不知为什么,一阵喜悦过后,心底没来由的涌上一种奇怪之极的感觉,刚欲展开灵觉四下搜索。“轰……轰……”平坡上空突然被黑暗笼罩,林边无数棵枯树碎为如暗云一般,带着狂裂的气劲,疯狂下压。重耳神色大变,他首先想到的是保护弄玉及季槐的安全,如果她们有失,他便是苟活世上也毫无意思。“保护公主!”赵衰大喝一声,手中长枪已然出手,直挑那片散为碎片的枯树。狐毛与魏犨几乎在同一时布起一道防护墙,手中刀剑抡得飞快,他们知道,这些飞舞的枯树片在高手的施射下不亚于尖锐的利器,枯树的枝杈越多,所产生的力量与范围愈广,好在三百亲兵早已分散开来,不然将死伤惨重。重耳在挑飞第一拨枯树片的同时,忽感有异,他的灵觉告诉他,这第二拨粉碎片里夹杂着几支利器,从极其刁钻的角度,向他急速冲来,几乎在同一时间,一道凌厉无比的劲气从林中散发而出。重耳的利刃再次显威,长剑晃若一把巨大的开山斧,射向暗云,掠起一阵锐啸,“喀嚓……锵!”几声剧响与惨叫声相继传来。但就在季槐为重耳这漂亮一手而惊呼时,紧随暗云掠过一道身影,利落得像天上的雄鹰,实则比之鹰更为利落轻盈,在众人惊愕之中,泰山压顶般扑向重耳。由于重耳所处的山坡空间狭窄,纵有强弩也不敢施射,三百余精兵眼睁睁的瞧着他们的主帅与人恶斗,却丝毫帮不上忙。等到狐毛高喊“放箭”时,那个神秘人已经出剑。这剑,好快,犹如黑暗中火花疾闪,亮丽得像挂在天空中的太阳,让所有的人都有一种窒息之感。“公子……”“重儿……小心!”季槐与弄玉几乎同时抽剑扑了过去,但她们的速度比这个神秘人差了一个等级,只有介子推堪与比之,可惜他偏偏远走。重耳出奇地冷静,探脚疾点,脚尖正中一片随风飘散的树枝,立生新力,改变方向,不可思议的横着凌空侧移,以求避开对方强力一击。那神秘人却在此时发出一声似龙吟的低啸,在虚空中激荡不休,而手中的剑却形成了一条更长的光芒,像彗星扫尾般准确的捕捉到重耳移动的轨迹。“锵锵……”一连串的脆响,在电光火闪间兵刃连续撞击,每一次撞击都伴着重耳一声闷哼。“呼……呼……”劲风大作,无数道身影都朝着神秘人飞扑而至,全都是必杀的招式。那人突然大喝一声,眼中利芒一闪,手中长剑拖过一道灿烂至极的亮弧,犹如一抹彩虹横贯虚空,那攻来的几件兵刃全被震开,不仅如此,重耳的长剑几欲脱手。谁也没有料到这个神秘人凭一己之力一招震开包括弄玉赵衰在内的五大高手,那一剑看起来很轻盈,甚至有些飘逸,但虚空之中,似乎涌动着一股暗流,一股强大得让他们有力难施的暗流。但世上能抵这样五大高手合力一击而不损丝毫的人少之又少,甚至可以说没有,虽然他能一招制敌,但强大的气流仍然把他震得向后倒飞几尺,天空中飘洒点点血花。一击不中,一直裹在树叶中和魏犨狐毛等纠缠的十余名蒙面人一个呼哨,退往神秘人处。重耳也不好受,一个趔趄站稳,却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从肩头涌入四肢百骸,一想到莫名其妙的就被攻击,气得破口大骂起来:“混蛋!报上你的名字来。”“嗖嗖嗖……”弦响,五十个弓弩手终于发射了,个个箭出如珠,无论是力道还是角度,都刁钻至极,速度更如疾电。“叮叮……啊……”有几个蒙面人挡住了第一批箭,但都不免被箭身所带的力道震得倒退两步,另有人挥剑斩在箭身之上,但第二箭乃至密密麻麻的群矢却随之而来,一时间惨嚎声不断,见机得快的人即使想躺地而躲,也心有余而速不够,简直成了亲兵营弓弩队的射箭表演。神秘人见势不对,不再迟疑,仰天发出一声长啸,速如鬼魅一般扶摇直上,冲破密集箭阵,口里发出几声悲愤的嚎叫,双脚空中虚点,往山下疾驰而去。一阵混乱过后,山坡上留下十余具尸体毫无规律地躺着,除了重耳一群人急促的呼吸声之外,显得无比的空寂,连心跳之声也显得那般沉重。“这人是谁?”季槐眼神中还有一丝的惊骇之色。这是几乎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以赵衰见识之广,也不得不承认此人是他有生以来见过最厉害的高手。重耳脸色忽晴忽暗,眉头深锁。忽而叹道:“我知道了,他一定是红龙。”季槐恍然大悟般“啊”了一声。