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瓒和张璧互相看看,不知严嵩的真实用意。许瓒便淡淡地道:“我们从来没有说首辅大人对不起谁啊。你为我们分忧操劳,我们是知道的。” 严嵩一听这话恼怒得无法控制,拍着桌子道:“既然老夫为你们操劳,那谁又为老夫着想啊?听说你们两个都上疏皇上,要罢老夫的职哪,看来你们的胆子不小啊!” 张璧气愤地说:“首辅这话就说过头了,我们上疏皇上仅仅是行使自己的权力,至于奏疏的内容,我相信皇上会对你说的,这与我们有何关系呢?” 严嵩又把桌子一拍,指着张璧道:“张璧,你小心点!老夫还没死哩,首辅的位置不是随便可以取得的,你还是老老实实做礼部尚书吧!”然后他又指着许瓒说,“还有你,当了尚书还不满足,老夫安排一个人进去,你还一肚子意见,难道你那儿成了水泼不进、针扎不破的王国了吗?告诉你们,皇上对你们的专权是很不满的,以后都要小心点。” 张璧和许瓒,一个人老体衰,一个体弱多病,谁会去抢夺他的首辅职位呢?张璧面对严嵩的淫威毫无惧色,针锋相对道:“此话差矣!我在内阁从来没有说过出格的话,做过出格的事,怎么成了要与首辅争位的人啦?我想严首辅是多心了吧!”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许瓒看到此,也不声不响地跟着出了文渊阁。 严嵩追赶到门口喊道:“哎,站住,回来!老夫还有事与你们商量哩。” 张璧和许瓒只好停住,张璧问道:“既然首辅不把我们当人看,还要我们商量什么呢?”说完转身欲走。 严嵩大喝一声道:“你们站住!这是皇帝的谕令,不想照办吗?” 二人一听,停下脚步,很不情愿地转过身子,又回到文渊阁。 严嵩拿着皇帝的谕令说:“老夫说这皇帝也有糊涂的时候,你们看看,他在西苑修斋养性也就算了,偏偏还下谕诏要为天下的什么子民着想。你们听听皇帝是怎么说的。”严嵩将眼睛盯在那份谕诏上念道,“天下太平盛世,百姓安居乐业是朕一生的追求,朕有感于万众子民的敬仰,更应促使人人有居有业。凡流民复业者,将由官府提供牛具、种子,对于开垦荒田的,免除十年的赋税。”严嵩念完,对着张璧和许瓒说:“你们看看,皇帝这不是无事找事吗?他这只是一个美好的想象,行得通吗?” 张璧接着说:“皇上这个想法好啊,如果做成,能使多少百姓安居乐业呀!百姓安居乐业,社会才能和谐。我看老百姓肯定拥护,皇帝还会受到万民敬仰的!” “说到万民敬仰,”严嵩深有感触地道,“都是上次给皇帝送瑜妃时惹的祸,要是没有那么多百姓参加,皇帝也不会想到去为流民办事,唉!边防一天紧似一天,朝廷却不能满足军队的军饷,偏要拿出银子去救助那些毫无用处的流民。” 许瓒故意反问道:“难道首辅觉得不该这样做吗?我认为这是皇帝为黎民百姓办的一件大好事哩,应该立即诏告全国,使天下百姓都知道这件事。” 严嵩不耐烦地对许瓒道:“好,这件事就由你来完成吧。如果完成得不顺利,老夫以后就找你算账。” 许瓒心甘情愿地接受了这项任务,以最快的速度将皇帝的谕令发布到全国,鼓励农民返乡复业。他安排专人每天统计进度,掌握了大量的一手材料,写成疏文直接递给皇帝。嘉靖皇帝很长时间没有看到过这么详细的奏疏了,加之又看到百姓对他的称赞,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这都是许瓒努力的结果啊!皇帝很快对许瓒重视起来。许瓒与皇帝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多。一次,嘉靖皇帝对许瓒道:“你与内阁共事多年,对首辅有什么看法呀?” 许瓒立即跪在地上道:“禀报皇上,微臣一向效忠皇上,无一点异心,更希望朝廷诸臣对皇上一片忠诚,精忠报国。至于首辅,微臣曾经上疏皇上,他结党营私,独断专行,贪污受贿。微臣说的若有半点不实,皇上可以重重处罚。愿皇上明察!” 嘉靖皇帝边听边微微点头,大脑中不时回想起夏言任首辅时的情景。夏言自从被皇帝莫名其妙地削职后,仍然不忘皇帝的恩情,每到节日喜庆重大事件时,总是千里迢迢寄表称贺,从来不考虑个人恩怨。夏言秉政时的种种功绩也一一浮现在皇帝眼前。他跟随皇帝几十年,从揭露武宗时期的弊政到整顿庄田,从建议天地分设祭祀到随帝拜谒显陵……于是,皇帝便道:“许爱卿所说朕已知晓,你应该再详细点给朕奏来。” 许瓒细细一想,皇帝这不是在暗示自己吗?弹劾严嵩!他期待着这一天。 嘉靖二十四年(1545年)九月,皇帝为了抑制严嵩排除异己,独揽朝政的企图,突然召回去职多年的夏言,并官复原职,接替严嵩的首辅职位。 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如同对着严嵩的脑袋当头一棒,击得他晕头转向。他匆匆忙忙跑回家中,对儿子严世蕃道:“蕃儿,不好了,皇帝将夏言召回,官复原职。这不是明明针对咱严家吗?你说该怎么办好?” 此时,严世蕃正在研读一本古籍,听了父亲的话后,他立即丢下那本发黄的书,惊异地说:“爹,这是真的吗?您听谁说的?” 严嵩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无力地说:“这能有假?皇帝刚才召集内阁大臣宣布的。哎,儿子,你爹不明白,我们究竟哪里出了纰漏呀?对皇帝的行动我们怎么一点也没有觉察到呢?” 严世蕃似有所悟地说:“爹,您不要太急,皇帝本来就是个反复无常的人。您想想呀,朝廷里哪个首辅不是几起几落的?顺我则昌,逆我则亡嘛,这是历代皇帝的规矩。作为臣子的就是要去适应,去忍耐。我敢说就夏言那臭脾气,要不了几天,皇帝又要罢他的官,到时候这首辅还不是爹您的。” 严嵩“嗯嗯”地说:“几起几落是有的,老夫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怎么又让那个夏言回来了呢?他又要坐在你爹头上拉屎撒尿了。” 夏言被削职四年多来,一直在江西资溪老家修养,虽然有了闲暇,但对皇帝总放心不下,内心常处在深深的矛盾之中。 帘幕受风低乳燕,池塘过雨急鸣蛙。 想要摆脱世事的羁绊是他的渴望,而为国尽忠更是他的志向。如今,他又回到朝廷,重新秉政,要将积压胸中多年的能量释放出来。其时,恰逢西北边防局势紧张,鞑靼部落经常犯边骚扰。而朝廷在边防经费方面又非常吃紧,无法满足边防军队的需要。夏言敏锐地意识到,如果在经费上得不到保证,想要让边防军抵抗来犯的流贼,那只是纸上谈兵。