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皇帝看到瑟瑟发抖的玉容若,一时又怜悯起来,相信了她的话。心想,是不是贞洁,朕马上就会知道的。他振奋一下精神,一手将颤抖不止的玉容若提到床中间,仍然按照他的习惯令她平躺着。当皇帝屏着呼吸向她刺来的时候,聪明的玉容若将早已准备好的羊囊鸡血袋悄悄掐破,那鲜红的液体流在洁白的绸垫上,向皇帝证明着自己的童贞之身。可那皇帝此时已经被情魔摄走魂魄,搭上一条极速的快乐之道,正电闪雷鸣般地驰骋哩,哪里还管她什么处女不处女?玉容若感到皇帝如此专注,心情松弛很多。她为了使皇帝的雷霆之势能尽情挥洒,将那两条修长洁白的玉腿抬起来蜷着,使皇帝顿时感到他得到了无边无际的宇宙空间,更加用情地施露。 嘉靖皇帝明显地品尝到玉容若的不同,一股新鲜刺激的情欲滔滔涌出,荡涤着银色的星空,他仿佛成了一片飘忽不定的树叶,在星空与山峦之间快乐地穿插。躺在这山峦似的胸脯上,他已经忘记俺答围困京城的惊慌;穿插于这无尽的水草之间,他已经忘记东南沿海的掠抢。嘉靖皇帝深深地吸了口气,运足内力,要做最后的冲刺…… 皇帝一夜风流,心满意足。第二天,他在豹房谕令召见仇鸾。本来就提心吊胆的仇鸾,此时更吓掉了魂灵。他想肯定是玉容若失手,被皇帝知道了真相,这可怎么办啊!万不得已,仇鸾战战兢兢地去见皇帝。他进入皇帝设在豹房里的殿堂,一直不敢抬头,诚恐诚惶地跪下道:“微臣仇鸾叩见皇上!”他伏在地上,等着皇帝发话。但久等不见皇帝的声音,他心想这下完了,身上不觉一软,快要支持不住。他趁机看了一眼龙椅,原来上面没有皇帝!他为什么不来呢?这更增加了仇鸾的惧怕。在朝廷中有种说法,上朝时,如果皇帝久不出现,就会有人头落地。想到这儿,仇鸾浑身颤抖不已。 这时,殿堂门外响起嗒嗒嗒的脚步声,仇鸾不敢向后张望,只是将头更低地匍匐在地,屁股撅得高高的。皇帝看到,忍不住提脚照那肥大的屁股上踢了一下。仇鸾毫无防备,像狗吃屎一样扑通倒下。嘉靖皇帝哈哈地笑出声。这时,仇鸾才抬眼看看皇帝道:“微臣仇鸾叩见皇上!” 嘉靖皇帝坐到龙椅上,有气无力地说:“平身。” 仇鸾慢慢地站起来,双眼不敢直视皇帝,盯在地上不动,心事重重的。皇帝发现后关切地问道:“仇爱卿哪儿不舒服吗?” 仇鸾一听这话,来了精神,连连回答道:“舒服,舒服。” 嘉靖皇帝也不说话,手里拿着一只精致的小盒子,正要打开,侍卫呼道:“首辅严大人拜见皇上——” 皇帝一听,便住了手,忙将那个精致的小盒子藏到案几下。怒戳鸾尸 乱断奏报 那奏报将打击倭寇的经过讲得绘声绘色,谁看了也会大受鼓舞。皇帝被这胜利的捷报所感动,一时竟拿不定主意是否再逮捕张经。 严嵩手里捧着一摞子奏折径直走进皇帝在豹房特设的殿堂说:“皇上,这儿有一个重要折子,您看,是东南沿海的战况。” 嘉靖皇帝本来正在兴头上,经严嵩这么一扰,就丢下仇鸾,应付严嵩。 严嵩在皇帝的殿堂里,故意将眼睛抬得高高的,装着没看见仇鸾。仇鸾寻找机会要跟他搭话,他却目中无人,只顾与皇帝密谈。 嘉靖皇帝看着东南沿海被倭寇抢劫告急的奏章,心里又是一阵烦躁,他将奏折扔到一旁,对严嵩道:“传令王抒巡抚浙江,提督沿海军务。” 在嘉靖皇帝被北方鞑靼进犯骚扰得不知所措,忙于应付时,东南沿海地区的倭寇海盗也慢慢兴起,并日益猖獗。 很早的时候,在中国南方沿海就有倭寇海盗出没。明太祖朱元璋时,为了遏制其进一步发展,在沿海重镇设有防倭卫所。成祖年间也多次给予倭寇以沉重打击。到日本将军是利义满受封为日本国王后,便遣使中国入贡,遂与中国的联络开始紧密。应明廷要求,是利义满代为诛捕海盗,规定只准商民入市,不准掠抢。那时沿海一带还算风平浪静。 到嘉靖皇帝继位时,是利义满正好去世,其子义植嗣位。臭名昭著的宁波人宋素卿东渡日本,勾结倭寇海盗,以入贡为名,趁机到中国沿海各县镇进行大肆掠夺。他们的罪恶行径激起了沿海官民的愤恨,巡抚按御史欧珠与镇守太监梁瑶联手,将宋素卿诱捕处死,总算除了一害。但这以后,又出现了徐碧溪、彭老生等中国的海盗窃贼,他们东渡日本,勾结那里的海盗,再回到中国沿海抢劫。巡抚浙江的御史连续奏本皇帝,要求派重臣到沿海把守,布兵捕捉倭贼。嘉靖皇帝起初便以朱纨为右都御史,巡抚浙江,兼摄闽南沿海。朱纨到任后,迅速招兵买马,日夜训练兵士,自卫能力日趋增强。他又下令禁海,擒获倭寇数百人,并将其斩首,使沿海秩序恢复正常。哪料,另一名御史周亮看到朱纨的功绩卓著,心存嫉妒,上疏弹劾朱纨措施不当,滥杀无辜。朝廷只听一面之词,旨令夺朱纨的官职,并欲将他打入大牢。刚直的朱纨得知朝廷如此昏庸,一气之下,含冤自杀。从此,朝廷在沿海便再也没有设巡抚御史的官职。 王抒原是山东巡抚,奉命到达浙江后,着手整建沿海防务。他察知参将俞大猷、汤克宽等人,忠心耿耿,智勇双全,将他们招在麾下作为心腹。当时,已逃亡日本的安徽人汪直,联络纠集一些倭寇和海盗,又回到中国沿海进行疯狂掠夺,他们在沿海的村庄烧杀掠抢,奸淫妇女,无恶不作。 这天,他们探得汪直正组织三百多人结砦普陀山,踞岛自固。王抒令俞大猷、汤克宽带领部分兵士火速赶到。俞大猷带领数十人精锐,似尖刀一样直插敌巢;汤克宽带着另一部分兵士从敌后攻入,接应俞大猷。等接近敌寨时,突然大火四起,乘着呼呼的海风噼噼啪啪地燃遍倭寨。汪直和倭寇们正在熟睡之中,猝不及防的大火,烧得他们顾不及穿衣,如鼠一样逃命。官兵乘势奋勇追杀,当即砍首一百五十多人,生擒逃寇一百多人。其余的有的被火烧死,有的跳海亡命。那些逃到福建的海盗还没有上岸,又受到早已埋伏在那里的都指挥尹凤的迎头痛击,给予倭盗以毁灭性打击。 汪直匆匆逃命后,在海上游弋了一段时间,继续纠集日本流寇,分级整编队伍,进行海上掠抢训练。四个月后,他们动用数百舰船,从海上浩浩荡荡地向这边驶来。那舰船成队而行,远远望去如乌鸦齐飞,遮天蔽日。浙东浙西守卫海岸的哨所同时得到报警。浙江巡抚王抒立即派汤克宽奔赴浙东,俞大猷居守浙西。两将日夜守候在那里等待着盗贼的到来。哪知汪直的舰队驶到海边,似乎已经看出了迹象,他们游弋不定,哪敢轻举妄动?不得已只好改变计划,调头向北驶去。 沿此北上便是苏、淞两地,那里自古人口密集,土地肥沃,多数村庄比较富饶,但守备却相当薄弱。王抒有心调集兵力一路追赶,但陆路哪有水路快呢?结果被贼寇乘虚而入,他们侵入到渔民农户肆意抢劫,搅得鸡犬不宁。贼寇头目萧显生性歹毒,他带领一帮倭贼窜至上海的南汇、川沙一带,疯狂抢劫一通后,又是杀人又是放火,手段极其残忍。 