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道:“朕不是已令锦衣卫上疏的吗?怎么会忘呢?” 张皇太后看皇帝有点悖理,进一步逼着说:“皇上准备什么时候才杀那个刺客呀?难道还要等上一年半载吗?” 庄肃皇后一想起妙菁就禁不住哭泣,她边用手巾擦拭眼泪边对嘉靖皇帝说:“就是嘛,皇上不为我们着想,也要为妙菁着想啊。” 嘉靖皇帝眉头一皱,就要发作,但一想这两人皆是皇兄武宗的至亲,给她们留点面子最是重要,转而极力平静地说:“皇嫂心疼妙菁,朕哪有不知?而朕对妙菁的情意,别人不知道,难道皇嫂也不知道吗?如果糊里糊涂地杀了凶手,你知道对朝廷有多大的损失吗?” 张皇太后插话说:“能有什么损失?不就是一个刺客吗?早点杀了他,一能解除对皇上的威胁,二能早点为妙菁报仇。会对朝廷有什么损失呢?我真是想不通。” 嘉靖皇帝一听,感到张皇太后有意跟自己过不去,没好气地道:“皇伯母,您想不通,就回去好好想吧。朕说话是算数的,彭林肯定是要杀的,只是时间问题。皇嫂,你也回去吧。” 皇帝下了逐客令,张皇太后只好与庄肃皇后告别皇上,没趣地退出大殿。待走出乾清宫大门,张太后又哼地一声说:“刺客没有碰着他,所以他是不会着急的,咱们走着瞧吧!” 张皇太后的无理取闹,使嘉靖皇帝反而对彭林不那么恨了,起码不想立刻杀他。负责彭林行刺案的陆炳天天在他眼前,他根本就不催促陆炳上疏。 对于彭林,嘉靖皇帝愈来愈意识到不能立刻斩首。他虽然在登基之前曾与彭林结过仇怨,但彭林仅仅是个藩王逃将,怎么会对皇宫如此熟悉?仅凭这一疑点,嘉靖皇帝也知道,如果错斩彭林,会造成难于挽回的损失。 “德兴,德兴,快传陆炳。”嘉靖皇帝喊道。 “微臣陆炳叩见皇上。”陆炳接到口谕,立即赶到乾清宫。 嘉靖皇帝抬一抬手道:“免礼吧。刺客都交代了吗?” 陆炳又跪于地,双手合十地说:“齐禀皇上,彭林一直守口如瓶。家父多次到狱中劝说,他只字不提幕后指挥,只说皇上清理整顿庄田得罪了不少人,如果我不杀皇上,还有其他人来杀他的。” 皇帝疑惑地说:“他真的这么说?他是怎么知道清理庄田之事的?” 陆炳张了张嘴却答不上来,想了想道:“这一点线索还是老父在与他闲谈时得来的,根本就没有办法撬开他的嘴,他动不动就说,‘侄儿,你还是杀了我吧……杀了我吧。’一时无法审出任何东西。” 嘉靖皇帝“哦”了一声说:“难道他真的想死?他究竟最恨谁呢?” “禀报皇上,要说彭林与皇上的恩怨在一面坡的时候已经摆平。他这次行刺皇上,肯定是受人利用的。不然,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孤身进宫,舍命行刺呢?” 嘉靖皇帝听后道:“嗯,你说的有道理。不过,你再审讯审讯,他是怎么混到宫里来的呢?如果他仍然抵赖,就告诉他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假若他能交代出幕后指挥是谁,朕将再次宽恕他。” 陆炳听此谕旨,高兴地应道:“是,遵旨。”但刚抬步又回转身来,拿出一块玉佩说:“皇上您看,这是不是您上次换酒葫芦的玉佩?这是微臣在彭林身上搜出来的。” 嘉靖皇帝接过来一看道:“是啊!他是从哪儿弄来的?”他略一停顿又说,“哦,朕明白了,一定是那个卖酒葫芦的人与彭林同伙,将玉佩给他才混进宫里来的。快,将那个卖酒葫芦的人也抓起来。” 是的,那个卖酒葫芦的地方正是彭林在京城的联络点。当彭林同意为张延龄去刺杀皇帝时,就是卖葫芦的人将玉佩交给他的。 陆炳急忙退出宫殿,带着锦衣卫径直赶到宫外的小酒店旁,去抓那个卖酒葫芦的商贩。哪知,到那儿一看,早已人走店空。询问周围的店主,没有一个人知道去向。陆炳蔫蔫地回到内宫,心想,只有彭林一个活口了。 陆炳回到宫里,再去牢里见彭林。彭林听了陆炳的劝说,终于开口道:“贼臣谢皇上恩典,请容许我考虑考虑再说。” 陆炳晚上回到家里,高兴地将彭林的意思向父亲陆松透露了,并对父亲说:“您应该好好劝劝他,只要他说出这次行刺的主谋,皇上肯定会赦免他的。