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文自知失语,立即改口道:“启禀皇上,那邵……邵……”他说着说着,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嘉靖皇帝还没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却没了下文,他漫不经心地问道:“那邵大师怎么样了?你还想卖关子呀!”停了一会儿并无回声,遂抬起头一看,惊呼道:“崔爱卿、崔爱卿,你怎么了?来人呀,快来人呀!德兴、德兴……” 德兴迅速从侧门里钻了出来,用惊恐的眼睛望着皇上,不知如何是好。嘉靖皇帝见状大声吼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他扶起来呀!” 德兴走到崔文身边,准备将他扶起来。就在德兴弯腰去抱他时,崔文一个鲤鱼打庭站了起来,把德兴吓得瘫痪在地。只听崔文哭泣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奴才有失体统,刚才不知怎么的,奴才昏倒了,奴才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嘉靖皇帝因没有听到邵元节的信息,心里急得痒痒的,此时看崔文又恢复过来,急忙道:“少说废话,快说邵元节邵大师来了没有?” 崔文立即揖手跪下道:“启禀皇上,奴才将邵大师请来了,现在正等着皇上召见哩。” 嘉靖皇帝迫不及待地道:“邵大师在哪儿?快请他来,朕日日夜夜都在想他,总是只能在梦里相见啊!哈哈,今天,朕终于可以看见真神了!” 嘉靖皇帝正沉浸在神仙的梦幻中,一个声音飘了进来:“皇上、皇上,不好了!” 皇帝一惊,那朦胧的神仙妙境缥缈而去,好不令人失望。他也不看站在大殿的来人是谁,只顾吼道:“你要命啊,要命啊?来人,将他推出去打三十大板。” “哎……哎……皇上饶命,皇上饶命!皇上,下官有要事禀报的……”不管那人怎么求饶,仍然被拖出去行刑。 德兴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走上前小心翼翼地说:“皇上,刚才进来禀报的那人可是陆炳陆大人呀。” “什么,怎么是他?”皇帝疑惑道:“朕怎么没有听出来呀?德兴,你快出去看看是不是陆炳,如果是的,就叫他进来。” 德兴立即冲出殿门,嘴里高喊道:“陆大人、陆大人,皇上宣你进殿。”那些正在给陆炳用刑的喽啰一听也停下来,用疑惑的眼光看着德兴。 “各位大人手下留情,现在皇上急召陆大人进殿有要事相商。”德兴边说边搀扶陆炳起来,帮助他整理好身上的衣服,然后将他带到皇帝面前。 嘉靖皇帝看见陆炳,如梦初醒,故意问道:“刚才是谁说有要事禀报?” 陆炳跪着道:“回皇上,下官刚刚得到密报,鞑靼小王子又犯宣府了。” 嘉靖皇帝听后,猛一拍龙案道:“那一班守边大臣在做什么?一伙小鞑靼来犯,还禀报到朝廷,真是岂有此理!你去查一查那班饭桶是谁。” “是。”陆炳正欲转身走时,突然想到另一个消息,又对皇帝道,“禀报皇上,下官还听说了一件事,不知是真还是假。” 嘉靖皇帝道:“哦,什么事?你说吧。” “下官听说西北三边的臣僚现在为一个案子闹得不亦乐乎,两派官员争来斗去,哪还有心思操心边防呀。据说刑部、都察院等部院都有人插手此事哩。”陆炳慢慢地说。 听了陆炳的禀报,嘉靖皇帝还是不明白,又问道:“究竟是什么事,你说明白点。” 陆炳突然往地上一跪,惊恐地说:“皇上,就是李福达案!李福达案,您知道吗?” “什么李福达案?朕从来没听说过呀。”嘉靖皇帝一脸茫然。 原来,在大礼仪之争初期,一股暗流就在西北边陲开始泛起。当今武定侯郭勋的祖上郭英是跟随洪武皇帝朱元璋出生入死,打下江山的名将。朱元璋坐天下后,将名将郭英封为武定侯。嘉靖时期,郭勋又世袭侯位,并掌领团营。这郭勋为人开朗仗义,遇事又颇有远见。在嘉靖皇帝初入北京,展开大礼仪之争时,他不但在关键时刻救了桂萼的性命,而且还资助过张璁张孚敬等礼仪派人士。由此,山西太原卫指挥张寅得以结识郭勋,两人一聊,性情颇和,遂来往渐渐密切,这不免遭到有些人的妒忌,并由此生出是非来。 在太原卫有一户殷实人家,由于祖上曾受到白莲教的迫害,其后人薛良一直在寻找先世仇人。那薛良在太原卫可不是好惹的,他仗着自己的万贯家财,横行街里,扰民滋事,曾多次受到太原卫指挥张寅的处罚,所以一直对他怀恨在心。这次薛良发现张寅与郭勋交往甚密,而郭勋又与张孚敬等礼仪派坐在一条板凳上,这伙人可是与当朝首辅杨廷和势不两立的呀,而杨廷和的势力可是从朝廷到地方,无处不在的。薛良想到此,有意将张寅、郭勋、张孚敬等人像蚱蜢一样系在一根绳子上,甩到朝廷礼仪之争的大火上,把他们烧焦。于是,他在高人的指点下,精心炮制一纸状子,告发太原卫指挥张寅谋反之罪。