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灵甫的第十一军3月的武昌。 当北方还是冰天冻地的时候,这里已经柳绿花红了。蒋介石剿共的行营,随着“围剿”向西推进,已由江西的南昌搬迁至武昌。十天前,蒋介石还在南昌召开祝捷庆功会,会后他回到老家溪口,从溪口到南京安排一下,然后乘飞机到了武昌,修改了侍从室的组织,勘察了行营的位置。因为是行营刚搬迁,国内国外事情比较多,把蒋介石忙得团团转。今天上午,黄郛求见,商议中日友好亲善条约,同时提到毛泽东反对此事的声明,指出这是“日本帝国主义企图强占全中国的最明显的表示”。声明“中华苏维埃中央政府代表工农劳苦群众与工农红军,坚决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企图”。 “不理他们!”蒋介石冷笑一声:“毛泽东还敢说反对,他不知道红军快要给我们围剿得一个不剩了!马相伯他们也在乱嚷嚷,真可恶!听说史量才也在《申报》上抨击我。”他吩咐黄郛:“你给我分头警告!必要时让戴笠出面动手!”蒋介石于是抖擞精神,除集中优势兵力进攻苏区之外,加派殷汝耕、陶尚铭、殷同配合黄郛同日本谈判,议决华北与伪满在6月1日通车一事。 送走了黄郛,蒋介石又去张灵甫的部队作“剿匪”动员。自从张灵甫在五次反“围剿”中立了大功,倍受蒋介石的青睐。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张灵甫也够机灵的,庆功会后,他便邀请蒋介石给他的部队作报告,老蒋二话没说,欣然应诺。 老蒋驱车来到张灵甫的营地,张灵甫早已把人员召集齐全。蒋介石开始演讲他“有名”的“三日亡国论”。面对着全体官兵,蒋介石道:“今天,我同你们谈一谈‘抵御外侮与民族复兴’这个题目,不过这次演讲为了不使日本方面发生误会,我目前不准备正式发表,你们先听着好了。你们要知道,现在我们中国境内到处有敌人,日本只要发一个号令,只要三天工夫,就可以把我们中国要害之区都占领下来,灭亡我们中国!中国在如此情形下,没有一点准备,没有一个国防,怎么抗日?有人要求抗日,不说别的,仅是临时添制武器也来不及。” “校长!”人丛中有一个激昂的声音。 “什么事?”蒋介石一怔。 “报告校长,我是军校刚毕业的学生兵。”那军官说到这里已带着哭腔:“我的家乡松花江已经沦陷,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我虽然是个军官,但实在没有脸见人!刚才听校长说我们抗日来不及准备,事实上这是校长的顾虑,我们打红军都有这么大魄力,如果是打日本,一定是。” “你回去休息吧。”蒋介石示意卫士把这个军官从人丛中带下去:“这位学生官真值得我们同情。”蒋介石叹口气:“一定是神经受刺激太深了,让他住院休息几天吧。刚才说到我们抗日真是来不及,就是从现在起,大家同心一致在这方面来努力,三十年还是不够的!到那时候说我们想靠物质的力量可以战胜日本,那还是等于做梦!何况现在日本人决不许我们有一个机会准备国防。” “就是日本人尽量让我们来准备国防,”蒋介石走到台边,“试问我们的人力、财力哪里能赶得上?--所以,如果日本人一天不失败,我们中国的国防便一天建立不起来,我们的民族也一天不能保存!” “我刚才所讲的,完全是肺腑之言。我们要抗日,只有依靠外国的帮助,没有外国的帮助,根本谈不上抗日!为什么呢?因为日本虽把全中国占领了,但如太平洋问题没有解决,全中国是占领不了的。好了,我们的生路就在这里了!在什么地方呢?在于等待时机!我可以自信,如有六十万以上真正的革命军队,能够绝对服从我的命令,统一指挥,我一定有高明的策略可以打败倭寇!大家要知道,现在的中国是世界各国的公共殖民地,因此日本现在要把中国改做一个国家所独有的殖民地,想要同世界各国来决战,如果日本不能和世界各国来决战,他就掌握不了东亚霸权,也就解决不了太平洋问题,也就不能并吞我们中国!”“所以!我明白地告诉大家,今日之下,只有努力剿共,消灭了赤匪,再得到了外国的援助,我们才可以谈到抗日!如果现在高唱抗日论调,那只要三天,我们就会亡国!--完了!”在台下马靴的碰击声中,蒋介石回了一个礼,匆匆回到办公室,指着侍卫官的鼻子大叫道:“把那个松花江人放哪里去了?”“报告委员长,现在在休息室,委员长说过请他休息。”侍从官回答。“混蛋!”蒋介石大怒,“把他放到禁闭室!限三天内把他迭到南京军人监狱,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动!”“是!”侍卫官扭头就走。“报告委员长!”秘书推门进来:“你的加急电报?”“哪里来的?”“成都。”“啊,刘湘!”蒋介石展开阅读,“川北告急,速派兵增援!。”蒋介石不禁大惊。刚才他在大庭广众下的神态,不禁为之一扫。“娘希匹!我委任你这个四川剿匪总司令顶个屁用!”蒋介石跳脚骂起娘来。正在这时,杨永泰又推门进来:“报告委员长,您的加急电报。”“哪来的?”“刘湘。”“啊,又是刘湘!”蒋介石接过电报,连看也不看,撕个粉碎。接着他背剪双手,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使他焦灼不安。“事情已到这一步,想办法给他个答复!”秘书提示老蒋。 “快发报!”蒋介石止住脚步:“全力堵住!如堵不住,拿刘湘是问。” 当天下午五点,蒋介石又接到前方的电报,说红军部分已经北上抗日!共产党已发表《北上抗日宣言》。 蒋介石怒发冲冠,面色铁青,倏地起立,一挥手把送电报的陈布雷吓了一跳,倒退两步。蒋介石声音颤抖:“布雷,立刻下令,堵住这两个军团,任何代价,在所不惜!”他挥挥手:“赶快发报!” “是!”陈布雷刚走到门口,蒋介石却又叫道:“回来!今天的围剿情形怎样了?” “报告委座,”陈布雷定定神:“永新、安福之间,对方河西红军以地理之便,我军损失七百余名;宁泽方面,正同对方的东进军作战,情况不明;红四方面军实力不弱,与我主力军激战两日,据报我方六路围剿已告一段落,损失新枪千余支,阵亡士兵一万三千余人。” “啊?”蒋介石一阵暴跳,歇斯底里地尖声叫道:“娘希匹!娘希匹!你为什么不早说!” 在盛怒的蒋介石面前,陈布雷兀自低着头,不开口。待蒋介石发过脾气,陈布雷这才告退,传令赣、闽、川一带兵力堵击红军北上抗日部队。陈布雷退后,蒋介石抓起电话直摇南京,指名戴笠听电话。半夜三更,电话铃响,戴笠从被窝里爬起,操起听筒。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蒋半夜三更来电话。 “委员长这个时候还不休息,太操劳了。” “是啊,”蒋介石怒气未消地说:“这几天要求抗日的声音越来越大,红军已经北上,这怎么可以?我不抗日他抗日,这不是要我的好看?现在除了命令四处堵截外,我要你在京、沪、津放手于下去,凡是敢说抗日的,娘希匹你给我杀了!” “是是是!” “今天有人说到抗日吗?” “报告委员长,这,这方面的言论多得很,委员长犯不着同他们一般见识,影响健康。” “你说!”蒋介石咬咬牙:“挑几个有名的。” “委员长别说了,我照做不行吗?半个月后我向您汇报。” “好!”蒋介石大声下令:“你给我采取行动!还有,小心露了马脚。”说完便把耳机使劲一搁,蒋介石这才喘口气,满身轻松。但蒋介石认为还不能睡觉,事情只办了一半,还有怎样拦截红军北上。不行,还要动员全部兵力,投入“围剿”。好钢用在刀刃上。作为“剿赤”总指挥的他,接着又拨通了三个电话,再调三个军的部队开往川陕边界,配合刘湘等当地部队围堵红军,限三个月灭“匪”。话说这三个军都是蒋的嫡系部队,皆是王牌。其中就有“剿匪大王”张灵甫所在的十一军。以此不难看出蒋介石的决心之大。 一令之下,三军齐发! ◎万源保卫战,许世友一跃成为红四军军长 光阴似箭,冬去春来。 嘉陵江流水哗哗,大巴山峰峦叠嶂,芳草返青,百花争艳,春意盎然,一派生机。川陕边区的革命斗争,也像雨后春笋一样蓬蓬勃勃,开始了一个新的发展阶段。红四方面军乘粉碎了蒋军六路围攻的胜利之暇,许世友又带部队投入了热火朝天的练兵高潮。 村村寨寨的打谷场成了部队的天然练兵场。有的连队在练队列,有的在练瞄准,有的在耍红缨大刀,有的在练投弹,有的在练刺杀,还有的在练对打格斗。阳光下,刀枪飞舞,银光闪闪,喊声冲天,威震敌胆。 许世友正指挥一队士兵练打拳劈刀,八个士兵轮流演练了一遍,战士们个个生龙活虎,一拳一脚,伸收有力;一招一式,准确熟练。许世友忍不住大声喝彩: “对!就这样。不要小看这打拳劈刀,它能对付敌人的花枪。他们的拚刺追求姿势,讲究节奏,不如我们的拳头、大刀管用。” 士兵们一阵苦练之后,一位面色红润的小兵,名叫刘振良,立刻敛住飞刀,喊道:“听说许军长是少林出家,许军长何不露一手,让俺们也饱尝眼福,开开眼界!” 原来许世友在万源保卫战一仗,打得极为出色。作为一师之长,他率领部队,在右垭口歼灭李家钰部四个团后,跟踪敌第三路猛追,先占仪陇,再克阆中,歼敌三千,一直把敌人赶到嘉陵江两岸,协助方面军一举粉碎了敌六路围攻。战后,方面军总部为表彰该师战功卓著,授予“猛虎师”称号。许世友也由师长提升为红四军军长。职务的变化,更成了他杀敌立功的一种激励。于是在他任职军长那一天起,为彻底粉碎敌人的“川陕会剿”,立即投入了紧张的军事训练。刚才,战士刘振良的一句话,引得大家拍手叫好起来。 “许军长,你就露一手吧!”一战士接着催促道。 “你让我露什么?”豹头环眼的许世友,听到此话,莞尔一笑,道:“我还没有什么准备,你们帮我出个题目吧!” “先是少林棍,后是少林刀!两样都要。”面色红润的刘振良,此时灵机一动,大眼睛一转道。 “军长,少林棍是你的拿手好戏,先耍少林棍吧!”一战士把一根棍子递给许世友。 “那好!”许世友手接哨棒,双手合十,向大家鞠躬道:“大家一定要看,恕我献丑。” 话音未落,抽出哨棒,在天空划了个半弧,一个“鹞子翻身”,接着又是一个“旱地拔葱”,身随棒转,“嗖”的一声就腾立在打谷场中心的青石磙上,似老君下凡,威风凛凛;又似苍鹰登枝,猎物在前。顷间,他怒睁圆目,只觉头顶蓝天,脚蹬大地,渐进佳境,身上有使不完的劲儿。 红日初升,霞光万道。他慢慢地从腋下抽出哨棒,霎时间快速耍将起来,棒梢上的三尺红缨翻飞,光闪缨舞。且看那缨舞,好似一群追觅的蝴蝶,在他身前身后、身左身右上下翻飞,好看极了!待到激烈处,他还能一只手把棒打转。棒把直亭亭地立在他的手心里,像陀螺一样,嘟噜噜地旋飞,。战士们为军长的技艺情不自禁地拍起手来。 这时节,只见他一忽儿是“白云罩顶”、“枯树盘根”;一忽儿是“随风采莲”、“罗汉闪身”,尽是高难动作。眼见哨棒飞舞,耳闻“嗖嗖”风响,却不见棒是怎样飞打抽劈,而地面上的残叶碎屑,犹如飓风,被搅上天空。真把战士们个个看得眼花缭乱,目瞪口呆。 且说正当大家看在兴头上,而许世友突然来个见好就收。这时,还处在神魂飞驰的战士们才不知疼地鼓起掌来。许世友为了不扫众兴,接着又重新起棒,耍将起来。 说话间,振良又出了新点子,道:“许军长舞棒,向来是泼墨不染,如今没墨,何不就河水一试。” 战士们说做就做,于是战士们跳进嘉陵江,用帽头、荷叶端来江水,用手向军长身上洒将起来。只见水随棒飞,喷出一丈多远,整个打谷场上好像下起濛濛细雨。早晨的太阳平射下来,照得那水珠儿犹如连缀的珠玉玛瑙。“好啊!好啊!”在场的战士禁不住地喝彩起来。 许军长陡然收住哨棒,大气不喘一口。这时,只见打谷场上除了有一直径丈余的圆地未落一滴水外,其余全是湿漉漉的。大家又是一阵喝彩声。 突然间,面色红润的小兵刘振良又站出来点题,道:“许军长的少林刀更令人叫绝。再来试试,好不好?” “好!”战士们拍手齐应。 许世友推辞不肯,大家不让。正在这时,俄见西北方向有青烟一缕,飞入云霄,接着是马蹄声“踏踏”传来,如同战鼓一般扣人心弦。 ◎徐向前紧急召集许世友,再次谋划 红四方面军强渡嘉陵江之前,面临着新的形势。在“六路围攻”中惨遭失败的四川军阀已经处于分崩离析状。蒋介石气急败坏,责骂各路军阀“均畏匪如虎,望风而逃”,“犹复捏报战情,混淆是非”,“致任匪驰骋,如入无人之境”。他一方面连催刘湘“复职”,并将“奔逃”、“捏报”最甚,“不惟牵动全线战局,尤足动摇各路军心”的罗泽州“革职查办”,以图稳定战局;一方面令其嫡系三军胡宗南、上官云湘等部队相继入川,以贺国光等人组成“驻川参谋团”,乘机攫取四川大权,积极筹划“川陕会剿”,妄图对我军发起新的围攻。 在此期间,我方面军为巩固和发展反六路围攻的战果,加强部队建设,为粉碎敌人“川陕会剿”做好准备,各部队相继转入了整训工作。 1934年11月,继毛裕镇党政工作会议之后,方面军在巴中县清江渡召开了军事工作会议。会议总结了一年来同川军作战的经验教训,分析了形势,研究了今后的作战方针,确定在部队经过一个时期的整训后,集中主力向嘉陵江以西和甘肃南部发展,使川陕根据地扩大成为川陕甘根据地。会议向全军指战员发出号召:“坚决斗争,加强一切工作,充实自己力量,冲破‘川陕会剿’。” 恰在方面军整训期间,1935年1月17日,具有伟大历史意义的遵义会议胜利结束。会议确定了以毛泽东同志为代表的新的中央的正确领导,使中国革命走上了毛泽东思想指引的胜利道路。同时,党中央政治局及军委对红四方面军当前的战略行动给了一个极为重要的电报指示。