是的,皇上的意思就是想赦免他,就看他能不能自己好好把握了。” 陆松听了这一消息,当然非常高兴,表示一定要在第二天好好劝劝这位叛逆的朋友。他想,如果彭林说出幕后主谋,皇上对他再一赦免,他就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了。到那时,再凭着自己与皇上的特殊关系,为老朋友彭林谋个一官半职是不成问题的。 翌日一大早,陆松乘着轿子来到锦衣卫监狱,令狱卒打开狱门,提审彭林。 狱卒刚刚起床,裤子尚未系紧,听到命令,慌慌张张地提着裤子,拿着狱门钥匙,向关押彭林的狱房走去。昏暗中,他用手摸锁,一摸,发现狱门已被打开。这还得了,谁人如此胆大包天,竟敢打开锦衣卫的牢门,放走钦犯?那狱卒抱着一丝侥幸心理,蹑手蹑脚地走进屋里,一看,不禁倒抽一口冷气,本想大喊大叫的,却又不敢造次。只见他提着裤子慌慌张张返回审堂,向陆松报告道:“陆大人,陆大人,不得了呀,彭……彭林被……被人杀害了。” 陆松啊的一声,惊恐地跳将起来:“你说什么?这是真的吗?” “真……真的,陆……陆大人,满……满屋的鲜血,吓死我啦。”狱卒结结巴巴地说。 陆松让狱卒带领自己去看。他不相信在锦衣卫的监狱里,会有人暗杀彭林,而且还能得手。他走到那具尸体旁,用手抚摸着那宽大的脸庞,希望他不是好友彭林。但那死尸的面部却被人为毁坏,模糊不清,无情的事实摆在面前:彭林确确实实被人杀害了。 陆松哪敢怠慢?迅速将这意外案情禀报皇上。 嘉靖皇帝听后,拍着龙案道:“反了,有人抢在朕的前头行动,这还了得?传朕谕旨,将所有锦衣卫集中严查。” 紧随嘉靖皇帝的陆炳当时已经是锦衣卫副千户,对锦衣卫控制得相当严密,怎么会出现暗杀囚犯的事故呢,而这个囚犯偏偏又是行刺皇帝的要犯?对此,陆炳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千里觅道 醉酒失言 嘉靖皇帝笑得合不拢嘴,得意地说道:“好,好,好,以礼教化百姓,以道平服天下,人心安定,社会和谐,生活美好,是朕的最大愿望。” 嘉靖皇帝因为三月三对天神的大朝拜,内心失去妙菁的阴影开始消散,精神得以恢复,心里又有了片刻宁静。这天,他主动回到后宫,以补偿对陈皇后的感情。他像平常一样步行着,不动声色地前往坤宁宫,一到宫门前,早有中官高声喊道“皇上驾到——” 宫女们像花朵一样从四面飘然出来,给皇帝跪安,并准备侍候皇上。嘉靖皇帝兴致勃勃地进入坤宁宫,陈皇后懒洋洋地从寝宫出来,敷衍地向皇帝行了礼后,不酸不甜地说:“皇上还记得来本宫?” 嘉靖皇帝苦笑道:“谁说朕把你忘了?” 陈皇后顶撞道:“就是臣妾说的,怎么着?你跟那个狐狸精去呀,怎么又回来啦?” 陈皇后说的那个狐狸精,显然指的是妙菁。她要皇帝跟妙菁去,那不是在诅咒皇帝吗?皇帝对这种话最为敏感,上前一步对着陈皇后的粉脸啪啪两巴掌,并狠狠地说:“大胆贱妇,竟敢诅咒朕?怕是你自己不想活了吧!” 陈皇后万万没有想到,那些酸不拉叽的话会带来如此后果,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她边哭边说:“她不是狐狸精,是什么?要不是她迷惑皇上,人家怎么可能对你行刺?” 皇帝气愤地问道:“你有何根据说她迷惑朕?她与行刺有什么关系?休要胡说。” 陈皇后抹干眼泪说:“臣妾昨天晚上做了个梦,说妙菁那天受人指使,故意去勾引皇上的,不然的话,刺客怎么知道皇上睡在哪里?” 嘉靖皇帝一听,立即变得认真起来,和蔼地看着陈皇后说:“那个梦是什么样的,你给朕细细讲来。” 陈皇后说:“皇上想想妙菁是哪个宫里的人就明白了。本来这些事是不应该给你讲的,但我们毕竟是夫妻呀,不说,我心里能安吗?” 嘉靖皇帝追问道:“你明白点说,妙菁是谁指使的?不得有半点谎言。” 陈皇后本说是梦,嘉靖皇帝却当成真,这下可难住了陈皇后。她能说谁呢?她能够当上皇后,是张皇太后做主定下来的,庄肃皇后对她又亲如姊妹。更要命的是,谁与逆贼彭林联系起来,谁就会以谋反罪被株连九族,后果是不堪设想的呀。