薛良的状子称,张寅的真实姓名不叫张寅,而叫李福达,是山西代州人。李福达从小就跟随其叔父李钺参加过弥勒教(即后来的白莲教)的叛乱。李钺被官军杀害后,福达在混乱中逃脱。后来他改名换姓,以张寅的名字混成朝廷的命官。现在,他又勾结新党,乱我祖制,蓄意谋反,为其叔父报仇。 代州知州接到案子,没有经过丝毫调查,顺着当时的风向,将张寅押入大牢。巡抚毕昭则极力反对,认为这是仇家的诬陷,应该慎重对待,知州才将这一案子搁置下来。真人进宫 旧案浮动 夏言跪在地上并不起身,低着头禀报说:“微臣听说皇上不远千里请来一个道人,并听信谣言,轻断国事。微臣以为这有悖于皇上登基诏书,祈望皇上以国事为重,不要轻信那些妖道谗言。” 这时,崔文迈着碎步走进大殿,跪着向嘉靖皇帝道:“奴才禀报皇上,龙虎山上清宫道士邵元节邵大师前来谒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崔文故意大声高喊皇帝万岁,是想震慑一下邵元节的。谁知那邵元节神气活现,迈着方步,大摇大摆地走进宫殿,好像在他的眼中从来没有皇帝似的。 皇帝并不见怪,他一见到渴望已久的神仙道人,早已忘记自己的皇帝身份,慌忙站起来,双手合十道:“大师一路辛苦,有劳大师了。请坐,请坐。” 邵元节面对皇帝,只是略微欠了欠身子。 崔文见状,怒斥道:“邵大师,这是大明的皇帝,你应该行跪拜礼才是。” 嘉靖皇帝立即抬起右手示意道:“崔文,在大师面前不准放肆,下去。”他看着眼前的邵元节,仿佛神仙下凡一般,煞是羡慕。只见那道士须发飘逸,银白透亮,与太上老君的毛发不相上下。他的面颊柔韧细腻,白里透红,真是鹤发童颜,精神矍铄。更妙的是那一双深邃的眼睛,虽然不大,但极有精神,可以穿透胸膛,直视人的心肝。那直板的身材,自信的神态,使嘉靖皇帝忍不住问道:“大师高寿?” 邵元节柔声细语地神吹道:“不敢高寿,贫道八十有六。” 嘉靖皇帝倒抽一口凉气。他哪里相信眼前这个道人竟已八十多岁,神了神了。想想父皇,四十多岁便英年早逝。如果早早认识邵大师,也许父皇至今还健在哩。想到这儿,他心里生起一丝安慰,幸亏如今做了皇帝,才得以结识这神仙大师。虽然目前自己的身体状况不佳,但现在有大师在身边,总可以搭上神露仙气的。此刻,嘉靖皇帝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讨好似地说:“大师如此高龄,花费如此长的时间,行走如此远的路途,看起来身体还是如此硬朗,真是人间奇迹呀!崔文他回来还昏倒在大殿里哩。” “哦?他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会昏倒呢?”邵元节惊讶地说。 嘉靖皇帝接着说:“你感到奇怪吗?凡人都是这样的,一遇到劳累过度都像泥巴一样瘫软在地。所以朕特别崇拜像您这样的仙人,就是想讨教一些健身之道啊。” 邵元节听后,扯了扯道袍,伸展左右胳膊抖抖袍袖说:“皇上推崇道教以健身,这条路算是走对了。不瞒你说,贫道自幼追随神道,深得真人指点,学了一些道法。”邵元节说到高兴处,情不自禁地站起来,做起曲体运动。他前曲身体,将那高傲的头顶放在脚背上,来向皇帝证明其身体柔软似水。末了,他又对嘉靖皇帝说,“倘若有幸真人传道,不仅仅可以强身,更重要的是一旦得道,便能感觉出神同仙随,呼风唤雨。神道为我所用,天地融为一体。” 邵元节从嘉靖皇帝关心的健身讲起,使皇帝听得津津有味,还不时地提出一些问题。邵元节看这样就轻而易举地撩起皇帝的兴趣,壮着胆子神侃道:“皇上,贫道年轻的时候跟随真人学了三年,就离开师父,独自施惠天下。在江西龙虎山,谁不知晓贫道二十岁那年,为干旱得冒火的山区百姓请来了龙雨,救了千千万万人的性命?贫道可不是吹牛呀,在东岳泰山、西岳华山、北岳恒山、南岳衡山、中岳嵩山,都有贫道的足迹。不是驱邪看病,就是呼风唤雨。贫道还到过齐云山为巡抚大人求过子嗣哩。” 嘉靖皇帝听得如痴如醉,好像自己真的遇到了神仙似的,情不自禁地飘然起坐,劝邵元节道:“大师用茶,大师用茶。” 邵元节受到如此礼遇,更加扬扬得意。他口若悬河、汪洋肆意地将自己的道术在嘉靖皇帝面前吹嘘一番。又手舞足蹈,示范给皇帝看。嘉靖皇帝最感兴趣的当然是强身健体、修道成仙、长生不老以及拜神求子了。他趁邵元节喝茶的机会提问道:“请问大师,朕怎样才能长生不老呢?” 邵元节一听这个可笑的问题,得意的神情凝固不动。只见他突然站起来,略一思索,高傲地昂起头,右腿高高一提,呈金鸡独立之势。这时,嘉靖皇帝眼前仿佛飘过一团白云,看着邵元节像得道仙人一样直往云中升腾,眨眼功夫便不见了,留给他的只是一片白茫茫的氤氲之气。嘉靖皇帝正不知所措之时,突然听见“哈哈……”一串朗朗笑声:“皇上,贫道这是在回答你的问题哩。看看,要想长生不老,就必须跟贫道刚才一样——修道成仙呀!” 皇帝如梦初醒,强作镇静地称赞道:“大师真乃神仙也!让朕羡慕不已啊!以后还望大师多多传道,助朕修炼呀。” “好说好说。”