内称:“为选择优良条件,争取更大发展前途大计,决定我野战军(中央红军)转入川西,拟从泸州上游渡江北上。”因此指示四方面军“宜迅速集结部队,完成进攻准备,于最近时间实行向嘉陵江以西进攻。至兵力部署及攻击目标,宜以一部向营山之线为辅助方向,而以苍溪、阆中、南部之线为主要方向。” 红四方面军在广昭战役之后,主力是集中的。接到中央电报后,理应按照中央指示,迅速准备,积极创造条件,克服客观上存在的一些困难,尽快打过嘉陵江去。但是张国焘却违背中央指示,按兵不动,直到中央再发电追问此事时,张国焘仍持反对意见。徐向前,人称徐总指挥,力排众议,坚决执行中央决议,协同中央红军,打过嘉陵江去,进而北上。 为尽快传达中央指示和方面军决议,徐向前带警卫员飞马来到第四军指挥所,恰赶军长许世友下部队督促训练,于是徐向前又催马来到训练场,身材高大的徐向前翻身下马,许世友迎上前去。 “老许,你让我好找哇!”徐向前道。 “司令员,看来有战事啦?”许世友双目凝视徐向前,心想总指挥无事不登三宝殿,一定有急事相商。 “让你猜对啦!”徐向前“哈哈”一笑:“快走吧!咱们回军指挥所,边走边说。” “好吧!”许世友应了一声,转身又向战士们:“你们自己练吧!有关少林刀改日再教。” “许军长,有什么战事,可别忘了我们尖刀班的用场!”面色红润的小兵刘振良道。 “忘不了!”许世友连连摆手告辞,然后大步流星地跟了上去。 ◎嘉陵江前,枪弹如雨。“军长,快躲一躲!”“前方在冲锋,我往哪里躲!” 汹涌澎湃的嘉陵江,是偌大的四川省的四大河流之一,历来为兵家必争之江。传说当年魏、蜀、吴三军争夺该江,吴军兵亡三千,大将军康泽投江自尽,无颜见父老。该江起源于秦岭山脉,与长江汇合于重庆,中上游出没在高山狭谷之中,水流很急,对于缺少渡河工具的我军来说,确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天险。 敌军为阻止我军西渡,以五十三个团的兵力布防于北起朝天驿,南至新政坝,约三百公里正面的嘉陵江西岸地区,纵深直至涪江沿岸。邓锡侯第二十八军的二十一个团,防守北起广元的朝天驿、南至射箭河以北的沿江地段,其中十五个团部署在一线,六个团位于广元车家坝和昭化西南的剑门关为预备队。田颂尧第二十九军的三十二个团,防守射箭河以南至南部县的新政坝,部署在一线的有二十五个团,总预备队七个团配置在阆中以西的思衣场地区。敌人布防的特点是正面宽大,兵力稀薄,纵深空虚。 经过反复勘察地形,主要突破地段选在哪里?胸有成竹的徐向前一拳砸在桌面上,然后指点地图道:“就在这里--鸳溪口至阆中以北地段。集中主要兵力兵器,重点突破,首先夺取沿江要点,尔后向敌纵深发展,占领嘉陵江至涪江的广大地区,为向甘南发展创造条件。” 接着,徐向前抽了口烟,道:“我军选择的这一重要突破地段,江面虽较宽,约一百五十米至四百米,却是敌整个江防的薄弱部位。该地段正面宽约三十公里,敌人仅部署了一个半师,一线地区只有四个营。这些部队属田颂尧第二十九军,装备较差,又因屡遭我军打击,士气低落,是薄弱而好打之敌。从地形条件看,东岸一般高于西岸,便于我军隐蔽待机和组织火力掩护。水文条件也是有利的,江水流速平缓,水深只有三到五米,岸滩比较平坦。”徐向前一字一板说到这里,稍稍停了一下,又道:“要渡过江去,困难还是不少。嘉陵江上没有桥,所有的船只不是被敌人劫持到西岸,就是被击沉、烧毁了。没有渡河的工具怎么办?我决定:动员一切力量,自己动手造船。” 接着,徐向前又把方面军的兵力作了部署,问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充分发扬民主,会议于半夜鸡叫时结束。 根据地人民听说红军要造船渡江,从人力、物力各方面给予了大力支援。有的把自己用来盖房子娶新娘的木料扛来了;有的把点灯或油漆家具的桐油也送到了工地。许多船工、铁匠、木匠带着工具,跋山涉水,赶到工地参加造船。军民协力,经过一个多月的辛勤劳动,造出了可以同时运载三个团的船只,还用毛竹扎了三座浮桥。 与造船的同时,各部队在思想动员、敌情侦察、组织计划和渡河训练等方面,进行了周密而充分的准备。 3月28日黄昏,各部队按预定计划推进至嘉陵江边。 29日凌晨三点钟,三发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划破沉寂的夜空,我军的渡江突击队,像离弦的箭,在苍溪以南的塔子山附近,以神速的动作乘船飞驰对岸。 “哒哒哒”,敌人突然发现我军突击队已到对面岸滩,立即开火,封锁岸边。就在此时,突击队尖刀班的面色红润的小兵刘振良,中弹身亡。 许世友闻知刘振良阵亡,不觉一阵心痛:多么可爱的战士啊,今年他刚刚十七岁。作为一员虎将,战场上的“暴君”,他爱他的聪明,他爱他的灵机,更重要一条,他爱他敢在他这个堂堂一军之长动怒的时候,跟他直言抗辩,他爱他据理力争的勇气、胆量和见识。说实在的话,许世友最讨厌那些唯唯诺诺、阿谀奉承的人。他本想这次仗后把小刘调到自己身边,做自己的警卫员,如今一切都化为泡影,他怎能不心疼。 许世友在前沿指挥所来回踱着脚步,此时他要发疯。一发不长眼睛的炮弹,落在指挥所前方爆炸,掀起一股冲天气浪。 “军长,快躲一躲!”急得警卫人员直跳脚。 “前方在冲锋,我往哪里躲!”他熊了对方一句:“谁要往后躲一步,我就枪毙他!” 这时敌人的机枪“突突”地扫射过来。许世友立即命令:“奇袭不成,改为强渡。命令部队,火力全部展开!”霎时间,我军的数十门迫击炮和几十挺机关枪一齐向敌前沿猛烈射击。密集的火力构成了道道火网,自天而降,映红了嘉陵江的夜空。 在我军强大的火力掩护下,突击队又重新跃起,高喊着“为战友报仇雪恨”的震天价响的口号,前仆后继,一举突破对方的封锁,胜利登岸,全歼守敌一个营,击毙敌团长陈登朴,随后又击退了左右两翼敌人的反击,占领了李社坝、老君堂、胡家场一带的登陆场。 紧接着,渡江冲锋号吹响,方面军第一梯队分三路渡江,如数把钢刀直插对岸。偌大的河面上,人头钻动,战士们手端上了刺刀的枪,冒着敌人的炮火,展开了强攻。子弹在长空飞舞,枪声震耳不绝。 一队队士兵有条不紊地进入浮桥。军长许世友站在桥头,像一座黑色的铁塔,面目铁青。此时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不停地挥手招呼部队:“快!快跟上!” 竹扎的浮桥受江水冲击,时起时落,人走在上面摇摇晃晃,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敌人的几架飞机,带着“哭泣”似的声音在上空盘旋,不时扔下的炮弹在浮桥两侧江面掀起一股股水柱。战士们顾不得这些,迅速而有秩序地向对岸冲去。 渡过江,许世友又指挥大军配合友军一举攻下南部县城。守敌在我军的强大攻势面前,一触即溃,望风而逃。 与此同时,各路劲旅猛向敌纵深及其两翼发展战果。三十军与九军一部,在年轻有为的三十军政委李先念等同志的率领下,攻克剑阁县城,又向北疾进,协同副总指挥兼军长的王树声同志率领的三十一军,攻打敌江防纵深要点--剑门关。 剑门关、鬼门关,嘉陵江的天险。当年唐代大诗人李白曾这样地描述剑门关的险要地势:“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剑门关确是险要,两边峭壁如利剑砍成,中间只有一条人行道南北穿过,成为出入川陕的必经隘口,过山如过关。敌第二十八军的宪兵司令刁文俊率四个团把守此关,构成了江北纵深要点。 “拿下它!”方面军总部一声令下,三军齐围。敌据险顽抗。王树声同志决定集中使用火力,掩护突击队对敌各个集团工事实行逐点攻击。四月二日午时,攻击全面展开。敌拚命反扑,红四军军长许世友双目圆瞪,甩下戎装,露出赤臂,手拎大刀,与敌展开了白刃格斗,上次没有来得及在战士中表演的少林刀术全用上战场了。只见他吼叫一声,如猛虎下山,抽出钢刀,径照那“大檐帽”的军官劈去。“大檐帽”不敢怠慢,轻轻一跳,也从腰间抽出了钢刀。 “往日,老子练武就缺活靶子!”许世友一个“野马跳涧”,真是上山虎碰到了下山虎,云中龙碰上了雾中龙。许世友一刀劈去,那军官躲闪不及,削下了半拉脑袋,“唉呀”一声没喊出一半,便倒了下去。 敌人也是前倒后涌,人头越来越多。许世友那管这些,只见他手中的单刀便一路紧似一路,一路快似一路,一口气耍了六六三十六路,劈倒了六六三十六个敌人。那真是风雨不透,点水不漏,比他的少林棍更显威风。激战半日,守敌全部被歼,无一漏网,红旗终于插上了敌人狂称为“插翅难飞”的剑门关要隘。 ◎许世友大吼一声:张灵甫,你还往哪里逃 红军过了河, 羊子奔索索(四川土语,形容杨森欲逃不能), 冬瓜遍地滚(田颂尧绰号冬瓜), 猴子摸脑壳(邓锡侯绰号猴子), 矮子挨鞭打(李家钰绰号矮子), 刘湘怕活捉, 请问委员长, 看你又如何?! 这是四川人民在我军突破嘉陵江后流传的一首歌谣。读者细品,余味无穷。 且说我大军突破敌沿江防线后,残兵败将溃退盐亭、梓潼,龟缩江油(现武都区)、中坝地带,企图构成新的防线,阻止我大军西进。方面军总部为取得战役全胜的目的,决定集中主力歼灭梓潼、江油、中坝地区之敌。赋予许世友部队的任务是:攻克梓潼县城,阻击绵阳方向可能增援之敌。 善打恶仗、大仗的许世友接到命令,立即通知号兵吹号发令。在一块开阔地上,许世友对先头部队第三十一团作了简要动员: “同志们,嘉陵江是过来了,摆在我们面前还有一百五十多里山路。我们要拿出关云长过五关斩六将的劲头来,追歼逃往梓潼的敌人!” 将强兵勇。像他的指挥官一样,指战员们听说还有仗打,连日作战的疲劳一扫而光,换上新草鞋,又迈开了矫健的步伐。 4月的川北在温煦的阳光之下,田野里一片片都是菜园。芥蓝开满了白花,白菜簇生着黄花,椰菜在卷心,枸杞在摇曳,鹅黄嫩绿,蝶舞蜂喧,好一派江南春早。几千人马排成一路纵队,沿田间泥路,不停息地飞速前进。没有人说话,咳嗽的人用手捂着嘴,闷住声音。一路上,只有人的脚步声和马蹄声,夹杂着沿路村庄的狗吠和田里的蛙鸣,打破这田野的寂静。 再看行军路上,到处都是敌人遗弃的枪支、弹药、被装、大烟等物品,还有从老百姓那里抢来并来不及带走的粮食、布匹、牲畜等。沿途村落集镇,被敌人洗劫一空,焚毁的房屋仍在燃烧,惨遭蹂躏的妇孺在哭泣。看到这一切,战士们怒火满腔,宣传队员们不时对部队大声疾呼:“快,追上敌人消灭他,为乡亲们报仇!” 大军翻山越岭,很快兵临梓潼城下。经过激战,以许世友为首第四军很快拿下了这川陕大道上的重镇。与此同时,兄弟部队第九军也乘敌不备渡过涪江,强攻硬打占领江油外围的观雾山、公子坪、阵塘观、塔子山诸要点,对江油守敌形成了合围之势。以李先念为首的三十军也把红旗插上了中坝、彰明的山巅。 再说江油、中坝地区是川西北的富庶之地,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商业繁荣,中坝还有“小成都”之称。该地区在军事上也有重要的地位,为成都的北方门户,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三国末期,魏将邓艾亲率精兵三万,自甘肃阴平翻山越岭七百余里突袭江油城。蜀军守将马邈毫无准备,来不及组织抵抗。江油城一丢,蜀军防线全面崩溃,魏军长驱直入成都。蜀汉后主刘禅见败局已定,只好派侍中郎张绍带着皇帝的御旨向魏军投降。 由于这一地区特有的地位与作用,我军的攻势对成都构成了重大威胁。 成都市的大地主、大资本家以及反动官僚惶恐不安,纷纷变卖财产,准备逃往重庆、武汉、上海、香港等地。四川军阀的反动统治,出现了严重的危机。 刘湘为保住其四川省的统治大权,不遗余力拼凑了十八个团的兵力,加上蒋介石新增派的援兵八个团,由邓锡侯率领,在飞机、大炮的支援下向江油、中坝反扑,妄图解江油之围,除成都之险。 连日作战的疲劳并没有消磨掉许世友的锐气。许世友黄昏时分接到方面军总部的命令,连夜与政委王建安、副军长刘士模、参谋长张宗逊、政治部主任洪学智以及几个师长到鲁家梁子勘察地形,打敌援兵。 说话间,他们登上了海拔近七百米的鲁家梁子主峰,凭高而眺,江油和中坝隐约可见。鲁家梁子和塔子山似一道巍峨的城墙,把江油与中坝拦腰隔断,山东侧有涪江,西侧有八家河南北向流过。控制了这道山梁,就卡住了中坝入江油的唯一通道。 许世友指点着江山,边安排兵力边下命令道:“就在八里长的唯一通道两旁埋伏兵力,设置‘口袋’,引敌上钩,然后打他个措手不及!”然后许世友又下达了各师阻击地段和兵力部署。末了道:“黎明前大部队进入指定位置,抢修工事,做好伪装隐蔽。” 4月17日晨,金色的太阳爬上山巅。川陕的要道上,突然传来电驴子的吼声,声音越来越尖锐了。随着这个家伙的降临,不一刻,黑压压的敌群沿公路向我阵地的“口袋”里冲过来了。东南上空突起的一片乌云,也跟着敌酋的军车滚滚压过来。气压大大增强了。由于四周围异常的沉默,时间像是停顿不前了。 怎么办?战士们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军长许世友,只见军长许世友在大敌面前,神情自若。他把目光又投向号兵,那意思非常明白:没有我的命令,不要轻举妄动!网开一面,放他进来! 