他立即开始整顿核心部门的收入情况。 为了打开局面,夏言排除严嵩的阻挠,很快在朝廷的各个部门安排了自己的人员,同时对严嵩安插的爪牙一一排除。严嵩看着夏言在内阁一手遮天,从来不听他的意见,并把他亲手提拔的亲信斥逐而去,敢怒而不敢言,生怕将火惹到自己头上。一时间,他突然在朝廷中变得小心谨慎起来,但不久还是被夏言抓住了把柄。 严嵩的儿子严世蕃被他安插在尚宝司少卿的肥缺上,严世蕃就利用职权,假借代朝廷征收银两谷子,趁机勒索了无数的钱财。对此,不满严嵩当政的大臣向夏言提供了很多线索和证据,夏言没用多少时间便掌握了足够严世蕃杀头的罪行。只等时机成熟,写成奏章,呈给皇帝,严氏父子便可得到他们应有的下场。 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夏言对严嵩的党羽剪除了一些,但并没有拨光。对于夏言的举动,早已有人报告给严嵩。处事一向沉稳的严世蕃知道这一消息后,吓得六神无主,他惊惶失措地对严嵩道:“爹呀,趁夏言还没有上奏皇帝之前,赶快设法捂住他的嘴巴吧。不然,我们就来不及了。” 严嵩也捶胸顿足道:“我糊涂的儿呀,你怎么敢打着朝廷的牌子去收粮催钱呢?这可是杀头之罪啊!夏言这次卷土重来,是不会饶过我们父子的。” 严世蕃正色道:“爹,不管怎么说,您要给我挺住。您也是内阁大臣,有机会与夏言在一起说话,这就是最有利的条件。事到如今,该忍的要忍,该跪的要跪。您不能撒手不管,这可是咱们严家的事啊!” 严嵩悲观地说:“这次栽到夏言手里,弄不好我这条老命也要搭进去,你个不孝的子孙,怎么给你爹惹出这么大的祸呢?” 严世蕃看到父亲那悲戚的样子,禁不住流下眼泪。但他并不悔恨,只恨夏言多管闲事,一上台就拿他严家开刀,顿时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他突然啪啪在自己脸上狠扇了两个耳光,说:“爹,您放心,我一定要为严家报这个奇耻大辱!” 看着儿子打自己的嘴巴,严嵩的脑子反倒冷静下来。他在心里想,我就是拼了老脸不要,也要将严家的一切保下来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与夏言的冤仇迟早是要报的。严嵩霍地站起来,拉着儿子就往门外走去。 严氏父子来到夏言的府第。严嵩递上帖子,报予夏言,夏言门人却回报说,首辅身体不适,无法接待客人。 严世蕃一听门人的回话,顿时乱了方寸,心里担心如果错过机会,让皇帝知道了,自己的小命就保不住了。严嵩走到一旁,手捻着稀疏的胡须,稍微愣了一下,又回转身来对门人道:“哦,我父子俩到夏府别无他事,老夫听说首辅身体欠佳,特为探病而来的,就麻烦你带路引进一下吧。”边说边从袖口掏出银子递给门人说,“这点碎银不成敬意。” 门人见了银子接在手中,还未发话,严嵩父子已顺势挤进大门,直往后堂而去。 夏言听到有人进来,心想一定是严家父子,顾不得脱衣,带着长袍往被窝里一钻,故意呻吟起来。那严嵩像孝子一般走到床前,低声下气地问道:“首辅,贵体好些了吗?我是特来看您的。” 夏言又故意拉拉衾被,将脸朝里,不停地呻吟着,显得十分痛苦。严嵩连问数声,他都充耳不闻,不予搭理。 严嵩十分尴尬地站在床前,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无奈之际,他又使出杀手锏,甘装孙子。他暗暗扯了扯严世蕃的衣襟,父子双双跪在夏言的床前,嘤嘤地哭起来。 这一对父子将夏言搅得心烦意乱,他只好掀起被子坐起,并扶起严嵩,让他坐到椅子上。谁知严嵩执意不起,满面泪水地向夏言连连磕头。严世蕃边磕头边哭泣着说:“前辈,您可是我的再生父母啊!我世蕃永远也忘不了您的恩情。” 夏言平常对严嵩的为人是一点也瞧不起的,这时却被他们折腾得没了主意,那种正直果断、盛气凌人的气度不知都跑哪儿去了。经严家父子这一场表演,他感到自己心里惴惴不安,觉得对不起严家父子。在严家父子软磨硬缠面前,夏言屈服了,他不得不长叹道:“唉!对世蕃的事,我就既往不咎了,你们父子快快起来回府吧。” 严嵩听了夏言的话,又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抬起头给夏言看,那额头上红红肿肿的还伴有血丝。夏言的心里混乱不堪,真不知对严家父子该说些什么好,只是安慰他们快快回去。 严嵩带着儿子心有余悸地回到家中,惶惶不可终日。但过了几天,朝臣中果然再也没有提起追究严世蕃的事了。严家父子知道化险为夷了,这才慢慢放下心来。但对于夏言,严嵩没有丝毫感激的意思,相反,仇恨更深了,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把那奇耻大辱洗刷干净。 严嵩思来想去,要与夏言较量,以目前自己的身份,显然是扳不倒他的,还得依靠皇帝的力量。他们父子对于皇帝的喜好变化已经烂熟于心,采用的策略就是处处留意,充分调动各方面的力量。 嘉靖皇帝这一次复召夏言回朝,只是想牵制严嵩,他对夏言并不是百分之百的相信,每当想到夏言那刚正不阿,秉公执法的性格,皇帝心中总有些不大舒服。他的清正廉洁,果敢务实的作风,使朝廷官员个个折服,威信几乎要盖过他这个皇帝。而严嵩虽然贪财,但他的政治野心却比夏言低得多,从这个角度讲,皇帝倒觉得严嵩更靠得住。皇帝虽然久居西苑,不喜上朝,但对朝廷大事并不糊涂,也密切注视着大臣官员们的动向。在内阁阁员的办事之处文渊阁,皇帝专门安排了几名太监,负责照护阁臣们的各种需求。这些人都是可以直接到西苑与皇帝见面的,因此,谁也不敢得罪他们。 德兴今天从西苑将皇帝已批阅的奏章送到文渊阁时,夏言、严嵩都在各自的办公室内。德兴走到夏言面前道:“夏大人好!这是皇上的批奏,请签收。”夏言似没有听见一样,头也不抬,仍然在做他的事。德兴只好加重语气又说了一遍,夏言才抬头,一看是德兴,有些不耐烦道:“你怎么偏在这个时候来呀?没看见我正忙着吗?”他边说边停下手中的事务,去签收德兴送来的奏折。 严嵩看到德兴进了夏言的办公室,便故意走出去站在大门外。他知道自己一倒霉,也没有太监主动找他了,还是自己主动找太监吧。德兴从夏言那儿出来,准备去看一下严嵩的,毕竟他们的关系不一般啊。他看严嵩不在,扭头便走,刚到门口,严嵩装着往里走的样子,一眼看见德兴,喊道:“德兴兄弟,好久不见,你可是稀客呀!走,到屋里坐坐。” 德兴用下巴指指夏言的办公室说:“算了,人家正在忙,咱们在一起聊天,传到皇帝那儿,奴才还不是要受训呀。”