邵元节大言不惭地说,“要想长生不老,对凡人来说,难。而对皇上来说哩,不难。只要皇上按照吾道的教义,专心修炼即成。” 嘉靖皇帝与邵元节的谈兴甚浓,大有相见恨晚之感,早已把朝廷政事、个人烦恼抛到九霄云外。要不是有人来报,还不知与邵元节谈到何时哩。 来人个子不高但很壮实,头戴翼善冠,身穿黑官袍,得到皇帝允许,疾步如风地进了殿门跪禀道:“微臣夏言叩见皇上!”夏言乃是兵部给事中,因为在庄田的整顿中立了大功,甚得皇帝的器重,所以才能随时见到皇帝。 谁知嘉靖皇帝听到禀报,有气无力地道:“平身。夏爱卿有何要事呀?” 夏言跪在地上并不起身,低着头禀报说:“微臣听说皇上不远千里请来一个道人,并听信妖言,轻断国事。微臣以为这有悖于皇上登基诏书,祈望皇上以国事为重,不要轻信那些妖道谗言。” “大胆!”嘉靖皇帝恼羞成怒,指着夏言道:“你……你……你竟敢责怪朕轻断国事?朕轻断哪一件国事了?你给朕说清楚。” 夏言毫无惧色道:“皇上恕罪!微臣深知这样会冲撞皇上,但为了大明江山,微臣早已将死置之度外。臣听说现在边防屡有外族来犯,但守边将臣既不向朝廷禀报,也不组织抵抗。如果长期这样下去,必成后患。祈望皇上体察。” 嘉靖皇帝余怒未消,追着问道:“你少打岔。朕叫你说出那轻断的事是什么,怎么胡扯起来了?” “禀报皇上,据臣所知,陆炳陆大人曾经向皇上禀报过李福达一案,这与边防与朝政都极有关系。皇上清楚是怎么回事吗?”夏言有理有据地说道。 “这个嘛,这个嘛,这件事朕不想弄清楚,由他们去办吧。” 夏言加重语气说:“皇上,这可不是一件普通的冤案,弄不好会牵涉到刚刚确立的礼制呀!所以,微臣以为皇上不能等闲视之。” 嘉靖皇帝有意反问道:“你是说朕对国事等闲视之,只有你在呕心沥血?”他边说边将手头的一份折子丢给夏言,说,“你自己看去吧。” 皇帝对于奏折一般不会轻易给大臣看的,何况此时的夏言只是一名小官。但年轻的皇帝从与夏言认识开始,便对他产生好感,认为他生性正直,能秉公无私,这正是皇帝所需要的人才啊!夏言捧着皇帝丢过来的折子,只扫一眼,知道是有关李福达案的。原来,已经有人向皇帝报告了。至于是谁写的,他也不便翻看后面的落款,于是,又双手捧着折子奉还给皇上道:“谢皇上厚爱,微臣知罪了。” 嘉靖皇帝睥睨他一眼,扬扬得意道:“朕不怪罪你,但这件事你以后不必插手。” 嘉靖皇帝丢给夏言的折子,正是马录不久以前才上奏皇上的。嘉靖四年秋,御史马录巡视山西。马录也是朝廷老臣,与现任大理寺评寺杜鸾、左都御史聂贤等老臣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到山西后,对于三边防务过问不多,倒是特别关注李福达案件。那代州知州本来是要对李福达坐实死罪的,只是巡抚毕昭的干预,才使这一案件拖了下来。今天马录提起此案,知州干脆站在告发人的立场上,添油加醋地向马录吹嘘一番。马录查问此案的消息被武定侯郭勋知道了,他认为这是个好机会,既然朝廷官员到山西重提此案,就说明上面对李福达案也有看法,何不主动给马大人写信,陈述案情,托请他将福达解救出来呢?想到这里,郭勋热血沸腾,不能自持,提起笔将自己的观点阐述无遗,更要命的是郭勋在对马录毫不了解的情况下,请求暗中帮忙,免于对李福达的刑事追究。 马录得到郭勋的亲笔书信,如获至宝,算是这次巡视山西最大的收获了。他回到京城,将郭勋的密信整理成奏折,及时上奏给嘉靖皇帝。而夏言指责皇帝的正是这件事,所以嘉靖皇帝想也没想,就将这一副折子丢给夏言,将夏言打发走,皇帝顺手拿起朱笔,将折子批给都察院重新审理。 案子转到都察院,那一帮人并不急于审理,而是在一起开起了“碰头会”。杜鸾、聂贤、颜颐寿等都是掌握朝廷司法棍棒的权贵,他们要想将谁一棒子打死,那不是太容易了吗?杜鸾得意地说:“现在武器(即李福达案)已经在手,就等寻找目标啦。各位有何高见?说一说。” 刑部尚书颜颐寿与杨廷和是至交,心里一直在为杨廷和打抱不平,他说:“我看这么办,审理这个案子不要性急,应该一步一步地走。我们要先就案子本身在皇帝面前造造舆论,使皇上对案子深信不疑。如果这样,那一帮人就是想翻也翻不过来了。哈哈哈……” 聂贤附和道:“对,对。高,高。就这么办吧。” 这些天,嘉靖皇帝一直惦记着从江西龙虎山请来的道士邵元节。第一次与邵元节匆匆会见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惜被朝廷的政事所打断。如今自己的身子骨也不如以前了,应该抓紧时间,让邵大师传授秘法,使身体强壮起来。他匆忙拟了一道圣旨放在龙案上,又看了看,满意了才放下手中的笔。然后唤道:“崔文,把这道谕旨送到邵大师处,叫他晚上来给朕传授法术。” 崔文手捧皇帝的圣旨,神气十足地去到邵元节的临时道场,行至门口,只见殿门大开,想必邵元节一定在里面,他按惯例高声喊道:“邵元节邵大师接旨——” 崔文站在门口等了半天,不见邵元节的踪影,接着又喊了一遍,但还是没有人回应。