陈皇后开始后悔不该说那些不着边际的话,内心的慌乱,使本来就没有梳妆的面容变得更加难看。 宫内的空气似凝固一般,听得见人们的呼吸声。嘉靖皇帝突然提高嗓门道:“你说呀,难道还想欺骗朕吗?” 陈皇后身体一抖,又哭泣道:“臣妾对皇上讲的仅仅是个梦,皇上怎么当真了呢?” 嘉靖皇帝又缓和地说:“朕就是想听你做的梦,想听细一点,这不可以吗?” 陈皇后止住哭泣道:“臣妾那天晚上心里烦躁,半夜还没有入睡,就迷迷糊糊做起了梦。臣妾被皇伯母紧紧地拽着,她要将臣妾与皇上分开,臣妾用尽全力拼呀喊呀,就是不起作用。妙菁则由庄肃皇后牵着送到皇上的寝宫,那得意的样子把臣妾气得要死,臣妾两脚用力一蹬,就醒来了。臣妾想这个梦是什么意思呢?是不是皇上不想要臣妾了,臣妾吓得要死。” 嘉靖皇帝尤显不足地问道:“就这些?” “皇上,臣妾把记住的都讲出来了。古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臣妾白天都在胡思乱想,所以睡觉时,这些事也就缠着臣妾了。”陈皇后进一步解释道。 嘉靖皇帝阴阳怪气地说:“说得好,说得好呀。朕就感到你与朕已经离心离德,果然不假,原来你还是与她们搅到一起去了。” 陈皇后一听,感到皇帝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赶快解释道:“皇上,臣妾可是一心一意为你着想呀。与皇伯母和庄肃皇后来往,那只是出于面子上过得去,我实在没有任何二心的呀。” 嘉靖皇帝接着她的话说:“够了够了,你整天与皇伯母搅在一起,她暗地里做了那么多违背朕意的事,你一次也没向朕说过,朕没冤枉你吧?” 陈皇后辩解说:“皇上不是说过,不准臣妾提朝廷诸事么,怎么又忘了?” 嘉靖皇帝恼怒地道:“滚,滚,你给朕滚开,朕不想见到你!”说完,皇帝自己反倒大步流星地跨出坤宁宫的大门,径直回到乾清宫。 回到宫里,他深感在这空荡荡的深宫,自己一个人是如此孤独,不觉又想起了道教的好处。如果身边有一个得道高人,每天谈经论道,释烦解闷多好啊。想到此,嘉靖皇帝立即令道:“德兴,去将崔文喊来。” 崔文丢下手头的道事,赶到乾清宫说:“奴才拜见皇上,请皇上吩咐。” 嘉靖皇帝对崔文道:“崔文呀,朕前年派你去江南,还记得吗?” 崔文连声回答说:“记得记得,皇上的隆恩,奴才怎么会忘记呢?” 嘉靖皇帝又神秘地说:“你那次到江南还听说过什么稀奇事没有?”皇帝怕崔文不理解,接着补充道,“道教方面的,有没有听说到神仙?” 崔文跟随皇帝几年,将嘉靖皇帝的脾气摸得透透的,从一发现皇帝崇尚道教开始,他总是留意四处打听得道高手,以便有机会向皇帝推荐。但今天皇帝问到此事,万万不可先讲出来,得先探探皇帝的意思再说,于是回答道:“禀报皇上,奴才孤陋寡闻,有待皇上指教。” 嘉靖皇帝笑道:“你整天忙碌着建醮坛,拜天神,怎么连天下名道都不知道啊?告诉你吧,朕听说在江西龙虎山,有一位得道高人能使弄魔法,呼风唤雨,他的名字叫邵元节,你想不想见识见识?” “皇上是……”崔文一时还揣摸不透皇帝的意思,故意拖着话音。 嘉靖皇帝即刻告诉他说:“朕想派你到龙虎山走一趟,把那个神仙道人请到宫里,让他传道于朕,也乐得修他个仙风道骨,长生不老。” 崔文终于明白了皇帝的意思,立刻跪下道:“皇上放心,奴才一定不辜负皇上的一片苦心,就是跑遍全国,也要将得道高人邵大师请回京城。” 于是,太监崔文带着嘉靖皇帝的谕旨,只身向江西龙虎山出发了。 江西龙虎山位于贵溪西南方向,由龙山和虎山组成。相传在东汉顺帝汉安元年,沛国丰人张道陵带着信徒从四川周游至此,设坛开讲《道德经》、《正一经》等经文,同时用符水咒法为人治病。张道陵在这里每天主讲《正一经》,潜心修道,终于炼出了九天神丹,广为人知,渐渐形成道教的正一派。经过一千五百多年的发展,正一派不断壮大,邵元节就是正一派的传人之一。 崔文看嘉靖皇帝见道人心切,虽有谕旨在身,可以一路招摇,他却日夜兼程,不敢懈怠,经过涉山跋水,如期赶到了龙虎山。 走在山顶,放眼望去,高山峻岭,满目苍翠。坐落于龙虎山上清中央的天师府巍峨耸立,气势雄伟。