王抒在这紧急关头,立即派遣都御史卢镗带着一营精锐兵士突入萧显营内,把贼寇杀得措手不及,不一会儿就捉住了贼寇头目萧显,把他当场斩首。众贼听说头目已死,便成了无头苍蝇,纷纷四处逃命。向南准备逃到浙江边境的余寇,恰巧在路上遇到前来增援的俞大猷部。众将士早就憋着一肚子气,看见贼寇南逃,挥刀便砍。那些贼人已经丧胆落魄,毫无战斗力,被俞大猷所带领的将士杀得片甲不留。只有汪直率众贼攻破守卫,一路掠夺乍浦、柘林等地的财物后逃脱。 这一次恶战,使以汪直为首的盗寇遭受沉重的打击,浙江沿海变得平静安宁。捷报奏至朝廷,嘉靖皇帝大喜,欲赏赐王抒。哪知不久,朝廷风云突变,有人弹劾王抒以邻为壑,画地为牢,对山东沿海的劫难坐视不救,造成百姓遭殃。 嘉靖皇帝自有仇鸾送来的玉容若后,整天逗留在新宫豹房,哪有心事精管国事?他一看见弹劾王抒的奏章,根本就不想想各地官员的职责,便以准奏。幸亏玉容若在旁边插了一句说:“皇上,人家打了胜仗,怎么还有人弹劾呀?” 嘉靖皇帝眉头一皱就要发火,但看到眼前的美人给他带来了无穷的快乐,也就忍住道:“朕的事,以后不准插言。”也许是玉容若的话起了作用吧,皇帝拿起朱笔又在奏折上写下这么几个字:“不加罪,改任右副都御史,调抚大同。” 玉容若看到皇帝那吓人的神情,不由伸了伸舌头,又现出一脸温柔的神态。嘉靖皇帝放下笔,将她抱在怀里看起奏疏。看着看着,皇帝不由自主地要推开怀里的美人。玉容若感到奇怪,伸着头去看,皇帝却将奏疏推开,令玉容若道:“宝贝,先回房去,朕把这章奏折阅完,便来与你玩耍。” 玉容若走后,嘉靖皇帝继续看那奏疏,乃是严嵩弹劾仇鸾的。他耐着性子将奏疏看完,蔑视地将它丢在一边,心想这严嵩是妒忌仇将军了。 严嵩也是不识时务,他不知道皇帝正沉浸在蜜月的欢乐中,那是仇鸾给他带来的呀!他又从龙案下面拿出那个精致的小盒子看了又看,蜜一样的甜啊!这盒子里装着玉容若的处女地!她与皇帝第一次睡觉时流在洁白的绸布上的鲜红的处女液。皇帝要厚颜无耻地拿给仇鸾看,赞赏他的一片忠心,只是被严嵩的到来搅黄了。但从此,仇鸾便可以大摇大摆地出入西苑,随时与皇帝、与玉容若见面。 严嵩对仇鸾的迅速走红猝不及防,虽然想进行遏制,但为时已晚,他不得不采取最蠢的办法——罗织罪名弹劾他。但皇帝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应,严嵩有些着急了,如果不早日铲除仇鸾,不是正应了“乱世出英雄”那句可怕的话吗?便想要扳倒仇鸾,只有找陆炳。 陆炳与严嵩已经结成权势同盟,严嵩暗自规定,凡送礼行贿者,必须给陆炳同时准备一份,否则所求之事一律不办,陆炳遂也变得权倾一时。仇鸾得宠于皇帝后,可以疏远严嵩,但从来不敢得罪陆炳,这更加使严嵩难于接受。 陆炳了解到首辅的意思,对仇鸾便有了些警惕。一次,仇鸾派幕僚侯荣言作为信使专程到陆府,给他送了一尊西域金佛。陆炳将礼盒打开,看见金佛后大吃一惊,心想自己府上的金尊佛像不是被俺答抢走了吗?怎么又成了仇鸾的礼物呢?为了探出真相,他只好故意对来人道:“仇将军是想害我么?” 侯荣言不解其中含义,忙跪在地上说:“仇将军特别佩服大人,才将这镇宅之宝送给都督的,您这话是从何说起呢?” 陆炳不动声色地说:“佛像乃是皇上痛恨之物,你主子还以此作为镇宅之宝,可见他是在与皇上作对呀!” 侯荣言吓得魂不附体,连连给陆炳叩头道:“都督大人误会了,我家主子确实是一片诚心对待大人的,他怎么会害您呢?” 陆炳若无其事地问道:“这尊金佛是从哪儿来的?好像是大内的东西啊。” 侯荣言战战兢兢地说:“奴才不敢撒谎,这是俺答近日送过来的……噢,不,不,是西藏喇嘛送来的。” 陆炳听出了端倪,便厉声道:“究竟是谁送的?你如果不说真话,今天就别想走出本府半步!” 侯荣言与时义皆是由奴才变为仇鸾的幕僚的,但时义显然比他的才智更高一筹,想出的计策往往能得到仇鸾的采纳,而自己则无法更好地在主子面前显示才能。这次侯荣言专程到陆府,本来是想把事情做得漂漂亮亮的,以表现一下自己的能力,哪知会遇到如此尴尬的局面。侯荣言便想,不如实话说了吧,以免落个欺君之罪。于是他道:“大人,小人就如实说了吧!这是俺答回去后,为了感谢仇大将军的不打之恩而送来的。我想这肯定是在北京抢的,是朝廷哪位大臣的宝贝呀!” 陆炳这才点点头,表示他说了实话。于是吩咐下人道:“将我书房里的银两拿出来。”那下人便将沉甸甸的一包银子送到陆炳面前。 陆炳道:“算是你说了实话。告诉你,这尊金佛就是从本府抢去的,现在总算又回来了,我心里很安慰。但仇鸾与犯贼结盟,罪不可赦。你今日已供出仇鸾的秘密,就不可再与他同流合污。来,这是一千两银子,算是照顾你一家老小用的,但你必须将仇鸾的一切罪恶都交代出来,否则,后果你是知道的。” 侯荣言又跪在地上叩头说:“陆大人大恩大德,小人永生难忘!”当时便把仇鸾所做的一切荒唐之事都告诉了陆炳。临走时,陆炳叮嘱道:“对仇鸾的一切言行要随时想方设法告诉我,如有半点虚假,当殊不饶。” 侯荣言回到大同不几天,便给陆炳送信说仇鸾病重不起。陆炳想这是扳倒仇鸾的好机会,便连夜将自己所掌握的仇鸾私通俺答,在北虏围困京城时违反圣旨,按兵不动助俺答,乱杀无辜求战功,进而图谋不轨等犯罪事实写成奏疏,面呈皇帝。 嘉靖皇帝每天沉溺于玉容若的温柔之乡,正准备将仇鸾召回朝廷出任兵部尚书。当他看到陆炳弹劾仇鸾的奏疏时,勃然大怒,自言自语地道:“这是真的么?这是真的么?他太让朕失望了……”皇帝立即要派人去大同将仇鸾逮至京城,徐阶劝阻道:“皇上息怒,如果对仇鸾下手太急,无异于打草惊蛇。弄得不好,他将军队带出塞外,逃到俺答的帐下,不是更加威胁我西北三边疆土吗?” 嘉靖皇帝听后,总咽不下这口气,又说:“至少要先把他的大印收回来。”他密令徐阶调查仇鸾的罪状,以便及时公布于众。又诏令陆炳分别通知各边关将领,死守各个关口,不准让任何人随便出入。为了万无一失,皇帝又下诏,关闭已开通大半年的宣大马市,使鞑靼与关内的贸易再次中断。安排好这一切,皇帝才派特使将大将军仇鸾的大印及重要敕符都收回朝廷。 严嵩听陆炳说已将仇鸾之事上奏了皇帝,心里又在盘算新的阴谋。他想那礼部尚书徐阶当年曾与仇鸾同在西苑值班,谁知道他们两人夜里谈了些什么?不如参上一本,让徐阶也沾惹一身臊气吧。严嵩想得做得,连夜写了一本奏疏,控告徐阶与仇鸾暗中勾结,内外呼应,图谋不轨。哪知,还没等他将奏疏交给皇帝,他安插在皇帝身边的爪牙瑜妃叶玉娘便向他透露,皇帝已秘密安排徐阶调查仇鸾之事,叮嘱严嵩不可轻举妄动。