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门外匆匆跑进来一大臣跪伏地上说:“皇上,明明是鞑靼犯边,他却偏说大内有乱,这分明在挑拨君臣关系,破坏朝廷团结,应治死罪。”说完,御史马录又深深向皇上跪拜致礼。 看到皇帝并不为马录的禀奏所动,张孚敬又趋向前道:“皇上息怒,邓大人做事向来谨慎,如果没有根据,断也不敢乱说。臣以为皇上应慎重对之,细察而决。” 皇上默默点了点头,略一想又问道:“有什么方法可以破解吗?” 邓继曾受宠若惊道:“启禀皇上,办法是有的,只不过……” “皇上明鉴,那贼臣廷上目中无人,大放厥词,分明是欺君罔上,蛊惑人心。若不将他治罪,实在难平臣心。”左都御史聂贤愤愤说道。 嘉靖皇帝轻摆左手,示意诸臣各就各位,然后一字一顿地道:“好,如果邓卿讲的一切应验,当赦免无罪,否则定不饶恕。” 实际上,嘉靖皇帝虽对邓继曾有气,但更多的是内疚,他故意发怒,是想考验邓继曾能否前后一致。他本来最相信神灵暗示、算命预测之事,哪会怀疑他呢? 散朝后,皇帝将邓继曾留在乾清宫,让他拿出破解之法。邓继曾望望整个殿宇,略加思索后说:“皇上在皇宫诸殿内可多设寝宫和床位,晚上就寝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邓继曾说的,恰合帝意。皇帝在宫内多年,时时想到自己的安危,这是无可非议的。这几年,皇帝处理的贪官宦官奸官贼官多得数不清,加上致仕的老臣,故意冲撞皇太后等等事件,使皇帝的处境更加险恶。如今又在着力清理庄田,更是牵动皇亲国戚、勋爵功臣的切身利益,谁会束手就擒呢?也许邓继曾就是看出了这一点,才给皇帝提出如此建议的吧。 嘉靖皇帝听了邓继曾的主意,真是大喜过望,立即叫来德兴道:“快快给朕收拾三九二十七间房屋出来,以备朕用。” 德兴不解地问:“万岁爷要这么多房子做什么呀?” 嘉靖皇帝突然道:“对啦,这事不准告诉任何人,知道吗?” 德兴试探地说:“难道说皇后、妙菁都不能知道吗?” 嘉靖皇帝肯定地道:“对,就是不能让她们知道。” “哎,万岁爷,我把妙菁喊来玩吧。”德兴不失时机地说。 嘉靖皇帝想想点头答应,但强调说:“一定不能让她们知道啊。” “什么不能让她们知道啊?”妙菁的人还未到,声音已经飘进皇帝的耳朵。 德兴兴奋地说:“妙菁来了。” “嗨,巧哩,说曹操,曹操到。”嘉靖皇帝笑着说。 妙菁大大方方地走到嘉靖皇帝面前道:“奴婢叩见皇上。” 嘉靖皇帝一看见妙菁,眉笑眼开,忘了一切烦恼,立即说:“免了免了,以后不准再说奴婢,知道吗?” 皇帝与陈皇后柔情蜜意的日子已经远去,代之而来的是相互埋怨挖苦,争吵冷战。陈皇后的美貌已无法拴住年轻的皇帝,妙菁则成为嘉靖皇帝的最好猎物。 那是一年前的事了。皇上刚与陈皇后吵完,带着德兴和陆炳到御花园散步。德兴人小鬼大,发现皇帝愁眉苦脸的,悄悄跑去将妙菁喊了来。 皇帝一看见妙菁,脸上现出喜悦,禁不住牵着妙菁的手缠绵难舍。德兴、陆炳见状,自觉躲得远远的。 晚霞,黄昏编织成彩色的朦胧;绿叶,繁花簇拥着丽人的倩影。嘉靖皇帝与妙菁姑娘双双置身于轻烟薄雾,亭榭廊桥,仿佛踏入仙境。皇帝为这缥缈虚枉所沉醉,更为身边的美人所倾倒,不知不觉将妙菁搂得更紧。 妙菁柔声问道:“皇上,你是不是冷啊?” 嘉靖皇帝明明心跳不止,浑身燥热,却顺着妙菁的意思说:“是啊,朕真是有点冷呀。妙菁,快给朕焐焐。”说罢,一把将妙菁搂入怀中。 妙菁虽然进宫的时间不长,却是庄肃皇后最喜欢的宫女。她不但长得漂亮,心眼儿更是机灵。庄肃皇后允许她与皇帝来往,并鼓励她要讨得皇上的欢心,自有她的道理。而嘉靖皇帝始终认为妙菁就是他的童年恋人红莲,在皇宫能够看见思慕已久的恋人,那愉悦的心情是不可言语的。 妙菁身子一缩,变成软绵绵的一团,乖卧于皇帝怀中。 站在远处的德兴看到这般情景,慌忙跑到御花园的一处行宫,吩咐宫女做好准备,等待皇帝到此安寝。陆炳也意识到皇上可能不会回乾清宫,立即跑回宫内调集侍卫。 