走进去一看,那府门、仪门、二门使人感到其寓意的深远;私第、家庙、万法宗坛更使崔文开阔了眼界。进入那由雕花镂刻的栋梁,米红细漆的门窗,古色古香的砖瓦组成的天师府,仿佛踏入了仙气升腾,道化入心的境界。崔文忘我地观赏着,品评着,竟忘了自己来到龙虎山的职责。看了半个时辰,方才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慌忙上前问一道人说:“师父,这天师府的掌门人是……” 道人问明崔文的来路,方才带他去见掌门人。不巧的是皇帝要请的邵元节,在一个多月之前已经飘然而去九华山。 崔文本想在天师府多停留两天,但想到尚未看见邵大师的人影,哪敢停留?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九华山。上山细细一打听,不禁失望万分。那大名鼎鼎的邵元节大师,又赶赴东岳泰山做道场去了。崔文身揣皇帝圣旨,不敢有丝毫怠慢,又像个跟屁虫一样往泰山赶。一路上,崔文仿佛已经嗅到了邵大师的仙气,满怀信心地登上闻名天下的东岳泰山,盼望着与邵大师见面。哪知,又被人家告知,邵大师在前一天启程,巡游峨眉山去了。 崔文几经折腾,倒也并不灰心,心想我这钦差大臣,在关键时刻,该动用最快的交通工具了。于是他令各地州府驿站,挑出最精良的马匹,接力相送,一定要在半路上截获邵元节。崔文采取的这一方法果然奏效,不出三天已经行了大半的路程。但问尽路人,都说没有看见邵元节的影子。崔文掰着指头算算,相信已经跑到邵大师的前面了,但还是不敢停下来,索性一鼓作气,跑到峨眉山上去等他。 到了峨眉山上,崔文去找管事道士询问,一听道士的话,差点没给他气昏。那道士说邵元节大师在此停留三天,已经走两天了,现在说不定又在龙虎山潜心修炼哩。崔文只好无奈地叹道:“真神仙也!” 邵元节的行踪缥缈不定,使崔文尝了不少的苦头,但他也在心里暗暗佩服邵大师的神踪鬼影,法海无边。这愈来愈增加了他要会见邵元节大师的急迫心情。 崔文跟在邵元节的后头,绕全国转了一个圈,不得不再往他的起始点——江西龙虎山赶去。他翻山越岭,过江渡河,筋疲力尽地赶到邵大师的大本营时,见那邵大师正坐在龙虎山的岩洞中潜心修炼。 龙虎山天师府的人对崔文已不陌生,知道他是钦差大臣,对他不敢有丝毫马虎,立即安排崔文与邵元节见面。 崔文在天师府的正殿会见了邵元节。宾主寒暄几句,崔文送上聘金,开读圣旨。 邵元节听完圣旨,并未受宠若惊,反而摆着架子说:“贫道一时还抽不出时间去谒见皇上,实在抱歉。不过,三个月之后,贫道将考虑与崔大人一起到达京城,你看如何?” 崔文说:“大师就不能提前两个月吗?皇上是迫切想见大师的呀。” 邵元节回答说:“不行不行,即使天大的事,贫道修炼的规则是不能有丝毫改变的。” 崔文哪敢与仙道争论,心想在这龙虎山上住下来也好,多学一些道法,回去也好向皇帝吹嘘吹嘘,给皇上带来崇道的快乐。 嘉靖皇帝派崔文去请道教高人已逾大半年,至今杳无音讯,心里不免惦记。更糟糕的是崔文一走,皇宫里的醮斋祭祀几乎停顿,皇帝感到了自己的孤独。眼看兴献皇帝的世庙要建成,原来拟定的由得道高人邵元节主持首次祭祀仪式的计划,眼见就要落空。嘉靖皇帝只恨崔文办事不力,使自己不能以天神的名誉,对父皇兴献皇帝尽一次高规格的孝道。 正在收捡书架的德兴看见皇帝坐在龙案前,忽而凝神忽而皱眉,就是不看奏折,忍不住问道:“皇上,有什么事需要奴才做的吗?” “唉,德兴,崔文一走,那些醮坛是怎么管理的?”嘉靖皇帝长叹一口气问道。 德兴对于醮坛之事,心里毫无根底,只好低着头跪下说:“禀报皇上,这些事向来是崔文负责,他走的时候没向奴才交代,所以奴才还不知道。” 嘉靖皇帝语重心长地说:“德兴呀,你跟着朕已经几年了,对醮坛祭拜之事看也看会了,怎么到今天还心里无数啊?以后要学着点喔。” 德兴磕头似的说:“奴才……” 正在这时,侍卫禀报,詹事府詹事兼翰林学士张孚敬请求拜见。嘉靖皇帝用手示意德兴离开,德兴像一条夹尾巴狗,急忙离开了皇上。 张孚敬给皇帝行过礼仪,对嘉靖皇帝面奏道:“齐禀皇上,臣等以为谋害彭林之事,定与朝廷内部有关,皇上应该从那班旧臣中查起。” 