崔文只好放下身架,走进殿里,一看,邵大师正在坛前闭目打坐,崔文进来,他像没发现似的,根本不理崔文。 崔文气愤不过,走上前去对着邵元节的耳朵大声喊道:“邵大师接——旨——”然后退至门外,等他出来跪下再开读圣旨。 邵元节像聋子一样,仍是丝毫不动。 崔文气得像一只打懵的癞蛤蟆,徒有一肚子气,却无计可施。这时他从地上捡根羽毛,又走进去,悄悄将羽毛放在邵元节的耳朵里转动,并说:“拒不接旨是要杀头的……”他正说着,邵元节胳膊肘一动,把他抛到空中,“咚”的一声落在门口。 “哎哟、哎哟,好疼啊……”崔文不停地喊着,用手揉着臀部。突然,崔文跳了起来,指着邵元节骂道:“死道士,抗旨是要杀头的!还不快跪下接旨?” 邵元节慢慢睁开眼睛,盯着崔文道:“崔官人,贫道以仙为伍,你在这儿掺和什么?” 崔文气愤地指着邵元节道:“呸!死道士,你与银子为伍还差不多,竟敢在我面前装雅。吾皇对你百般尊崇,那都是我帮你吹嘘的结果,你却如此傲慢。看我不如实禀报皇上,至少让你灰溜溜地再滚回龙虎山去!” 邵元节的态度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他双手合掌道:“崔官人打住,现在你可以宣旨了。” 崔文道:“你必须跪下接旨。”说完,崔文退出门外,准备宣旨。 邵元节面朝大门,顺从地跪在地上,听着诏书的内容:“封邵元节为‘秉诚致一真人’,统辖朝天、显陵、灵济三宫,总领道教。赐金、银、石、象印各一枚……” 邵元节听到圣旨,浑身颤抖。这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太出乎意料了。“真人”啊,这可是皇帝亲自赐给的,真正的天下金字招牌。邵元节情不自禁地对着崔文拿的圣旨磕了十八个响头,等他起来的时候,额头上已经血迹斑斑。 崔文宣读完圣旨,呆呆地站在那里双腿直抖。邵元节磕响头的时候,他也没有看见,他后悔自己不该骂邵元节。在这之前,他真的不知道圣旨的内容,没想到皇帝把邵元节当成真神,使他一步登天,享尽荣华富贵。真的,邵元节邵元节…… 为了使邵真人能够安心修道,嘉靖皇帝又谕令将皇城东的一座老寺观修葺一新,改名为“显灵宫”,专门供奉道教诸神,并由邵元节主持日常法事。帝后修好 案寓玄机 只见小婉清的身材似柳柔娜,微微上翘的臀部一扭一扭的,好似一双小巧玲珑的手在暗暗地向他招来招去,把皇帝的口涎就招出来了。皇帝从此迷上了婉清的小肥臀,一有机会便想多看几眼。 邵元节得到皇帝宠信的消息,立即在宫里传开。皇后陈氏进宫五六年不见有喜,再加上与皇帝的关系愈来愈冷淡,正面临着红颜薄命的窘境。她愁不胜愁,一有机会便跑到张皇太后那里去打发时间,却很少去孝敬皇帝的亲生母亲章圣皇太后,所以她与皇帝日渐冷淡的关系,却得不到章圣皇太后的理解。 这天,张皇太后、庄肃皇后和陈皇后在坤宁宫玩牌,陈皇后将牌屡屡出错。庄肃皇后边出牌边开玩笑说:“看皇妹一定有什么心事,魂不守舍的。皇妹,你应该多笑笑啊,愁眉苦脸倒把自己愁老了,多不合算啊。” 陈皇后强装笑容说:“皇嫂,我不高兴么?我真是觉得活着没有什么意思,真的!” “哎,皇妹,你可不能有这种想法呀。俗话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着,千万别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哟。你看我,守寡这么久了,还不是慢慢过来了?哎,我听说宫里来了个道士,能呼风唤雨,什么时候去找他算一卦,看下半辈子的命如何?”庄肃皇后一抓住话题就滔滔不绝地说开了。 张皇太后只顾打牌,对晚辈的闲话尽量不插言,但当庄肃说到道士邵元节时,不禁插话道:“是啊,该找个人算算啦,像我现在是过得粪土不如了。” 庄肃不解地反问道:“太后怎么也说起这样的话来了?您呀,应该只管开开心心地过日子,不要为那个没良心的人操心了。”她看看陈皇后又说道,“哦,我是说现在的人有能力管好国家,您啊就不要瞎操心了。” 张皇太后漫不经心地说:“哎,皇后,我听说这位邵大师求子最为灵验的,你何不去求求他,万一有效呢?孩子,别傻了,不动脑筋是要吃亏的。” 陈皇后悲哀地说:“多谢太后指教。只是……只是这几年……哎呀,我说这些有何用啊。我就是求神保佑,皇上一直不到我的宫里去,又有什么用呢?所以还不如不求哩。” 陈皇后讲的一点也不假。近两年,皇帝与皇后两人极少在一起,即使陈皇后有天大的本事,皇帝拒不到她的宫中留宿,不去播种,不施雨露,怎么能怀上龙种呢?陈皇后知道,皇帝的生活是越来越放荡了。一次,皇帝到后花园散步,偶然看见一名宫女正在花丛中摘花。宫女在鲜花的簇拥下,显得格外娇艳,披肩的长发在风中飘逸不定,仿佛跟仙女下凡一般。皇帝突然对这位宫女着了迷,三两步蹿到花丛中,与那宫女戏嬉起来。两人情到深处,也不分场合,就在花丛里成就了好事。 