果然,皇帝与妙菁缠绵片刻,两人径直向花园的行宫走去…… 嘉靖皇帝与妙菁也算情意中人。他们从当初玩摸新娘的游戏起,到现在相处的时间不算短了,两人的感情日渐加深。那时的皇帝刚刚登基,要忙于朝政,不知道皇帝的生活该怎么过,心里根本没有放纵的想法。馋人的陈皇后开阔了皇帝的视野,使他发现了皇帝生活的另一块天地。嘉靖皇帝坐在行宫里,耐心地等待着妙菁。 妙菁此时正在宫女的帮助下熏香沐浴。她那白白嫩嫩、线条柔润的胴体,即使宫女们看了,也垂涎三尺,帮助洗浴的手不住地在妙菁的身体上来回扭捏,体验触摸的快感。 在宫女的簇拥下,披着浴巾的妙菁被送到皇帝的行宫。 嘉靖皇帝焦急的心情被一阵清香淹没,他不等左右退去,拉住妙菁的小手。他感觉那双小手光滑细腻,柔软缠绵,一股血液冲上脑门,眼前幻化出无数个粉红色的小手挠着他的心胸。皇帝本来瘦弱的身体此时像注入了神力,突然将聚满力量的右手抄入妙菁的两只大腿间,把她紧紧地抱在胸前。皇帝沉醉得如同踩在软绵绵的彩云间,高一脚低一脚地向那张宽床走去。 大红的缎面被子在烛灯的辉映下折射出粉红色的羽光,两人置身如此境界,热血升腾、冰体消融。妙菁此时已进入忘我之地,蜷缩着柔软的身体,皇上愈是摆弄,她愈觉飘飘欲仙。 嘉靖皇帝与陈皇后风流几年,早已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他并不急于导向主题,而是用他那双充满性感的手将妙菁挠得火烧火燎,恨不得要将自己的娇体粘到皇帝的身上。皇帝仍然沉住气,将自己性感的嘴唇与心爱女人的缨缨红唇交合在一起,深深地吮吻。 妙菁哪里经历过这等激情?早被风流皇帝撩得情液涟涟,飘飘欲仙,双手情不自禁地将皇帝下身那硬邦邦的物件握住,迫不及待地把它插入自己的大腿间…… 从此,嘉靖皇帝多次临幸妙菁,并指望她尽早怀上龙种,好为她封后册妃哩,可她跟皇后一样,一年多时间了,肚子毫无动静。嘉靖皇帝大婚已经几年,想尽早要个皇子,但两朵花儿均不结果,这使他异常着急。 庄肃皇后为讨得皇上的欢心,曾主动找过邓继曾,让他算一算妙菁与皇上什么时候交媾能够怀孕。邓继曾观一观天象,胡诌一句说在月圆的时候。今晚刚好是个月圆日,而且白天碧空如洗,晚上肯定会银光一片。庄肃皇后暗中托付德兴在皇帝高兴的时候进言,以便皇上想起妙菁。 妙菁出现的时候,正遇到皇上高兴。嘉靖皇帝丢下手中之事,陪着妙菁走入内厅。宫女见状,急忙备好香茶糕点给妙菁饮用。 谁知晚上风云突变,呼啸的北风挟着滚滚乌云,在皇宫上空不停翻转,闪电撕破天空,雷鸣砸碎大地,豆大的雨点哗哗地飘打下来。本来皇帝定好在晚饭后与妙菁一起散步的,碰到如此天气,只好呆在宫中。 嘉靖皇帝笑着说:“唉,这真是人不留客天留客呀。” “是啊,这是圣意,奴婢一定侍候好皇上。”妙菁不经意道。 嘉靖皇帝又强调说:“难道朕的意思你没有听懂吗?” 妙菁也进一步地解释说:“圣就是天,天即是圣,皇上说天留客就是圣上要留奴婢啦。奴婢怎么没懂皇上的意思?” 嘉靖皇帝禁不住拍手称道:“好,好,你真是说得好。没想到妙菁姑娘的嘴还这么灵巧,朕今天晚上就要你了,可不准调皮哟。” 妙菁乖巧地站起来走到皇帝面前,嘉靖皇帝张开双臂欲将她收入怀中。妙菁却突然站住道:“皇上,我好怕!你看外面,好像有人影。” 嘉靖皇帝大惊道:“妙菁,你怎么有这种感觉?” 妙菁撒娇地说:“就是嘛,看外面的风啊雨啊黑暗啊,多恐怖啊,真是很害怕呀。” 嘉靖皇帝安慰道:“不要怕,朕令他们加强巡逻,可以了吧。”他抚摸着妙菁,调过头去喊道:“陆炳,德兴都过来。” 等了一会儿,并不见他们的身影。嘉靖皇帝也着急起来,遂又提高嗓门道:“陆炳,陆炳呢?”刺客无情 天子遇险 可怜的妙菁微弱地喘着呼吸,用力地睁开眼睛想再看一下皇帝,但漆黑的夜晚哪里看得见呢?她吃力地断断续续地对皇帝道:“皇……上,就……喊我红莲吧……我……我就是红莲……” 陆炳正在张皇太后家里。因为皇帝的关系,张皇太后也把陆炳当作儿子看待,经常给他送一些下酒菜什么的,陆炳对皇太后常怀感恩之心。今天晚上,张皇太后专门将他请去陪同一个远房亲戚喝酒。