说着就要走。 严嵩又推又搡的,硬是把德兴推到自己的办公室里。他亲自给太监德兴倒茶端水,极尽讨好巴结。然后又问道:“德兴,皇上现在可好?你要帮老夫转达一下,老夫随时关心着皇帝呐。” 德兴说了些皇帝的情况,然后道:“皇上时时提起你给他送回了瑜妃,总是乐得合不拢嘴。那场面是谁也想象不出来的,皇上说比他成大婚的时候还令人难忘。” 严嵩疑惑地道:“皇上真是这么说的?瑜妃还好吗?” 德兴认真地答道:“当然,我骗你做什么?瑜妃也常常提起你哩。哎,她是不是真仙女呀?我怎么觉得她跟我们凡人没什么区别,甚至还不如宫里的女人高贵。可皇帝把她当成真的仙女了,整天对她崇拜得五体投地,只差向她磕头了。我记得两次送她都是你去的,你说实话,她究竟是哪里的人?” 严嵩微笑着,用手捋捋自己灰白的胡须道:“这还能有假?自古仙女与人一样,牛郎与织女、七仙女与董郎,不都是人仙配吗?瑜妃手中有太上老君的炼丹配方,那可是宝贝呀!你没有发现皇上的精神比以前好多了?” 德兴想想道:“嗯,是有这回事。可能是皇上跟仙女睡多了,搭了一些仙气吧。”他说完便站起来要走。 严嵩赶快起来把他拉住,从袖口掏出一锭银子塞到德兴的手中。德兴不好意思地说:“你怎么这样客气,无功不受禄嘛。”说完将银子装进自己的口袋说,“我一定把你的意思对皇帝和瑜妃转达。” 那仙女瑜妃第二次进入西苑后,突然变得温柔起来,于当天晚上向皇帝认错,说回到天宫特别思恋皇帝,几天几夜没有吃饭,没睡好觉,对天宫中的一切都不习惯,离开皇帝就不能活了。嘉靖皇帝听后,心里满是欢喜,也向瑜妃倾诉了自己的相思之苦,两人互吐衷肠,有说不完的情话。看着天色已近黄昏,嘉靖皇帝还想着以前与瑜妃的种种快乐,便厚着脸对瑜妃道:“朕还想吃那种‘性红丹’,你怎么不拿出来呀?” 瑜妃叶玉娘故作惊讶道:“哎呀,皇上,臣妾在下凡的时候走得太匆忙,将太上老君给的几粒‘性红丹’忘在天宫了。” 嘉靖皇帝一听大失所望,一顿足道:“这怎么可以?朕是离不开那种丹丸的。” 瑜妃看皇帝急成那个样子,心里暗暗好笑,但她今天晚上不想让他立即找到原来的那种感觉,所以不打算供给他丹丸。她显出毫无办法的样子:“皇上只有等一些时候,臣妾再去烧炼。” 嘉靖皇帝看着眼前的仙女,想起原来与她性爱求欢的美好情景,眼下没有了那制胜之宝,怎么能重现当夜的辉煌呢?他不免急躁起来,加重语气说:“朕以为你回天宫拿丹丸去了哩,原来你竟空手而归,这有何用啊!”说着他将双手插入蓬松的头发中,显得烦恼至极。他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放弃今天晚上与瑜妃的欢娱。他突然喊道:“德兴,德兴。” 德兴从内室里匆忙跑出来道:“奴才在,皇上有何吩咐?” 皇帝想到了陶仲文,便说:“去,传陶真人。” 瑜妃看见皇帝那种失望的神态,担心皇帝冷淡自己,便凑上去说:“皇上与臣妾想到一起了,陶真人一定会有办法的。” 嘉靖皇帝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厉声说道:“走开,这儿没你插嘴的份。” 瑜妃叶玉娘挨了抢白,再也不敢说一个字。她心想如果刚一回来就与皇帝的关系闹得这样僵,以后哪能得到皇帝的宠爱?现在必须调整策略,使皇帝重新高兴,重新回忆起那段美妙快乐的时光。对了,我一定要赶在德兴的前头,才能将这种颓丧的局面挽回来。她又走到皇帝面前跪在那里道:“皇上,臣妾想起来了,在宜春宫可能还有一两粒的,臣妾这就去拿。”说完就要站起来走。 嘉靖皇帝立即拦住说:“不用你费神了,朕不是传陶真人了吗?让他想办法。” 瑜妃一听,急得直搓手,万一陶真人将那丹丸拿出来,皇帝一看跟“性红丹”没有两样,不就露馅了吗?真相一出来,我们不都没命了吗?眼看陶真人就快要来了,她又不能离去,真是急煞人啦。不行,还是得出去一趟。她再次小心翼翼地走到皇帝面前,还未等她开口,皇帝一把将她拉入怀里,抱着她一阵狂吻。长吻过后,皇帝情深意长地说:“瑜妃,你不知道朕是多么喜欢你呀!朕一刻也不能离开你。” 瑜妃在皇帝怀里心急火燎,挣扎着想出去阻击陶仲文。皇帝却将手插入她的衣服内乱摸一气,色迷迷的双眼盯着她的脸蛋,激动得直喘粗气。她毫无心情地应付着皇帝,巴不得德兴在路上被猎鹰叼走,使陶仲文无法得到消息。 恰在这时,宫门外传来“陶真人、赵文华拜见皇上”的喊声。瑜妃只听见陶真人,身子便一软瘫在皇帝怀里。嘉靖皇帝本想放下她的,她却躺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就是天皇,在大臣面前也要装出一派正经的样子,哪能怀里抱着个女人接见大臣呢?皇帝看见他们已经进入殿门,情急之下将瑜妃往外一推,啪的一声,那娇柔嫩弱的仙女摔在地上。皇帝吓得站起来,又弯腰拉着瑜妃道:“你……你怎么在地上睡着啦?” 已经走进大殿的陶仲文和赵文华看到如此场景,吓得止住脚步。只有德兴走上前去问道:“皇上,瑜妃怎么啦?” 嘉靖皇帝紧张得满头是汗,慌慌张张地说:“快让女侍把瑜妃扶到寝宫去。”瑜妃叶玉娘装着熟睡的样子,由宫女搀扶着回到内室,她还不知道赵文华也来了哩。 那天,赵文华把叶玉娘送出去以后,看到严嵩确实按照自己的要求,以万人之尊将自己心爱的女人送给皇帝,他便去求陶仲文,想趁着皇帝高兴的时候,单独拜见皇帝,为以后的升迁打下基础。他随着陶仲文来到西苑,一看见皇帝,便拿出两瓶系着红缎带的仙酒道:“皇上在上,微臣赵文华有仙酒两瓶,特来敬献皇上!” 嘉靖皇帝坐在龙椅上,眯着双眼说:“赵文华?朕听人说过。你在哪弄来的仙酒?” 赵文华立即跪在地上说:“禀报皇上,微臣这两瓶仙酒是白天保经仙人指点而制成的。微臣专门留着给皇上品尝,愿皇上喝了仙酒,青春永驻,长命百岁!” 嘉靖皇帝意外地得到仙酒,把仙丹丸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一高兴便吩咐道:“德兴,去膳食局给朕弄几个小菜,朕要看看这仙酒有何等了得。” 赵文华看到皇帝的兴致正浓,自己的身体却颤抖不止。他担心皇帝喝了那仙酒毫无效果,一怒之下要了自己的脑袋,所以不敢在西苑多呆,起身要向皇帝告别。 嘉靖皇帝却道:“朕今天要与你和真人同饮仙酒,品尝仙人滋味。” 赵文华诚惶诚恐地坐在那里,双手不由自主地发抖,他竭力控制自己,却是越有意控制越抖得厉害。 不一会儿,膳食菜肴准备好了。嘉靖皇帝喊道:“德兴。”赵文华吓了一跳。皇帝又说:“传瑜妃给朕侍酒。” 