弄玉好奇的问道:“红龙是什么人?我怎么没听说过世上有这样的高手,他……竟然不在我师傅说的几个人之列。”重耳有点不知该从何说起的感觉,直到此刻,他仍不知道是谁买凶杀他,而且一定要至他于死地。这人的剑招几乎与于跋同出一撤,看起来不是那么狂烈和凌厉,但一旦接触到便会发现轻盈中夹杂着诡异和阴险,剑上似抹了一层粘液,那种粘连不着力的感觉,让他有一种想吐的冲动,且之剑上的反震力道却又大得惊人,似乎像是无数道无形的蛇从对方的剑上钻到他的体内,到现在他都感到筋脉内有一种麻乱酸软的感觉。狐毛紧张道:“这已是第二次了,不知道他下一次何时出现。”赵衰忍不住问公主道:“你师傅提的那几个人是谁?”弄玉轻启朱唇道:“鲁己子,海青山,郭舟。”一拨人听得你眼望我眼,都是些没听说过的名字。重耳哑然失笑道:“管他呢!我们现在该去看看奚齐了。”弄玉高深莫测的笑了笑,对季槐道:“让他们商量去吧,我们前面等。”奚齐第一次品尝到战争的味道,但他却宁愿永远也没有这样的第一次。如不是漫山飘零的血腥味在刺激着他的鼻子,他做梦也想不到几千精锐战士会如此不堪一击,要知道他们是翼城三大营中抽调出来的,是晋军精锐中的精锐,却仍然被一群野人打得落花流水,死伤惨重。三千精兵,被对方几轮猛冲下来,已剩下一半都不到,原本想设伏峡谷,现在自己倒被逼进了险恶谷内,只要对方包围圈再缩小一步,全军覆没的厄运,迫在眉睫。公治方眼光迅速掠过聚集在奚齐左右三十多名家将,双目利芒闪动,大喝道:“你们保护好公子!等救兵到来。”说完带领百十名善爬高手欲攀越峡谷而登顶,他明白只要对方登上谷顶,那么纵是神仙也难逃一劫。“呜……呜……”要命的牛角声再起,赤狄又一轮攻击开始。谷外赤狄的前排攻击手开始潮水般移动,手里的武器五花八门,几乎囊括当时能用来杀人的所有利器,后排几百名手持丈二长的黑弓手已经在向谷顶攀爬,没有支持弓的也没闲着,或抱大石,或几人抬一根比腰粗的树干,嘴里还“哟嘿!哟嘿”的高喊着号子。其实很多人都明白,死亡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死亡之前的等待。奚齐仅有的一点信心都被等待给吞灭,他的手下,满脸绝望的晋兵,甚至包括他的家将都现出悲哀之色,这也是一种无形的压力,是来自内心对死亡的一种畏惧,因为死亡随时随刻都可能伴随着他们,眼看着同伴一个一个的倒下,谁也不敢保证,下一个死去的人是他们之中的哪一个?“赤狄……他们上去了……”一个抬头的晋兵绝望的喊道。“弓箭……”又是一声惊呼。“嗖……嗖……嗖……”暴响连发划破了虚空,天空中仿佛突然下起了箭雨,其中还夹杂着斗大的石块与树根。“轰……轰……”狭谷之中一片阴暗,随之而生的是谷底狂乱的呻吟与惨叫声。这时奚齐已然绝望,虽然他还能躲到一个内陷的峭壁内,生命暂时无忧,但赤狄会放过他吗?他自己都不相信会有奇迹出现。大祭师把路线与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重耳也一直在等待最佳时机。离峡谷不远处,有座相邻的单头崖,高约数十丈,崖下是大片荒草地和一条已经干枯多年的小河道,两旁是一些小树和长长的野草。这些野草也是最佳的藏身之处,峡谷大战全都没有逃过暗潜在野草中的眼睛,他们一直蛰伏不动,起劲的欣赏一出大戏,眼下他们虽不是主角,但他们坚信,最后的主角必定是他们。赵衰低声道:“应该差不多了,公子下令吧!”重耳深吸一口气,挥手道:“开始!”第九章 智胜峡谷(2)当重耳话音刚落,划破长空的劲箭立刻如蝗雨般射出。虽然才五十张弓,但每张都经过狐射姑这个兵器大师的改进,力大弓沉,有一弓带三箭,有角踩发射的强力弓,且能通过距离远近调整射程。但更重要的却是以火点燃他们身旁的那些干枯茅草,再搭带箭头射出。而那些枯黄的野草似乎一点即燃,五十支火箭一轮,并成一排弧线地射出,而拥挤在峡谷顶部与谷口的赤狄就遭殃了,一人中箭只是一条命,但火势不认人,顷刻间,谷顶与谷口已变成火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