庄肃皇后听了她们的对话,不禁感慨万千,但她脑瓜子一转说:“哎,皇妹,我听说皇上特别崇拜那个邵大师,只要是他说的话,皇帝没有不听的。你呀,不能向他求神,应该向他求情呀。” “此话怎讲?”陈皇后不解地问道。 庄肃皇后卖关子道:“你还是请教请教皇太后吧!她会教你怎么做人的。” 张皇太后叹息道:“我老了,对皇上也不起作用了。孩子呀,我这一辈子就是对不起你呀!当初是我一手将你接到宫里来的,实指望你在这里能快快乐乐、幸幸福福地生活,谁知会是这个样子。不过,孩子,不要灰心,只要怀上皇子,总会有出头之日的。我看还是庄肃说得对,是要利用邵大师来改善你与皇帝之间的关系,长久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呀。” 从此,陈皇后变得对道教热心起来。她隔三差五地就到邵元节主持的道观显灵宫去拜神求福,请邵元节解签算卦,渐渐与邵元节混熟了。邵元节听说陈氏是当朝皇后,就格外小心侍候着。他对皇帝与皇后之间的关系一点也不知道,生怕得罪陈皇后。 这天,陈皇后闭着眼睛抽了一签交给邵元节,他一看,喜出望外,连连向陈皇后作揖道:“恭贺皇后,你抽了一个上上签,真是大吉大利呀,大吉大利!” “是吗?我要感谢邵大真人。”陈皇后边说边叫宫女拿出黄澄澄的金条递了过去。 邵元节掂着如此贵重的金条,两眼发光,更加讨好地说:“皇后抽的可不是一般的签。但偏偏这个签,不主荣华,不主富贵——”说到此,邵元节故意顿了顿,以观察皇后的脸色,并故意拿起金条要退给皇后,嘴里说道:“皇后不必客气,这金条贫道是万万要不得的。” 陈皇后早已沉不住气,连那金条看也不看一眼,忍不住责怪道:“既然这样,你怎么说是上上签呢?” 邵元节捋捋胡子说:“皇后别着急,听贫道慢慢说。这个签啊——主至尊!皇后,你会受到众臣万民尊敬的。你看这‘社稷之粮’呢,就是国家的粮食;‘九五之尊’是指皇帝。你身为一名小女子,却能吃国家的粮,跟皇帝睡在同一张榻上,这签真是太切意啦。更为重要的是,皇后你生的龙子将来还会坐拥天下,你将成为至尊无比的皇太后!” 陈皇后听了这一番解释,由刚才的气短心虚,变为心花怒放,脸上红扑扑的,喜上眉梢。她不知道怎么样感谢才对,只好吩咐宫女又拿出一根金条赏给邵元节。 邵元节被嘉靖皇帝远道请来,冠于“致一真人”的头衔,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有他自己的目的。皇帝自小生活在南方藩国,阳光充足,气候适宜,可能他是道人转世,生就的单薄身胚,加之从小又疏于习武,体质孱弱,到了北方,对过长的寒冷天气很不适应。特别是与陈皇后婚配后,过度纵欲,使本来就虚浮的身体每况愈下。如今使皇帝更为焦心的是屡播龙种,不见收获,真是力不从心啊。家事如此,国事也有助于神道。西北的鞑靼屡侵边关,犯国扰民;南方的倭寇烧杀掠抢,无恶不作;朝廷事务繁杂,大臣之间尔虞我诈。面对如此险恶的形势,要想建成美好祥瑞的盛世,不依靠道教神赐行吗?所以皇帝对邵元节抱有极大的希望。当然,就目前来说,他最为迫切的是向邵元节讨教健康长寿的秘诀。 邵元节故意神秘地说:“皇上,这道家的强身修炼是有讲究的。”他侃侃而谈地道,“人要长生不老,首先要体健,就是身体必须强壮。而要达到此目的,第一要刻意养神。要使自己精神充足,最重要的是精神特别专注,由少问事到不问事,达到无为之境界。第二就是要养气。精神集中则元气内敛。元气涵养充足,就能无为而知,动合无形。有了这种境界,就可以长生不老了。至于得道成仙,就是更高档次的追求了。皇上只要专心修炼,贫道认为是不成问题的。” 嘉靖皇帝听得飘飘然,眉宇间荡漾着仙气。 邵元节看到皇帝眉舒额展,嘴翘眼笑,断定皇帝已经从心眼里臣服道教了。但他明白自己还肩负着皇后的重托,又不失时机地对嘉靖皇帝说:“皇上,贫道以为,在皇上修炼仙道之前,为了国民社稷,先要考虑皇家的繁衍。少壮之时应早得嗣子。皇上至今无子,贫道愿协助皇上完成这一千古功德。神说天道、人道一样。天道——乾为天,天属阳;神为地,地属阴。只有阴阳协调,方能育生万物。人道——皇上为天,皇后为地。天地相配,皇子可生。据贫道推算,皇后当生龙子,皇上万万不可大意!” 这几年,皇帝正为后宫无所作为、恐误朱家的江山而发愁哩。眼前,这个远道而来的道士竟掐算出皇后能生龙子,这不得不令嘉靖皇帝重新思考与陈皇后的关系。 当天晚上,皇后所居的坤宁宫上空霞光万道,在霞光的簇拥下,两条一大一小的金龙在无拘无束地戏嬉。宫女婉清惊奇地叫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快看啊,宫殿前的霞光、双龙!快来呀,快来看啊!” 陈皇后和宫女丢下手中的活儿,跑出来观看,哪有霞光双龙?看到的却是乌云密布!众人受到愚弄,便去寻找婉清,想叫她解释清楚。仔细一看,婉清却倒在宫殿门口。 众姐妹立即将她抬进屋里。陈皇后吩咐道:“快掐人中,叫她醒过来再说。” 