瑜妃叶玉娘光彩夺目地出现在御用膳食厅里,她看见赵文华,突然一怔。皇帝看到,以为她不认识他,介绍说:“这是赵爱卿文华,他给朕献了两瓶仙酒,现在朕就要品尝了。哦,对了,喝仙酒之前,应该烧一炷香才好哩。”说完,自己赶快走下御席,叫德兴拿来纸、香等物,到大殿的醮坛前烧起来,陶仲文、赵文华只得跟在皇帝后面,跪在醮坛前不住地磕头。 嘉靖皇帝喝口仙酒,凝神咂嘴地品味着,好像真的喝进了仙气一般,摇头晃脑地体验仙酒的魅力,仿佛只有他才能够理解其中滋味。就在他微闭着眼睛品味仙酒时,叶玉娘与赵文华却在暗中眉目传情,又用脚在桌子下面勾来搭去。陶仲文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装着不知,不时夹一点素菜放在嘴里慢慢地嚼着。嘉靖皇帝“啊”的一声,坐直身体说:“好酒,好酒!下到喉咙后那种缠绵醇厚才表现出来,朕现在感到身上热烘烘的,轻飘飘的欲要上天。” 赵文华赶紧接过话头说:“只要皇上长期喝这种仙酒,就能够保证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呀!” 瑜妃在一旁听皇上对仙酒的评价良好,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才落了地。她立刻向皇帝投过去一个媚眼,一下便勾住了皇帝。皇帝本来就身体虚弱,不胜酒力,喝上两口烈酒,浑身一阵燥热,头脑也晕乎乎的。他看到妩媚无比的瑜妃脸上泛着红霞,想到这秀色可餐,由此又想到他渴望的丹丸,便迫不及待地问道:“陶爱卿,那‘性红丹’带来了吗?” 陶仲文一惊,故意道:“皇上的意思是……” 惊魂未定的瑜妃赶紧说:“哦,皇上,臣妾不是说了吗,陶真人哪有这种仙丹呢?都是臣妾的不是。”说着,她便跪在皇帝身旁流着泪水道:“皇上就处罚臣妾吧!” 嘉靖皇帝因为看到瑜妃的媚眼才又勾起情欲的,如果处罚了瑜妃,不就等于处罚了自己的情欲吗?他用双手扶起瑜妃道:“起来,起来,朕哪里说过要罚你啦?今天晚上朕喝的是仙酒,正高兴着呢。” 瑜妃用手轻轻擦干眼泪,乖顺地站起来,又暗中给皇帝送去几个媚眼。仙酒在皇帝的体内早已翻腾舞蹈,他顺势拉着瑜妃的小手向内室走去,把陶仲文和赵文华两人甩在餐桌旁。 赵文华苦心拜认的干爹严嵩突然失宠于皇帝,自己失去靠山,心里非常着急,特别是夏言一开始就将严嵩安插在朝廷的亲信砍掉了一半,这更使他惶惶不可终日。他趁晚上悄悄跑到严府,要探听虚实。进到府内,顾不得寒暄,直奔主题道:“干爹,那姓夏的对您还好吗?” 严嵩哪能在赵文华面前出丑,神情悠然地说:“嗯,老夫与夏相本是同乡,他能把老夫怎么样?文华呀,咱们一家人不说二话,毕竟我这干爹现在不是首辅了,以后在有些事上要注意影响,以免吃亏,懂吗?” 赵文华毫不掩饰地说:“干爹,您总要想个办法翻过身来呀,那么多人都看着您哩,不能就这样便宜那个姓夏的。” 严嵩扭着头说:“翻?有那么容易吗?不过,也不能灰心。皇帝的身边不是还有瑜妃吗?叫她帮忙慢慢说服皇帝,我们才能把夏言赶出宫去。” 赵文华献计说:“皇上虽然居在宫外,但与他来往密切的人还是有的。干爹,您与陆炳的关系怎么样啊?” 严嵩兴奋地说:“很好啊,老夫跟他爹陆松还同在王府侍候过皇帝哩。就是在平常老夫也给过陆炳不少的帮助呀。” 赵文华煞有介事地说:“这就好办。您想啊,陆炳在皇帝面前可是个大红人,不管他犯什么错,皇帝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如果有他在皇帝面前说话,我们还不至于被姓夏的整得太惨,您说是吧?” 赵文华这一说,引起了严嵩对过去的回忆,他说:“你说的事,老夫知道。那是陆炳对平凉指挥使刘经元不满,将他逮至京师捶杀而死。当时还不是有很多朝中大臣状告陆炳胆大枉法,私自捶杀朝廷大臣,老夫也向皇帝说了不少好话,皇帝才将奏疏压中不发的。这件事慢慢也就过去了,但时至今日,老夫还是听说有人盯着这件事不放哩,说不准又要告到夏言那儿,看他怎么办。” 赵文华得意地道:“对,干爹,我们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我来就是与干爹商量这件事的。我准备鼓动一些关系好的同僚上疏皇帝,再揭陆炳的疮疤,把夏言推到这个漩涡中,凭着他那二百五脾气,肯定要与陆炳结怨生仇,他如果得罪陆炳,就是在间接地得罪皇帝,那以后他夏言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严嵩听罢,猛的将大腿一拍道:“好我的干儿子啊,有你的!就凭这一条计,老夫就没白认你这个干儿子。”他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高声叫道,“上茶,把那云南普洱陈香茶拿出来喝,老夫要好好犒劳犒劳这个干儿子!” 不几天,弹劾陆炳的奏状像雪片一样飞到夏言手中。本来,夏言与陆炳的交往还是不错的,平常关系融洽,有事互相照应。但在他离职的几年里,朝廷里所发生的事哪能全知道呢?突然看到朝廷那么多官员状告陆炳私自捶杀兵马指挥的罪行,他震惊了!在朝廷大臣中竟然会出现这种无法无天的事,而且案犯还得不到惩治,致使大臣们怨声载道。他首先想到的可能是严嵩在这件事上做了手脚,背着皇帝把案子压了下来,使陆炳仍然逍遥法外。对于这件棘手的事,他本来可以新官不理旧事为借口,一推了之,甚至可以向陆炳透露信息,讨好皇帝身边的红人,进一步发展与陆炳的友好关系。但他是一个血性汉子,眼睛里容不得半粒沙子,不管是谁犯了王法,都应该治罪。他立即拟写诏旨,准备将陆炳逮捕治罪。 恰在这时,皇帝谕令将已经关押十二年之久的张皇太后的弟弟、建昌侯张延龄以及爪牙彭林、胡小五处死。由于张皇太后已经死了五年多,对于建昌侯,朝廷已经没有人对他感兴趣了。而要处死彭林,陆炳在心里却不能接受。他本想越过夏言向皇帝直接陈述,却因为自己身上惹下了是非,担心越发对他不利,只好作罢。 陆炳已经知道在朝廷官员中再次掀起的弹劾他的风暴。虽然有皇帝做后盾,但他还是吓得惶惶不可终日,毕竟这天下有条不变的法律,杀人偿命,况且他杀的还是朝廷的命官哩。他想到了严嵩在首辅的位置上时是多么的配合皇帝,把这件事给压下去了。但这夏言呢?平常的关系是比较亲密,但他那牛脾气,只认事不认人,怎么办呢?陆炳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带着五千两银子,低三下四地来到夏府。 