张皇太后向陆炳介绍说,这远房亲戚名叫胡小五,在京城做生意。面对张皇太后的信任,陆炳感激不尽,放肆地与胡小五喝起来。张皇太后和那个远房亲戚心里暗暗高兴。突然一声闷雷,将陆炳从酒醉中惊醒。他顾不上礼貌,提上宝剑欲冲出殿门。胡小五哪里肯放,站起来将他牢牢拉住说:“陆兄好酒量,好豪爽,一个闷雷,何必惊慌?” 陆炳用力一甩,试图挣脱那双拉他的手,哪知任他个大体壮,灵敏如鹤,也无法挣脱胡小五的手心。陆炳心里意识到此人非同小可,于是试探着说:“兄弟动真的啦,你说咱们还喝多少?” 胡小五也不谦让,直说道:“你我兄弟,难得一见,就喝个一醉方休吧!” 陆炳情知今晚遇上对手,自觉放下手中的宝剑,回到桌子旁坐下。这时张皇太后的脸上才又转怒为喜,拖着腔调道:“这就对了。雨天正是喝酒时,还有什么值得惦记的?” 侍从早将醇酒倒入杯中,恭送至陆炳面前。哪知陆炳并不接酒,而是示意侍从将小酒坛拿过来,要与胡小五一坛一坛地喝。胡小五求之不得,不动声色地拿起酒坛“咕咚咕咚”先喝起来。 陆炳哪肯示弱,一仰脖子,小酒坛瞬间变成底朝天,然后他潇洒地将小酒坛往门外一扔,“啪嗒”一声摔得粉碎。 胡小五看到此景,将酒坛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瞪着血红的眼睛,话不成句道:“陆……陆兄,你这是……是什么意思嘛,瞧……瞧不起小弟么?” 陆炳没好气地说:“你这是什么话?我已经喝完在前,究竟是谁瞧不起谁呀?”说完就去提宝剑,准备告辞。 胡小五心里极是清醒,赶紧站起来拦着陆炳道:“陆……兄且……且慢,等小……小弟喝……完再说。” 陆炳心里急躁难耐,但看在张皇太后的面上,又一次忍下来,并说:“好,等你喝完再说。” 胡小五看轻易拦下了陆炳,更加殷勤,嘴里不断地说:“陆兄吃……吃菜,陆……兄吃菜。”自己则拿着酒坛,只是细品慢咽。 空中闷雷滚滚,闪电撕破夜空,黝黑的殿外狂风挟着暴雨,发出“呜呜”的泣唳怪叫,令人惊魂不定。陆炳心里忐忑不安,“嗖”地一下站起来,抢过放在胡小五身后的宝剑,就要冲出门去。 谁知胡小五早有防备,一个箭步跳到门外,将陆炳牢牢挡住。陆炳此时气恼之极,使出内力,欲摆脱胡小五的蛮缠,强行离开,口中说道:“兄弟慢喝,在下确实还有急事。” 胡小五并不言语,只是左拦右挡,不让陆炳离开一步。 陆炳怒斥道:“你是想软禁我吗?” 胡小五慢慢地说道:“陆兄……兄哪里的话?小弟……弟只想陪兄长把酒喝好,别无他意。” 这时,张皇太后插话道:“陆炳啊,我知道你对皇上忠心耿耿,就是因为这,我才冒着闲言碎语请你吃饭的。不想,你这么不给客人的面子。” 陆炳转身向皇太后道:“谢谢皇太后,陆炳出来得太久,心里有事放不下,请太后原谅。陆炳这就去了。” “且慢。”张皇太后大声说道:“你今天有些反常?什么事让你这么揪心啊?” 陆炳已经顾不得皇太后的话,只想尽快脱身,离开仁寿宫,赶到皇帝身边。 皇帝居住的乾清宫风声鹤唳,宫殿上空无不回荡着对陆炳的呼喊,但就是不见陆炳的踪影。在黑暗的夜空,呼啸的风雨中,一条黑影正贴在乾清宫后面的窗户上伺机行动。突然间,一道电光闪过,大地如白昼一般,天穹轰隆作响,狂风怒吼着在雨中肆虐,只听“劈啪”一声,一扇窗户被击得粉碎。 “妈呀,好怕人啊!”睡在嘉靖皇帝怀里的妙菁不禁惊叫。 嘉靖皇帝紧紧地搂着她,安慰道:“别怕,那是大风把窗户吹开了。” 哪知,妙菁的惊叫声却被破窗而入的黑影听见,那黑影贴着宫墙,悄无声息地向他们的寝宫摸去。 嘉靖皇帝丝毫没发现异常,不停地喊道:“陆炳,德兴,你们都到哪儿去了?” 德兴在下雨之前已回到宫内,睡在皇帝的隔壁,听到皇上的喊声,睡眼惺忪地应道:“皇上,奴才在这儿哪。” 嘉靖皇帝道:“德兴,快去找陆炳,他跑到哪儿去了?” 陆炳为了摆脱张皇太后的纠缠和胡小五的拦阻,使出浑身力气将胡小五推至一边,冒雨冲向乾清宫。哪知,胡小五却紧追不放,一个跳跃飞到陆炳的前面道:“哈哈……陆大人,你走不了啦,不陪我把酒喝完就想溜,没那么容易吧!” 