有一位年纪大点的宫女上去捧着婉清的头,用右手的大指甲对准她鼻孔底下的人中穴猛然一掐,婉清柔软的身体使劲一颤,哇地惊叫一声,方醒过来。她看看众人问道:“我是怎么啦?” 陈皇后道:“你还问我们呢?你说,刚才在门外大喊大叫是怎么回事?” 婉清认真地回忆着,然后精神振奋地说:“哦,对啦,我看见皇后的宫殿门前霞光万道,双龙齐舞呀。怎么,你们不信?” “婉清,不要再说梦话了。你看天上,马上要下雨啦。” 婉清坚定地辩解道:“谁在做梦啊?我说得都是真的,我想我当时要不是喊你们,还能抓一把霞光哩。谁让你们出来晚的?我亲眼看见的,怎么会是假的呢?” 婉清是陈皇后新近才招进来的宫女,本姓张。张婉清刚刚十七岁,出落得如清水芙蓉,含苞待放。丰润的瓜子脸尽显清秀,明亮的杏眼不大不小,给人以清纯雅静、流盼生辉之感。最让陈皇后欣赏的是其温顺机灵,善解人意。庄肃皇后初看见她时,曾开玩笑地对陈皇后说:“你看婉清的那双眼不大不小,怪迷人的。皇妹,常言说大眼无神,中眼迷人,小眼勾魂。你可要注意,小心她把皇上迷住了。”陈皇后听了不置可否,也没把这话放在心。现在看到婉清那个认真劲,故意笑着说:“听听,人家讲你说梦话,你还不承认,霞光怎么能抓到手啊?” 婉清听了陈皇后的话,委屈地流下眼泪,口里不住地重复着“就是嘛就是嘛……” 陈皇后见状又说:“好啦好啦,又没有人追究你,哭什么?那些话是逗着你玩的。”就这样不知不觉天黑了下来。 突然,坤宁宫门前传来“皇上驾到”的喊声,毫无准备的陈皇后惊慌不已,她迅速整理好发髻,到大殿上去迎接皇上。 嘉靖皇帝下轿,径直往宫殿走去。进殿后,他看见跪迎的皇后和宫女,用右手做着起来的动作说:“起来,起来吧。” 皇后及宫女等嘉靖皇帝走过去才敢起身。婉清因为是新来的,总是走在最后,她还不停地揉着流过泪水的眼睛。 皇帝突然光临后宫,使平常无所事事的宫女们手忙脚乱。她们必须为皇上准备好衣食住行,把皇上侍候得舒舒服服,不能有丝毫差错。 鸳鸯一宿,只恨夜短,不知不觉天已放亮。嘉靖皇帝本不想起床的,无奈朝中之事不敢懈怠,昨天的奏折还没有看完,有些还是急需处理的。他依恋地吻吻陈皇后,由宫女侍候起床了。 乾清宫里,从窗子里透进明媚的阳光,嘉靖皇帝深深吸了两口气,一口欲望满足,一口神清气爽。德兴一脸喜色,端来一杯冒着青烟的龙井贡茶说:“皇上,请用茶。这可是刚刚从江南捎过来的。” 嘉靖皇帝哦的一声说:“谁捎过来的?” 德兴回答说:“回禀皇上,奴才听说是邵大师转来的。陆大人知道。” “嗨嗨,朕知道啦,一定是那个严嵩捎来的。严嵩啊严嵩,乃聪明人也!”嘉靖皇帝深深地品一口茶,开始阅批奏折。 皇帝看了这本奏折,不觉眉头一皱,急看文后的落款,原来是杜鸾。 杜鸾、聂贤和颜颐寿一起相商的结果,就是分别上奏给皇上,痛陈李福达案件的前因后果及其牵涉的人员。由杜鸾打头阵上奏,奏文称“经查,山西太原张寅确系李福达,是危害大明江山的叛匪之后,理应杀之。然而席书助郭勋偏袒张寅,致使叛贼一直得不到惩处。臣以为只有先将席、郭二人正法,然后方能审理此案。” “哼,席书死都死了,他们还要追究他,这帮混蛋!”嘉靖皇帝禁不住骂道。 接着,聂贤、颜颐寿也针对李福达案给嘉靖皇帝上奏,其疏文的内容与杜鸾所奏的言辞大同小异。他们众口一词,名为重审李福达案,实则是把矛头对准郭勋。 面对这些折子,嘉靖皇帝将提起的朱笔放下,然后又拿起来。犹豫了一会,皇帝终于下了决心。他提起朱笔,准左都御史聂贤等人的疏文,将叛贼之后张寅系狱待决,诘责郭勋,不予问罪。 嘉靖皇帝的御批引起朝廷的小小骚动。颜颐寿立即将同伙找来说:“看看这皇帝,只会和稀泥。对郭勋怎么能不予问罪呢?你们说,是皇帝不清楚事实真相呢,还是他有意偏袒郭勋?” 杜鸾的手托着下巴说:“我看事情不那么简单。只看皇帝认不认识郭勋,如果不认识,那他就不会偏袒,桂萼、张孚敬就翻不起大浪。如果皇帝认识郭勋,就有可能在试探我们,所以对这件事还是慎重为好。” “干脆再找几个人继续上疏,把案情说严重一些,要使皇上感觉出这个案子对他的压力。你们说呢?”这是聂贤出的主意。 “对呀,应该闹,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到那时看皇上他怎么办!”聂贤最后拍板,按照分工各自行动。 桂萼得知,因李福达之案要拿郭勋是问,顿感事态严重。他连夜写完奏文,急于上疏皇上。他以为皇帝还在乾清宫,风风火火地往那里赶去。 桂萼看到乾清宫外漆黑一片,犹如旷野,问及值班侍卫,被告知皇帝不在宫内。 嘉靖皇帝下午早早走出乾清宫,前往坤宁宫去了。他自从与皇后重归于好,又找回了新婚时的感觉,在感情上对陈皇后极为缱绻缠绵,一刻也不想离开。而陈氏自然改变了以前冷漠自怜的性格,更以温柔贤惠征服皇帝。今日的陈氏,挽起高高的发髻,略施粉黛的脸上似待放的莲花,鲜艳欲滴。嘉靖皇帝看着皇后,心想怎么以前没有发现她如此漂亮呢?唉,与皇后别别扭扭,耽误了多少欢娱时光啊! 