夏言看到陆炳亲自来访,惊讶地说:“陆大人怎么……” 陆炳尴尬地道:“首辅大人,咱们平常的关系也不错,我是一介武夫,胸无点墨,性子又直。我是犯有死罪,但那已经是了结的事,不知朝中那些大臣受到谁的唆使,将那笔陈年老账又翻出来,让首辅操劳了。”说完将随身带的银两拿出来放在夏言的面前说,“我们同僚一场,请你高抬贵手,把这阵风再压下去吧,我一定不忘大人的恩德。” 夏言将那一袋银两推给陆炳道:“既然我们是故交,何必来这一套呢?你知道,我夏言一生痛恨行贿受贿,越是这样,我越不饶人!” 陆炳窘迫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推搡着那袋银两,嘴里嗫嚅着说:“首辅就放我一马吧……我来生来世给你当牛做马……” 夏言仍然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当着来人的面一点退让的意思也没有。陆炳已经黔驴技穷,索性将那一袋子银两丢在夏府,转身就跑。夏言在后面追赶道:“你不带走,我就把它交给户部啦?” 陆炳一听,打住脚步。心想如果他真的将银两交给户部,这个脸咱可丢不起。他又转回来,忍气吞声地对夏言说:“首辅,我就听你的话,把这些银两带回去。但我那件事希望你手下留情。”说完,转身就走。走在路上,他想到自己受的屈辱,胸腔里燃起愤怒之火。他想到严嵩在任时,给自己的种种便利和好处,哪像夏言这么呆板?想着想着,不由自主地到了严府,干脆进去向严嵩讨要办法。 严嵩这几天发现满朝有十几位官员弹劾陆炳,睡在半夜里还窃窃地发笑。他听到门人来报是陆炳,阴笑着令门人放他进来。 陆炳带着沮丧的神情走进严府,觉得自己此时像个叫花子一样正在四处乞讨。严嵩早已站在前院满面笑容地迎接他,故意惊异地说:“陆大人近来可好?怎么一脸的不高兴?唉,人啊,就是要心情愉快,愁眉不展就会老哟。” 陆炳听到这几句话心里很不舒服,突然不想向严嵩谈自己的事了。严嵩看出了他的变化,关切地说:“不是老夫幸灾乐祸,这人遇到坎坷的时候,就要有一个好心态,像你这么愁眉苦脸的,怎么能化险为夷呀?” 既然严嵩点破了自己的心思,陆炳也就不再矜持,他将到夏言那里的遭遇说了后道:“有什么办法能使夏言改变主意呢?” 严嵩心想,一定要使陆炳与夏言两人的关系搞僵,不然就没有达到目的。他想了想自己采用的方法,简直是出了自己祖宗八辈的丑,却又是最能激起内心仇恨的。便对陆炳授意道:“夏言虽然性格秉直,但也有心软的时候,你不妨再去拜访一次,如果他还是不答应,你就跪在他的床前号啕大哭,一直哭到他答应为止。” 陆炳自小跟着皇帝,耀武扬威惯了,哪做过跪地求人的事?听了严嵩的计谋,他只是摇头,表示自己难以做到。 严嵩又进一步开导他说:“常言说大丈夫能屈能伸,古时韩信忍得胯下之辱,后来才成为一代名将。陆大人之事牵涉到人命关天的大事,跪地求情算得了什么?不管用何方法,只要躲过这一劫,还怕以后没有机会报仇?” 这一下正点到陆炳的心灵深处,他那满腔的怒火就快要喷发出来。他咬牙切齿地说:“好,严大人,陆某就听你的,这笔债总要叫他还的!” 陆炳又一次到夏府拜见夏言,他泪流满面地说:“首辅手下留情!小人知道枉杀朝臣是死路一条,但这件事毕竟已经过去几年,只是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要害小人而已,大人如果太认真,就要上那班小人的当啊!” 夏言听后,觉得奇怪,便说:“小人能平白无故地诬陷你吗?依你的意思,谁处理这件事谁就会上小人的当,是不是?那么这个小人是谁呢?你知道吗?” 陆炳被问得哑口无言。他知道是小人在兴风作浪,但在他心目中,朝廷大臣个个对他都是友好的,谁会暗中捅他一刀呢?他只好说道:“夏首辅,不管怎么说,我陆炳求你了,不要把这件事呈送给皇上,那样事情会闹大的。”他看夏言还是一脸的严肃,并无半点退步的意思,突然往他面前一跪,伏地便哭。 夏言惊诧不已,这多像严家父子的一套啊。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正是严嵩亲自授给他的妙计。夏言面对这七尺汉子、锦衣卫千户、都督同知,以如此方式向他求情,心里为难极了,便对他推心置腹地说:“陆大人请起来,起来我们才能说话。”那陆炳牢牢记着严嵩的交代,不管夏言怎么说,只要他不明确表态,就不站起来。夏言反复劝说道:“你不起来,我们怎么谈话呢?” 陆炳只是一个劲地伏地痛哭,根本不听夏言的劝说。 夏言只好自己站起来在屋里边踱步边说:“我知道这件事在皇帝那里的结果,所以你就不必求我了,是什么结果,都在乎皇帝一句话。”说完自己便躲到一边去,把个跪着的陆炳一个人丢在厅堂里。 这时,夏府的一个仆人来到厅堂收拾茶具,陆炳好不气恼,呼地一声站起来说:“首辅,你不要做得太绝情!”他丢下这句话,怒气冲冲地走出夏府。 夏言先是一愣,继而又微微一笑,心里仿佛是在告诫自己,不要怕他的信口威胁。他想自己的话已经说到那种程度了,陆炳为什么还是那么气恼呢?唉!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在他官复原职后,最让他担心的并不是像陆炳这样与皇帝关系密切的大臣的案件,而是西北边防的混乱。虽然皇帝已经御批修筑大同至宣府的长城,但漫长的边境是能够靠长城防得了的么?鞑靼各部不断越境抢劫骚扰,这使夏言忧心如焚。夏言斩首 严嵩庆贺 嘉靖皇帝置夏言于死地,这帮助严嵩根除了挑战自己权柄的劲敌。严嵩对陆炳在这场生死斗争中的作用感激涕零,当即用八人大轿将陆炳接入府内设宴庆贺。刚刚从大牢里放出来的甘肃总兵官仇鸾也在其中。 嘉靖二十五年(公元1546年),在加强边防之后,混乱的边境出现了好的势头。五月,鞑靼势力最强的俺答部派使者到大同,请求与明廷通贡互市。这是对方表现出来的友好姿态,按说驻防的官员是应该欢迎的。可是当使者进入大同镇总兵官的府邸时,却被其家丁董宝等人逮捕。那使者再三解释其和平意向,但董宝一意孤行,残酷地杀害了使者。他要学原大同巡抚龙大有,杀了使者,可以得到皇帝奖赏,并有可能像龙大有那样提拔到朝廷当兵部侍郎。 宣大总督翁万达发现这一恶性案件,立即上疏朝廷,奏请严加惩处董宝等肇事者。为了缓和双方的敌对关系,他又在关口公布告示,倡导友好交往。奏疏送达京城,夏言极力劝说皇帝准奏。但嘉靖皇帝仍然记住严嵩的唆使,拒绝俺答的请求。