陆炳经过暴风雨的吹淋,清醒一半,他看见胡小五身手不凡,意识到今天结识的皇太后的这位远亲,为比喝酒,步步进逼,并非地道之人。想到此,抽出宝剑道:“兄弟若再紧紧相逼,别怪陆某不客气了。” 胡小五并不说话,而是像饴糖一样展开粘贴软缠的功夫拖住陆炳。陆炳此时再也不讲兄弟情谊了,在雨中挥舞宝剑,欲迫使胡小五退让。他发疯似的呼呼挥剑如风,胡小五只顾躲闪,再也无法拦截。陆炳一脱身,箭一般地向乾清宫跑去。 乾清宫内阴风飕飕,暗影凄凄。嘉靖皇帝搂着妙菁已无法止住身体的颤抖。突然,一条黑影破门而入,并压低声音道:“小皇儿,不准吱声,否则要你的性命。” 哪知,刚刚还颤抖不止的嘉靖皇帝一听,胆大而起,他偏不信邪地高声道:“你是何方人士?朕与你可有仇么?” 黑影并不答话,只是剑带风声地直刺龙床。嘉靖皇帝看见白光闪闪的剑刃,立即将妙菁推至一旁,自己一跳,将剑尖引向一边。 妙菁意识到皇帝的危险,奋力爬起来,向黑影扑去,她想即使用性命也要保护皇帝安全。哪知黑影根本不理她的,而是紧紧地缠着皇帝。 “刺客,刺客。德兴,快,快喊陆炳,侍卫都到哪儿去了?”嘉靖皇帝在危急关头并不胆怯,而是边躲边高声呼喊。 “陆炳来也——”一个声音从宫殿外飘入。 黑影听见陆炳的声音,出剑愈来愈狠,剑剑直取皇帝的要害。妙菁拼命地扑打刺客,黑影却始终不把她放在眼里。 这时,德兴已将烛灯点燃,向皇帝的寝宫走来。趁着亮光,黑影一个斜刺,直取皇帝的心脏。 嘉靖皇帝则高声喊:“德兴,快把灯吹灭,快把灯吹……”在这危急关头,妙菁一个跳跃,堵到皇帝的胸前,无情的剑尖直刺妙菁的胸膛,她立刻软绵绵地倒在皇帝的身上。 陆炳跃身而起,剑到灯落,继而又扬起剑锋,直插皇帝的寝宫。黑影哪敢怠慢?迅即转过身来对付陆炳,又是压低声音说:“这儿不干你的事,休要插手!” 陆炳一听,惊叫道:“是彭林叔叔么?您怎敢进宫行刺?皇上可是宽恕过您的呀!” 黑影听到此,并未自乱方寸,而是丢开皇帝,力拼陆炳。 嘉靖皇帝见自己已解除危险,高声令道:“侍卫呢?给朕捉活的。” 这时,锦衣卫队已经奉命赶到乾清宫,严严实实地将宫殿包围得水泄不通。而室内,陆炳一人正与刺客激战。陆炳边战边道:“如果彭叔叔住手,我们有话好商量。” 黑影知道大势已去,但并没有和解的意思,而是将手中的寒光剑影愈来愈快地攻向陆炳。陆炳心存和解,只是防守招架,并不攻击。谁知黑影一个箭步跨出,剑尖扶摇直上,挟着寒风直指陆炳的咽喉。陆炳来不及躲闪,只能顺势来个转身提肩,那剑尖刚好碰在他的臂膀上,只听“哧啦”一声,陆炳顿感一阵火燎燎的疼痛。 嘉靖皇帝趁他们打斗的间隙,将妙菁抱至床上,口里轻轻呼唤着“妙菁,妙菁……” 可怜的妙菁微弱地喘着呼吸,用力睁开眼睛想再看一下皇帝,但漆黑的夜晚哪里看得见呢?她吃力地断断续续地对皇帝道:“皇……上,就……喊我红……红莲吧……我……我就是红……红莲……” 嘉靖皇帝一听,惊得目瞪口呆,哭喊着道:“妙菁,妙菁,你不是在说胡话吧?怎么不早一点对朕说这句话呀!”他欲将妙菁抱出寝宫,门却被剑客死死封住。 陆炳挨了一剑,已经不再抱有幻想,他举起寒光宝剑,“刷刷……刷刷……”直刺黑影,对手被迫连连后退。这时,锦衣卫飞身入殿,但在黑暗中也无法派上用场。 陆炳与黑影斗得正酣畅时,只听“当”一声,黑影的剑头被斩断落地。陆炳乘势追击,连刺两招,剑尖直指黑影手腕,黑影的残剑脱手而出,“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黑影剑脱,跳至窗口,欲破窗而逃,但感到旁边有人,又回身向那人扑去,一把将其搂在胸前。被搂之人立即喊道:“快,陆炳,令卫队捉活的。” 陆炳一听,糟了,皇上被刺客劫持了。急忙喊道:“德兴,快点灯。” 殿内的空气立刻凝固了,一排锦衣卫队员逼视着刺客。 刺客毫不胆怯地大声叫道:“让开,都给我让开,否则,我将把这个坏皇帝掐死。” 陆炳听后,对刺客说:“彭叔叔,明人不做暗事。我曾经对您说过,皇上是宽恕过您的,您也应该回报皇上的大恩大德啊!