战士们如吃一颗定心丸,继而又把目光投向公路上黑压压的敌群。只见敌群纵队大踏步往前行进,不可一世。行军纵队中间有一高头大马,马背上驮有一位将军,俨然是他们的指挥官。他一身黄色戎装和枣红大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使此人威武几分。且说此指挥官不是别人,正是蒋介石的心腹爱将、在江西第五次“围剿”中建立“功勋”的新任师长张灵甫。他斜挎着蒋介石赠送的驳壳枪。川北告急,为了“剿赤”灭共,阻止红军北上,蒋介石又把这条“鹰犬”放了过来。张灵甫率部队昨日入川,恰是时候,因二十八军军长邓锡侯被红军击败,溃不成军。张灵甫见“邓猴子”失败,连连骂娘:“娘的,都是熊包一个!”于是,他拔出驳壳枪,对准“邓猴子”的逃兵,一梭子打过去,十二个逃兵成了他的枪下鬼。接着他向自己的部队吼叫一声:“跟我上!”于是便带领自己的部队冲了过来,孤军突出,谁知却进了我红四军的“口袋”。长长的队伍在公路上慢慢蠕动。 “打!”待张灵甫的先遣分队进入我军“口袋”底部,军长许世友下了命令。 随着许世友的一声令下,我大军首先断敌后路,然后拦敌先头,中间开花。一挺挺机枪、步枪向敌人扫去;一排排手榴弹在敌群中开花。不可一世的敌人进无进路,退无退路,已是进退两难了,顷刻间,倒下一大片。刚才还气宇轩昂的张灵甫,见势不好,忙跳下大马,命令部队伏倒,原地负隅抵抗。 “嘟嘟嘟--”一梭子子弹扫过去,张灵甫若迟下战马一步,也会和战马一样中弹身亡。困兽犹斗,张灵甫多次组织反扑突围,均被我大军打退。 战斗在激烈地进行。突然,一股敌人突破了我军左翼阵地,那里是我军十一师与十三师的接合部,如不能制止敌人的连续突破,将会给战局造成极其被动的局面。 军长许世友与政委王建安耳语一番,当机立断,决定使用预备队第二十八团,夺回丢失的阵地,封住“口袋”。 二十八团是个善打硬仗的老部队,团长王近山,人称“王铁人”,是位勇敢善战的骁将,交给他们的任务没有不能完成的。 在王近山的带领下,二十八团迅速向敌人发起了猛烈的反击。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在山谷中回荡,复仇的手榴弹在敌群中炸响,寒光闪耀的钢刀砍向敌人,火红的战旗重又飘扬在三十四团的阵地上。 激烈的战斗一直持续到黄昏,我军打退了敌人的多次冲锋,敌人最终没能冲出“口袋”。 面对着我军的四面合围和强大攻势,急得团团转的张灵甫黔驴计穷,他像一只无头苍蝇在“口袋”里撞来撞去,眼睁睁的看着全军覆灭,最后他拔枪准备自杀。 “师长,你可不能扔下我们!要死我们一起死!”警卫员的劝说打消了张灵甫死的念头。他心想也是,天即将黑下来,再作一次突围。 “嗒嗒嗒--”正在此时,许世友眼见天要黑下来,立即命令号兵吹起了冲锋号。 残阳如血,勇士们跃出战壕,上了刺刀,像离弦的箭,直扑敌阵,与敌人展开了刺刀见红的搏斗。 前来参战的人民群众遍布山头,手摇红旗,呐喊助威:“抓张灵甫啊!” “别让张灵甫跑啦!” “缴枪不杀!” “我们宽大俘虏!” 喊叫声在山谷中回荡,敌人陷入了“四面楚歌”的绝境。 我军逐渐缩小包围圈,不少参战群众也手拿扁担、锄头和鱼叉从四面八方涌来。在我军强大的攻势下,残敌纷纷缴械投降。至下午六时左右,战斗胜利结束,敌七十四师基本全军覆没,余部数百人溃逃塔子山而去。 当许世友带敢死队赶到塔子山下时,只见一棵独立树下,一个头大肚肥的大胖子被人群围在中间,此刻他身穿黄呢子国民党将军服,头上的大檐帽滚在地上,双手抱脸,耷拉着脑袋,颓丧地坐在草地上。 “捉到张灵甫啦!捉到张灵甫啦!”人们争相把这一特大喜讯报告前来的军长许世友。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许世友拨开人群,来到那人跟前,躬身一把抓起那人后脑勺的短发,那人“哎哟”一声仰起头来,连声道:“我投降!我投降!” “娘的,你不要打肿脸充胖子!你不是张灵甫!”许世友一顿手,那人疼得呲牙咧嘴。“快说,张灵甫跑到哪里去了?不然我宰了你!” “他,他,他从那边跑了。” “快给我追!”许世友说完便带敢死队向塔子山方向追去。 再说七十四师师长张灵甫面对大兵压境、四面楚歌,几次突围不成,部队伤亡严重,作为一师之长,他从来还没有打过这样的惨仗。本想再次趁夜暗突围,死里逃生,不料想对方吹起冲锋号,杀声连天。张灵甫一面命令部队拼杀,一面准备换装潜逃。两军相战勇者胜。正在两军短兵相接之际,他瞅了一个“空儿”,携带警卫连--一个个膀宽腰圆的卫士,一路掩护,一路拼杀,终于来到塔子山脚,最后攀悬崖上了山峰,逃之夭夭。 张灵甫在塔子山峰巅,喘了口气,最后清点人数时,身边只剩下三十八人了。好死不如赖活。张灵甫暗暗庆幸,庆幸这不幸中之大幸!恰在这时,山下一路青烟滚起,许世友带领敢死队拍马来到山脚悬崖下。不一刻,他们弃马上了悬崖,追上了张灵甫望风而逃的“尾巴”。 “张灵甫,我看你还往哪里逃!”许世友大吼一声,如猛虎下山。敢死队的队员也个个是好样的,一个个跳将过来,冲入敌阵,接着又是一场短兵相接的拼杀。 军长许世友貌不惊人,耍起刀来,令猛虎惧怕三分。他黑色脸膛,两道又粗又黑的剑眉下有一双透人骨髓的眼睛。他勇中有谋,粗中有细,大眼一扫,便认出了那位不穿将军服的张灵甫,他一刀快似一刀,一连砍倒几个卫士,跳到张灵甫面前,拉开了架式。此刻,兵对兵,将对将地摆开了阵式。 “张灵甫,你虽乔装打扮,也逃脱不了这覆灭的命运!来,吃我一刀!”许世友“哈哈”大笑。 “你,你。”张灵甫面对着这一头猛狮,只见他双目喷火,心里不免胆怯几分。 “我乃许世友!”许世友说完一刀劈去。 张灵甫急忙闪过,随着从背后抽出单刀,照定许世友的脖子削来。许世友一猫腰躲过,接着抡起偃月刀,也称鬼头刀,照张灵甫腿上就砍。张灵甫使了个旱地拔葱,纵了几尺高,趁势来了个鸭子浮水,在空中举刀砍向许世友。 张灵甫的卫士见主子不是许世友的对手,忙道:“师长,我来战他!”话音一落,举刀便杀。 许世友举刀相迎。二人打了不到三个来回,卫士已力不从心,只有招架之力,无有还手之功,眼看就要败阵,张灵甫又纵身前去帮助。许世友大战两人全无惧色,一口宝刀上下翻飞,呼呼挂风,挡前遮后,封左避右,不时主动进招,砍这削那,又战了十多个来回没分胜负。 此刻,张灵甫心想,若要这样战下去,怕自己也不是对手,再者对方大兵在后,不能恋战。想到这里,趁卫士对付许世友之机,他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腰间拔出驳壳枪,举枪便射。许世友耳听六路眼观八方,早有提防,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一个“鹞子翻身”,接着一个“空中摆莲”,一脚踢飞了张灵甫手中的驳壳枪。许世友举刀刺向对方。张灵甫一个纵身跃出圈外,他口喊一声“撤”!便带残兵败将望风而逃,连他那老蒋赠给他的皇家驳壳枪也顾不得拣了。许世友带勇士追了一阵,又劈死数人,眼看天色已暗,决定回兵。 败将张灵甫虽未擒住,许世友却意外的得到了一支上好的驳壳枪。许世友爱不释手,战争的升级,枪杆子出政权,他深知这枪比刀的重要!因此他也庆幸,庆幸这不幸中之大幸! 许世友手摸着这锃光闪亮的驳壳枪,想着这枪的传说,感慨万千:这支皇家驳壳枪啊!它刻着日本天皇的罪恶、蒋介石的血债,又有张灵甫的深仇!我许世友为穷人打天下,不除外贼内奸,怎能咽下这口气!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许世友和他们拼了! 第三十二章:白山黑水 ◎张灵甫兵败山倒、驳壳枪落入他手的消息震惊了蒋介石 4月的重庆。郊外风景幽美,青色的河流纵横交错,犹如蛛网。刺槐花香袭人,水杉遮天蔽日。绿树掩映下的通往机场的路一直延伸郊外很远的地方。公路两旁尽是果树、菜园和种植庄稼的田野。公路上,一辆日式吉普车在四辆摩托车的护卫下,从郊外机场缓缓驶向城区。在城心的街道两旁,警察林立,百步一岗。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位从武昌坐飞机来重庆的使者决非一般要员。 张灵甫兵败山倒、驳壳枪落入他手的消息,昨日通过电波传到武昌国 民 党剿共“前指”,蒋介石闻此消息,不觉一惊: “重读一遍!”他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 陈布雷又重读一遍电文后,他大吼一声“心疼”,瘫坐在椅子上,豆大的汗珠从额前滚落下来,嘴唇发紫,心闷气短,吓得侍从们赶快唤来大夫和夫人宋美龄。好一阵子抢救,蒋介石方喘出一口长气来。 宋美龄如释重负,她把陈布雷唤到外间,以责备的口气,道:“这么大的事件,你不和我商量一声,就直接捅到他耳朵里,多险呀!你跟他多年,还不知道这皇枪(驳壳枪)在他心中的位置?张灵甫全军覆没倒没有什么可怕,而这皇枪可是他”剿匪“的资本,也是他的荣耀,他不能没有它或失掉它!” “夫人,我知道了,”陈布雷再三解释:“当时接过电报,我也心急,没细想就送给他了,这是我的疏忽。” “娘希匹!张灵甫,看你还像个人样,净给你戴高帽。可算我姓蒋的看瞎了眼,你不光全军覆没,又丢了我的驳壳枪,我不毙了你才怪哩!”蒋介石高嗓门的骂娘声传到外间,宋美龄和陈布雷赶忙回到蒋介石身边,又是一阵劝慰。 “动怒伤身。事情已经到了这般地步,你要消口气。”宋美龄温存地劝道:“再说人家张灵甫对你还是忠诚的,也不是故意想打败仗。枪毙他还不容易,一发子弹便可以解决问题。问题倒不是那么简单!眼下团结一致、剿共要紧,可不能做出那亲者痛仇者快之事。对张灵甫的处理,刚才我和布雷也商量了一下,最好的处分是,该将十年不用。” 蒋介石气消一半,点点头,显然他是同意夫人的意见。在他的家庭中,宋美龄是他的贤妻;在他的蒋家王朝的政权中,宋美龄又是他的高级参谋、顾问;在他的蒋家王朝的外事工作中,宋美龄是他的“外交部长”。此事连蒋介石也不得不承认,他对夫人宋美龄在诸多公开场合的称赞便是证据。 “气只可鼓不可抑”。陈布雷也接着宋美龄的话茬说下去:“总座不妨再听听别人的意见。五次围剿,我们把共产党赶出了江西根据地,把革命大大推进了一步,剿匪前指由江西南昌迁搬湖北武昌,这是最大的胜利。如今还有困难,乌云遮不住蓝天。只要我们内部精诚团结,中国还是大有希望的。” “那么,我们下一步就把剿匪前指由武昌转迁重庆,你给准备飞机,明天我先去打前站,并发电通知成都刘湘。不完成剿匪任务,我死不瞑目!”蒋介石又激动起来。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在地上踱了个来回,命令陈布雷道:“快去准备!” “大令,你办事太急躁了,总想一口吃个胖子。迟一天,等我处理完手头工作,我愿和你一起去。”宋美龄道。 “不用!”蒋介石摆摆手,道:“你和布雷先留下,我和杨永泰先走。布雷,你通知杨秘书长到我这里来一趟。” “好的。”陈布雷告辞。不一刻宋美龄也通知侍从们为蒋介石收拾行装去了。 “总座,你唤我?”杨永泰风风火火地跑来,一进门就行个军礼问道。 “坐下。”蒋介石指一指身边的椅子道:“川北告急,共匪逞凶。我想把剿总由武昌搬到重庆去,准备明天走,你和我一起打前站。” “这,这。”杨永泰听后,一时感到突然,有点为难,因为他正准备回家为老母做八十大寿。 “看来你还有什么事憋在肚子里,快说吧?我听听。”蒋介石见杨永泰面有为难之状,便问其缘故。 杨永泰以实相告道:“我是老母的独苗,明日是老母的八十大寿,我想回去庆贺。” “噢,是这么回事!”蒋介石长叹一声,接着说:“你母亲八十大寿,作为下辈,我也应该送个寿帖吧。”说完就站起身,来到写字台前,铺纸提笔,写下了“天下为公”的题词。这是当年孙中山写过的题词。 杨永泰看看总座亲笔为他母亲祝寿的题词,思绪万千,很受感动,于是,就说:“总座,我明日去重庆。” 蒋介石看了看杨永泰,接着反问道:“你不是要回家替母亲庆寿吗?” “公事要紧!”杨永泰响亮而坚定地回答后,欣然接受任务赴川。 蒋介石风尘仆仆来到重庆。刘湘心中不乐意,嘴上不能不敷衍。当下蒋介石一行分头同川中军政界、教育界、新闻界人士接触,大谈“剿匪灭共”,笼络旧军阀。 川军总司令刘湘向老蒋透口气道:“前两天红军围扰川北,迫近省垣,局势严重!此地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人无三分银,围剿前途,实在可虑!”蒋介石道:“红军目的不在四川,过了这一阵,大概可告无事。红军企图北上抗日,要拦住他们,消灭在川境。万万不可让其逃之夭夭。”蒋介石说到这里,又道:“听说那个在少林当过和尚的军长许世友很厉害,他还欠了我的枪债。首先要拿下他,以挫共匪锐气!”“是的,张灵甫已领教过啦!几乎全军覆没。”刘湘应道,其实他对“剿匪”并不乐观。“这一下总座入川坐阵指挥,我观局势会很快好转的。”“哪里哪里!”蒋介石摆摆手:“只要我们团结一致,共同对敌,就能扭转被动局势。”接着他又打个比方:“比如那个许世友,我们给他硬的,恐怕他不吃。我们就来软的。”“什么软的?”刘湘迫不及待地问。“比如派AB团、蓝衣社打入他内部,造谣中伤,离间他们。让他的上级不信任他,最后吃掉他。”