翁万达以后又经过多方面调查,连续两次上奏说明俺答求贡的诚意,请求皇帝批准奏疏,允许与俺答通市。皇帝不但不批准,反而将翁万达斥责一顿。 俺答的领地原来在河套以北大青山一带,后来乘明廷慢慢衰退之机,他们集中大量骑兵进犯水草肥美的河套地区,并占据为放牧之地。河套是西北重要的战略要地,其东面紧接大同镇,南面为榆林和固原两镇,西面为宁夏镇。俺答占领河套后,严重地威胁着大明长城防御线的安全,边防将领对此忧心忡忡。十二月,缘由夏言举荐的陕西三边军务总督、兵部侍郎曾铣上书朝廷,提出趁河套水涸草枯之机,发动军事进攻,收复失地河套。 夏言得知曾铣有此决心,表示坚决支持,并将其奏疏及时上报给嘉靖皇帝。皇帝看了曾铣的奏疏,想想西北边境受尽战乱之灾,现在有边防将领主动提出击退俺答犯贼,收复失地河套,可以大振朝廷的信心。皇帝立即给予曾铣嘉奖。 曾铣的建议得到皇帝的肯定,给了他莫大的鼓舞。他抽出时间深入边防各镇,组织所有将士积极备战,加强训练,以打有准备之仗。作为内阁首辅的夏言也在朝廷中大张旗鼓地宣传发动,一时间,打退俺答,收复河套,成为朝中大臣们的共识。 但宣大总督翁万达却对这一举措持相反意见。他是积极主张与鞑靼通贡互市的边防将领,尽量避免战争。他认为从军事战略的角度看,收复战略地位极其重要的河套地区是绝对必要的,但从另一方面考虑,明廷国库空虚,边防军力松弛,而河套草原平坦空旷,草丰粮足,特别有利于俺答骑兵彪悍勇敢,善于骑射的优势,如果轻于进攻是非常危险的。 翁万达的意见立即在朝廷中引起反响,大臣中意见不一,这对于从来没有打过仗的皇帝来说无疑要认真考虑了。关于是否收复河套的讨论,一拖就是一年多。嘉靖二十七年(公元1548年)正月,皇帝突然又令内阁复议曾铣的奏疏。 严世蕃听了父亲的叙述,思索了一会儿道:“爹,您可要抓住这次机会,皇帝将自己嘉奖过的奏疏又拿出来复议,这里面肯定有玄机啊。” 严嵩不解地说:“是啊,儿子,皇帝原来是非常欣赏曾铣的,又加上夏言的吹捧,虽然是复议,但没有谁能改变结果呀。” 严世蕃轻蔑地笑笑,他认为自己的父亲老糊涂了,遇事总是那么简单的思维,便提高嗓门说:“爹,您注意啦,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给您明说吧,这次皇帝将旧疏拿出来重新复议,是要改变皇帝自己的主意,您知道吗?” 严嵩“啊”的一声,说:“是吗,儿子?如果皇帝要变,我们的机会就来了。儿子,你说皇帝为什么要改变?” 严世蕃不无得意地说:“这个嘛,爹您是应该知道的。皇帝虽然性格暴戾,刚愎自用,但他却是个胆小鬼。他喜欢歌舞升平,太平盛世,害怕造反暴动,灾害战争。他一听翁万达奏说的鞑靼的优势,便吓得双腿发抖,不敢动弹,要改变主意了。爹,这可是我们扳倒夏言的好机会呀,您千万不能放过。” 严嵩着急地道:“儿子,你说这步棋该怎么走呢?” 严世蕃抠抠脑袋说:“爹,您要记住,在内阁中要与夏言公开唱反调。因为现在正是皇帝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您要顶住。您想想啊,徐阶虽然是夏言提拔的礼部尚书,但他还没有正式进入内阁,羽毛不丰,说话不硬。就只有您敢跟夏言对阵了。还有就是要找到陆炳,让他出面调查夏言与曾铣之间行贿受贿的证据,让陆炳也跟着出出气。” 严嵩一听乐了,得意洋洋地说:“儿子,有你这样的排阵,爹就放心喽。” 严嵩父子商量妥当,便给皇帝上疏。他在疏中说:“皇上原来拟旨褒奖曾铣一事,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现在曾铣要皇上收复河套,实在是不可能做到的。他师出无名,资历又浅,竟不顾国家财力,口出狂言,实际上是有人在为他撑腰。夏言在内阁骄横自恣,独断专行,不管有什么事都不给内阁通报。就拿兴兵复套来说,这么大的事,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提出来商议过。” 严嵩的奏疏犹如一颗响雷击在夏言的头上,皇帝看了若有所思,感到严嵩说得入情入理,头头是道,但还不能就此定夏言的罪呀。那严嵩按照儿子严世蕃定下的计谋,暗中指使都督知同陆炳再对夏言进行攻击。 陆炳得知报复夏言的机会降临了,哪有不听严嵩的话的?实际上,陆炳离开夏府后,夏言考虑到他与皇帝的特殊关系,只是将这事口头奏报皇帝。嘉靖皇帝说这件事已有谕诏,不再追究,并没伤着陆炳什么。然而夏言处世过于刚毅,使风光一世的陆炳无法接受,这才是问题的症结。陆炳迅速搜集到有关夏言的流言蜚语,奏上一本,称夏言与曾铣互相勾结,谎报军情,导致边境局势紧张。此外,曾铣还与夏言的妻父苏纲结交深厚,重金贿赂,克扣军饷,掩败不报,等等,在陆炳的奏疏里,夏言与曾铣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 夏言以耿耿忠心上疏抗辩道:“严嵩在内阁安插亲信,架空皇上。臣复职以后只不过将严嵩所编织的网络稍微撕破一角,他们就不放过我。再说收复河套,总比被动挨打强啊!如果皇上偏信严嵩之言,最终是要亡国的呀!”但嘉靖皇帝哪里肯信夏言的话?他认准曾铣上奏要收复河套是别有用心的,夏言支持他,一定有不可告人之目的。至此,皇帝在击退鞑靼,收复河套的大是大非问题上已经彻底改变主意。他相信严嵩奏请的一切,立即将总督陕西三边的兵部侍郎曾铣逮捕归案,夏言的妻父苏纲也被打入大牢,并罢免大学士夏言首辅一职,令其致仕。 在这之前,由严嵩举荐的甘肃总兵官仇鸾,对所辖防务管理松弛,又贪污军费,克扣军饷,其下属将士对其怨声载道。曾铣经过认真核实,证明仇鸾确实存在以上问题,于是上疏朝廷,弹劾仇鸾。皇帝将仇鸾逮捕关进大牢。这年三月,嘉靖皇帝诏令杀掉曾铣,并将关在大牢里三个多月的仇鸾无罪释放,官复原职。 夏言被皇帝削职以后,仍然打算像以前一样回到江西资溪老家,颐养天年,完成其摆脱世俗羁绊,追求恬淡生活的梦想。但就在他刚刚走出京城,沉溺于京郊美好风光之时,严嵩又令他的党羽四处散布谣言,说夏言衔怨出京,一路上漫骂皇帝昏庸无能,不得好死。这些谣言由陆炳写成奏疏递给皇帝。嘉靖皇帝看后,不分青红皂白,勃然大怒,立即派锦衣卫校沿途追捕。已经离京的夏言又被押回京师,将其打入大牢,以观后效。但这一次严嵩学精了,他担心皇帝变卦,不知哪一天醒过神,又将夏言放出来官复原职,于是,他在皇帝面前又添油加醋地将夏言的罪行细数一遍,听得嘉靖皇帝浑身直颤,最后竟认为夏言的存在是朝廷最大的祸害,为了彻底根除这一祸害,皇帝敕令将曾任内阁首辅的夏言斩首于西市。 