皇帝提前回到坤宁宫,使皇后兴奋不已。她亲自将一碗银耳红枣汤端到皇帝面前道:“皇上请用,补补身子吧。” 皇帝怔怔地看着皇后,不知说什么好,在接碗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将皇后的手紧紧地握住。陈氏的粉脸立刻现出羞色,一双凤眼含情脉脉却又回避着皇帝的目光。 “你坐吧,好好歇歇。”皇帝语气平和地说。 陈氏感激地说了声“谢皇上!”然后扭头跑进寝宫。嘉靖皇帝疑惑地用眼睛追去,以为是皇后暗示他到寝宫去的。站起来,正要抬步,皇后又像一个妖艳的小精灵踅回来。到皇帝身边,她拿出一个小彩包对皇帝说:“皇上,这是臣妾利用晚上绣的,你闻闻,多香啊!这里面装的是御医配制的中草药和香料,戴在身上能补身子。” 嘉靖皇帝手捧香包闻了闻道:“嗯,好香啊!朕就喜欢这种味道。”他像个乖孩子一样,任皇后脱他的龙袍,将香包贴着身体挂着。皇后一不小心挠到了皇帝的痒处,他故意忸怩作态,哈哈大笑,趁皇后毫无防备,将她收入怀中,那吐一个字就为圣旨的龙口早已吸住了皇后的樱桃小嘴。 宫女们看到皇帝皇后的关系如此亲密,个个高兴异常。婉清是紧随皇后的宫女,因年纪不大,还不谙男女之事,但看到皇帝皇后两人快乐得如鱼戏水,不好意思地把脸调到一边去了。 两人缱绻完毕,嘉靖皇帝突然指着婉清道:“她是谁?朕以前怎么没见过?” 陈皇后道:“她叫婉清,是臣妾刚刚要过来的。”然后对婉清道,“还不快向皇上请安?” 小小的婉清因过于紧张,脸涨得通红。她趋步上前跪在地上道:“奴婢向皇上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好,起来,起来,快起来。这些都是谁教的?跟太监一个声调。”嘉靖皇帝调侃道。 陈皇后扑哧一笑:“这是宫里的规矩,谁敢不这样说?皇上就不要为难婉清了。” 说到婉清,嘉靖皇帝又向她瞄了一眼。而这时的婉清也正好以祈怜的目光看着他,皇帝眼光射来的时候,婉清已经来不及躲避,四目相对,嘉靖皇帝感觉从体内迸发出一道闪电,涌动着使人难以抑制的快感。 看着皇帝愣怔的样子,陈皇后道:“皇上怎么啦?是不是不舒服?到床上歇息一下吧。” 嘉靖皇帝摆摆手说:“没什么,朕突然想到了一本棘手的奏折。” 陈皇后爱怜地看着皇帝,发现那碗银耳汤已凉,吩咐婉清道:“将这一碗端下去,换一碗热的。” 婉清端着已经凉了的银耳汤一摇一摆地走开,嘉靖皇帝正好有机会细看婉清的背影。只见小婉清的身材似柳婀娜,微微上翘的丰润的小臀一扭一扭的,好似一双小巧玲珑的手在暗暗地向他招来招去,把皇帝的口涎都要招出来了。就在此刻,嘉靖皇帝迷上了婉清的小肥臀,一有机会便想多看几眼。 夜晚与皇后同床共枕,皇帝一想起婉清,婉清的小肥臀,就激情四溢,就亢奋崛起,就要冲锋陷阵,就要把皇后的峰峦河谷撕扯一顿,将英雄的精髓倾泻其中。那虽然是两人的世界,却是冥冥中的宇宙,电闪雷鸣呼风唤雨,倒江翻海浪击天庭,直把这空旷搅得泥溅石流,昏天暗地。这一夜,陈皇后完全抛弃以往的矜持,真正尝到了做女人、做妻子的滋味,那种渴望那种煎熬那种快感,真正是人类幸福的源泉,美满的象征,力量的聚集。 嘉靖皇帝也许聚集了所有的精力,勇敢地迎接这次情感的爆发。天已大亮,陈皇后看着蜷缩一团的皇帝,心里涌现出丝丝快意。她悄悄起床,立即吩咐宫女备好人参燕窝汤,等皇帝起床后滋补。皇后有条不紊地带着宫女整理宫殿,浑身流淌着幸福的乐声。这时,陈皇后突然听到皇帝喊“婉清、婉清”的声音,慌忙向寝宫跑去,看皇帝是不是醒了。 陈皇后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发现皇帝正呼呼打鼾哩。奇怪,刚才喊得清清楚楚的,怎么还没醒呢?皇后的心里不禁起了疑问,那幸福的感觉顷刻无影无踪。 “皇后娘娘,有人在门外面喊哩。”婉清清脆的声音传了进来。 嘉靖皇帝一掀被子说:“谁在外面喊?” 皇后转身指责婉清道:“你怎么不小点声?看把皇上吵醒了。” 皇帝立即拦阻道:“没什么,天不是已经亮了吗?早该起床了,朕没怪你不喊,你却训斥起她来了?婉清,来,给朕把这些衣服拿去。” 陈皇后丢下他们,到门外招呼来人。 嘉靖皇帝趁婉清拿衣服时,一把将她的小手抓住放到嘴上亲个不停。那小婉清遭到突然袭击,不知如何是好,任由皇帝摸捏亲吻。 “德兴,你先等一下,一会儿皇上就起来。”陈皇后在大殿里说。 嘉靖皇帝听到说话声,这才放开婉清的小手,却叫婉清把脸送过来,他要亲一口。正在两人口口相交时,皇后站在了寝宫门口。 皇帝发现后说:“来呀,叫婉清把朕拉起来。” 陈皇后忍气吞声地与婉清一起将皇帝扶起来,再侍候他穿上衣服。婉清满含眼泪,趁机溜出寝宫。嘉靖皇帝问道:“外面是谁?” “德兴。”皇后懒懒地答道。 “德兴,进来。什么事呀,还要你跑来?”嘉靖皇帝高声喊道。 陈皇后拦阻道:“皇上,还有人参燕窝汤没有喝哩。婉清,快把人参汤端过来。” 