蒋介石说到这里,洋洋得意地说:“这件事不麻烦你们了,我已派人这样做了。五次剿匪时,此法已用,共产党吃不消了,一下杀了他们将领一千余人。还记得那个许继慎军长吗?他就是张国焘杀的。”“妙!高!”刘湘伸出大拇指连连称赞。不几天,武昌的“剿匪”总部彻底搬家,钱大钧、晏甸樵、陈布雷、吴稚晖、宋美龄等一行纷纷坐飞机赴重庆,浩浩荡荡。接着,蒋介石又召开了“剿匪总动员”大会。末了,蒋介石道:“为防止红一、四方面军会合,实行各个击破,调遣主要兵力,以江油、中坝为中心,对共匪实施东西堵截,南北夹击。我的部署是:以刘湘为主力,王缵绪部十三个旅为右路纵队,由罗江地区出绵阳、魏城,沿涪江东岸向彰明、两河口、重华堰进击;以邓锡侯第二十八军和孙震第二十九军各一部为左路纵队,由三台、绵阳出动,沿涪江两岸经香水场、双合场向中坝、江油进攻;以胡宗南部南下青川、平武,配合左、右两纵队的夹击;广元以北的邓锡侯一部南下,向我剑阁推进;唐式遵一部守备昭化至阆中一线,防敌东返;邓锡侯另一部封锁土门及北川河谷,防敌西进;李家任部防守阆中及其以西左壁垭、店子垭一线,阻止红军南下。” ◎蒋介石阻止我大军会合的企图终成泡影 在红四方面军强渡嘉陵江战役期间,红一方面军在毛泽东同志的正确指挥下,四渡赤水河,巧渡金沙江,摆脱了数十万蒋军的围追堵截,取得了战略转移中具有决定意义的胜利。接着又顺利通过凉山彝族区,经西康(今属四川)东南部继续北上。 然而,取得强渡嘉陵江战役胜利的红四方面军,却由于张国焘擅自放弃川陕根据地,四川各路军阀以及胡宗南部又从东、南、北三面逼来,处境极其被动。在此情况下,方面军为摆脱不利处境,并策应红一方面军北上,争取两个方面军会师,决定继续西进,向岷江地区发展。 离开江油、中坝地区的那一天,许世友军长走在大队的后边,望着这前来送行的乡亲们,望着这里的一山一水,他的心情十分沉痛。联想起川陕革命根据地创建的艰难,许多战友献出了宝贵的生命;联想起根据地人民对我军的深情厚谊和我军撤离后人民将面临的灾难。许世友不觉潜然泪下。越向川西北和西康地区行进,藏民越多,约占总人口的百分之六七十。为了发动藏民,团结藏民,部队派人做了不少调查研究工作,使部队第一次对藏族的风俗习惯有了概略的了解。当地有句俗话:“官住平,民住坡,蛮家住到山窝窝。”所谓“蛮家”,又称“番民”,是历史上沿袭下来歧视藏民的称呼。他们大都散居在山区,从事农牧业生产。二三十户人家为一寨,不少寨子筑在人迹罕至的高山顶上。每寨是个小小的社会单位,自给自足,与外界很少往来。民房用石头砌成,一般三层:上层供佛、晒谷,中层住人、烧饭,底层圈牛、羊、马等。家有二三十条牛以上的为“发财人”;有十多条牛的为中等人;仅有二三条牛或没有牛的为穷苦人。阿坝的大土司是川西北藏民的最高统治者,各地分别设有大小不等的土司,行使统治权力。大土司每年要向成都军阀交几万两银子。奴隶制盛行,每个土司头人家里有十多个以上的“娃子”(奴隶),供其剥削役使。奴隶没有人身自由,像牲口一样,任凭奴隶主生杀予夺。奴隶主划个圈圈,奴隶们就不敢越出圈子一步,真是“划地为牢”。平民百姓每年需向土司头人、汉官进贡银钱、物品,担负种种劳役,生活极端贫苦。“以物换物”的原始交换形式,依然保留,许多藏民甚至以经商赚钱为耻辱。出口货物以毛皮、麝香、鹿茸、贝母、金子为主,入口货物以茶叶、布匹、油、盐、糖等为主。离部队驻地不远的杂谷脑,就是一个出入口货物交换的地点。藏民性情朴实、慓悍、直爽,善骑射,喜着皮衣、革履,食物以牛羊肉、青稞、糌粑、酥油、牛奶为主。信仰喇嘛教,崇奉活佛、喇嘛。家家供有佛像,每寨均有喇嘛寺庙。活佛就是“活神仙”。藏民平时见到土司头人不叩头,只需脱帽垂目即可,见到大小活佛则必须下跪叩头。喇嘛教的地位和影响,可见一斑。 我军进入川西北地区时,即组成了中华苏维埃西北联邦政府、少数民族委员会和党的西北特区委员会。张国焘任联邦政府主席,周纯全任民族委员会委员长,提出了建立藏族苏维埃和人民政府、民族自治、信教自由、取消一切苛捐杂税、没收发财人的土地分给穷人、武装藏民劳苦群众、藏回羌汉穷人联合起来打倒国民党军阀等项纲领、政策,发动群众,建党建政。这是我军第一次开展少数民族地区的工作,一切要从头做起。 这里的条件远不及通南巴,发动群众的工作困难重重。一是语言不通,障碍甚大。二是历史上形成的民族隔阂很深,短期内不易消除。三是地广人稀,走上百多里山路,往往见不到一个寨子。四是少数上层反动的土司、喇嘛,利用他们的统治势力和影响,暗地进行破坏活动,甚至公开组织反革命武装。尽管如此,由于我军抓住了汉、藏统治阶级同广大劳动群众之间的尖锐对立这一主要矛盾,打倒反动土司,分田分粮,不断进行艰苦细致的工作,因而发动群众是有成绩的。许多藏民分得土地后,把“分配土地证”当神物供奉起来,烧香念佛,祈求神灵保佑土地,保佑红军。各县、区、村的人民政府相继建立,吸收了一批藏民积极分子当家作主。藏民地方武装组织,也逐步建立。有些地方还建立了党、团支部。总之,党和红军的影响,已经在藏族人民中日益扩展开来。 前线的战斗,相当激烈。北面的胡宗南部,东面和东南面的川军,频频向我军发起进攻。我军凭借山险和工事固守,不断予敌以重大杀伤。许世友最担心的是灌县、汶川方向的来敌,因为那一带是从川西平原通向川西北的大道,敌人运输方便,增兵容易。我军利用山险河谷,布下了几道防线扼守。敌攻我防,部队每行进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两个方面军相距益近,会师已指日可待。 这一即将来临的伟大事件,激起了全军无比高涨的热情。广大指战员欢欣鼓舞,斗志昂杨,积极筹集粮食,捐献慰问品,准备迎接远征而来的党中央和红一方面军。 且说1935年6月14日,具有重要历史意义的时刻终于来到。四方面军的第九军和三十军各一部,在夹金山下与红一方面军部队胜利会合了。蒋介石阻止我大军会合的企图终于成了泡影。毛泽东等中央领导人抵懋功,会见了李先念等同志。部队驻地一片欢腾。各部队将慰问品集中起来,赶着牲口,一批批送往会师地区。 当天,红一方面军在四方面军同志的热情安排下,吃了顿团圆饭,菜很别致,有牦牛肉、羊肉、马铃薯片,饭是青稞、玉米面糊糊,大家吃得十分香甜,几乎全都忘掉了雪山途中的疲劳。 晚上,双方在大维村的大坪上召开了会师联欢会。熊熊的火焰映红了天空,映红了指战员脸上闪烁着的欢乐笑颜。大家同声欢唱着宣传队刚谱写的《两大主力汇合歌》: 两大主力军邛崃山脉胜利会合了,欢迎一方面军百战百胜英勇兄弟!团结中国苏维埃运动中的力量,嗳!团结中国苏维埃运动中的力量!坚决赤化全四川!万余里长征经历八省险阻与山河,铁的意志血的牺牲换得伟大的汇合!为着奠定赤化全国巩固的基础,嗳!为着奠定赤化全国巩固的基础,高举红旗往前进!歌声震荡,欢声雷动。 一阵热烈的歌声之后,是具有江西、四川风土味的节目表演,四川民歌、兴国山歌,一个接一个,间隙中连续爆发震天动地的欢呼声和掌声。这歌声、欢呼声不仅道出了红军战士心头欢腾的情绪,而且仿佛是在向全国人民宣布:反革命要把工农红军南北分割的局面已经结束,红军的两大主力已汇合成一道巨大无比的洪流,这洪流要荡涤旧社会的渣滓,把中国历史推向一个崭新的时代! 在这次联欢会上,给人印象最深的还是战士剧团演出的独幕剧《烂草鞋》。这个剧目歌颂了红军在长征路上的英勇机智,辛辣讽刺了国民党军队的愚蠢无能,剧情大致说国民党反动派一个劲儿地吹嘘着如何如何追、剿、堵、截红军,实际上是一路跟在红军屁股后面拣烂草鞋。由于红军战士剧团演员亲身经历长征,有深切的感受,丰富的生活体验,演得十分逼真,他们诙谐幽默的动作,不时博得在座的同志哄堂大笑。。那一夜晚,可热闹啦,令人终生难忘。 ◎许世友骂娘:怎么我这个苦大仇深的汉子,为穷人打天下,一夜之间竟成了军阀、土匪,又是落后,又是逃跑?!我要告到毛主席那里去!讨个公道 中国有句俗语: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且说蒋介石的强攻未能阻拦我红军一、四方面军的大汇合,他的软攻,即派AB团、蓝衣队等特工人员打入我军内部,挑拨离间,却起了一定效应。比如张国焘,他在四方面军身居要职,大敌当前,红军能否冲破围剿?他却表现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严重干扰了中央的统一部署。两军会合后,面临的首要问题,是确定战略方针,统一作战部署,打破蒋介石的围堵计划,建立新的革命根据地。张国焘与党中央的分歧,开始于战略行动方针问题。中央决定向北打,张国焘却主张向西打,致使他领导的红四方面军,先后三次往返于雁过不落脚的草地,数次翻越终年积雪的高山,进行了长达十七个月的长征,经历了极为艰难曲折的路程。许多红军战士长眠于雪山草地,成了他这种错误路线的牺牲品。 张国焘并不是孤掌难鸣,和他一唱一和的是红四方面军另一要员陈昌浩。 张国焘带领红四方面军西征后,连连碰壁。6月26日,中央政治局在懋功的两河口开会;28日,正式作出了《中央关于一、四方面军会合后战略方针的决定》。张国焘表面上同意中央的战略方针,率部队北上。背地里却借口“统一军事指挥”,向中央要权。同时煽动一些同志,说红四方面军有兵八万,而一方面军只有三万,指挥权应归四方面军,建议中央要徐向前当红军副总司令,陈昌浩当总政治委员,周恩来当总参谋长等。同时,唱双簧的陈昌浩也致电中央,要求张国焘出任军委主席、朱德任前线总指挥,周恩来兼任总参谋长,等等。 张国焘对上要权,对下则散布不利于两军团结的话。有些话很难听。他讲:“中央政治路线有问题”,“中央红军的损失应由中央负责”、“军事指挥不统一”云云,据说他还派人找一方面军的同志了解会理会议、遵义会议的情况等,实际是进行反中央的活动。与此同时,凯丰、博古他们,则拼命指责四方面军撤离鄂豫皖和退出通南巴是“逃跑主义”,还是什么“军阀主义”啦,“土匪作风”啦,“政治落后”啦,甚至公开写文章抨击。他们这种“左”的做法,与当初刚到中央苏区时对毛主席和一、三军团的态度差不多,只能激起四方面军干部的反感。许多指战员想不通,憋着一肚子气,这也给了张国焘以挑拨的借口。 对于这种复杂的局面,许世友也缺乏思想准备,左右为难。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这是一个共产党员最起码的觉悟。听吧,感到事头不对;不听吧,张国焘、陈昌浩是他的上级。后来他只好找徐向前同志交换意见,可是徐向前正处在孤掌难鸣的地位。 许世友从徐向前那里回到部队,恰逢部下正在三两一群地议论一方面军装备不好,打了败仗等等。许世友当面批评道:“你们不要瞎嚷嚷,一方面军有一方面军的长处!今后不准乱议论!” 对于干部、战士的议论,许世友开始是堵。树欲静而风不止。 后来,随着教条主义者公开发表文章抨击四方面军,矛头不光指上,也指向了下层干部。作为一军之长,许世友也骂了娘:“怎么我这个苦大仇深的汉子,为穷苦人打天下,竟一夜之间就成了军阀、土匪了,又是落后,又是逃跑?!我要告到毛主席那里去!让他给我们红四方面军评个理,说句公道话!”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后来此话果然被人风传到一些人的耳中,这给后来这些人猛整许世友落了个重要口实。然而,悲剧是被整者并不知内幕。徐向前以爱护部下著称,他为此打抱不平,当时曾找到彭老总。彭老总暗暗告诉他说:“这是某些人搞的。会合的时候,毛主席主张讲团结,团结第一,大局为重。”徐向前叹了口气道:“要是按毛主席的意见办,一切就好了!” 8月初,党中央领导同志和红军总部来到毛儿盖地区。军委召集会议,重新研究敌情,确定行动部署。朱德、毛泽东、张闻天、博古、王稼祥、张国焘、刘伯承、陈昌浩、叶剑英和徐向前出席了会议。大家一致认为,因松潘地区敌人兵力集中,凭垒固守,我军屡攻不克,决定放弃攻打松潘的部署,改为执行夏洮战役计划。夏洮战役以红军主力出阿坝、北进夏河地区、突击敌包围线之右背侧,争取在洮河流域灭敌主力,创造甘南根据地为作战目的。为实现这一新的战役企图,徐向前和陈昌浩提议,集中红军主力,向一个方向突击。但张国焘主张分左、右两路军行动。会议采纳了他的意见。决定左路军由红军总司令部率五军、九军、三十一军、三十二军、三十三军组成,从卓克基北进取阿坝,经墨洼,继而向北出夏河;右路军由红军前敌指挥部率四军、三十军、一军组成,以少部兵力担负扼阻和牵制松潘胡敌的任务,大部从毛儿盖北出班佑、巴西地区,万一无路可走,再改经阿坝前进。彭德怀率三军全部及四军一部作总预备队,掩护中央机关前进。 部署既定,部队忙着做北上的准备,并派人侦察行进的道路,但是张国焘野心不死,又节外生枝,要中央召开政治局会议,解决“政治路线”问题。中央政治局随即在沙窝开会,正式通过了《中央关于一、四方面军会合后的政治形势与任务的决议》。决议重申了党的北进战略方针,是要首先取得甘肃南部,创造川陕甘革命根据地,以争取苏维埃在西北和全中国的胜利。而加强一、四方面军的团结,彻底击破蒋介石的包围与封锁,消灭敌人有生力量,则是实现党的战略方针的基本条件。“一切有意的无意的破坏一、四方面军团结一致的倾向,都是对于红军有害对于敌人有利的。”