嘉靖皇帝置夏言于死地,帮助严嵩根除了挑战自己权柄的劲敌。严嵩对陆炳在这场生死斗争中的作用感激涕零,当即用八人大轿将陆炳接入府内设宴庆贺。刚刚从大牢里放出来的甘肃总兵官仇鸾也在其中。 严嵩在开宴之前,做了精心准备。只见高大宽敞的严府内,张灯结彩,鼓乐齐奏。那廊椽亭榭间,一排排地挂着大红灯笼。在大殿的门口,悬挂着两个八角形的跑马灯格外引人注目。它的灯壁是用洁白的丝绸做成,晶莹透明,光泽细腻。在灯笼的中间放着一盏烛灯,利用烛灯的热气流,将那灯笼壁上的马儿冲得不停地奔跑,像是活的一样。进入殿内,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金光闪闪的吊架,那是纯金制成,专门用来放灯盏的。顺着吊架往上看,那屋殿周身画梁雕栋,金碧辉煌,真像一座小皇宫。 来的宾客除了陆炳、仇鸾之外,还有朝廷追随严嵩的大小官员、被夏言削职的僚臣。严家在宽敞的大厅四边摆开八大仙桌,仙桌的中间是歌舞乐池。严嵩的儿子严世蕃穿梭其间,向各个来宾微笑,攀谈。 席间,众宾客捧着杯盏,你来我往,互相敬酒,好不热闹。陆炳三杯酒下肚,拿着筷子在桌子上的菜盘中来回寻找,嘴里却自言自语地说:“怎么不见蟠龙菜?蟠龙菜呢?嗯?” 严高听见此话,走过来讥讽道:“陆大人还有王府情结啊!但此时我们都不能吃那种倒霉的菜了!”说着,自己带头夹起盘中的红烧肉往嘴里一放,边嚼边说,“要吃这肥膘大肉,我们才有出路。” 陆炳不满地看着严嵩。虽然他与严嵩结成了死党,但他对皇帝一直是有感情的。他故意将那盘肥肉连盘子一起翻过来,往桌子上一扣,让谁也吃不成。众客都目瞪口呆,纷纷相劝,更有怕事的人又将盘子翻转过来,把肉重新装好。 严嵩却笑着对陆炳说:“做得好!实际上这蟠龙菜就是肥肉做的,既然不吃蟠龙菜,当然也就不吃肥肉喽。”他为了缓和气氛,将右手一扬,八名粉红艺伎便一溜烟地从厢房鱼贯而出。一会儿,琴弦齐奏,丝竹俱鸣。艺伎的纤纤细肢随着悠扬的乐声翩翩起舞,徐徐放歌,表现出满门盛情,歌舞升平的景象。 陆炳睁着醉眼看着舞女的优美身姿说:“严大人府上的艺伎胜过皇上最宠爱的瑜妃呀!在哪儿网罗来的这般精灵的尤物啊?” 严嵩满脸堆笑地回答说:“陆大人又在戏弄老夫了是不?这些都是家奴,哪敢与皇帝的宠妃相比呀!”他捋了捋那一把白胡须,一派志得意满的样子。 宴会快要结束的时候,仇鸾下席,走到严嵩的面前突然跪下道:“严大人,您是我仇鸾的再生父母,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大人的恩情!”大家看到这般场景,都愣住了,一些小官员情不自禁地也跟着跪下,剩余的看着不好意思,也纷纷给严嵩下跪。只有陆炳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这滑稽的一幕。 这时,坐在上面的严世蕃忽然“咳咳”两声,便有四名美艳照人的艺伎趋上前去,跪在他的四周,脸面向上,樱桃小嘴张开,由严世蕃对着那美丽的小嘴一口一口地将嘴里含的臭痰吐了进去。艺伎们接完痰,又悄悄地离去。陆炳看见,一阵恶心,忍无可忍,结果连酒带菜一并吐了出来。他这一动,受不了这种反射的官员都“哇哇哇”地咳的咳嗽,呕的呕吐,场面十分混乱。 严世蕃毫不在意地当着宾客说:“怎么?吐个痰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叫‘肉唾香’!知道么?一群土包子还在那呕啊吐的,真不省心。”骂完人后,他站起来走到内室,回避开这龌龊的场面。 宴会散时,已是月挂中天。严嵩一声“送客。”严府的侍从便跑到外殿去开门,门一打开,只见两个门人血淋淋地躺在地上。于是,客人们惊恐万状,纷纷逃进自己的轿舆落荒而去……后葬火海 帝淫豹房 她急中生智,一下钻到皇帝的被窝里,与皇帝同床共枕。皇帝被惊醒,他一摸身旁睡着可心的玉人,激情一下子又膨胀开来,再也没有睡意了。 严府的门人被刺身亡,府中无人不知。当夜严嵩便命人将那两个门人悄悄埋葬了。但这是谁干的呢?竟然趁严家大宴宾客的时候上门行凶,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严世蕃无可争辩地对他爹说:“这事肯定是夏府的人干的,得赶快禀报皇上,不然以后要出大事的。” 于是严嵩又立即上奏,言称夏言虽死,但谋反的阴魂仍然未散,要求皇帝惩处夏府的幕僚及仆人。他不考虑皇帝准奏不准奏,与陆炳合谋,私自带领锦衣卫校到夏府抓人。但自夏言被斩于市,夏府已经败落无人,大门紧锁。刺杀门人的案子就此成为一桩悬案。嘉靖皇帝看在严嵩的老脸面上,跟着下一纸诏令,便忙着修道炼丹去了。 皇帝在西苑跟着瑜妃学制炼丹又有进展,整日快乐得眉开眼笑。居住坤宁宫的方皇后久日不见皇帝的影子,心里甚感孤苦,忍不住隔三差五地去看望皇帝。这一天,她带着皇太子载壑来到西苑,一看皇帝不在,对瑜妃道:“仙妹妹,你这么辛苦侍候皇上,我也很少来看你,来,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蟠龙菜,皇上也喜欢吃的。”说完又招呼载壑道:“皇太子,快过来,喊瑜妃娘娘。” 载壑胆怯地张开嘴低声喊道:“瑜妃娘娘。” 瑜妃对皇太子爱理不理的,她看着那蟠龙菜,总想起严嵩送来同样的菜时,皇帝不大高兴的事,便说:“皇后娘娘,这些你还是带回去吧。我不清楚皇上为什么不喜欢这种菜,严首辅送来的时候他曾大发其火哩。” 方皇后一脸不高兴,心想如果让这个妖精女人一直对皇帝迷惑下去,害得皇帝不食人间烟火,一心去炼丹求仙,那怎么办呢?不但夫妻名分不保,更要害得我们家破人亡。几个皇子都是十多岁的孩子啦,一年也见不到父亲几次,现在皇太子身体不好,又缺乏父爱,整天病病蔫蔫无精神的。还有载垕载圳两个小皇子一见面就打架,像有世代怨仇似的。方皇后正想着,嘉靖皇帝从醮坛烧香回来了。 方皇后远远看见皇帝,主动迎上前去跪道:“臣妾叩见皇上。” 皇帝像没看见皇后一样,径直地走进宫殿。他刚才在醮坛烧香,突然从屋顶掉下来一粒小石子,正好砸在他的头上,现在正疼着哩。他预感到自己可能发生不测,心中顿时笼罩着阴影。方皇后哪里知道这其中的蹊跷,只顾跟在皇帝后面说:“皇上,皇太子来看你了,你总该跟他说说话呀!” 嘉靖皇帝道:“朕跟他有什么好说的?还不叫他回去好好温习功课?孔夫子云,温故而知新,不要老带他来扰乱朕的安宁。” 