严嵩一听,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跌坐在椅子上,铲除心腹之患徐阶的良机就这样失去了。他扼腕叹道:“冤枉啊!老夫错过了天赐良机!光死一个仇鸾有何用呢?” 仇鸾本来重病在身,朝廷的这些举动意味着什么,他哪里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如果被皇帝发现,那不要碎尸万段,株连九族?他睡在床上,越想越害怕,不久,便忧惧交加,病死家中。 嘉靖皇帝得到仇鸾已死的消息,还是难解心头之恨,谕令将他的尸体戮为泥浆,将首级割下来传递九边,以示惩戒。 陆炳帮助严嵩除掉仇鸾,严嵩悬在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对陆炳又是宴请又是送礼,佩服得五体投地。但他好景不长。这不,锦衣卫经历沈炼偏不信邪,冒死上疏皇帝,弹劾奸贼严嵩。他在疏中列举严嵩十大罪状,认为俺答之所以能够长驱直入,围困京城,都是由于严嵩贪婪愚昧、废弛边防造成的,接着历数严嵩纳将帅之贿,揽吏部之权,索抚按岁例,陷害言官,专权国事等十数项罪行。 昏庸的嘉靖皇帝这时已经离不开严嵩,对沈炼有根有据的奏疏甚为恼怒,当即将他捉拿杖打一顿,然后贬到保安州(今河北怀来西北)。沈炼对皇帝忠心耿耿,却落得如此下场。他到保安后,难平心中之恨,便在住处捆扎了三个稻草人,把他们分别当作唐朝奸相李林甫、北宋奸相秦桧和当朝奸相严嵩,天天以箭对着他们射杀,以泄心中愤恨。哪知这事传到了严嵩的耳朵里,他又给皇帝上疏,诬蔑沈炼为了泄愤,诅咒皇帝,谩骂朝廷,罪当殊之。嘉靖皇帝听信谗言,下诏杀了沈炼。 严嵩以为将沈炼害死后,可以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朝廷官员再也不敢弹劾他,自己好安安稳稳地把持朝政,随心所欲。但在沈炼事件一年多后,兵部员外郎杨继盛又冒死上疏弹劾严嵩。 杨继盛系河北保定人,他是从放牛娃考中进士的,所以为人正直,是非分明。早在俺答围困京城时,他就看出严嵩仇鸾一伙惧怕犯贼,对他们的行为十分愤恨,毅然上疏皇帝,主张出城迎战。皇帝当时有所心动,但最终被严嵩所知,将他降职到狄道(今甘肃临洮)做了一名典史。不到两年,嘉靖皇帝又令他回到朝廷。作为兵部员外郎,他看到严嵩所犯下的罪行使人难以忍受,便大胆上奏,揭露严嵩破坏祖宗之法,贪污军饷,纳贿营私,废弛备战,贻误国家等“十大罪状”。他分析严嵩之所以这么多罪行,皇帝发现不了,是因为有间谍、爪牙、亲戚、奴才、心腹这“五奸”从中作怪,他们分布在皇帝的身边,随时帮助严嵩蒙骗皇帝。 杨继盛的奏章处处打中严嵩的要害,让他感到自己的末日就要来临了。但他不甘心败在一个兵部员外郎手下,就问儿子严世蕃怎么办? 严世蕃深知如果老爹一倒,自己也要完蛋,便对他爹提示道:“爹,您看看,杨继盛这不是在指冬瓜骂葫芦吗?您就这样给皇帝说,看皇帝不治他死罪!” 当嘉靖皇帝质问严嵩时,他对皇帝说:“皇上明鉴,杨继盛自他被贬到狄道时,就对皇上怀恨在心。这奏章虽然点名是弹劾老臣的,但实际上是在骂皇上您呀!看他说的坏了祖宗的成法,这不是指的礼仪之争吗?……说皇上没发现老臣的罪行,这不是笑话皇上您愚蠢吗?……” 嘉靖皇帝听着听着,火冒三丈,将杨继盛的奏折一摔道:“把他抓起来杖打一百,关进大牢。“ 杨继盛被廷杖打得遍体鳞伤,惨不忍睹。关进大牢后,伤口化脓,双腿糜烂。他的家人闻讯,便找来蛇胆为他疗伤,他坚强地说:“我本身有胆,何须蛇胆!”严嵩查遍杨继盛的言行,就是找不出一点毛病。他又示意支持自己的陆炳令锦衣卫逼使杨继盛供出徐阶为他们的总后台,否则就将他打死。 哪知杨继盛却义正辞严地说:“奏疏都是我亲笔所写,除奸尽忠是我的报国之心,何须别人来指使我呀!” 严嵩想尽办法,都无法加害于杨继盛,只得暂时把他关在大牢里,等待时机。他想最好给他弄个叛国罪,让他遗臭万年。严嵩的这一想法是有根据的,那时北有鞑靼,东南沿海有倭寇,只要时机成熟,不管是把他与鞑靼还是与倭寇联系起来,都可以置他于死地。于是,严嵩便把注意力投向了东南沿海。 沿海的倭寇在王抒调离浙江后又开始活跃,接替王抒的徐州兵备副使李天宠力不胜任,便奏请皇帝另派要员。朝廷将南京兵部尚书张经派往浙江,任右都御史兼兵部侍郎,总摄江浙、山东、福建、湖广诸军,便于统一指挥。 张经到任后,即深入到沿海各地实地考察,将各种抗倭力量加以整合,迅速建立起了威望。他发现在江浙一带有一股名为狼士兵的抗倭民间组织,具有很强的战斗力,经过与他们谈判,将其收编为官军。张经立即奏请朝廷,升俞大猷、汤克宽为总兵,统领狼士兵为抗倭的主力。再命令各省统兵官,就地驻守,不得擅自行动。 严嵩为了直接掌握沿海抗倭情况,心生一计,撺掇自己的干儿子赵文华向皇帝上疏。赵文华已是工部侍郎,他按照严嵩的授意,上奏皇帝,洋洋洒洒陈述抗倭的七件大事,第一件要事便是由朝廷派遣官员前往东南沿海祭祀海神。嘉靖皇帝览后,觉得奏折正合了自己的心思,悔恨自己原来怎么没有想到利用天神来降服倭寇呢?他立即召问首辅严嵩怎么办理,严嵩与赵文华早有默契,果然不出所料,皇帝对祭祀海神非常感兴趣。他在皇帝面前说:“赵文华既熟兵事,又懂海防,是派往浙江的最合适的人选。现在又是他提出的奏疏,不如就让他代替皇上祭祀,顺便督察军情。” 嘉靖皇帝欣然同意,即下诏令赵文华南下江浙。 张经布防不久,汪直带着倭寇卷土重来。他已令各省统领的官兵就地把守,但倭寇来临,本来有实力击退倭寇的地方官兵,却非要请张经派狼士兵去增援。对于这种请求,众将士心有不服,便彼此观望,分散了精力。汪直乘机引导倭寇又返回到苏、淞等地抢掠,进而再犯浙江,一直深入到离省城仅数十里。坐镇省城的李天宠束手无策,反而请求张经增援。张经驻在嘉兴,根本不听李天宠的,自己也按兵不动。倭寇看到无人反击,越抢越猖狂。正在双方相持之时,副使阮鹗、佥事王询率兵前往支援,与李天宠联手将倭寇赶出钱江。但因为指挥不统一,还是造成了难于挽回的损失。 钦差大臣赵文华得到这个美差,沿途除了游山玩水外,便是索贿受贿,行走月余才到达江南。他先到海边祭祀海神完毕,再找张经了解军务。 张经自恃为督军将帅,哪里瞧得起赵文华?他只是简明扼要地说了些淡事,便要把赵文华打发走。赵文华则自命为钦差大臣,握有皇帝般的生杀大权,哪里瞧得起一个边帅?听了张经说的这些淡事,便认为他敷衍蒙混,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心中的火气直往上升。