您今天晚上放了皇上,我们就算扯平了。” “活捉他,活捉他……”众锦衣卫队员齐声高呼,并有队员趋步向前,要去捉拿刺客。陆炳用手拦住道:“众位兄弟冷静,我们不能使皇上有点滴伤害。” “你们快给我退开,快退开,不然我就掐死他。”刺客又歇斯底里地喊道。 嘉靖皇帝虽然落入刺客之手,但他听说刺客就是彭林,反而不觉得害怕。他平静地对彭林说:“你身为前朝叛逆,朕可不予追究。但今日我朝国泰民安,你仍寻衅滋事,助纣为虐,让朕如何宽恕你呀?” “是啊,是啊,当今皇上为民除弊,治理整顿庄田,就是皇亲国戚也毫不让步,该拿出来的庄田都得拿出来归还农民。彭兄,你难道连是非曲直都分不清了吗?”不知什么时候陆松知道了此事,匆忙赶过来劝说道。 彭林一听是自己最信得过的兄弟,安静了许多,但仍然叫道:“都给我退下去,休想骗我,让我出去再说。” 陆松边往前走边说:“彭兄,听我的,放了皇上,我们有话好好说。” 彭林冷静地回答道:“陆兄,你我兄弟一场,按说凡事我都应该听你的,但是,你也把皇帝无可奈何呀,你何必要来为难我呢?罢罢罢,你出去吧!千万别管我的事,否则你要受牵连的。” 陆松还在慢慢地往皇帝身边走,想等靠近彭林后,近距离地说服他。哪知彭林立即喊道:“陆兄,不要接近,你再不听话,我就要下手了。” 陆松镇定自若道:“彭兄千万别蛮干,我禀请皇上赦你无罪,好吗?” 嘉靖皇帝听后急忙警告道:“陆爱卿别乱说,朕这次死也不赦免……。” 彭林的胳膊正箍着皇帝的脖子,他不等皇上说完,用劲勒紧,使皇上无法出气。嘉靖皇帝用力挣扎了一下,毫无用处,反而渐渐感到体力不支。正在这时,陆炳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用双手紧紧抓住彭林的胳膊往外拉。那彭林虽然年纪与陆炳的父亲一般大小,但毕竟是行伍出身,操练不断,身板硬朗,有的是力气,所以陆炳的方法并不奏效。眼看他们三人扭缠在一起,几个锦衣卫兵士也冲上去帮助陆炳。混乱中,只听“咯嘣嘣”一声脆响,彭林发出凄唳的惨叫,终于松开了紧紧箍着皇帝脖子的胳膊。原来,一个锦衣校尉急中生智,抓住彭林的手指头就是一折,那只右手并排的四个指头顷刻间骨断皮连,疼痛钻心,彭林最终成了断指王。 陆松赶快将嘉靖皇帝抱起来,只感到皇帝身上软绵绵的,好像断了气一般。陆松道:“快去叫太医来。”随即又轻轻地喊道:“皇上,皇上,您醒醒……”张后闹宫 刺客丧命 等他进屋一看,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本想大喊大叫的,却又不敢造次。他只得提着裤子慌慌张张地返回审堂,向陆松报告道:“陆大人,陆大人,不得了呀,彭……彭林被……被人杀了。” 嘉靖皇帝受到惊吓,到第二天早晨才苏醒。他一醒来即连声叫道:“妙菁,妙菁呢?不,红莲,红莲姑娘呢?” 陆松赶快安慰道:“皇上放心,您只要静养两天就好了。都是老臣的不是,多次连累皇上,请皇上赐罪。” 嘉靖皇帝有气无力地道:“这又从何说起呢?要怪就怪彭林忤逆不道,贼心不改。哎,妙菁呢?红莲呢?她好不好?朕要见她。” 一直守在皇帝身边的圣母蒋太后抚摸着儿子的额头说:“皇帝不要胡说,等你好些了就派人回老家,把红莲姑娘接过来,她肯定在老家还好好的。” 这话哪里能安慰皇帝哟,他立即纠正道:“母亲,她昨天晚上亲口告诉朕的,说她就是红莲姑娘。她的话,朕是相信的。” 蒋皇太后又安慰道:“等我去看看她就知道了。” 妙菁姑娘就是红莲。原来在小王爷朱厚熜只身赶往京城争夺皇位不久,身在安陆的红莲姑娘被知府专程送往京城,欲献给皇帝。哪知一行人行至黄河附近,被匪徒劫持,红莲的命运一落千丈。劫匪恰是正德“八虎”之一、宦官谷大用的亲信。红莲很快被送进宫里,又被庄肃皇后偶然发现,要了过来。庄肃在与红莲的闲聊中,得知她是当今皇上的小伙伴,有意细心调教,改名为妙菁。并在平常有意大讲皇帝的厉害,使红莲对皇帝心存敬畏,威胁她不准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庄肃皇后将她重新打扮后,顿时变了个人样,一点也看不出偏僻藩国的土气,使皇帝看到她,感觉似曾相识,却又无法相认。 