嘉靖皇帝听后一惊道:“张爱卿听到什么风声了么?” 张孚敬看看没有人在场,凑近皇上道:“臣听说御林军指挥刘永昌平素与后宫往来密切,而他又是杨廷和杨首辅的爪牙。这次皇上决心清理庄田,触动了皇亲国戚的切身利益。彭林对皇上下手,我们分析与此有关,还望皇上明察。” 嘉靖皇帝生气地反问道:“这真的与后宫有关吗?与清理庄田有关吗?你与费宏商量过了吗?” 皇帝连提几个问题,张孚敬不知如何回答才好,试探性地说:“皇上以为呢?臣等在与费首辅商量时,他对刺客一案并不感兴趣,只推说这是锦衣卫的事,内阁应该少插手。” “有这种事?”嘉靖皇帝半信半疑道,“朕想这事也感到奇怪,平常陆炳都是不离朕的左右的,偏偏那一天晚上,不知道陆炳跑到哪里去了。就在朕最危险的时候,他却出现了,你说怪不怪?” “皇上何不将陆炳传来问问清楚?看他对彭林一案审问得怎么样了。”张孚敬对皇上出主意道。 嘉靖皇帝摆摆手道:“陆炳几乎天天在朕身边,朕还不知道问?只是他与他父亲两人什么也没有审问出来,锦衣卫有内奸,但这内奸是谁呢?” 张孚敬只得诚恳地说:“臣等入宫不久,对此不敢妄言,还望皇上留心细察。另外诸臣奉旨修纂的《大礼集议》已经完成,还有赖皇上下旨,诏告天下。” 嘉靖皇帝高兴道:“好,这下天下人臣俱有了规范的礼仪,那些老臣再也不能张口胡诌了。” 张孚敬看皇帝高兴的样子,心里得到了满足,不禁对嘉靖皇帝道:“这是皇上对天下百姓普施的第一大德,老百姓会世世代代记住皇上的恩典。” 嘉靖皇帝笑得合不拢嘴,得意地说道:“好、好、好,以礼教化百姓,以道平服天下,人心安定,社会和谐,生活美好,是朕的最大愿望。” 张孚敬从未看到过皇帝如此高兴,心想只要皇帝高兴,什么事都好说了。于是,他话锋一转道:“皇上,臣还有一事,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禀报。” 嘉靖皇帝正在兴头上,说道:“张爱卿有事就说吧。” 张孚敬不慌不忙地说:“皇上,臣以为时下边防力量有待加强,尤其是西北,小鞑靼骚扰不断,百姓深受其害,而我边防军只能疲于应付,不能根除危害。为此,朝中应该有一个熟悉三边军务的大臣来管理军队,以强势的将帅来驻镇边关,以设防对骚扰。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嘉靖皇帝道:“嗯,朕也有这个考虑。你以为谁能担当此任?” 张孚敬略一思考道:“回禀皇上,臣以为应该召回总制三边军务的杨阁老杨一清,只有他回到朝中,才能履行其兵部尚书的职责。” 嘉靖皇帝当即拍板道:“好,朕就依了你,召回杨一清。” 然而,张孚敬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奏请皇帝召回杨一清呢? 原来自从大礼仪之争结束后,朝廷大臣中新旧力量的对比发生了根本变化。以张孚敬为代表的亲皇派逐渐占了上风,而新旧派别之间的矛盾仍然十分尖锐。更为重要的是,在以费宏为首辅的内阁中,张孚敬、桂萼逐渐出现分歧。虽然张孚敬在向皇上报告《大礼集议》已经修成,但实际上在修纂此书中,首辅费宏根本就没有给他们两人分配任务,对于他们的观点也往往持排斥态度。现在张孚敬想招回杨一清来,就是想在这之间起到平衡作用。而张孚敬想的正是嘉靖皇帝要做的,所以张孚敬一面奏,嘉靖皇帝当即批准。 杨一清作为前朝元老,既与张孚敬的观点相近,支持嘉靖皇帝的改革措施,又对前朝老臣具有一定的影响力。嘉靖皇帝觉得,这个时候召回杨一清真是再恰当不过的了。 然而张孚敬的这一步棋,早已被费宏、桂萼看出来了。 一次,张孚敬与桂萼对弈象棋,桂萼边下边不经意地说:“你说杨一清与费宏,谁对皇上更忠诚?” 张孚敬觉得好奇,反问道:“你说呢?” 桂萼毫不隐瞒地说:“当然是费宏啦。费首辅是皇上登基起用的第一批老臣,一直对皇上有感恩之心。你没看见他做事鞠躬尽瘁的样子,那真是在把朝廷的事当作自己的事做哩。” 张孚敬满不在乎地说:“不见得吧。