两人的交谈到了只说半字就嫌多的程度,终是不欢而散。 正巧这时有广西田州土官妇瓦氏带领狼士兵数千人到苏州投靠张经,而巡抚御史胡宗宪要叫他发兵增援前方,但张经就是按兵不动。胡宗宪与赵文华是故交,两人沆瀣一气,再三敦促张经发兵。张经不得不答应派永顺、保靖两地人马出征,却一直不见那些兵的到来。 胡宗宪单独质问张经道:“你怎么能当着钦差大臣的面拒绝出兵呢?要是被他弹劾一本,看你怎么说得清楚。” 张经掏心窝子似地说:“你看他像个小白脸,懂个毬!还想用兵哩。我说出兵,是想把他糊弄走的。” 赵文华很快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对张经恨得咬牙切齿。他不顾胡宗宪的劝告,立即上奏一本,弹劾张经。他在疏中说,张经为闽人,与海盗多是同乡,也同情倭寇,为此私情,按兵不发,导致失去大伐倭寇的绝好机会。 赵文华的奏疏刚刚送走,张经看到时机成熟,便调齐永顺、保靖两路的兵马,令他们分头并进。 倭寇在汪直的带领下,正从柘林进犯嘉兴,他们窜进村庄抢劫时,正好与参将卢镗率领的官兵相遇。他率领的狼士兵英勇善战,早已在水陆两面摆开阵势,两相夹击,使贼寇无法逃窜,把他们逼近石塘湾,杀得众贼落花流水,只可惜有少部分向平望方向溃逃。总兵俞大猷所率领的官兵正巧等在这里,他们看见贼寇逃来,高喊“冲啊!杀啊!”把贼寇吓得调转头就跑。强将手下无弱兵,俞大猷一声令下,不到半个时辰,逃亡的贼寇便被杀得死伤过半,剩余的贼寇转逃防守较弱的王江泾(今浙江嘉兴北)一带。他们正在路上逃跑时,突然从道路的两侧冲出狼士兵,给他们以迎头痛击。后面的逃贼发现不对头,又调转头往另一条岔道上跑去,哪知等在他们前面的狼士兵憋足了劲,好似突然从天而降,跳到贼寇面前就是一阵砍杀。这两路军就是张经早已布置好的永顺兵和保靖兵,他们坚守关键路口,见了贼寇如虎猛攻,两相夹击,打得贼寇上天无门,入地无路,如丧家之犬,只得抱头鼠窜。他们一直窜到柘林,这里是他们的老巢,妄图依靠其砦势险要负隅顽抗。得胜的四路官兵哪里能放过他们,早已四处合围,放火攻砦。只见贼巢烟雾聚起,火光四照,贼寇们又乱作一团,将士们乘势而上,欲一举清剿贼寇。没想到的是在临海的一面,他们早有准备,趁混乱之时跳上小舟,飞驰般离开了巢穴。 在张经的精心指挥下,这次清剿倭寇海盗战役大获全胜,斩首二千多级,逃入海中溺死的不计其数,扑灭了其疯狂掠抢的嚣张气焰,是抗倭以来获得的最大的一次胜利。张经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立即拜表向朝廷报捷。 嘉靖皇帝早已得到赵文华弹劾张经的奏疏,对他的上疏内容坚信不疑,令严嵩安排朝廷命官前往浙江逮捕张经归案。恰在这时,张经的平倭捷报又飞至京城。那奏报将打击倭寇的经过讲得绘声绘色,谁看了也会大受鼓舞。皇帝被这胜利的捷报所感动,一时竟拿不定主意是否再逮捕张经。几乎就在同一天,又一份捷报飞到皇帝手中,一看,是钦差大臣赵文华的。奏称“江南倭寇猖獗,狼士兵初至,张经却按兵不动,险些贻误战机,最后由臣与胡宗宪亲自督师,经过陆海激战,终于获得胜利”。 嘉靖皇帝看着这两份表述截然相反的前方捷报,便对他们起了疑心,只好又召见严嵩来辨别真伪。 严嵩一见皇帝便说道:“这是皇上的英明决策,如果不派遣钦差大臣祭祀海神,能有捷报频传吗?” 他这一说倒提醒了嘉靖皇帝。是啊,如果不是赵文华代表朕千里迢迢前去祭祀海神,哪有倭寇被驱之日?这是海神帮了赵文华呀!皇帝顺着严嵩的思路,还是决定将张经逮捕至京,并李天宠、汤克宽等人一起审问。 远在浙江的赵文华热情接待朝廷特派逮捕张经等人的命官,将自己一路贪来的银两用来贿赂他们,并让这些命官又带走一本奏疏,谎称自己现已查明,张经之所以按兵不动,是对朝廷杖打关押杨继盛一案不满。 嘉靖皇帝一看奏疏,怒发冲冠地说:“朕没想到,从朝廷兵部到江南海防,他们形成了一条线来对抗朕啊!”又缓和了口气对严嵩道,“要不是严爱卿、赵爱卿细察揭露,不知道他们还要隐藏多久哩!” 严嵩附和道:“是啊,皇上,老臣也没料到杨继盛会结党营私,诋毁皇上,真是罪不容赦啊!” 嘉靖皇帝听了严嵩的话,更加坚定自己的判断,根本不听张经、李天宠等人的辩白,将冒功请赏、与杨继盛结党营私、诬奏朝廷钦差等罪名强加在他们的头上,连同杨继盛一起,旨令将他们处死。青词媚神 寿诞难臣 陶仲文深知皇帝身体虚弱的原因所在,便有意引导他戒掉女色。与皇帝说戒色,这恰巧是他一直关心的事情。作为天下的皇帝,不说后宫佳丽三千,就是叶玉娘、玉容若这两个佳人,他是一晚上也不会戒掉的。 东南沿海传来的捷报,使嘉靖皇帝愈来愈坚信各路神仙对江山社稷安危的重要。现在北虏南倭俱已平定,皇帝有多少话要对天神地神诉说啊!而要与神仙对话,皇帝还是认为陶仲文所倡导的给神仙写青词的方法最好。 嘉靖皇帝特传旨,让陶仲文在西苑做个道场。他谕令将场子的四周挂满长长的黑色布带,造成一种神秘玄妙的气氛。场子的上方供着神龛,两个大大的香炉吐出袅袅的烟雾,给人以肃穆的感觉。皇帝将写青词的大臣一一请到场内,坐在独凳上,写出他们心中的祝祷语。这其中有驸马都尉邬景和、安平伯方承裕、左都督陆炳,还有礼部尚书、吏部尚书等各部官员。只见他们坐在那里,聚精会神,冥思苦想,比抗击倭寇还要为难。尤其是陆炳,从小就没有经过文字方面的训练,哪里写得出辞藻华丽的青词?但他们又不得不认真地去写,因为皇帝对每一篇青词都要认真审看,只有他通过了,才能放在香炉里,变成徐徐上升的烟雾,与上帝的思维相连,将皇帝的心愿传达给天神。 陆炳握着千斤重的笔管,半天写不出一句话,想到这些都是陶仲文出的鬼主意,他便悄悄离开座位潜到黑条幅后面,又猫着腰跑到正在香炉旁边的陶真人身后,一把抓住他瞪着虎眼说:“这篇青词就该你来写了!” 陶仲文吓得哆嗦不已,转头一看,见是陆炳才镇静下来。他哪里敢得罪这位都督?顺手从袖口抽出一张尚未焚烧的青词交给他。陆炳回到座位上,悄悄将那篇青词抄下来,然后交予皇帝。 嘉靖皇帝从来没有发现过陆炳具有这等文采,便笑着对陆炳道:“朕没想到你大有长进啊!”从此,陆炳的青词进入皇帝的视线,每次写青词时总少不了他。他苦不堪言,实在顶不下去了,才向皇帝坦诚那篇文采四溢的青词是照抄别人的。这要是放在别人身上便是欺君之罪,定斩不赦。而嘉靖皇帝却独能容忍陆炳,只是无可奈何地道:“既然是这样,朕也就不为难你了。”自那以后,陆炳再也没有参与写青词。 