“必须使一、四方面军的每一个同志都了解,一、四方面军都是中国工农红军的一部分,都是中国共产党所领导的,在我们中间只有阶级的友爱与互助,而与攻击、分散相对立。只有这样,一、四方面军的团结一致才能巩固和争取胜利,才能溶成一片,去消灭阶级敌人。”决议针对张国焘要求清算中央政治路线的观点,进一步申明了遵义会议对这个问题所作的结论,即中央的政治总路线是正确的,没有粉碎敌人第五次“围剿”的主要原因是军事路线上的错误,经遵义会议已得到了纠正。 沙窝会议下来后,张国焘满肚子不高兴,脸色阴沉,不愿说话。陈昌浩找到徐向前发牢骚说:“中央听不进国焘的意见,会上吵得很凶。他们似乎以势压人!”徐向前又做张国焘、陈昌浩的工作说:“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这里没吃的,得赶紧走,我们在前面打仗,得找块有粮食吃的地方,吃饱了,你们再吵好不好啊!” 好说歹说,走的问题总算说成了。朱总司令和张国焘率红军总部去左路军。许世友所在的四军和党中央机关走右路。两路大军分别采取梯次队形,交互掩护,浩浩荡荡,蝉联北进。 ◎有人密报:中央红军走了,还对我们警戒,打不打?徐向前说:哪有红军打红军的道理!叫他们听指挥,无论如何不能打左路军先行一步。 8月21日,右路军陆续出动。一军团先行,继后是党中央领导机关、红军大学等,再后是三十军、四军,彭德怀率三军殿后。徐向前、陈昌浩和叶剑英随三十军行动。 当时,朱德、张国焘率领的左路军,根据原定的夏洮战役计划,正通过草地边沿地区,经查理寺向阿坝行进,他们来电说,已从查理寺派董振堂率五军主力探查北进道路。阿坝地区粮物较丰,比芦花、毛儿盖要好得多。主力占领阿坝,很有必要,既可解决财源给养问题,又可作为战略后方,开辟北进道路,必要时还可协助左路军行动。 8月20日,先头部队即攻占了阿坝。 鉴于毛儿盖会议已决定右路军为打通北进通道的主力,左路军应向右路军靠拢。 8月21日,徐向前和陈昌浩连电朱、张,告以中央的新决定,即以岷州为根据地向东发展,首先以岷、洮、哈达铺为主要目标,争取在洮河东岸与敌决战。目前主力向西或分兵出西宁,均不妥当。左路军占领阿坝后,不必肃清该地区之敌,可速向右路军靠拢,以便集中兵力灭敌,速出甘南。接着中央政治局亦发电将《中央关于目前战略方针之补充决定》的精神,告诉了朱德总司令和张国焘。但是,张国焘公然无视中央的决定,仍坚持左路军以阿坝为后方,出夏河、洮河地区,左右两路分兵北进。徐向前又找到陈昌浩商量,认为张国焘总和中央闹别扭不好,而且从军事上看,左右两路军集中兵力出甘南是上策。因而二人在8月24日,又致电朱、张,陈说利害:“目前箭已在弦,非进不可。”“右路军单独行动,不能彻底消灭已备之敌,必须左路马上向右路靠近,或速走班佑,以便两路集中向夏、洮、岷前进。主力合而后分,兵家大忌,前途所关,盼立决立复示,迟疑则误尽中国革命大事。”而张国焘呢?把中央的决定和同志们的劝告都当作耳旁风。 从8月22日开始,右路军进入毛儿盖大草原的边缘地带,开始了穿越草地的进军。辽阔的草原,起伏的山丘,湛蓝的天空,交织成一幅壮丽而神秘的画卷。行进的队伍,逶迤蛇行,忽隐忽现,像是飘泊在浩渺无际的绿色海洋里的浮舟。 在这片神秘的土地上,既显示着大自然力量的凶猛无情,更表现着具有高度觉悟的人--红军指战员的无穷智慧和力量。天气令人莫测地变幻着,中午还是晴空万里,烈日炎炎,少顷突然黑云密布,雷电交加,暴雨、冰雹铺天盖地而来。夜间气温达零度以下,冻得人们瑟瑟发抖,彻夜难眠。黑色的泥沼,被深草覆盖着,一不小心,人和牲口陷进里面,生命就会终结。水塘不少,但大都含有毒汁,喝下去又吐又泻。田野茫茫,渺无人烟,找不到粮食。野芹菜、草根、马鞍、皮带成了指战员充饥的食物。 再向前走,困难就更多了。最严重的是全军普遍断粮了。 由于许世友所领导的四军是殿后部队,能吃的草根野菜早被先行部队采光了,连飞禽走兽的踪迹也被大雪掩盖得严严实实。饥饿使病号不断增加,断粮使行军速度大大减慢。在当时情况下,粮食就是生命,就是战斗力啊! 在这危难之际,许世友想起了心爱的战马。在当时的红军里,为了便于工作,团以上的干部都配有马匹。出鄂豫皖后,每逢行军,许军长的“白旋风”一直驮着年幼体弱的同志。现在,他不得不掏出那只崭新的驳壳枪,把墨色的枪口对准了这匹在战斗中立过功劳、在行军中作出贡献的战马。 经过七天的艰苦行军,部队终于穿过草地,进入了半农半牧的巴西、班佑地区。 距离巴西、班佑一百多公里的上下包座,是通往甘南的必经之地,由胡宗南部扼守。上下包座相距数十里,有包座河纵贯其问,山高路险,森林密布。守敌利用山险隘路,修筑许多碉堡,并备有大批粮食,构成了可以长期坚守的防御阵地。胡宗南得悉我军行进消息后,急调其驻漳腊的伍诚仁第四十九师,星夜向包座增援,妄图扼住红军北进的通路。 抢在胡宗南增援部队赶来之前,强占包座,出师甘南,是摆在右路军面前的紧急任务。丧失战机,我军就有被迫退回草地的危险。 8月26日,右路军到达班佑、巴西地区后,立即派人侦察地形、敌情,进行攻打包座的战斗部署。鉴于三军尚未通过草地,一军在长征途中减员太多,徐向前和陈昌浩向党中央、毛泽东同志建议:攻打包座的任务,由四方面军的四军、三十军承担。中央批准了这一建议。 8月29日,右路军二六四团向大戒寺一营守敌发起攻击,打响第一枪。在此同时,许世友率领红四军一部也向求吉寺之两营守敌发起猛攻,歼敌一个多营,残敌继续凭险固守。打得最激烈的时候,许世友在求吉寺前沿指挥。那间寺庙的院墙又高又厚,敌在庙后山上筑了坚固工事,控制着制高点,很不好攻。部队前仆后继,伤亡不小。 “停止攻击,围住残敌,待机歼灭!”许世友挥手命令道。 后来,四军在三十军的紧密配合下,一举全歼守敌。战斗中四军十师师长王友钧打红了眼,端起机枪,架在警卫员肩膀上,向敌猛烈扫射,掩护部队攻击,一颗子弹射来,他不幸中弹牺牲。战后,部队将他与其他烈士的遗体,一起掩埋在求吉寺附近的山下。 三军易得,良将难求。对于王友钧的牺牲,作为一军之长的许世友心情十分悲恸。 王友钧是湖北广济县人,原红十五军的战士。在红四方面军历任班长、特务队长、营长、团长,屡建战功,是全军著名的“夜摸将军”。他所带领的二七一团,善长夜摸、夜袭,神出鬼没,经常出敌不意,出奇制胜。在川陕苏区反六路围攻时,他带着三十名手枪队员,夜间从西线偷渡小通江,攀越几丈高的悬崖,摸入敌后方牛角嵌团部阵地,砍死敌团长,摧毁敌团部,带着缴获的武器、文件、俘虏,安全返回,受到了方面军总部的通报表扬。他牺牲时,年仅二十四岁,令人十分难过。许世友在第二次北上路过那里时,曾去王友钧和其他烈士的坟前,献上一束野花,以示哀悼和缅怀之忱。 包座战斗,四军立了大功。是役共毙伤敌师长伍诚仁以下四千余人,俘敌八百余人,缴获长短枪一千五百余支、轻机枪五十余挺,电台一部,粮食、牦牛、马匹甚多。我军指战员经过草地的艰难行军,不顾疲劳,不怕牺牲,坚决完成党中央和毛泽东同志赋予的打开北通道的任务,取得了全歼蒋介石嫡系部队胡宗南一个师的重大战果。 右路军出了草地,占领包座,已是八月底。然而左路军那边却不见动静,毛泽东急得团团转。他先找到徐向前、陈昌浩,研究如何做张国焘的工作,催他带左路军迎上来。徐向前献计道:“如果他们过草地困难,我们可以派出一个团,带上马匹、牦牛、粮食,去接应他们。”毛主席一拳砸到大腿上:“这个办法好,一发电报催,二派部队接,就这么办了!”接着,即以毛泽东、徐向前和陈昌浩三人的名义,发出电报。许世友又令四军三十一团准备粮食,待命出动。 可是,张国焘带领部队离开阿坝,刚进入草地就变了卦。 9月3日,他来电说:“(葛曲河)上游侦察七十里,亦不能徒涉和架桥,各部粮食能吃三天,二十五师只两天,茫茫草地,前进不能,坐待自毙,无向导,结果痛苦如此,决于明晨分三路全部赶回阿坝”。可见,这时张国焘连北进的方针也不同意了,实际上是要南下。他的“理由”并不能成立:一是所谓葛曲河涨水,无法徒涉和架桥。其实,四方面军有支一百多人的造船队,就在左路军,就地取材,营造简便渡河工具,不成问题。二是所谓粮食缺乏,其实,阿坝那带,粮食较毛儿盖地区要多,张国焘以前来电也说过。右路军从毛儿盖出发,每人只带了供两、三天食用的炒青稞,还不是通过了草地?他们的粮食,绝不会比右路军少,过草地有什么不行?更何况右路军还要派部队带粮去接应他们呢!所以,张国焘这是找借口,与中央的北进方针相抗衡。 再说张国焘那边,他接到毛、徐、陈三人签名、催他北上的电报,在左路军,他又耍起了在四方面军搞过的一手遮天的家长作风,背着朱德、刘伯承,向右路军的徐向前、陈昌浩发了电,命令二人率右路军迅速南下。这样,党中央的北进和张国焘的南下之争,终于发展到针锋相对的明朗化地步,成为牵动全局和影响红军命运、前途的斗争焦点。 这份电报是陈昌浩先看到的,他感到为难,尔后拿来与徐向前商量。事情发展到这般地步,徐向前感到棘手,考虑了一番说:“这样重大的问题,不向中央报告不行,你还是跑一趟吧!” “好吧,我去一趟。”陈昌浩立时带上电报,去找张闻天、博古他们。 晚上,陈昌浩来电报通知徐向前去周恩来驻地开会。周副主席当时患病未愈,身体很虚弱,起不了床。徐向前到那里时,毛主席、张闻天、博古、王稼祥、陈昌浩都在。周恩来在床上摆摆手道:“就等你来了。”会前,毛主席他们已经拟好了一份要张国焘执行中央北进指示的电文,征求大家还有什么意见?接着,周副主席念了全文。张闻天、博古、王稼祥表示没有什么意见。陈昌浩道:“同意电报的内容,建议力争左右两路军一道北上;如果不成,是否可以考虑南下。”徐向前也同意中央的意见。 接着,中央即以7人的名义致电左路军。电文如下: 朱、张、刘(伯承)三同志: 目前红军行动是处在最严重关头,须要我们慎重而又迅速地考虑与决定这个问题。弟等仔细考虑的结果认为: (一)左路军如果向南行动,则前途将极端不利,因为: (甲)地形利于敌封锁,而不利于我攻击,丹巴南千余里,慰功南七百余里均雪山,老林,隘路。康定天芦雅名邛大直至慰抚一带,敌垒已成,我军绝无攻取可能。 (乙)经济条件,绝不能供养大军,大渡河流域千余里间,如毛儿盖者,仅一磨西面而已,绥崇人口八千余,粮本极少,懋抚粮已尽,大军处此有绝食之虞。 (丙)阿坝南至冕宁,均少数民族,我军处此区域,有消耗无补充,此事目前已极严重,决难继续下去。 (丁)南面被敌封锁,无战略退路。 (二)因此务望兄等熟思深虑,立下决心,在阿坝、卓克基补充粮食后,改道北进,行军中即有较大之减员,然甘南富庶之区,补充有望。在地形上、经济上、居民上、战略退路上,均有胜利前途。即以往青宁新说,已远胜西康地区。 (三)目前胡敌不敢动,周、王两部到达需时,北面仍空虚,弟等并拟于右路军抽出一部,先行出动,与二十五、(二十)六军配合行动,吸引敌人追随他们,以利我左路军进入甘肃,开展新局(面)。以上所陈,纯从大局前途及利害关系上着想,万望兄等当机立断,则革命之福。 恩来、洛甫、博古向前、昌浩、泽东稼祥 九月八日十二时九日,张国焘电复并转中央,再次明确表示反对北进, 坚持南下。电文如下: (甲)时至今日,请你们平心估计敌力和位置,我军减员、弹药和被服等情形,能否一举破敌,或与敌作持久战而击破之;敌是否有续增可能。 (乙)左路二十五、九十三两师,每团不到千人,每师至多千五百战斗员,内中病脚者占三分之二。再北进,右路经过继续十天行军,左路二十天,减员将在半数以上。 (丙)那时可能有下列情况: 1。向东突出蒙西(?)封锁线,是否将成无止境的运动战,冬天不停留行军,前途如何? 2。若停夏、洮能立稳脚跟? 3。若向东非停夏、洮不可,再无南返之机。背靠黄河,能不受阻碍否?上三项诸兄熟思明告。 4。川敌弱,不善守碉,山地隘路战为我特长。懋、丹、绥一带地形少岩,不如通、南、巴地形险。南方粮不缺。弟亲详问二十五、九十三等师各级干部,均言不甚确。阿坝沿大金川河东岸到松岗,约六天行程,沿途有二千户人家,每日都有房宿营。河西四大坝、卓木碉粮、房较多,绥、崇有六千户曰,包谷已熟。据可靠向导称:丹巴、甘孜、道孚、天、卢均优于洮、夏,邛、大更好。北进,则阿坝以南彩病号均需抛弃;南打,尽能照顾。若不图战胜敌人,空言鄙弃少数民族区,亦甚无益。 5。现宜以一部向东北佯动,诱敌北进,我则乘势南下。如此对二、六军团为绝好配合。我看蒋与川敌间矛盾极多,南打又为真正进攻,决不会做瓮中之鳖。 6。左右两路决不可分开行动,弟忠诚为党、为革命,自信不会胡说。如何?立候示遵。[注:引自《徐向前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1988年版)。]这时,陈昌浩见电一反常态,同意南下。徐向前也不愿把四方面军的部队分开,只好表示南下。陈昌浩去中央驻地反映四方面军的意见,回来时很不高兴,说是挨了一顿批评。当天,中央致电张国焘:“陈谈右路军南下电令,中央认为是不适宜的。中央现恳切指出,目前方针,只有向北才是出路,向南则敌情、地形、居民、给养,都对我极端不利,将要使红军陷于空前未有之环境。中央认为:北上方针绝对不应改变,左路军应速即北上,在东出不利时,可以西渡黄河占领甘、青交通新地区,再行向东发展。”晚上,毛主席亲自来到徐向前的住处,站在院子里问道:“向前同志,你的意见怎么样?”徐道:“两军既然已经会合,就不宜再分开,四方面军如分成两半恐怕不好。”