费首辅是杨廷和向皇上举荐的,说他对杨廷和存有感激之心,我还相信,你说他感恩皇上……”张孚敬说到这儿,将头摇了摇。 桂萼叹了一声道:“我们俩怎么对他们的认识不同呢?要知道在大礼仪之争上,面对着杀头的风险,我们可是一致的呀。” 张孚敬冷不丁道:“将军。” 桂萼一惊道:“什么?你要吃掉我。”他思索了会儿,被迫退马防守。 张孚敬紧追不放,架起一门高炮拦截,使桂萼防不胜防,桂萼只好推棋认输,嘴里还说着:“你张孚敬恃强凌弱惯了,在下棋上也从来不手软啊。” 张孚敬毫不经意地说:“这要看是什么对手啦,对真正的弱者,我是相当手软的。而对于强者,如果手太软,人家强者的风范便无法发挥出来。你说是不是?” 桂萼不高兴地说:“你这是强词夺理。我总感觉到你有如此毛病,不知道你能不能改正?说点使人能够接受的理由。” 张孚敬惊愕地说:“强词夺理?我的妈呀,我还是头一回听别人说我强词夺理,听起来好新鲜啊。”然后将桂萼的胳膊一拉道,“走,到外面喝酒去。” 桂萼被弄得一头雾水,不知如何回答张孚敬,毫无意识地跟着他往外走去。他们走不远,迎面碰到陆炳。张孚敬早有心接近陆炳,现在机会终于来了,离很远便招呼道:“陆炳陆大人好,看你急匆匆的样子,忙得很呀?” 陆炳在朝中是属于青年一辈,与那些胡子拉碴的大臣来往并不密切。对于张孚敬、桂萼等新贵,见面之后也仅打打招呼而已,所以听了张孚敬的话后便随口道:“不忙。” “那好,走,我们一起喝酒去。”张孚敬热情地邀请道。 陆炳连摆双手说:“不行不行,我还要去侍候皇上哩。” “皇上不是有小德兴侍候吗?仅仅吃一餐饭,影响不大。走吧走吧。”张孚敬更加热情地说。 陆炳拗不过张孚敬,随他们去了,边走边说:“要是皇上知道了,肯定要刮我的鼻子的。” 他们走出皇宫,来到一处小吃店,找了位置坐下。这店的店主是一位留着长辫子的大姑娘,看那模样玉儿般的俊俏。张孚敬道:“光看这店主就能饱肚呀,更不要说美酒佳肴了。你说呢,陆大人?” 陆炳从来没有与他们两人吃过饭,多少还有些生疏,只是应道:“张大人说得极是。” 桂萼接着道:“人生能有美酒佳肴仙女就足够了,只是他们要有一个适当的分工。酒要醇烈,菜要清香,仙女嘛,还是温柔的好。” “看来桂兄是遭遇到‘母老虎’了,才这么思念温柔的吧?”张孚敬打趣说。 桂萼看看陆炳道:“恰恰相反,我那一口子是温顺到了家,就是缺点柔媚,看来是训练不过来了,只好将就喽。” 说说笑笑间,酒菜已经上到桌上。店小二看着张孚敬年长一些,便从他开始斟酒。 陆炳坐在那儿很少和他们说话,只顾闷头喝酒,听他俩说话,不一会儿便喝得满脸通红。张孚敬见此,举起杯子对他说:“陆大人,慢慢喝。来,我敬你老弟一杯,不介意吧?” 陆炳端起酒与张孚敬碰杯道:“多谢张大人抬举。”随后一仰头将一杯酒喝下去。张敬孚看陆炳已经喝完,自己则稍稍咂一口说:“陆老弟慢慢喝,何必那么急呢?” 陆炳突然站起来说:“你们慢慢喝,我先走了。” 张孚敬连忙站起来劝阻道:“陆老弟今天怎么了?是不是有心事?说出来,你这两个兄弟都可以帮你想办法。” 陆炳又端起酒杯把酒一口喝下,哭泣着说:“我……我……我对不起皇上……” 张孚敬忙劝道:“陆大人是喝醉了,躺着休息一会儿吧。” 陆炳摆摆手说:“我……我没醉,是……是你们醉了,皇……皇上遇……遇刺那天晚上,我……我在张皇伯母那儿喝……喝酒……” 张孚敬和桂萼都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来,张孚敬又安慰他道:“陆大人休息一会儿,有话好好对皇上说,啊。” 桂萼神秘地向张孚敬摆摆手说:“陆大人,有什么话你就说吧,说出来心里痛快些。” 张孚敬指责桂萼道:“现在不能引导他乱说,懂吗?这是在宫外,说漏了嘴是要丢命的。” 桂萼凑到张孚敬的耳朵根悄悄地说:“你还没听清楚?他是说在皇上遇刺的那天晚上,做了对不起皇上的事,一直不敢说出来。要不是今天喝醉了酒,也许他一辈子不会说出来的,难道你不想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吗?”说完,又喊来店主道:“麻烦你给我们换个单间,行吗?” 