嘉靖皇帝利用青词与神灵交流,认为青词写得越好越能得到神灵的理解,因此,青词写得华丽的臣子就能得到皇帝的青睐。一天深夜,皇帝被突然惊醒,认为是神灵在向他暗示什么,起床令德兴传令值班的大臣撰写青词。那一天晚上刚好是严嵩值班,他接到皇帝的旨令,起来揉揉睡眼惺忪的双眼,思维怎么也无法集中,想这是深夜写的青词,反正皇帝也不会看的,于是草草而就,让德兴拿给皇帝。 对严嵩的青词,皇帝一向是重视的,他也是因为青词写得出色而受到皇帝宠爱的。他在年老的日子里写的青词仍然得到皇帝的赞叹,那是因为他每写好一篇,就需要儿子严世蕃进行润色。今天晚上儿子不在身边,自己又头昏脑涨,手颤眼花的,实在想不出华丽的词藻,优美的句子,只得东凑西拼一篇,交差算了。 嘉靖皇帝惦记着神灵的暗示,就着烛光对严嵩的青词认真看了一遍,自言自语地说:“严爱卿的词不如从前了。”皇帝不再认为严嵩的思维敏捷,他失望地将那篇青词丢在一边道:“德兴,传袁炜来把这篇青词修改修改。” 袁炜在朝廷的官职为礼部侍学士,以青词的辞藻华丽,感情细腻,意蕴深沉而受到皇帝的器重,在这一班青词大臣之中,他的青词是最得皇帝赏识的。深更半夜,袁炜披衣赶到西苑,拿起严嵩的青词一看,词不达意还不说,内容更是颠三倒四,心想还不如自己重新写一篇哩。于是,他丢开严嵩的手稿,另起锅灶,不一会儿,一篇文采飞扬、意蕴厚实的青词摆在皇帝面前。 嘉靖皇帝看后大喜,令德兴将醮坛准备停当,他便去将这一篇文句优美的青词付之一炬,了却了心愿,这才又睡下。 巧的是,第二天早晨起来,嘉靖皇帝十分钟爱的一只狮猫,不知什么原因死了。皇帝悲痛异常,令人特意为那只死猫铸造了一樽金棺材,将狮猫装敛在里面。他想起昨天夜里神灵让他写青词之事,认为这是神灵提前暗示的结果,对狮猫不能马虎,必须用青词来超度它的灵魂。于是,谕令朝中主要大臣每人为死去的狮猫撰写一篇青词。那些大臣们平常读的是四书五经,又是通过科举考为朝廷官员的,但谁也没有为一只死兽写青词的经历。大家互相观望,不知从何下手。 袁炜细察皇帝的变化,面对这只狮猫,激发了灵感,将其敏捷的才思表现在青词里。皇帝看后,对狮猫的感情一下子倾泻而出,不禁潸然泪下。袁炜在青词的末了,还不忘写出画龙点睛的一笔,要“化狮成龙”。这让嘉靖皇帝心里找到了默契点,安慰了许多。 嘉靖皇帝将大臣们挖空心思撰写的青词,庄严肃穆地放在狮猫的棺材前,伴随着袅袅升起的轻烟,寄托着对它的哀思,然后把那只狮猫葬在天寿山的山脚下,使它享受皇族的待遇。 袁炜从此更加受到皇帝的喜爱,并有心擢升他执掌南京翰林院。他听说后,立即上书皇帝,表示不想离开西苑,愿意继续留在皇帝身边撰写青词。皇帝求之不得,当即改袁炜为侍讲学士,两个月后又谕升为礼部右侍郎。 嘉靖皇帝有心对驸马都尉邬景和进行栽培,经常令他到西苑写青词。那邬景和是孝宗皇帝朱祐樘的皇婿,其妻为永福公主。他的青词开始写得还不错,皇帝认为是大有前途的青词写手,但在嘉靖三十二年(公元1553年)七月的一次写青词中,邬景和竟然以不懂神道玄理为由,辞免了皇帝的邀请。皇帝的一片好心,竟换来如此无理的拒绝。在皇帝看来,写青词不仅仅是文采的表现,更重要的是能否保持与自己的一致。愠怒的皇帝看他是皇室的驸马,没有对他采取过激措施,但从此不再信任他。 时隔不久,嘉靖皇帝在西苑清馥殿祈祷礼毕,突然传旨取消邬景和入值西苑的资格,以表明对他的严重不信任。但当时皇帝向在场的每位大臣赏赐银子时,也照顾了邬景和的情绪,特赏赐他一份。谁知他又闹起别扭,感到自己受之有愧,上奏皇帝推辞道:“臣无功受赏,惧增罪戾,乞容辞免,使我能洗心涤虑,以效他日马革裹尸,衔环结草而报。” 嘉靖皇帝看罢邬景和的辞奏,感到里面传达给他的特殊气息,总觉得不对劲,他又看一遍,终于找出不对劲的地方,原来是“裹尸”二字令他心里不舒服,当即批谕道:“此语不祥,属诅上怨讪,有失臣礼。”遂下令夺去他的爵位,削职为民。 礼部尚书徐阶感到皇帝这样对待驸马爷实在太过分,上疏力争,结果被皇帝绵里藏刀似的语言驳回。徐阶又反过来劝告邬景和再写出些好的青词,以换取皇帝的宽恕。邬景和也感到事态的严重,不得不撰写令人头痛的青词。 作为礼部尚书,徐阶很早就在为一件大事作筹备,首辅严嵩也把这同样的事记在心上。他悄悄探知徐阶早有准备,便欲在皇帝面前夺取头功。一天,严嵩亲自递一奏疏给皇帝,称应该为皇帝的五十大寿早做准备。 嘉靖皇帝一看,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是啊,人生苦短,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年近半百。由此,他又想到自己的儿子。前两年分别为裕王、景王建成了王府,又举行了冠礼,他们都已经长大成人,而今令他不安的是对皇太子的确认。 自皇太子载壑死后,内阁和朝中其他大臣曾多次上奏,恳请皇帝重立太子,但都被皇帝一一拒绝。嘉靖三十一年(公元1552年)正月,礼部尚书徐阶又两次上奏,请求皇帝为已经年过十六岁的裕王和景王举行选婚讲学之事,并婉转地提出典礼应以长幼为序,即先裕王,后景王,裕王婚后应暂居宫内。皇帝对此很不高兴地说:“二子各以本礼举行,为什么冠婚要有区别?你们现在一而再、再而三地逼朕,这是为什么啊?”徐阶耐心向皇帝解释,但他仍不满意,又对严嵩说:“让他们出府成婚倒也罢了,哪能暂时居住在内宫呢?” 严嵩劝说道:“这是伦序已定的,应该以礼官说的为准。”但皇帝就是对此不满,在奏折上批示道:“二王同体,为何要对他们区别对待?现定在三月行冠礼,选婚后敕行,修府第二所,二王不许违慢。”这些事情做完后,礼官请求在皇宫内举行婚礼,但皇帝就是不准允,裕王、景王只好各自在自己的王府成婚。 皇子们都已成婚,住进各自的王府,按说皇帝应该为自己考虑了。自己快要五十岁了,该考虑什么呢?徐阶奏请立皇太子的事总是缠绕着他。 大臣们发现,嘉靖皇帝在为两个皇子选配老师时,还是有所区别的。裕王的讲官为翰林编修高拱,景王的老师是地位较低的翰林侍读。皇帝在对待两个皇子上,虽然嘴里说是同等对待,但却决定裕王成婚后留在京城,而景王成婚后令其去封地就藩,藩地就定在直隶德安府。皇帝没有急于让景王离京就藩,而使他一直留在京城。大臣们猜测皇帝对太子的人选一直犹豫不定,究竟立谁为太子,谁也无法看出眉目。 嘉靖三十三年(公元1554年)正月,裕王的母亲康妃杜氏病死,朝中大臣心里一阵欢喜,为什么?大家可以从对康妃的葬礼上看出皇帝的心事。礼部官员要在这时对皇帝进行试探,便奏请说裕王的母亲与其他皇妃不同,对康妃的葬礼应以隆重为宜。 