毛主席见徐是这种态度,便没有再说别的,催徐早点休息,遂告辞而归。 毛主席和党中央当机立断,单独带一、三军团北上,速出甘南。他们干10日夜间开拔,第二天凌晨,徐、陈二人方才知道。那天早晨,徐向前刚刚起床,还没洗漱,就有人来报告,说叶剑英同志不见了,指挥部的军用地图也不见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徐向前和陈昌浩大吃一惊。接着四军军长许世友打来电话,说中央红军已经连夜出走,还放了警戒哨。徐向前刚放下电话,铃声又响,原来在红军大学的何畏也来电询问:“是不是有命令叫走?”陈昌浩急眼了,连忙对着话筒道:“我们没下命令,赶紧叫他们回来!”[注:引自《徐向前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1988年版)。] 发生了如此重大的意外事件,徐向前也愣了神,呆呆地坐在床上,半个钟头说不出话来。心里想:“这是怎么搞的呀,走也不通知我们一声呀?我们毫无思想准备呀!”此时他只觉得很受刺激,心里闷得很,脑袋麻木得很。“铃--”电话铃又响。 前面有人不明真相,打电话来请示:“中央红军走了,还对我们警戒,打不打?” 陈昌浩拿着电话筒,问徐向前怎么办?徐说:“哪有红军打红军的道理!叫他们听指挥,无论如何不能打!” 陈昌浩表现不错,当时完全同意徐的意见,作了答复,避免了事态的进一步恶化。 那天上午,前敌指挥部像是开了锅,师长、军长们,包括许世友都来了,人来人往,乱哄哄的。许世友,这个直言快口的军长,还是战场上的脾气,开始就跳脚骂起了娘:“娘的,住店的临走还要告诉一下房东,他们走也不通知我们一声,搞什么突然袭击!”[注:引自《徐向前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1988年版)。] 其他几位师长也附和着,你一言我一语,数叨个没完。 徐向前心情极坏,躺在床板上,蒙起头来,不想说一句话:作为总指挥,自己的情绪会感染部队的,使部队思想工作无法收拾。陈昌浩可不管那一套,心情十分激动,尽说难听话,并且还给张国焘打了小报告。 男儿有泪不轻弹。徐向前头蒙被子,让泪水汩汩流出,他心里堵得慌。 一方面几年来他同张国焘,陈昌浩共事,心里一直不痛快,想早点离开他们。 两军会合后,他曾向陈透过风,想去中央做点具体事情,这的确是心里话。另一方面,右路军如单独北上,等于把四方面军分成两半,自己也舍不得。说实在的,四方面军是他眼看着从小到大发展起来的,大家操了不少心,流了不少血汗,才形成这么支队伍,真不容易啊!他对这支队伍格外有感情,真要是分成两半,各走一方,无论从理智上或感情上说,他都难以接受。眼下,陈昌浩的态度很坚决,决心南下。到底是跟谁走?师长、军长们都在等着他发话。那时,陈昌浩的威信决不低于徐向前,他能说会写,打仗勇敢,又是政治委员。党领导一切,他不点头,徐向前一个人是带不动部队的,最多只能悄悄带走几个警卫员,骑着马去追中央。想来想去,不如决定与部队一起走,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这样,也就执行了张国焘的命令,犯了终生抱愧的错误。 后来,徐向前在认识这个问题上曾讲:“党的北进方针,不是随心所欲的决定,而是基于一定的历史环境和党所面临的任务而形成的马克思主义的方针。毛泽东同志说过:南下是绝路。后来的事实,完全证明了这一正确论断。‘吃一堑,长一智’。我对毛主席的远大战略眼光和非凡气魄,是经过南下的曲折,才真正认识到的。” 当时,作为军长的许世友,他只能服从命令听指挥,南下就南下,真正痛苦的在上不在下。 9月中旬,四方面军以及左路军的五军团和三十二军,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执行张国焘的南下命令,分别由阿坝和包座地区南返,再次穿越自然环境极为恶劣的草地。那苦那累甭提啦! ◎张国焘另立“中央”来得这么突然。朱德说:我们这个“朱毛”,在一起好多年,全国全世界都闻名。要我这个朱去反毛,我可做不到啊 浩渺沉寂的大草原,黄草蔓蔓,寒气凛冽,弥漫着深秋的肃杀气氛。草丛里河沟交错,积水泛滥,露在外面的水呈淤黑色,散发着腐臭的气息。这里没有石头,没有树木,更没有人烟,有的只是一丛丛长得密密麻麻足有几尺高的青草。在这广阔无边的泽国里,简直找不到一条路,脚下是一片草茎和长年累月腐草结成的“泥潭”,踩到上面,软绵绵的,若是用力过猛,就会越陷越深,甚至把整个身子都埋进去,再也休想从里面爬出来。 红军第一次过草地时留下的行军、宿营痕迹,还很清楚。有些用树枝搭成的“人”字棚里,堆着些无法掩埋的红军尸体。衣衫单薄的红军指战员,顶风雨,履泥沼,熬饥寒,再次同草地的恶劣自然条件搏斗,又有一批同志献出了宝贵生命。回顾几个月来一、四方面军合而后分的情景,展望未来的前途,令人百感交集,心事重重,抑郁不已。许世友军长走在大队后边,一路无语。 部队抵毛儿盖稍作休息后,旋即沿着黑水、芦花以西的羊肠山路,向阿坝、松冈开进。月底,右路军在大金川北端的党坝同左路军会合。朱德、张国焘、刘伯承、王树声等,已来到这里。朱总司令面目黧黑,目光炯炯,步履稳健,见到右路军的指战员,有说有笑,一如往常,似乎天塌下来,也没有放在心上一样。 10月5日,张国焘在卓木碉召开高级干部会议。出席会议的有朱德、张国焘、徐向前、陈昌浩、刘伯承、王树声、周纯全、李卓然、罗炳辉、余天云、许世友等军以上干部大约四五十人。会址在一座喇嘛寺庙里。就在这个会上,张国焘公然宣布另立中央,打出了分裂主义的旗帜。 会议由张国焘主持,他的发言蛊惑人心,欺骗性很大。大意是:中央没有粉碎敌人的第五次“围剿”,实行战略退却,是“政治路线的错误”,而不单是军事路线问题。一、四方面军的会合,终止了这种退却,但中央拒不承认自己的错误,反而无端指责四方面军。南下是终止退却的战略反攻,是进攻路线,而中央领导人被敌人的飞机“吓破了胆”,对革命前途“丧失信心”,继续其北上的“右倾逃跑主义路线”,直至发展到“私自率一、三军团秘密出走”,这是“分裂红军的最大罪恶行为”。他攻击中央领导人是什么“吹牛皮的大家”、“‘左’倾空谈主义的代表”,还说他们有篮球打、有馆子进、有捷报看、有香烟抽、有人伺候才来参加革命,一旦革命困难,就要“悲观”、“逃跑”等等。他宣布中央已经“威信扫地”、“失去领导全党的资格”,提倡仿效列宁和第二国际决裂的办法,组成新的“临时中央”,要大家表态。 另立“中央”的事,来得这么突然,人们都傻了眼。就连南下以来,一路上尽说中央怪话的陈昌浩,似乎也无思想准备,没有立即发言表态支持张国焘。会场的气氛既紧张又沉闷,谁都不想开第一“炮”。张国焘于是先指定一方面军的一位军的干部发言。这位同志长征途中,一直对中央领导有意见,列举了一些具体事例,讲得很激动。四方面军的同志闻所未闻,不禁为之哗然。接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责备和埋怨中央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张国焘得意洋洋,要朱德同志表态。此时他知道朱德的地位重要。朱德的发言心平气和,语重心长。他抽了一口烟道:“大敌当前,要讲团结嘛!天下红军是一家。中国工农红军在党中央统一领导下,是个整体。大家都知道,我们这个‘朱毛’,在一起好多年,全国和全世界都闻名。要我这个‘朱’去反‘毛’,我可做不到呀!不论发生多大的事,都是红军内部的问题,大家要冷静,要找出解决问题的办法来,可不能叫老蒋看我们的热闹!” 继而,张国焘又叫刘伯承表态。刘讲了一通革命形势相当困难的话,弦外之音是要讲团结,不能搞分裂。张国焘为此怀恨在心。不久,便将刘的参谋长职务免去,调他去红军大学工作。 张国焘见朱德、刘伯承都不支持他,脸色阴沉,但又不便发作。接着,就宣布了“临时中央”的名单,以多数通过的名义,形成了“决议”。还宣布开除毛泽东、周恩来、张闻天、博古的党籍。“临时中央”主席,自然由他担任。这样,张国焘的反党行为,就发展到了高峰。 这次会议,明显带有突然袭击的性质。所谓“决议”,并未经郑重讨论,不过是一哄而起罢了。 许世友,战场上的一员虎将。他从会议下来后,回到军部,当夜就失眠了。分裂不得人心。大敌当前,党的团结和红军的团结,是党和人民的根本利益所在,是一、四方面军广大指战员的迫切要求所在。张国焘愈是公开制造分裂,煽动分裂,广大指战员就愈加渴望团结,珍惜团结。张国焘这样做对吗?符合党章要求吗?有利于一致对敌吗?。一个个斗大的问号在质问着他。他虽然不敢公开表示自己的意见,但对张国焘的盲目崇拜心理,却开始动摇。 第三十三章:巧计立功 ◎张国焘挤出几滴眼泪的一哭,倒把许世友哭愣了 张国焘另立中央,遭到了朱德总司令的有力抵制,便恼羞成怒。思前想后,他又是一夜没有合眼。野心勃勃的张国焘依仗在红四方面军的地位和势力,根本没把朱德总司令放在眼里,但是他又知道朱德总司令的干群关系和举足轻重的影响,是他实现个人野心的一大障碍。他恨啊恨,决心拔掉总司令这颗眼中钉。一个阴谋的计划,随着他扔出的烟头,在他的胸中已孕育成形。接着他长长地吐了一口烟雾,恶狠狠地道:“有你无我!”随之,大脚踩灭了地上的烟蒂。 夜很深很深了。 天黑得像锅底。青藏高原和西北草地刮来的冷风摇撼着大地。红四方面军的三万多名红军战士分住在喇嘛庙的四周,多日的行军劳累,他们在寒夜里已经发出了疲惫的鼾声。 喇嘛庙里,张国焘的卧室还亮着灯光。此刻,他的脸色阴沉得像窗外的乌云。他反剪双手在快速地踱步,宽阔的眉心凝起的疙瘩,仿佛一只爬在肉皮上的大蜘蛛。 “一阵风声,门”吱“地一声开了。张国焘神经质地拿起桌子上的”勃朗宁“手枪,对准来人,惊恐地问道:”谁?“ 来人对张国焘平时装腔作势,而一遇情况就胆小如鼠的举动感到好笑。 ”张政委,你找我有事?“来人立正,双脚一磕,向眼前的这位红军总政委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张国焘干笑了一下,将”勃朗宁“手枪放在桌子上,拉过一把椅子,表现出从未有过的谦恭,道:”噢!我当是谁呢?是世友啊!请坐。“说着从一个精制的香烟盒里抽出一支”克罗蒂“牌雪茄香烟,递给许世友军长。那是今年3月在北川战役中从邓锡侯司令部缴来的战利品,足够他抽一年的。许世友将雪茄扔在桌子上,抽起了自带的毛烟:”洋货没我这玩艺儿解瘾。“ 张国焘欠一欠身子道:”世友啊,记得我到大别山的时候,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大概还是个连长吧?在短短的五年里,你已成为军长,进步很快嘛!“ 锣鼓听声,说话听音,许世友心里明白,张国焘是要他报答他的知遇之恩。 ”光知道英勇善战是不行的,还要有人赏识嘛!“张国焘说到这里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嘿!方面军的徐向前、陈昌浩,以及你们大别山土生土长的王树声、李先念、王宏坤,哪一个不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嘿!可是你们有些人竟然同朱德、刘伯承串通一起,要求北上。你们还是红四方面军的干部嘛,你们对得起谁?“他说着说着,竟感情冲动,挤出几滴眼泪来。 ”张政委,你。“他这么一哭把许世友军长给哭愣了。 ”世友,“张国焘擦着泪说:”无怪叫人伤心。唉,四方面军这些干部都是我一手提拔的,他们当面叫我张主席长张主席短,背地里却要把我的部队拉给毛泽东,实在可恶!“张国焘的大肉掌重重拍在桌子上,谁知夹在指缝间的雪茄震落在手背上,烫得他不住地叫唤。好在他马上意识到这是在下级军官面前的失态,干笑了一下,用那只被烫的手轻轻地拍了拍许世友的肩,说:”我很信得过你,喏,方面军的陈昌浩就是个好同志嘛。驻在红原的先头部队如果不是他,恐怕早就被他们拉到北边去了!“ 许世友军长是个急性子,不知张国焘深更半夜叫他来是什么用意,便问:”张政委,你。“ ”不要急嘛,我想听听你对北上的意见。“ ”我?“许世友军长说:”我觉得北上的方针。“ ”什么方针?“张国焘的脸一下子拉得老长老长:”那是彻头彻尾的逃跑主义路线!世友哇,你应该学会在斗争中识别真假,他们总司令、总参谋长算是哪一道上的人,哼!中央红军从瑞金出发时八万多人,现在只剩下两万多;而我们四方面军呢,从大别山出发时不足三万,现在已发展到十万雄师,谁的路线正确,谁是英雄豪杰,谁伟大还要让人明说吗?实践已作了证明。如今他们借着中央的名义,打着吞并我们四方面军的算盘,不说我,你能愿意吗?“ 许世友知道,张国焘正是利用这一点在红四方面军将领中大肆吹嘘,很是迷惑了一些人,而自己也深信不疑,支持张国焘的南下路线。几天以前,在阿坝会议上,他已经看出了张国焘的狭窄气度和出尔反尔的险恶。在中央政治局会议上,他表示同意北上,会后就变卦,而且居然当着团以上的军官拔出手枪逼着朱德与他联合发表反对中央北上的宣言,朱德大义凛然,严辞拒绝,并向红军将领阐明了红军北上的正确方针和他同毛泽东同志的关系。许世友深深地被朱德同志的钢铁意志和大海般的气量所折服。