妙菁昨天晚上被彭林的利剑刺中倒下,强忍剧痛对嘉靖皇帝道:“皇上,你要保重,奴婢怕是不行了。如果还有来世,奴婢还会好好侍候皇上的。” 昏昏欲睡的嘉靖皇帝每当想起这句话,仿佛一股暖流涌入心头,禁不住呼唤着:“妙菁……红莲……妙菁……”身边的侍臣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才好。 嘉靖皇帝遇刺的消息很快传遍宫内。张皇太后不计前嫌,早早来到乾清宫看望。她走到皇帝的面前说:“怎么搞的,侍卫都跑到哪儿去了?要追究他们的责任。” 嘉靖皇帝紧闭着双眼,对张皇太后的话没有丝毫反应。张皇太后用手摇着皇帝的身体说:“皇上好些了吗?怎么会这样呢?唉——” 陆松见状说:“皇太后也要保重,皇上只是受了点惊吓,等一会儿会好的。” 谁知嘉靖皇帝突然掀开被子道:“朕没事没事,你们不要在朕的身边吵吵嚷嚷的,好不好?真叫人烦嘞。”说完又用被子把头一蒙,自顾自地睡觉去了。 张皇太后自讨没趣,脸上略显尴尬,即刻又对身边的人说:“听说妙菁姑娘受了伤,伤势重不重?把她安置好了吗?” 还没等人回答,嘉靖皇帝又掀开被子嚷嚷道:“妙菁呢?红莲呢?朕要看她。”皇帝边喊边要下床,一定要看妙菁。 陆松跪在地上祈求道:“皇上冷静,也许妙菁姑娘会来看望皇上的,您就等一等吧。” “你要让朕等到什么时候?妙菁是不是有了危险?你们都在欺骗朕,是不是?”嘉靖皇帝烦躁得语无伦次了。 陆松又一次跪在地上道:“齐禀皇上,臣不敢有丝毫欺骗。妙菁姑娘现在伤势极为严重,太医正在着力抢救,如能脱险,自然还有洪福。” 不管陆松怎么说,嘉靖皇帝就是不信。他抬高声调说:“好你个陆松,妙菁替朕挨剑,生命垂危,你却口口声声说她尚活着,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朕拿你是问。” “这……这……皇上……”陆松吞吞吐吐地不知说什么好。 正在这时,一阵“妙菁啊,我的妙菁啊……”的哭声凄然传进大殿。众人扭头一看,乃是庄肃皇后。她衣衫不整,披头散发,脸上沾满泪痕,一看就知道是刚刚起床,尚未梳洗就跑到这儿来了。 嘉靖皇帝听到此声一惊,再一次跳下床来问道:“怎么?妙菁死了么?皇嫂怎么哭得那么伤心?” 当庄肃皇后跌跌撞撞地来到乾清宫门口,侍卫拦住她说:“禀皇后,昨天晚上皇上遇刺危险,你怎么独哭妙菁呢?” 庄肃皇后并不听侍卫的提醒,反而放声叫道:“妙菁啊,妙菁!皇上,你赔我的妙菁。” 嘉靖皇帝越来越意识到妙菁是死了。他突然推开陆松,径直跑向大厅寻找妙菁。但他根本不知道妙菁放在哪里,大声喊道:“德兴,德兴,告诉朕妙菁在哪里。” 德兴一个人在妙菁身边守了大半夜,正迷迷糊糊地打盹儿,突然听到皇帝的喊声,脱口回答道:“皇上,我在这儿哪。” 嘉靖皇帝循声找去。那是一间久闲不用的房间,里面阴森森的,散发着湿润的霉味。进到里面,只见床上静静地躺着一人,皇帝以为那一定是妙菁,快步走到床前,正准备伸手去拉妙菁,德兴却拦阻道:“皇上且慢,妙菁姑娘正在睡哩。不要打扰她,好吗?” 嘉靖皇帝怔了怔道:“不是说正在给她抢救吗?怎么不见太医?” 德兴立即跪在地上道:“齐禀皇上,太医是来过的,只是给妙菁姑娘把一下脉就去了。奴才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只是吩咐奴才在这儿好好守着。” 嘉靖皇帝一听,明白了一切,走上前去抓起妙菁白嫩嫩的小手,啊!冰凉冰凉的。皇帝的手颤抖不止,又慢慢移到妙菁的头部,去摸她的香腮、秀鼻、粉唇……啊!都是冰凉冰凉的,没有一点活人的气息。嘉靖皇帝的手停止了颤抖,他慢慢地转身,慢慢地扭头向门外看去,却被众位大臣和宫中的眷属挡住了视线。 站在那里的人们静静地注视着皇上,甚至不敢发出气喘,生怕惹祸上身。还是陆松不顾皇帝对他的警告,走进屋去劝阻道:“皇上恕罪,老臣又要冲撞您啦。