张孚敬听后,觉得桂萼说得有道理,同意转入单间里去。皇嫂发威 侍卫解难 这一喊不打紧,却把庄肃皇后的火气给引爆了。她突然后退几步,躲过五大三粗的陆炳,奋力地向嘉靖皇帝冲去,嘴里还喊道:“我今天和你拼了!老祖宗啊,您看见了,朱家的子孙在迫害我呀!” 陆炳吃完饭回府时已快三更,他来不及洗脸,倒在床上就睡。不一会儿,他突然大声叫道:“救命,救命啊!” 喊声立即惊动侍从,他们喊道:“陆大人,陆大人醒醒……” 陆炳从梦中惊醒过来,出了一身冷汗,自言自语道:“我向他们说了什么?好像都说了。不行,我要去向皇上说清楚。” 侍从们听到他说的不明不白的话,也不便多问,只是安慰他说:“大人安安静静地睡吧,离天亮还有一会儿哩,有事等上朝了再说。” 东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陆炳穿衣起床,快速洗漱完毕,急匆匆地前往乾清宫。 此时,嘉靖皇帝已经坐在龙案上,正聚精会神地批阅奏折。陆炳跨进大门向皇上行跪安礼道:“臣陆炳祝皇上早安!” 嘉靖皇帝看见陆炳来到,疑惑地说:“你怎么来这么早?昨天晚上到哪儿去了?” 陆炳如实地说:“禀报皇上,臣昨天晚上和张大人、桂大人在一起喝酒。微臣来这么早,是想向皇上禀报一件事的。” 嘉靖皇帝脸上一惊道:“哦,是关于张桂两人的吧?” 陆炳低声说:“不,是微臣自己的事。” 嘉靖皇帝好奇地说:“你自己的,你有什么好说的?不就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吗?” “要说这事有很长时间了,藏在微臣的心里一直不自在。今日说出来,任由皇上处置。”陆炳说,“那是微臣和张皇太后的事……”于是,陆炳就将皇帝遇刺那天晚上,张皇太后强留自己喝酒吃饭的事一股脑倒了出来,特别是身份不明的胡小五,好像是有意缠着自己似的,不准自己回到皇帝身边。说罢,他又向皇帝问道,“难道他已经知晓有人行刺皇上?” 嘉靖皇帝听得目瞪口呆,不相信在大明的皇宫中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皇帝又想到皇伯母一心想杀掉刺客的事,愈来愈觉得那次行刺案件的复杂。嘉靖皇帝气愤地拍案而起道:“好,这事就在早朝上了结,免得越拖越被动。” 陆炳好奇地问道:“皇上要了结什么?是不是要处罚张太后?” 嘉靖皇帝压住火气说:“你想到哪儿去了,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不能当任何人讲。” 天大亮的时候,上早朝的臣僚们陆续来到乾清宫,大家按照官职顺序自动排队,等候皇帝坐上龙位,开始例行早会。 不一会儿,嘉靖皇帝出现在众臣面前。守候的臣僚们立即跪下,高呼皇帝万岁。礼毕,是各主事大臣禀报事宜。其中一臣引起了皇帝的注意,那就是兵部给事中夏言。他向皇帝禀报道:“微臣夏言记得,皇上登基不久,即开展对庄田的清理整顿。这几年来,围绕庄田的废留问题,皇亲国戚、勋爵重臣暗中进行了多少较量,搅得朝中政事无法落实。臣以为已经清理的庄田应该悉数归还农民,民有地种,归其主业,这样才能实现皇上以礼教化民众,实现天下太平、社会和谐的愿望。” 夏言本来只是一任小官,但在早朝时敢于直言一些重臣回避的问题,可见其胆识非同一般。 嘉靖皇帝当场准奏道:“夏言所奏极是。朕经过反复思虑,痛下决心,从即日起,所有非法占有的庄田全部退还给农民,违者问斩。” 这时从大臣队列中走出一人,面朝龙位跪禀道:“皇上,臣以为前朝庄田都是先帝赐封的,什么叫非法,什么叫合法,很难界定。如果不分青红皂白统统‘一刀切’,臣担心影响皇上与众亲眷的关系,还有勋爵重臣们的情绪,请皇上三思。”众臣看去,说话者乃是左都御史聂贤。 有一人带头与皇上唱反调,就不愁第二人上场。聂贤刚说完,跟着是三四个老臣同时走出队列跪伏于地,齐声向皇帝奏陈道:“皇上明鉴,收回庄田之事非同小可。即使要做,也不能操之过急,必须慢慢追究,以求万全之策。臣等特奏皇上,应慎重思之。” 