嘉靖皇帝看后,质问礼部道:“谁让你们对康妃如此厚葬的?”最后,康妃的葬礼只能跟普通妃子一样草草了事。裕王见自己的母亲死后只按一般的礼仪下葬,十分伤心。皇帝对此既不安慰也不解释,使这一谜团越来越乱。 至今走到五十岁了,皇帝想的不是自己,而是皇子,是社稷的安危。严嵩看皇帝对大寿之庆的奏章没有反应,又面呈皇帝道:“皇上,您的五十大庆不仅仅是自己的事,而是天下众生共同的心愿,是向海内外展示大明江山盛世祥和的大好时机。还有皇帝一家老少的团聚,定能给朝廷官员以鼓励。” 嘉靖皇帝只是淡淡地说:“嗯,朕知道。这些让礼部去办吧。” 嘉靖三十四年(公元1555年)八月初,皇宫中到处张灯结彩,乐声一片,早早地开始了喜庆。全国各少数民族的首领和外国的庆贺团相继到达北京,他们把自己国家或民族最好的礼物送给嘉靖皇帝,衷心祝愿他长命百岁,万寿无疆。 十日,朝廷为嘉靖皇帝五十岁生日举行隆重的庆典,朝廷文武百官悉数出席,外国使团和少数民族首领坐在前台席上。仪式开始,便是鞭炮齐鸣,锣鼓喧天。龙灯龙舞龙船早在几天前陆续在宫中表演,充满着一片节日气氛。最显眼的要数文武百官们给皇帝送的寿礼啦。可嘉靖皇帝对这些银子、礼物并不感兴趣,唯独对寿轴、寿联审视十分仔细。他怀着高兴的心情,令人打开一一审看,想在这众多的联轴中找出几幅上乘的对联欣赏一下,但他看来看去,都是些“咸歌不老”、“共庆长生”、“恩照日月”、“寿域岗陵”之类的陈词滥调,竟没有一幅内容新颖,符合他的心意的。皇帝非常扫兴,突然,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出现,他决定在寿筵开始前,出出那些胸无点滴文墨,只知道使权弄势的官僚们的洋相。 不一会儿,礼部尚书徐阶宣布寿筵开始。朝廷将外国使团和少数民族首领安排在雅致的小餐厅里,由严嵩、徐阶等人全程陪同。众官员则纷纷涌入膳食厅,找好座位,准备放开肚皮大吃一场。嘉靖皇帝却突然站起来宣布说:“大家不要着急,朕这里有一上联求对,对得上的,赐御酒三杯。对不上的,滴酒不沾。”皇帝一说完,餐厅里便议论开了,很多官员摩拳擦掌,想趁机在皇帝面前露一手,得到那三杯御酒。因为在朝廷,能喝到皇帝的御酒,那就是最高的奖赏了。 只听嘉靖皇帝说出的上联是—— 洛水灵龟献瑞,天数五,地数五,五五还归二十五,数数定元始天尊,一成有感; 对联一出,刚才还议论纷纷的文武百官,突然缄默不语了,偌大一个膳食厅里死一般沉静。一场喜庆洋洋的寿筵变得死气沉沉的,大臣们急得只冒冷汗。想想看啊,这是严嵩当政朝廷,各部官员大部分都是他网罗的社会渣滓,个个结党营私,以搞阴谋诡计为能事,以陷害忠良为职业,弄得正直忠诚的大臣辞职的辞职,罢官的罢官,杀头的杀头。在位的大多数是严嵩的狐党狗友,全然不懂翰墨文章。此刻人人低着头不敢看皇帝一眼,生怕他点到自己。这时,寿筵上的山珍海味已经上齐,五颜六色,香飘四溢,大家看着这些美味佳肴,口水直流,但却没有一人敢动筷子尝一口。 沉闷的气氛一直持续着,日影有点西斜,还是无人以对。嘉靖皇帝的脸色变得铁青,瞪着的双眼如闪电一般来回扫射,击打着群臣们的肉头肥脑。眼看皇帝已经失去忍耐,快要发作了,一场盛大的寿庆筵就要变成尴尬无趣的训斥会,忽见寿筵末席上走出一人,他俯伏金阶,向皇帝奏启道:“微臣自不量力,狂妄应对,以博皇上一笑!”大家望去,原来是深受皇帝宠爱的青词高手袁炜。只听他对道: 丹山彩凤呈祥,雄声六,雌声六,六六总成三十六,声声祝嘉靖皇帝,万寿无疆! 袁炜的话音刚落,膳食厅便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嘉靖皇帝脸色立刻由阴转晴,亲自赐御酒三杯,当场宣布袁炜的职位恩加一品。 袁炜寿筵解危后,文武百官才开始动筷吃那已经等凉的寿菜。虽然大家没有喝到御酒,但能够轻轻松松地吃完庆寿筵,已经很满足了。 嘉靖皇帝五十岁大寿过后,想得最多的是自己的长寿问题,而要能长生不老,就得请教陶仲文。 陶仲文深知皇帝身体虚弱的原因所在,便有意引导他戒掉女色。与皇帝说戒色,这恰巧是他一直关心的事情。作为天下的皇帝,不说后宫佳丽三千,就是叶玉娘、玉容若这两个丽人,他是一晚上也舍不得戒掉的。皇帝不喜欢听戒色,而对道教的以色补身倒是充满兴趣,他毫不隐藏地对陶仲文说:“朕就是想让真人解决‘女色’的戒律,使她们能为朕的健康长寿服务。” 陶仲文被皇帝逼得毫无办法,不得不拿出最后一招说:“皇帝以前曾经试过和童贞处女相交,效果怎么样啊?” 皇帝一听,回忆说:“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当时效果还不错,但朕没有坚持下来。唉,你要朕丢下仙女嫔妃,光去采补幼女之阴,这有什么意思嘛。” 陶仲文进一步劝说道:“皇上,这才是真正的采阴补阳啊!我的师傅都是这样修炼的。” 嘉靖皇帝一听,喜出望外,终于找到了崇道与女色的统一,使自己的淫乐有了理论根据。陶仲文诡秘地说:“只要有幼女入宫,皇上既可以采阴补阳,又可以炼丹壮体,真是一举两得呀!” 嘉靖皇帝心想幼女进宫,这还不是很简单的事吗?他立即下诏,以“博求淑女,为子嗣计”的理由,令各级官员向宫中进献幼女。 严嵩接到圣旨一看,哪相信皇帝会做这样的事,便又拿着圣旨左看看右看看,还是搞不明白,便大惑不解地问道:“皇上,征召八岁的幼女有何用啊?宫里又不办学堂。” 皇帝的眉头一皱不高兴地道:“朕令办的事,还要对你解释吗?”皇帝心想这首辅是老糊涂了,对这样的事怎么就转不过弯来呢? 面对圣旨,严嵩即使不理解也要去认真执行。 各地的官员奉了皇帝选秀的圣旨,如获至宝,便在民间鼠窜一通,肆意敲诈勒索。宣府有一个知县怀揣着皇帝的圣旨,径直到一户大户人家。他很早就知道这一家有一女孩叫玉秀,小小年纪便出落得艳丽如牡丹,纯洁似芙蓉,养在深闺不轻易见人,就是知县大人来了也吃闭门羹。这次机会降临了,知县大人哪里肯放过?他带上一班人马,抬着大轿,要把这女孩送到宫里献给皇帝。 女孩的父亲一听,大惊失色,辩解说:“我闺女根本不在选秀之列,你们怎么要违背圣旨呢?” 知县一听道:“朝廷规定十四岁以下,是包括十四岁的呀,怎么不在之列呢?给我把她带走!” 女孩的父亲用手拦住他们说:“慢着!我闺女已经十五岁了,不信你们看。”于是拿出政府的户籍证明,家里的佣人也一起出来帮忙说情。他在当地是大户人家,平常有什么请求,只要有理由,县府还是挺给面子的,这次女孩的父亲还想有以前的结果。 