会后他还了解到,中央红军遭到重大损失,是由于当时的中央主要领导人王明、博古和苏联顾问李德的错误指挥所造成。这时,他抬起头来看着张国焘那张磨盘似的大方脸,这位一向自诩为正确路线的代表、党的化身的张国焘,在他的心目中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光彩。他不想在这里久留,稍欠了欠身说:”张政委,我“慢!”张国焘的脸马上表现出不悦,他认为对待这位武将还没有达到攻心战的目的,他用手在许世友肩上按了一下,说:“我有一件重要任务交给你,成功之后,你就是我们四方面军的总司令。” 许世友军长吃惊地望着他:“不。这。” “我准备与朱、毛誓不两立,你看怎么样?”张国焘双目紧紧盯着许世友。 许世友军长大吃一惊,但他毕竟是训练有素的军人,表现得异常镇静,毛烟抽得“嗞嗞”响,蓝色的烟雾弥漫着这间不足二十平方米的小屋。这是张国焘排斥异己的一贯伎俩。他清楚地记得,在大别山时张国焘借肃反名义杀害了著名的红军将领许继慎、周维炯、徐朋人等,前不久又在卓克基大森林里秘密杀害了著名的军事指挥家曾中生,现在又。许世友虽然是身经百战的武将,经他的手砍掉过无数敌人的头颅,但对张国焘这种残杀红军将领的毒辣手段感到不寒而栗,也感到无比愤慨! “张政委,我觉得这样做不妥。”许世友依然平静地说。 “为什么?”张国焘仰靠在藤椅上,强压心火,用一个指头缓缓敲着桌面,斜视着许世友,阴阳怪气地道:“你是怕承担责任吗?”他从鼻孔里“哼哼”了两声,这是他叫人的习惯动作。哼一声是叫警卫员,哼两声是叫保卫局的人。这时门“吱吜”地一声开了,进来一位瘦高个、长马脸的年轻人。许世友大眼一扫,认出他是政治保卫局的马煌。此人是张国焘身旁的一条狗,是一个好事不会做、坏事能做绝的家伙,尽干捕杀红军将士的勾当,知道他的人都叫他“马狗子”。 马煌向许世友点了一下头,然后向张国焘行了个军礼,傲慢地坐在一旁。张国焘说:“这事不要你许军长亲自动手,由保卫局的马煌同志去执行,只需从你的警卫营抽出三名政治可靠的神枪手,配合马处长行动。” 许世友听了不禁倒抽了口气,为了掩饰自己,不露声色,随之又抽了一口烟,浓烈的烟味呛得只会抽纸烟的马煌不住地咳嗽。许世友这位战场上的一员虎将,在人们印象中,他的名字和性格有些“虎”气。因此,人们往往知道他粗率严厉的多,知道他精细温情的少;知道他尚武的多,知道他崇文的少;知道他严肃的多,知道他浪漫的少。总之,不少人只把他看成是雄赳赳的一介武夫,实在是天大的误解。此时,他清楚地知道张国焘在四方面军的家长作风,如果不答应张国焘,他今天是出不了这个十几平方米卧室的,他当然不会用所学的少林功来对付像张国焘这样的人。过于鲁莽,只能表示不明智,只有爽快地答应下来,才能有希望保住朱德总司令和刘伯承总参谋长的性命。于是,他说:“张政委,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我服从!” “好,不愧为血性军长,爽快!”马煌说着走了出去,一会儿又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方盘,里面放了三碗酒,看来是要许世友军长对天盟誓了。张国焘佯装不知,说:“呃,马处长,共产党人怎么能来江湖义气这一套?” 马煌连忙说:“张主席,许军长的脾气我知道,说一不二,这是我同许军长表示一下对主席您的忠心,这事暂时只能有我们三人知道,对于以后的保密我自有办法。现在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这第三碗酒您就不必喝了,我与许军长代喝!”他说着将另一碗酒分在两只碗里。 许世友二话没说,重复着马煌的动作,率先喝下那碗酒。 “好样的!”张国焘的脸上浮起一丝奸笑。 ◎马煌下意识地知道自己的命要完了,“扑咚”一声跪在地上,连声求饶:张主席,张主席,我跟随您多年,您就。接着又转向许世友,连喊许军长 许世友从张国焘住室里走出来,已是凌晨一点了。高空中闪烁着几颗星星,像是鬼怪的眼睛。许世友看见朱德同志住的那间屋子里还亮着灯,并隐约看到有岗哨在缩着脖子走动。张国焘实际上已把朱老总给软禁了起来。 许世友绕了一个弯,来到朱老总的房角处,这里离张国焘的住室大约百十米,他看了一下房檐,离地面约有一丈五尺高,运了一下气,气到丹田,纵身跳了上去。他的轻功的确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俨然是落在瓦片上,无有响声。这时,许世友轻轻地扒开瓦片,看见朱德同志还在灯前看书就读,时而拿笔写着什么,躺在他身边的警卫员已发出轻微的鼾声。 许世友心想,事不宜迟,必须赶快把这件事告诉老总,后天无论如何不能到红原去,明天看来是没有机会了。于是他从兜里摸出一张纸片和那支他特别喜爱的前不久从敌人手里缴获的特大号英国金笔,摸索着在纸片上写下几个大字,那便是:“后天千万不能到红原,阿依拉山有埋伏!”写好后包上一个瓦片正准备往下扔去,忽然他又觉得不妥,老总如若不去,张国焘必然生疑。现在只好将计就计了,他已经想出了另一个妙计。于是,他将欲出手的纸片又收了回来。 回到军部,他把睡梦中的警卫营长喊了起来。这是一位很有才华和胆略的年轻小伙子,是仰慕他的武功才来当兵的,称得上是他最可靠的心腹。他如此这般地向警卫营长低语了一阵,然后说:“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警卫营长“啪”地敬了个军礼,低声道:“请军长放心,保证依计而行!” 马喀山的上空格外晴朗,高大的乔木和不知名的灌木丛只生长在山的半腰,山顶上的嶙峋怪石,像一只秃顶公鸡的头突出着。在一些有土的地方生长着一丛丛、一片片开着粉红色小花的甘松,散发着浓烈的香味。 这时,张国焘、马煌,以及许世友军长带来的三名神枪手正站在山头上寻找着射击的目标。 真没有想到今日的天气这么晴朗。按唯心的说法,这也是一个好的预兆。许世友凝视着远处的挡格哈里玛山,隐隐可见山头上的长年积雪,他心潮起伏,浮想联翩。他是一个爱兵如子的将领,一年多来,他的战士爬雪山,过草地,历尽了千辛万苦,伤亡近乎过半。特别是在7月份的荣经战斗中,由于张国焘等人的瞎指挥,让薛岳部搞掉他的一个整团,团长牺牲时还大喊三声许世友的名字,这在他的战史上是绝无仅有的耻辱。他不希望再见到他的士兵伤亡,经过爬雪山过草地的种种磨难,他真的想劝一劝张国焘改变主意,率军北上。当他看到眼前的张国焘是一尊顽固不化的盘石,他的心就凉了。 这时,一只雄鹰从黑尔玛草原上空飞了过来,在这里等待它的是三名百步穿杨的神枪手。 三人同时举着枪。许世友目视雄鹰,要求部下以他挥手为号。 “叭!叭!叭!” 三颗子弹同时出膛,枪响鹰落,雄鹰跌落在一片茂密的甘松花上,一动不动。马煌不敢相信地拾起雄鹰,看到三个正在向外渗血的窟窿。 “了不起!了不起!”张国焘满意地笑了。 这时,一只惊恐不安的兔子从密林里窜了出来。手疾眼快的许世友抬手一枪,兔子只向前窜了两步,便躺下不动了。 茫茫的黑尔玛草原已开始由深绿色变成金黄色,一些耐寒差的草已开始枯败,而那些生命力顽强的苜蓿、雀青、防风等依然开放着艳丽的花朵,把草原点缀得十分美丽。 蓝天下,一支马队在轻快地前进。 朱德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轻松愉快。他不知道张国焘突然改变南下的决定是否包藏着什么阴谋,但张国焘让他去红原率领先头部队北上已经成为事实,他毫不怀疑,张国焘能够及时改正错误依然是个好同志。 他感到高兴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很快要见到毛泽东同志。从南昌到井冈山会师,他被比他小了整整七岁的毛泽东的英才所折服。他有时不敢相信,仅仅读过湖南师范的毛泽东具有政治家、哲学家、军事战略家和诗人的全才,他认为毛泽东是中国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奇人。特别是在遵义战役胜利之后,蒋介石调动几十万兵力对红军进行围剿,面对着生死存亡的关头,中共中央在打谷场召开会议。大家一致要求保住遵义,与敌人血战到底,只有毛泽东坚决反对,但会议还是通过了多数人的意见。会后,毛泽东找到他和周恩来等商议,希望重新开会讨论,考虑他的意见。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周恩来首先站出来支持毛泽东,同意放弃遵义。后来,这支红军队伍在毛泽东同志正确路线指引下,跳出敌人的重重包围,取得了一个又一个胜利。在几年来的战斗交往中,他同毛泽东、周恩来、聂荣臻、彭德怀等同志建立了深厚友谊,朱毛不能分,真有点三日不见心切切的感觉。 他看了一眼同他并排而行的刘伯承,脸上同样闪现着兴奋的光采。这位八一南昌起义就同自己在一起,后来在苏联红军大学受过严格训练的刘伯承将军,如今是红军指战员中不可多得的帅才。中国革命有这样一班人,何愁不能成功。 “驾!驾!”马队急速地向前奔驰。 两个小时之后,又有一支骑兵部队出现在黑尔玛草原上。 张国焘暗暗为自己的心计得意,对身边的许世友说:“世友同志,你看到了吗?中国的前途将是一股势不可挡的红涛席卷全国。哼,昔日明太祖取得帝位时不是梦见过天下有红涛奔涌吗!哈哈哈。”许世友虽是武将,对张国焘这种露骨的表演实在感到可笑。 张国焘和许世友率领的骑兵队伍来到阿依拉山口,远远望见前方有一道斜长的峡谷,那是设下伏兵的最好地段。张国焘十分兴奋,他催马向前,希望能在那里看到共产党一代元戎的尸体。 大山里静悄悄的。落日的余辉照耀着阿依拉山脉的峡谷和密林,一群群鸟儿飞向峡谷两边的丛林里,喊喊喳喳叫着,仿佛在合唱着一首美好动听的歌。 张国焘看到这个情景,磨盘脸一下子拉得老长,“难道。” 倏然间,一个瘦长的身影,在前面不远处的一座破庙前向这边招手呼喊。张国焘和许世友催马向前。这时,马煌从破庙前跌跌撞撞跑过来:“张主席!张主席--” “怎么回事?”张国焘阴沉着脸。 “我,我们。刚到山口,就遇,遇上了一群藏族土匪,他们是从侧翼冲下来的,没等我们还击,他们就,就先我开了枪。” “其余的人呢?”许世友问。 “他们都负了伤,被捆绑在庙里,我也是刚挣脱绳索,土,土匪把我们的枪都抢走了!” “饭桶!你坏了我的大事!”张国焘说完急三火四地向庙里走去。30多名身穿国民党服装的红军战士有的伤了手,有的伤了脚,但都是轻伤,一个个都被捆得结结实实。 张国焘转过身来,怒视着马煌,道:“你为什么没有受伤,嗯?”说完便拔出腰间的勃朗宁手枪。 马煌下意识地知道自己的命要完了,“扑咚”一声跪在地上连声求饶道:“张主席,张主席,我跟随您多年,您就。” 张国焘一脚将他踢开,眼中射出可怕的凶光,马煌又把目光转向许世友军长,绝望地呼喊:“许军长,许军长。” “砰!砰!”两颗子弹射了出去,马煌倒在一片乱石堆上,双目绝望地看着张国焘,嘴唇嚅动着:“张主席,这。里面有。”他的头偏向一侧,闭上了眼睛。 许世友微微一笑,他凝望着那斜长的峡谷,仿佛看到了朱德总司令和刘伯承总参谋长在疾速地向前奔驰的背影。 张国焘眼见自己的阴谋破产,转身对身旁的参谋道:“快通知先头部队,停止北进!” “是!”参谋催马欲走,许世友不解地问:“张政委,这是为什么?” 张国焘“哈哈”笑道:“许军长,难怪你要发问,前方敌情有变,不能北上!懂吗?” ◎许世友一拍大腿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张国焘的眼泪值个屁钱!让他哭吧,哭够了,也反省好了,这样就不耽误大军第三次过草地了 我军分裂,蒋军高兴。正当蒋介石围堵我军连连失利、黔驴计穷之际,蓝衣队有人来报:“报告委座,红军内部分裂,一部北上,大部南下。”“好好好!”蒋介石高兴得手舞足蹈,连口称快:“我要给你们记功!”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的蒋介石立时又鼓胀起来,他顿觉眼前柳暗花明、升起一道希冀之光,急令三军,不惜一切代价和力量,要拦住他们!消灭他们!千万不可让他们逃出川境。他鼓吹四川“不愧为我们中国的大省,天然是复兴民族最好的根据地”,随即派大批国民党军政要员入川“建设四川”,并对川军进行了改编。整编后的川军,紧缩约三分之一的名额,但充实了建制,补充了武器弹药,战斗力和士气都有所增强。这时,蒋介石急令川军集中力量对付我军:胡宗南部北向甘南,对付中央红军;吴奇伟部南下,对付二、六军困;李抱冰部则扼守西康一带。 我军南下川西南作战,正与蒋介石的“剿匪”大军碰个正着。战斗一接火,敌人即集中强大炮火,向我阵地猛烈轰击。成批敌机盘旋上空,疯狂地施行轰炸。整营整团的敌军,轮番着向我阵地猛攻。从黑竹关到百丈十多里的战线上,处处是战火硝烟、刀光剑影,是爆炸声、枪炮声、喊杀声,是敌我双方的殊死搏斗。 战局还没拉开,蒋军薛岳部又从南面压了上来。敌我力量悬殊,持久相峙对我不利,我军只好放弃原计划,从进攻转入防御。敌军重兵压境,战斗不止。我军处处挨打,处境日趋艰难,广大指战员愈来愈清楚地认识到,张国焘的南下方针是极其错误的。 