人死不能复生,皇上应该保重龙体。臣等会安排好她的后事的。” 嘉靖皇帝突然暴怒地吼道:“不要说啦,你们这些贼臣合伙欺骗朕一个人。你们说是谁害死了妙菁,是谁害死了妙菁?怎么?都不说话了?哈哈……哈哈……都不说话了,都不说话了吧!” 陆松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皇帝却丝毫不听。 庄肃皇后本来想找皇帝大闹一场的,看到皇帝这个样子,已吓得浑身发抖,躲在人群中悄悄低泣。这时,张皇太后不慌不忙地对嘉靖皇帝道:“皇上糊涂了,那刺客不是叫什么彭林吗?把他杀了,为妙菁姑娘报仇,不就得了?” 嘉靖皇帝一听,终于回想起昨天晚上的情景,大声吼道:“对,彭林,彭林。陆炳,陆炳呢?快把彭林带上来,朕要对他千刀万剐。” 庄肃皇后看到皇帝报仇心切,正合她的心意,泪眼汪汪地趋上前道:“皇上,既然凶手抓到了,你可要为妙菁姑娘报仇啊!”说完,又忍不住伤心,放声大哭。 皇嫂伤心,皇帝伤感,他走到皇嫂的面前安慰道:“皇嫂节哀,妙菁与你情同手足,朕一定为她报这血海深仇,千刀万剐那刺客。” 得到皇帝的安慰,庄肃皇后哭得愈来愈伤心,她情不自禁地抱着皇帝号啕大哭,使周围的人都流下同情的泪水。张皇太后也嘤嘤而泣,口中还念念道:“妙菁这孩子死得太冤枉了。” 听着这伤心的啜泣,看到这激愤的场面,更加激起嘉靖皇帝立即报仇的决心。他提高声音喊道:“陆炳呢?给朕将罪犯带来,朕要当着妙菁的面杀了彭林。” “杀彭林!杀彭林……”在场的大臣和锦衣校尉附和着。 陆炳匆忙来到嘉靖皇帝的面前奏道:“齐禀皇上,刺客彭林已被捆绑得严严实实,关在锦衣卫大牢,待审问完毕,皇上随时可以要他的性命。” 嘉靖皇帝双眼瞪着陆炳道:“这么说,你是不想带彭林来了?” 陆炳上前跪下说:“皇上恕罪,彭林刚被抓获,还不知道他怎么进的宫,为何行刺皇上?并且他怎么知道皇上睡的地方?只是在彭林身上疑点太多,所以臣奏请皇上将其审问清楚再杀不迟。” 张皇太后接着说:“彭林的罪状不是明摆着的吗?他是要刺杀皇上。对这样的罪犯还有必要审问吗?既然皇上有旨要杀彭林,你还想留刺客一命,真不知道你与刺客是何关系?安的何心?” 陆炳听张皇太后的意思是想陷害自己,心里不胜气愤,但想想在皇太后那儿喝酒的情景,又将怒火压下去,对嘉靖皇帝拱手道:“皇上明鉴,微臣虽然认识逆贼,那也是多次交手的结果。倘若微臣有半点不忠,天打雷劈,碎尸万段。” 嘉靖皇帝听陆炳说到天打雷劈,更相信他的忠诚,于是默默地点头应允。 陆松听了张皇太后的话,也感到她是将矛头指向自己的儿子,深感事情重大,不应沉默。于是斗胆禀奏道:“皇上恕罪,容老臣说两句话。刺客刚被抓获,尚未审问就匆匆杀头,这是不符合常理的。臣虽然与刺客是老朋友,但还是希望将其作案动机审问清楚,以绝后患。” 陆松的再次出现,使嘉靖皇帝想起了与彭林的恩仇因缘。如果此事像张皇太后说得那么简单,彭林何以对皇宫了解得如此清楚?看来这事是不能处理得太急啊。但刚才谕令立即杀掉刺客的话,那该怎么办呢? 张皇太后看出皇帝的犹豫,立刻接着陆松的话头说:“皇上,妙菁的眼睛还睁着,等着皇上给她报仇哩,你还犹豫什么?” 嘉靖皇帝禁不住看了看妙菁,心里做出果断决定。他紧握拳头,情不自禁地说:“朕一定要立即杀了彭林,为妙菁报仇。”说完,又用双眼环视各位,看见张皇太后脸上现出满意的表情。然后,嘉靖皇帝喊道:“陆炳。” 陆炳上前一步跪在地上道:“臣在。皇上有何吩咐?” 嘉靖皇帝厉声说道:“听好了,斩杀刺客彭林之事,由锦衣卫立即上奏,不得有误。” 陆炳回应道:“遵旨——”然后退下。 陆松极力规劝皇帝道:“皇上,诸事就绪,您还是去休息吧,莫累坏了龙体。”说后,扶着嘉靖皇帝向寝宫走去。 早朝的臣僚走在路上听说昨夜皇上遇刺,皆惊奇不已。张孚敬立刻赶到乾清宫,向值守侍卫道:“皇上怎么样?有危险吗?”问完就要擅自进去,却被侍卫拦住说:“皇上有旨,不准任何人进入宫内,否则小人担当不起。” 张孚敬只好跪在乾清宫大门口,以祈求皇帝平安。