哪知,知县大人根本不理这一套,强硬地说:“十五岁离十四岁有多远?不是从十四岁来的吗?你敢违抗圣旨?本知县让你家闺女去侍候皇帝,这是你的福气呀,怎么还不服抬举?”说完,向随从做一个手势,示意他们进屋将女孩带走。 这时,女孩家的账房先生走过来与东家嘀咕几句,然后进屋拿出千两银子,悄悄递给知县说:“这是我家主人孝敬大人的,请您手下留情。圣旨不可违,但最终还不是县老爷您说了算,嗯?” 知县一掂银袋子,便知道它的重量,脸上即刻现出笑容说:“嗯,十五岁进献给皇上,是有点老了。好了,这次本知县就饶了你们吧。” 他在几天时间,便确定十多名八至十四岁的幼女,自己亲自送到京城去,以讨得皇帝的封赏。各地官员都将这种机会视为得宠荣升的绝佳时机,不到一个月,全国各地经过千挑万选,有一百六十多名幼女充入皇宫,形成一道别样风景,有诗曰: 西角鸦青双结红,灵犀一点未曾通。 自缘身作延年药,憔悴春风雨露中。 已经渐渐使皇帝失去兴趣的仙女叶玉娘,听说宫中收容了一大批幼女,又来了兴致,她对皇帝奏说:“这些幼女除了供皇上采阴补阳外,还有更重要的作用哩。” 嘉靖皇帝满心喜悦地道:“瑜妃还能想出更好的法子令朕高兴吗?” 瑜妃肯定地答道:“是的,皇上,臣妾用她们身上的东西能做出使皇上健康长寿的宝贝来,那东西比人参还珍贵哩。” 皇帝睁大两只眼睛问道:“是什么?你赶紧做出来给朕看看。” 不管皇帝怎么追问,瑜妃就是不讲给他听,只是说道:“只要皇上同意,臣妾就可以将它炼出来,皇上喝了感觉一定很好。” 仙女叶玉娘曾跟随陶仲文学过炼丹术,她就是要利用这些女孩的初次经血,加些铅药,经过高温烧炼,凝结成晶体,即为丹药。但这些女孩大多数岁数尚小,要等到初潮来临,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叶玉娘自有她的一套办法。不知她在哪里学了一手绝技,只要给那些女孩喝了她配制的中草药冲剂,不管是多大年纪的女孩,在一个月内都会出现初次月经。她将这些幼女分编成组,每次取多少经血,都恰到好处。 经过一个月的努力,第一批丹药终于炼成,丹丸呈深褐色,看起来晶莹剔透,光滑润泽,叶玉娘给那药丸命名为“人元丹”。 嘉靖皇帝身在西苑,比在内宫中的心情要舒畅得多,现在除了在宫内的密室里采阴补阳外,就与陶仲文谈经论道。他心里挂记着严嵩为他修的豹房,只是力不从心,迫切需要一种快速使身体强壮起来的能量超众的丹药。当瑜妃将新炼的“人元丹”展示给他看时,他突然一抓,夺过去喂到自己的嘴里。经严嵩对瑜妃丹药的试验,皇帝已经不怀疑其奇特的效果了,这次他是不想再把好事给那严老儿了。 哪知瑜妃看见皇帝的行为,急忙叫道:“皇上,不能这样干吃!”她说完,赶紧跑到御厨去。 嘉靖皇帝哪里听她的,早已把那颗丹丸嚼碎咽到肚子里去了。不一会,皇帝果然感到一阵口干舌燥,随即连连干呕。瑜妃在御厨端来一碗米汤说:“皇上赶快把它喝下去,兴许会好一些的。” 嘉靖皇帝的心里火烧火燎得难受,恼怒地将那盛着米汤的碗猛然一推,滚热的汤水全泼在瑜妃的身上,那景德镇的细瓷花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瑜妃忍着屈辱,又急忙跑到御厨端来一碗同样的汤,哭泣着说:“皇上,快喝下,否则臣妾可担当不起了!”她刚说完,德兴已经将御医喊到了殿前。 皇帝的眼皮无力地闭上了,嘴张着直喘粗气。御医拉过皇帝的肘腕把脉,摸了半天也找不到脉搏。太医又换着摸另一只手腕,那脉搏微弱得没有感觉。 瑜妃的双手端着碗,从御厨往这边快步走来,她额头上冒着汗珠说:“只要皇上喝了这碗米汤,就会好些的,太医不必惊慌。” 嘉靖皇帝再也不敢发脾气了,只得乖乖地听瑜妃的话,将那碗米汤慢慢地喝下去。嗨,经过米汤一润,咽喉的干燥焦热果然减轻,又过了一会,心里也趋于平静。皇帝喝完后道:“再给朕来一碗。” 瑜妃叶玉娘却阻止道:“皇上喝了这碗汤,再过一会就恢复正常了,不必喝得太多。”等皇帝清醒以后,她又说,“要记住,太上老君交代过,这丹丸是要用米汤送服的,否则会出现意外。”叶玉娘不让皇帝再喝,是有自己的考虑的。自从陶仲文教唆皇帝说老阴吸精后,皇帝很少与宫中已经临幸过的嫔妃们过夜苟合,只一门心思地传唤那些含苞待放的幼女供他在密室里采阴补阳,引起了宫内许多嫔妃的不满,包括瑜妃在内。今天,瑜妃就是想打破皇帝的这一禁绝,再现当年皇帝对她的眷恋。 嘉靖皇帝慢慢恢复正常,但他明显地感到体内有种说不清楚的东西在翻滚,在狂跳,他的肌肉活跃地跳着,欢快得嗞嗞作响。皇帝望着面前的仙女瑜妃,有些飘飘然的感觉。这正是瑜妃所求之不得的,她迎着皇帝燃烧的双眼,将一波接着一波的情意送过去,挑逗得皇帝自持不住,一步一步地向她挪来。他哪里知道,这人元丹又是叶玉娘从别人那里学到的春药。他与瑜妃有很长时间没有在一起交媾了,今天晚上有一种少有的新鲜感,在龙床上尽情挥洒,还有用不完的力量。他抑制不住喜悦的心情说:“瑜妃炼丹卓有成效,令朕有连续临幸十人之力呀!” 瑜妃娇艳十足地搂着皇帝的脖子说:“嗯,臣妾的任务就是要让皇上有能力实现自己的心愿,临幸众妾,长命百岁!” 嘉靖皇帝听后,更是满心欢喜,依仗着那丹药的奇妙功效,与瑜妃腾云驾雾五六个回合还不疲软,真如有神助一般。叶玉娘与皇帝相处至今,从来没有今天晚上这么惬意,她以卧薪尝胆的意志,终于又把皇帝从那间玩弄幼女的密室里拉了回来。她趁皇帝兴致勃勃之机,好似无意地对皇帝道:“皇上不是想有一个强壮的身体,整天与仙女美人享受快乐吗?你应该再派一名重臣协助真人求仙,才能感动上帝,成就皇上的宏愿。” 嘉靖皇帝正在一心享受与瑜妃互动带来的快乐,只顺便“嗯”了一声。睡在下面的瑜妃又漫不经心地说:“在众多大臣中,只有尚书赵文华身上飘逸着仙风道骨,若是由他与陶真人共同求仙,玉皇大帝一定会答应的。” 皇帝停止律动,慢不拉叽地说:“他现在督导江南军务,哪能回来呢?” 瑜妃不动声色地说:“臣妾不是听说江南抗倭取得了大捷吗?皇上为何不召他回来一谈呢?” 嘉靖皇帝“嗯”地一下说:“谁让你操这个心的,嗯?朕是最讨厌女人问及政事的!” 瑜妃突然给皇帝一个热吻,驱走了皇帝的不满,像小白兔一样乖乖地蜷缩到皇帝的怀里,再也不提赵文华了。抗倭敛财 私通皇妃 这天晚上,他们俩探得皇帝已经召幸新近宠爱的妃子去了,便抓住时机在一起淫乐。瑜妃叫赵文华进到宫里来欢娱,但他怕被皇帝发现,便把风流快活的地点选在那美丽的雪云轩。 赵文华弹劾张经得逞,自己俨然成了江南沿海抗击倭寇各种力量的总指挥。