德兴站在寝宫门口说:“皇上早安!是桂大人要拜见皇上,奴才说您不在大殿,他就差小人来喊。您看见不见他?” 嘉靖皇帝感到越来越不想离开坤宁宫,便说:“去,叫他到这儿来。” 桂萼带着奏折,匆匆忙忙地赶到坤宁宫。嘉靖皇帝刚刚洗漱完毕,这会正神清气爽地喝着陈皇后递过来的人参燕窝汤。德兴跑过来禀报说桂萼已经等候多时了。 皇帝品喝着甜蜜蜜的人参燕窝汤,回味着昨夜与皇后蜜蜜甜的灵肉相交,真不愿意会见朝中臣子。无奈来人是桂萼,是他最宠信的大臣之一,能不相见吗?所以皇帝对德兴扬扬手道:“传他进来。” 桂萼给皇上行了例行礼后说:“皇上,微臣有要事禀报,万望皇上做主。”他将奏折递上去后又道,“皇上,因李福达案牵涉郭勋,这里面是有阴谋的。郭勋一开始就支持大礼仪,还暗中支持不少礼仪官臣,遭受以杨廷和为首的老臣的排挤。他们要皇上问罪于郭勋,就是在引导皇上排斥支持礼仪的诸臣。” 嘉靖皇帝边喝甜汤边听桂萼的陈述,当听到郭勋曾支持过大礼仪之争时,皇帝禁不住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桂萼激动地说:“皇上有所不知,在左顺门事件当天,杨慎一伙要先将微臣揍成肉浆,幸亏有郭勋相救,不然微臣早就不能效忠皇上了。请皇上一定明察。” 嘉靖皇帝最后说:“郭勋有功,朕已经知道,但在李福达案上有没有过,还要细查。朕将案子发下去重审,就是要让事实说话,看谁是谁非。” 桂萼看已经达到了目的,起身向皇帝道:“谢皇上明察!微臣告退了。” 自从嘉靖皇帝准奏将张寅系狱待决,以颜颐寿为首的老臣高兴异常,更加坚定了置张寅(李福达)、郭勋于死地的决心。 张寅的儿子张大仁得知皇帝的御批后,决定上书朝廷,为父亲鸣冤叫屈。这件事又被那批老臣抓为把柄。给事中、御史、亭台谏官连章劾奏,称说大仁上书为父鸣冤叫屈,乃是经过郭勋授意指点的,指责郭勋“交通逆贼”、“知情故纵”、“党护叛逆”,应置重点连坐。 处在风口浪尖上的郭勋真是有口说不清,面对一班老臣的围剿,处境相当孤立。要不是桂萼面陈皇上,给他留下喘息的机会,真不知道如何应敌。他想到在这生死关头自己不能沉默,于是也上书皇上,申冤诉屈。他除了将李福达案的前因后果叙说清楚以外,并说自己因积极参加、支持大礼仪而得罪廷臣,现在廷臣内外交结,借李福达之案陷害忠良。自己屈死事小,问题是会由此渐及礼仪诸臣,使那班老臣报复得逞,卷土重来。 嘉靖皇帝看到“渐及礼仪诸臣”时,心里一震,有这么严重吗?一个牵涉到几十年前的案子,这么多人为其聒噪,其中必有隐情。嘉靖皇帝得意地点点头,心里决定就这么办。他拿起朱笔,在一本指责郭勋的奏折上批道:速将人犯张寅逮京,交由刑部重审。 本来第一次皇帝的御批是“系狱待决”,这次又成了在京重审。颜颐寿得到圣旨心里狂喜,他会同都察院和大理寺诸臣,商议好审理计划,立即令人将人犯送到京城。 嘉靖七年(公元1528年)三月末,颜颐寿怀揣圣旨,大张旗鼓地在午门外审讯李福达案,三法司要员都亲自参加,表明对圣旨的尊崇。但审讯结果却与代州知州所判毫无两样,再次坐实此案。自然,武定侯郭勋难逃罪责。 这个结果使嘉靖皇帝越来越相信桂萼的话了,越来越感到其背后的险恶用心。他特地召见颜颐寿,对其试探性地说:“此案关系重大,朕将亲自审理。” 颜颐寿赶快改口说:“禀报皇上,李福达案本来就是疑狱,臣等已竭尽全力了。” 嘉靖皇帝听颜颐寿说是“疑狱”,更加怀疑他们审理的真实性。于是,严厉地问道:“你说,李福达案究竟是坐实了,还是疑狱?” 颜颐寿急得满头大汗,吞吞吐吐地说:“禀报皇上,老臣以为是疑狱,还望皇上明断。” 嘉靖皇帝恼羞成怒,大声呵斥道:“朝廷要你来吃干饭的?一件普通的案子审理至今还是‘疑狱’,朕看你才是可疑哩!” 颜颐寿用手抹抹额头上的汗珠,哭丧着脸说:“请皇上恕罪,容老臣再去审理。” 嘉靖皇帝袖手一扬道:“不必了,这个案子你是永远也审不好的。” 颜颐寿无趣地退下,颤抖着走出乾清宫。 不久,嘉靖皇帝下诏,将刑部尚书颜颐寿、左都御史聂贤、大理寺卿汤沐、大理寺评寺杜鸾等参与审理过李福达案的大小官员下锦衣卫狱。命桂萼摄刑部、张孚敬摄都察院、方献夫摄大理寺,重新审理李福达案。 张孚敬道:“要审理这个案子,必须从御史马录开始,只有他如实交代,我们才能找到可靠的证据。” “对,立即提审马录吧。”方献夫附和道。 于是,三法司紧密合作,对所涉官员的府宅、办公要地进行认真搜查。内阁贾永、都御史张仲贤、工部侍郎闵楷、御史张英、大理寺寺丞汪渊等人密谋陷害大礼诸臣的私书先后被发现。御史马录的私书表明,他是这一事件的最积极的策划者。他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不得不承认自己“挟私故入人罪”。有了马录的交代,李福达案就顺理成章地定为“系仇家诬告案”而结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