随后,大小官员陆续来到,皆学着张孚敬的样子跪拜在地上。 太监崔文一大早慌慌张张地来到乾清宫,看见一群官员跪拜在那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就直溜溜地冲进宫内,直奔皇帝的寝宫,拖着公鸭声音道:“皇上,万岁爷,今天是三月三,敬神的日子。所有祭坛,奴才都准备好,只等皇上去醮斋了。” 陆松将崔文斜视了一下说:“皇上刚刚受到惊吓,现在正休息哩,你来捣乱什么?” 嘉靖皇帝听崔文这么一说,顿时来了精神,忙阻拦陆松道:“谁说朕受惊吓了?朕不是好好的吗?走,醮斋去。” 嘉靖皇帝走出寝宫,来到大厅往门外一看,怎么齐刷刷地跪着文武百官?转身问侍卫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在这儿跪拜?” 侍卫尚未回话,却听文武百官齐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跪在前面的张孚敬看见皇上出现,第一个禀报道:“臣等看见皇上龙体健康,平安无事,当朝拜天地,谢神灵保佑!” 嘉靖皇帝没有想到,这么多官员虔诚地在外面跪了这么长时间,立即道:“众爱卿平身。” 听到此言,百官才齐刷刷地站起来。 嘉靖皇帝趁机对百官说:“朕幸有众卿拥戴,才避免这场劫难。昭昭日月,朗朗乾坤,无时无刻不在保护朕的安全。现在,众爱卿就一起来祭拜天地神灵吧!” 众官员在乾清宫前祭祀完毕,嘉靖皇帝又令崔文将他们分成若干小组,分别到坤宁宫、五花宫、西暖阁、东次阁和汉经诸厂等处设有醮坛的地方,再认真地祭拜一次。 在朝廷设立的主祭祀醮坛前,嘉靖皇帝身穿道袍,头戴道帽,俨然道士派头。他站在神坛的前面,默默地诵读祈祷词,然后带领一拨穿着道袍的小太监在专业道场上,每人手里拿着一面小彩旗,手舞足蹈,口中叨念着无法听懂的经文咒语。 每次做道场,嘉靖皇帝都是全力以赴认真对待的。手舞足蹈使他得以筋骨活络,身体舒展;闭目颂经令其进入冥朦境界。身体的放松,心灵的入静,使他确信道教能够给他带来健康,带来灵感,带来长生不老。所以,每当做完道场祭祀,他便感到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大脑清醒,内心安宁,浑身上下轻松怡然。 刚刚经历的那场生死惊吓,经过祭拜,令人心悸的可怕飘然而去,坐在龙案前的嘉靖皇帝又能心静似水地处理朝政了。这时,他正在批阅礼部送来的奏疏,是驳斥光禄寺亟何渊关于复立世室,从祀献皇帝于太庙的请求的。 大礼仪之争虽然过去半年多了,但在多数大臣身上,杨廷和阴魂不散,其观念深入人心。显然,兴献皇帝的灵位要入太庙,还有违祖制。这不,礼部批驳何渊的上疏,正是杨廷和在朝中影响的结果。嘉靖皇帝经过大礼论争的洗礼,几近修炼成仙,非常沉得住气。他看到礼部疏文的无礼,并不气愤,只是略一摇头,微微一笑,自信地批红:发回礼部重议。 礼部有意采用拖延战术,久久不再上奏。皇帝对兴献皇帝立庙之事虽并不着急,但父王的灵位迟迟不能进入太庙,毕竟是他的一块心病。按着他的旨意,张孚敬早已将建世庙之事写入大礼集成,如果皇考灵位不能在这之前奉入太庙,那不有违朕意? 前一段,礼部尚书汪俊致仕,由护礼派席书代职,但他孤掌难鸣,无法左右手下臣僚。复议建庙之事,早有人密告张皇太后。张皇太后在这之前,因有首辅杨廷和的配合,在大礼仪论争中还能处处阻止皇帝的凶猛进攻。如今虽然大势已去,但她还想利用残存的一点影响,使皇帝不致轻易达到目的。 这天,张皇太后带着儿媳庄肃皇后一起到达乾清宫,质问嘉靖皇帝道:“妙菁姑娘已死月余,也不见皇上斩杀刺客,这究竟为什么?莫非还在为将一个藩王拉进太庙而费尽心机吧。” “是啊,皇上,你当时下旨要为妙菁报仇的,皇上怎么就忘了呢?不管有多么重要的事,都应该停下来,等给妙菁报了仇再说呀。”庄肃皇后附和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