接替张经之职任总督的胡宗宪,与赵文华本是一条板凳上的贼臣,但他为了慎重起见,吸取前任的经验教训,不管大事小事屁事都向赵文华请示,以免得罪这位钦差大臣。一次,赵文华召集胡宗宪等将领开会,会开到中途,胡宗宪突然举手道:“报告赵大人,下官想……想出去方便一下。” 赵文华很认真地道:“本钦差同意。”他接着对大家讲,“胡宗宪任总督,本钦差就放心,当然皇上也放心。大家看见了吧,不管什么事,他都向本钦差请示,这对你们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大家一定要像他那样,事事处处与本钦差保持一致,这样就保持了同朝廷的一致,同皇帝的一致。” 总督胡宗宪处处同赵文华保持一致,但原有张经收编的狼士兵们却不买他们的账,表现出散漫的倾向。散游的倭寇和海盗得知张经被皇帝处死,抗倭官兵之间矛盾重重,以为下手的时机又到了,在汪直的号召下,再一次集聚到柘林一带。他们经过精心安排,先进犯浙东,大肆抢掠一通后,又转战浙西、江苏沿海,直插长江沿岸的南京、无锡等地,他们以飓风般的速度横扫数千里,与官军激烈战斗,使官军死伤四千余人。赵文华看着猖獗的倭寇,急得干瞪眼,心想死伤这么多官兵,要是皇帝知道了,他不要我的人头落地?胡宗宪也是干着急,狼士兵们都不听他的指挥,一时糊涂得连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用兵击退倭贼,扭转被动局面。 正在这个时候,应天巡抚曹邦辅带领兵士与贼寇迎战,他采取官军与民众共同作战的办法,将来犯的倭贼围的围,杀的杀,直打得倭贼四处逃散,最后将剩余的贼寇逼到毫无退路的杨家桥一带,一举全歼。 正为战事一筹莫展的赵文华听说曹邦辅在应天取得反倭贼的胜利,日夜兼程赶到杨家桥,想在最后一天抢摘战果。等他筋疲力尽地到达目的地后,曹邦辅领导的兵士早把倭贼消灭光了,并已表奏弛送京城。 赵文华闻知这一切,气得半死。为了挽回败局,他心生一计,立即选调浙江官军四千多人,由总督胡宗宪率领,向倭贼的老巢柘林进发。另一方面,他又约请曹邦辅一同出来作战。曹邦辅本是一名言少干多的人,哪里会想到这是赵文华的计谋呢?他带领众兵南下去与胡宗宪会合。赵文华将所有的官军兵分三道四路,呈合围之势,想把柘林的倭贼一网打尽。等他们的兵士赶到松江过后,闻听盘踞柘林的倭贼已经在进犯陶家港了,于是继续追赶。倭贼的耳目早就探得官军的动向,便调集精锐力量埋伏于官军的必经之地。 以赵文华为首的官军追赶几天,没有看见敌人的踪影,认为已成惊弓之鸟的倭贼肯定不堪一击,必败无疑。他们军纪松弛,失去了应有的警惕,当行到陶家港附近时,却遭到埋伏已久的倭贼的突然袭击。赵文华带领的官军反倒成了惊弓之鸟,看到倭贼袭击,阵脚大乱,只得抱头鼠窜,四处逃散。赵文华有心挺住,大声呵斥逃跑的兵士,但有谁听他的指挥呢?他指挥的官军已经溃不成军,稀里哗啦地败在倭贼手下。 在这次大围剿中,赵文华带领的官军被倭贼杀死二百多人,受伤逃散的无数,但赵文华心里并不慌张。回到军营,胡宗宪哭丧着脸道:“赵大人,你就治我的罪吧!我胡宗宪带兵无方,致使官军损失惨重。” 赵文华将右手抬起轻轻地扬了扬说:“胡总督不必担心,这场战争不是你的过错,而是有人在背后故意捅我们的刀子。” 胡宗宪惊讶地问道:“是谁?大人是怎么知道的?” 赵文华坐在椅子上,跷着二郎腿悠闲地说:“你还没看出来?那应天的曹邦辅是有意撤我的台呀!” 胡宗宪迷惑不解地说:“曹将军打仗是很卖力的,他不可能在背后搞我们的鬼呀。” 赵文华眉头一蹙道:“胡说!要不是他搞鬼,我们怎么会败?他贻误了军机,你懂吗?这是要杀头的。” 胡宗宪看着赵文华的脸色,再也不敢吭声,任由他钦差去处置。赵文华立即书写奏疏,称应天曹邦辅及佥事邦政等人,不服从统一调遣,延误军机,致使官军抗倭失利,损失惨重。 嘉靖皇帝虽然每天在西苑醮斋,但对边防战事却十分关注。他一看见赵文华的奏报,就欲下旨逮捕曹邦辅等人。 礼部尚书徐阶启奏皇帝道:“曹邦辅的为人,臣略知一二,不管做什么,他都是实心任事,前此杨家桥一役,曾歼灭数千倭贼,战功显赫。此次说他延期,臣以为另有原因,待查明再处罚也不迟。” 嘉靖皇帝以为徐阶的话有些道理,心里的气才稍微平静了些,令人认真调查。曹邦辅等人才幸免牢狱之灾。 等了一段时间,赵文华觉察到朝廷并没有逮捕曹邦辅,心里甚是忧虑。他知道,这两年倭寇海盗互相勾结,愈来愈猖狂,要想很快把他们消灭掉是不可能的,搞得不好,自己将栽在这个烂泥潭里,还不如想办法早点脱身才是。这时有人来报,官军在周浦等地大败盗贼,歼灭数百人。总兵俞大猷率领的官军在海上与盗寇作战,也表现出英勇顽强的精神,重创海盗舰船。这些消息大大振奋了赵文华,他立即向皇帝奏报,宣称在他的带领下,官军水陆两地皆击败贼寇,取得少有的胜利,请即还朝。 嘉靖皇帝接到官军得胜的奏报,龙颜大喜,只要沿海百姓安宁,他就有更多的时间祭天拜神。他欣然同意赵文华返回京师,亲自听听前方的好消息。 就在赵文华回到京城不几天,浙江沿海不断有奏报传到京城,皆是官军大败的消息。嘉靖皇帝看到这些奏折,不禁蹙起眉头,向严嵩质问道:“赵文华刚刚报喜,接着又向朕报忧,朕究竟该听谁的呢?” 严嵩花言巧语地说:“皇上,老臣看您谁的都要听。赵文华在的时候就打胜仗,他走了以后,就打败仗,这还不清楚吗?” 听严嵩一说,皇帝不再言语,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严嵩怕皇帝起疑心,又说道:“赵文华对皇上一片忠心,他再胆大,也不敢向皇上谎报军情啊,皇上!” 嘉靖皇帝略微点点头道:“看来对赵文华应该嘉奖啊。”于是皇帝谕令,将赵文华升为工部尚书,加封太子少保。 赵文华得到皇帝的赏赐,不要说有多么高兴了。他为了将这一消息告诉久没见面的瑜妃叶玉娘,用尽心机,终不能如愿,只得到他的干爹严嵩那儿去高兴。 严嵩对干儿子真是用尽心思,才使皇帝由怀疑变为嘉奖,这是多么危险的事啊!他对干儿子赵文华密授机宜道:“老臣窥见皇帝对你还是有点怀疑,这次不过是看老臣的老颜面上才加你官爵的。你必须再想个法子,受到皇帝的青睐,才能保住这官爵哩。” 赵文华急忙跪下向干爹磕头道:“多亏干爹给我搓和,不然我这小命早就没有了。要说再争宠皇上,此事还靠干爹多多指教啊!” 严嵩得意地捋着自己的白胡须道:“依老臣看,你不如再到浙江去视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