方皇后仍然不甘心,她拉着载壑的手,示意他走上前去向父皇请安。可那载壑一看见父皇,吓得直哆嗦,根本不敢张嘴与父亲说话。 嘉靖皇帝看见自己的儿子,心里生出一丝怜悯,但还是克制不住地指责道:“你看你那熊样,难道朕是老虎,要吃你?”他又对着方皇后说,“好,好,好,你给他带回去,别再来烦朕。” 方皇后委屈地将随身所带的蟠龙菜递给皇帝说:“这是臣妾叫詹师傅专门做的,吃完了,臣妾让他们再做。” 嘉靖皇帝看着眼前的蟠龙菜,心里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厌恶,又用双眼瞪一下方皇后说:“你以为朕现在是囚犯啊?偏偏送这种倒霉的东西。”他不知道哪来的火气,上去一脚就把那一小篮蟠龙菜踢翻在地。 方皇后的一番苦心换来的竟是无端的羞辱,禁不住呜呜地哭起来。皇帝没好气地道:“哭、哭、哭,朕还没有死哩。你个丧门星,一来就惹朕生气,快滚开!” 嘉靖皇帝一看见方皇后,便想起曹端妃,尤其是听了身边的侍卫向他讲述皇后处死端妃的残酷手段,越发怜惜端妃的不幸。他的眼睛里一出现皇后,一股无名火便从心头蹿起,怎么也抑制不住。 方皇后走了,瑜妃将散落在地上的蟠龙菜一筒一筒地捡起来,命侍从丢进护城河里喂鱼。然后又过去安慰皇帝道:“皇上不要生气,道家修身最忌生气。再说皇后今天来也是一片好心……” 还没等瑜妃说完,皇帝大声吼道:“住嘴,你在掺和什么?朕难道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吗?”吼着,又用手不住地将瑜妃刚刚收拾好的案桌扒得乱七八糟。 仙女瑜妃见此,又忍气吞声地柔声问道:“皇上在找什么?也许臣妾知道。” 嘉靖皇帝并不搭理她,自顾自地翻找着。他在那儿莫名其妙地翻弄半天,什么也没有找到。瑜妃看到皇帝的滑稽样子,忍不住“嗨嗨”笑了两声,恰巧被皇帝听到,他转过头来问道:“你在嘲笑朕么?” 瑜妃以笑脸眉眼相对,想唤起皇帝对她的怜爱。哪知皇帝走上来,对着她的身体就是两脚,并竖眉瞪眼地吼道:“你这个贱女人,竟敢嘲笑朕。” 恰在这时,陶仲文来到帝宫。他看见瑜妃的眼睛尚淌着泪水,礼貌而认真地问道:“仙姑有何伤心之事?” 嘉靖皇帝一听陶仲文向瑜妃喊“仙姑”,又唤起了他敬神崇仙的情怀。他赶紧走到瑜妃身边把她扶将起来说:“真人不是在问你吗?怎么仙人也有伤心的时候呢?” 陶仲文捋着胡须笑道:“在这个问题上皇上是最能知晓的,你与仙女生活多年,按说仙人也跟我们人类一样,有喜怒哀乐、七情六欲。好啦,贫道就不说这些事了。皇上,贫道这次拜见皇上,是因为贫道昨晚观测星象,近期有可能发生火灾,请皇上谕令各宫早防。” 皇帝一听,脸上立即现出惨白,惊诧道:“陶真人怎么预测得那么清楚,是真的吗?” 陶仲文很自信地点点头说:“皇上不必惊慌,这种事也许有逆转的时候,如果造化允许的话,灾情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嘉靖皇帝不解地问:“造化允许?请问真人,造化是谁呀?照真人说的如果它不允许,火灾还是要发生?” 陶仲文为了在皇帝面前显出神秘,拉住皇帝走出永寿宫,指着青天白日信口开河地说:“皇上请看这天,北斗星那一块氲气一片,而西南哪,又泛着红光。按说冬季是不会有这种天气的。这说明迟早要有一场灾情发生。” 嘉靖皇帝一看那神秘的天空,真的像陶仲文说的一样,越是时间长,那两个地方的景象便越是明显。他心里咚咚直跳,难道天神发现了秘密,故意将它暴露于人前?又想到自己,难道与天神是相通的?他不敢想下去,立刻离开陶仲文,回到寝宫。 陶仲文看出皇帝的反常,知道这件事不能多说,它可能与皇帝的某种想法有冲突,才使皇帝这样惴惴不安。他赶快改口道:“皇上以为那仙酒如何?”他指的是上次赵文华送来的那两瓶酒。嘉靖皇帝没有“性红丹”的时候,就是靠这些酒来应付叶玉娘的。原来,白天保所谓的仙酒,乃是用虎豹的阳具加上几种神秘的中草药泡制而成的。那酒看起来晶莹剔透,缠绵香醇,喝到嘴里凛冽甘甜,浸淫心脾。一灌到体内,似有精虫溜入血管里,把那全身的蛮劲全聚集到小肚下面那东西身上,使它膨胀得跟一个桀骜不驯的小皇帝一样。嘉靖皇帝有了劲,就变着法子与叶玉娘玩着情爱游戏,两人交媾恋心恋肝,长乐不衰。今天是由于方皇后的到来,又恰恰醮斋遇到不顺,才毁坏了皇帝的舒畅心情,致使他对方皇后越来越恨。 十一月的北京,寒风阵阵,树叶已经飘落干净,现出光颓颓的枝丫。气候干燥得只吹一点风便会微尘满面,只要碰到火星子,这些微尘就会趁机燃烧。那天黄昏,夕阳染红半边天,皇宫罩在一片彩霞中,显出少有的静谧。突然,一股红霞从坤宁宫顶腾空升起,与西天的晚霞连在一起。宫内外的人们好奇地呼喊着:“看呀,看呀!彩霞落到皇宫了!”有的人突发奇想,说这是方皇后要生皇子了。在人们呼喊着看热闹的同时,那升腾红霞的地方却啪里啪啦炸开了。人们如梦初醒,发现这红红的彩柱,不是什么彩霞,而是皇宫失火了。于是人们又改口喊道:“火,火,皇宫失火了……就在坤宁宫……” 卧居西苑的嘉靖皇帝被侍从叫醒,告诉他方皇后住的坤宁宫失火了。人们看到那火苗首先把宫门封得死死的,使人无法突破。火苗好像浇了油似的,疯狂地卷着火舌直往天空蹿升。嘉靖皇帝不慌不忙地走出来,呆呆地看着,也不下令让宫里人抢火,而是自言自语地说:“哪个说神仙无灵,该来的就来了,做了亏心事,神灵一定会报应的!” 大火中方皇后呼救的声音不断随着火势传出来,惨烈异常。宫内的侍从、太监等人奋力扑火,一心想将方皇后救出来。嘉靖皇帝这时跑到露台上烧香祈求,他微闭着眼睛,默默地念着祷文,却听见火光里隐隐传来刘魁、杨爵等人的喊冤声。皇帝以为自己昏糊不清,有意摇了摇头,证明自己是清醒的,他又伏首认真地听着,那种喊冤声越听越清楚。他惊得一身冷汗,想那一定是神灵在告诉他,朝廷已经关押了四年多的刘魁、杨爵等人是冤枉的。 在皇帝烧香的同时,方皇后困在火笼中,心想皇帝一定会想办法营救自己的,她静静地在里面等待。但眼看大火噼噼啪啪燃烧不止,还是不见一个人冒险冲进宫中来救自己。大火已经烧进宫内,就要烧到自己的身上,方皇后看到逃生无望,高声呼道:“皇上救命啊……皇上救命啊……”方皇后挣扎的声音渐渐消失了。 宫人们奋力将大火扑灭,救出方皇后一看,她已被烧得浑身焦黑,遍体鳞伤,不省人事。御医立即进行抢救,但终因伤势太重,一命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