眼看早朝有被这几个老臣搅黄的危险,嘉靖皇帝用力啪地一声拍案道:“大胆!谁说朕太急了?朕从登基时起就声明要清理整顿庄田,至今已经几年了?你们算算。你们这些有田的人,哪一家不是独霸一方,富倾天下?而今叫你们退出非法占有的田地给农民,比剜你们的心还疼。你们欲想群起而攻朕,是不是?来人啊,将这几个孽臣推出去杖笞三十大板。” 首辅费宏突然站出来求情道:“皇上息怒。那几个大臣只是在廷议时发表奏论,并没有影响到皇上谕旨的实施。如果发表廷议就要杖笞,臣担心这是不是会影响以后大臣们的言论呢?” 嘉靖皇帝对费宏手一摆说:“休要啰嗦。”然后又指着愣在一旁的侍卫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他们都拉出去,朕看见他们就生气。” 费宏气得胡子直跳,呆呆地站在那里不敢动弹。 在对那几个要员行刑的时候,皇帝在早朝上郑重地宣布:将玉田伯蒋伦等两位舅舅所乞请的庄田悉数收回,还有赏赐给大名府陈万言的庄田也归还原主。 皇帝一公布,立即在大臣中引起轰动。“皇上拿自己的亲属开刀了……”等议论迅速在皇宫传开。 早朝在皇帝的怒吼声中结束。大臣们总算松了一口气,急不可待,鱼贯而出。张孚敬与桂萼却故意留在最后,犹豫不定。他们昨天晚上与陆炳喝酒时,从陆炳口中得到了重要情报,本想此时禀报给皇上的,但看嘉靖皇帝刚才大发雷霆,怕他余怒未消,影响情报的效果。两个人心事重重地慢慢走着,不知不觉出了殿门。桂萼说:“不如我们写本奏折吧。” 张孚敬摇摇头道:“听来的东西,本来就口说无凭,可不可靠还有待于调查。何况那是在陆炳喝醉酒的情况下说的,他随时可以反口,我们何必要留下笔墨呢?” 桂萼对此并不服气,对张孚敬道:“俗话说得好,酒后吐真言。陆炳本身对皇上没有恶意,只是张皇太后这一招实在太歹毒,她是要置皇帝于死地呀。如果皇上知道,非要了她的命不可。” “所以,我们对此事要特别慎重,不要给皇上出难题。”张孚敬平静地说。 桂萼急躁地说道:“这怎么会给皇上出难题呢?我敢肯定行刺皇上的事与她们有关,张太后对皇上太失望了,欲予除之而后快。” 张孚敬疑惑地说:“不会吧。即使皇上再怎么对她有逆反心理,也不至于发展到使剑动刀的地步。皇上也是她朱家的人,她有什么理由要除掉皇上呢?我看这件事对皇上只能客观地说,不能有任何添油加醋的语言。” 他们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到了翰林院。两人看到那阔大厚重的红漆门,并没有想进去的念头。还是桂萼性急,对张孚敬说:“我说写奏折,你又不同意。眼看着时间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地过去,干脆我们再找皇上去。否则,如果陆炳对皇上坦白了,我们这次机会就白白错过了。” 张孚敬心里乱糟糟的,便毫无主见地点了点头。于是,两人又转身向乾清宫走去。 陆炳正在宫前巡视,老远看见张孚敬、桂萼两人,双手打拱问候道:“两位大人早。有事要见皇上吗?” “哎,是……是。”桂萼急得语无伦次,接着又悄悄对张孚敬说:“这可怎么办?有陆炳在场,我们怎么向皇上禀报?” 陆炳兴冲冲地说:“待我去向皇上禀报一声。”说完向宫里跑去。 “哎……哎,陆大人……”张孚敬犹豫不定地喊道。 陆炳没有听见,一溜烟地进了宫殿,不一会儿又神奇地出现在大门口说:“皇上同意召见二位,有请了。” 张孚敬和桂萼此时显得局促尴尬,不知所措地愣在门口。陆炳见状,惊讶地问道:“怎么,两位大人不是要见皇上吗?进去呀。” 桂萼心一横,拉着张孚敬便走进宫去。张孚敬故意对陆炳说:“陆大人,你进去吗?” 陆炳摆摆手道:“你们进去吧,皇上等着哩。” 张孚敬和桂萼这才放心,他们一见到皇帝,跪拜在地,异口同声地说道:“微臣叩见皇上。” 嘉靖皇帝稍微欠了欠身道:“二位爱卿免礼。” 张孚敬站起来,桂萼则跪着不起,趁张孚敬站起来的间隙道:“皇上,微臣有一事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