正当我军南下碰壁,处境困难的时候,党中央的民族统一战线策略和团结对敌的方针,及时传来,给全军带来了希望,带来了力量。 我军南下期间,全国的政治形势发生了急剧变化。日本帝国主义对华北的露骨侵略,我党《八一宣言》的发表,中央红军长征到达陕北的胜利,白区地下党组织的英勇斗争,推动全国的抗日救亡运动走向新的高潮。12月9日,北平爆发了大规模的学生运动,矛头直指日本侵略者和蒋介石的不抵抗主义,其势波涛汹涌,席卷全国,标志着中华民族的伟大觉醒。这时,共产国际已派张浩同志(林育英)回陕北,与党中央取得了联系。12月25日,中央政治局在瓦窑堡会议上作出了《关于目前政治形势与党的任务的决议》,进一步确立了党的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策略路线。不久,即将这个决议的基本内容和张浩回国的消息,向红军总司令部和四方面军作了通报。 张国焘虽然挂起了分裂党的伪中央招牌,但一直不敢对外公开宣布,也没有中断同党中央的电台联系。张国焘的“中央”,完全是自封的,并不合法。既未按党规党法,经民主选举产生,又未向共产国际报告,得到批准。那时,中国共产党是隶属共产国际的支部之一,一切重大问题的决定,必须经共产国际认可,方能生效。张国焘是老资格的政治局委员,当然更明白这一点。他深怕公开打出另立“中央”的旗号后,一旦被斯大林和共产国际否决,局面将不堪收拾。特别是王明、博古等人,都是共产国际的“宠儿”,斯大林决不会轻易否定他们。张国焘对此颇有顾虑,要给自己留条退路,便不敢把事情做得太绝。 再说朱德同志坚决反对另立“中央”,对张国焘起了有力的制约作用。朱德总司令在党和红军中的巨大声望,人人共知。也只有他,才能同张国焘平起平坐,使之不敢为所欲为。自从张国焘另立“中央”起,朱老总就和他唱反调。他同张国焘的斗争,绝对不像“左”倾教条主义者那样,牙齿露得越长越好,而是心平气和,以理服人,一手抓斗争,一手讲团结。俩人的意见针锋相对,谁也说不服谁,但又不妨碍商量其他军事行动问题。张国焘理不直,气不壮,矮一截子,拿朱老总没办法。张国焘是个老机会主义者,没有一定的原则,没有一定的方向,办起事来,忽“左”忽右。前脚迈出一步,后脚说不定就打哆嗦。朱老总看透了他,一直在警告他,开导他,制约他。 中央红军北上的胜利与张国焘南下的碰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张国焘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心里着慌。特别是张浩来电,传达共产国际的指示,肯定中央北进路线是正确的,高度评价中央红军的英勇长征,这对张国焘的分裂主义无疑是当头一棒。陈昌浩这个时候也转变了态度,表示服从共产国际的决定。孤家寡人的张国焘,被迫“急谋党内统一”。朱老总和大家趁热打铁,积极做他的工作,取消这边的“中央”,其他分歧意见,待日后坐下来慢慢解决。为了给张国焘一个台阶下,有的同志提出,这边可组成西南局,直属共产国际中共代表团领导,暂与陕北党中央发生横的关系。这个过渡性的办法,大家认为比较合适,张国焘能够接受。经与中央协商,中央亦表示同意。 这当儿不久,转变了态度的陈昌浩,在岷江会议上也与张国焘干了起来。会上陈昌浩和张国焘的意见不统一,陈昌浩得到与会多数人的支持,张国焘的意见被否决。这是张与陈共事以来,第一次发生尖锐的争论,加上他有个另立“中央”的包袱压在身上,所以情绪异常激动,还掉了眼泪,道:“我是不行了,到陕北准备坐监狱,开除党籍,四方面军的事情,中央会交给你陈昌浩干的!”说完又是一阵大哭。许世友也到了会,看到了张国焘这副狼狈相,心里好笑又不敢笑。出了会议室的门,许世友一拍大腿道:“哎,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张国焘的眼泪值个屁钱!让他哭吧,哭够了也反省好了,这样就不耽误大军第三次过草地了!” 第三十四章:骑兵风采 ◎工农红军第一任骑兵师师长许世友 8月中旬的一天。清晨,旭日东升,霞光万道,三千多骑兵浩浩荡荡地踏上了北上的征程。嘹亮的军号声,战马的嘶呜声和铁蹄声,交织成一支动人的乐曲。驰骋的战马,威武的骑兵,耀眼的马刀,构成了一幅万马奔腾的画图。 万马奔腾一马领先。为首那马既高且大,四蹄如驼,毛白如雪,名叫“雪里滚”。嘶叫起来撼山震岳,奔腾起来风驰电闪。此时“雪里滚”背上驮着一位携枪佩刀的英雄。 那人三十多岁光景,浓眉毛,豹眼睛,紫脸膛,黑胡须。头带八角帽,一身淡灰色戎装,腰系三角皮带。目光灼人,威风八面。那慓悍劲儿不亚于他的坐骑“雪里滚”。细瞧他身上佩的刀名是少林偃月刀,那枪名是皇家驳壳枪。明眼人一看便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红军骑兵师师长许世友。可能有人要问,这许世友原不是红四军军长吗?为啥变成了骑兵师师长了呢?问得有理,这里不得不多交代几句。且说张国焘分裂红军失败后,二、四方面军在甘孜地区胜利会合。为了北征迎接新的任务,党中央对所属部队进行了整编。整编后,共五个军四万余人。四军军长由陈再道接任,许世友改任新组建的骑兵师师长。要说这是为什么?笼统他说这是革命需要。作为一名优秀的共产党员,立志为穷苦人打天下,许世友没有多想,服从命令听指挥。部下有人吹风、抱打不平道:“军长啊,论战斗,我们四军净打恶仗;论杀敌,你军长并不比其他军长少。当军长的谁还参加敢死队,在方面军你是第一人。他张国焘另立中央,与你军长有屁关系!军长,你应该去找找!”许世友“哈哈”笑道:“你跟随我多年,我的脾气秉性你还不知道吗?握手一笑泯恩仇,温故永志前车铭。我许世友寒素之家出身,党对我恩重如山,必当涌泉相报,职务升降,何足挂齿,只有那投机者才把它看作泰山一般。”将军一笑了之。因此,骑兵师在甘孜成立那天,从来以旧衣缠身不修边幅的许世友,破例穿了一身新军服,多日未刮的胡须剃了个光。他满面红光,英姿焕发。他和他的骑兵们接受了朱德总司令、刘伯承总参谋长的检阅。朱老总还作了一番热情洋溢的讲话,给了他很大鼓励,同时又对他提出了要求,为保障方面军顺利北上与党中央会合作出贡献。 许世友向老总敬了个军礼,道:“保证完成任务,党指向哪里,我许世友就打到哪里。请老总放心!” 接着,朱老总又交代了三项任务:打敌骑兵、侦察道路、筹集粮食。许世友一一点头,然后飞身上马,绕场一周,一声令下:“上马!前进!”随着这命令的声浪,激起了暴雨般的马蹄声,整个骑兵师,下属三个骑兵大队,像三股山涧泄下的激流,冲向西北的山道上。尘土飞扬,三千余骑兵向卓克基急驰。 许世友骑在奔驰的马上,思考着如何完成筹粮任务。他深知北上征程的艰险,深感自己肩上担子的分量。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前两次过草地的经历,使他有了更深刻的体会。许世友暗下决心,不管遇到多大困难,付出多大代价,一定要筹到更多的粮食,保证主力部队顺利通过草地。 骏马配英雄。再说许世友身下的坐骑“雪里滚”,端的是匹好马。许世友爱他的马胜过爱自己的生命,而他爱他的战士又胜过爱自己的战马。长征途中,许世友曾有四匹马,前三匹马,皆被他宰杀分给战士吃掉了。说起这匹“雪里滚”的来历,简直是一曲军民情歌。这里面有一段小小的故事哩!自从方面军总部首长向许世友透露要组建骑兵师的喜讯,许世友便开始了在部队驻地方圆数百里的范围内选配战马。这“雪里滚”便是千里挑一的骏马。许世友为选战马,不知吃了多少苦,跑了多少路,串了多少村。甘孜大捷后,他沿包座河岸北行,一天他和他的部下来到了通求吉寺。恰赶这天正是蒙古族节日的盛会,名叫“那达慕”大会。许世友特为这盛会慕名而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恰是“那达慕”大会开始的第二天,精彩的骏马比赛被当做大会的压轴戏还没开始,许世友和他的部下暗暗庆幸着。为选战马,许世友决定在这里过夜,第二天观看富有魅力的大会压轴戏--“骏马比赛”。 草原的月夜,在这盛会中不再像往常那样幽静安谧了。许世友向这里的牧主乌力吉问清了大会的日程安排,刚一走出毡房,就被裹在喜悦欢腾的气氛之中了。座座毡房里,飞出欢声笑语;条条村巷里,飘满琴声歌声;近处的草坪上,人们在欢歌曼舞;远处的山峰上,铁骑在嘶鸣飞驰。 在这欢乐的气氛中,许世友和他的伙伴们足足睡了一个安稳觉。第二天便早早起了床,去观看骏马比赛。 早晨,和煦的太阳放着万道光芒,如同万缕金线织成的轻纱,照耀着绿色的草原。草原新的一天开始了。 许世友站在观众之中,目光一直盯着气宇轩昂的巴图和他那匹长鬃飘曳的骏马。只见他迅速整理好骑士的“一字”队形,待命出发。 忽然间,观看赛马的人群里走出一位穿着紫袍的年迈老人,手端一只大碗,走到马队跟前,依次把碗递向每个骑士。骑士们纷纷接过大碗,一饮而尽。 “是出征酒吗?”许世友问身旁一位老者,他点头称是,随之补充说:“不过,这是一种养人的泉水!” 那位年迈老人对巴图他们说:“喝完这养人的泉水,使出你们的力量和智慧,好好赛,看准争得第一,那射击的靶子,斩劈的小树,就是霍利吉,给我狠打,猛劈!” “霍利吉是谁?”许世友问身旁的老者。 “草原上的恶棍,残暴的老牧主!”老者愤愤地说:“这小子,其坏无比!咱这儿本来有水,叫他一害,整整二十年成了无水草原。” 老者告诉许世友,原先这里有条清水淙淙的小溪,是从山腰淌下来的泉水。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小溪干涸,泉眼不见了!辛勤的牧民,曾顶风冒雨地奔波寻找,所得的结果不过是失望连着失望。从此,这里成了“无水草原”,人们用水,牲畜饮水,都得跑出十里之外。 “现在呢?”许世友着急地问。 “泉眼又咕嘟咕嘟地往外喷水了!”老人捋着银须自豪他说。随即又问许世友:“你知道咱们的草原上的鹰--巴图吗?” 许世友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原来巴图找到的水就是这眼山泉。 老者跷起拇指,称赞道:“他可是个英雄啊!”经过老者的介绍,许世友才晓得,为了寻找泉眼,巴图吃尽了干辛万苦。满山满坡,碎石覆盖;拨开乱石,又是坚硬的石面。他,手掌不知震裂多少次,鞋底不知磨穿多少双。前年,一个星光闪烁的月夜,在这未经开发的荒地上,他在一块狼牙石下,突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在坚硬的石面当中,有一块坚硬的混凝土。他操着锤子,尽力凿打。这时,机警的巴图只听见身后传来一串细碎的脚步声。他猛地回过头来,借着月色一看,几步之外,站着面目狰狞的霍利吉,牵着他的“雪里滚”。原来这只狡猾凶险的老狼,近日发觉巴图常到狼牙石附近,穿凿打石,探寻泉眼,唯恐揭破他的秘密,便尾随巴图身后潜行登山了。一旦巴图发现他,他便要行凶杀人。此时,巴图的锤子砸在那坚硬的混凝土上,就像万把牧鞭抽打着他的神经,他周身颤抖,自感末日临头,便操起一块巨石,猛向巴图砸去。 当时,巴图见飞石砸来,双手稳稳地接住,并反手击回。霍利吉躲闪不及,石头狠狠地砸在他的脚面上。然后他嗥叫一声,抽出短匕,像恶狼一样扑向巴图。巴图轻蔑地一笑,操起铁锤,三下五除二便结束了霍利吉的生命,夺回了他的那匹高头大马“雪里滚”。原来,混凝土下就是泉眼。霍利吉在国民党匪军撤退前夕,勾结匪军用混凝土盖住了泉眼,然后用炸药拼命炸山,炸得满山乱石横飞,埋没了这罪恶的痕迹。此时,巴图已经断定泉眼就在这里,当夜找来牧民,通宵达旦,凿开混凝土。嗬,一股泉水冲天喷起!。 “看,我们的英雄出征了!”老者突然转了话题,手指前方欣喜地喊道。只见三发信号弹腾空升起,整装齐备的马队踏过起跑线,疾驰而去,骑士们个个扬鞭催马,渐渐地“雪里滚”突出,巴图跑在最前面。快到终止线时,巴图敏捷利落地摘下身后的钢枪,枪举弹发,一左一右,“啪啪啪,啪啪啪”,几个活靶一一击中。随即背起枪,操过大斧,劈向一株株作为假设“敌人”的枯树,树枝飞,横七竖八躺了一地。人们鼓掌、喝彩,掀起了阵阵声浪。 在发奖的大会上,牧主乌力吉把许世友军长介绍给了巴图。一问身世,巴图得知许军长原是少林和尚出身,而自己的长兄巴托还仍在少林寺当和尚。一根苦藤两苦瓜,两人相见,格外亲切。荣获冠军的已图执意要把自己心爱的“雪里滚”赠给红四军军长许世友。许世友寻马迫切,也不推让,遂收下了这匹“雪里滚”。然后又付钱买马一百余匹。 许世友得了这匹“雪里滚”,如鱼得水。他高喊一声“驾”,“雪里滚”腾飞起来,三支骑兵大队,犹如离弦的箭,紧随其后,腾起一路烟柱。 ◎许世友右手抽出驳壳枪,墨色的枪口对准那人汗淋淋的脑门:快说!你的主人逃到什么地方去了 马蹄踏踏,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许世友的沉思,侦察兵向许世友报告道:“报告师长,前面不远就到色曲河。” 他们扬鞭催马穿过山沟,再越过两条河流,半个小时后,眼前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情景:蒙古包像繁星洒落在色曲河两岸;绿油油的草地恰似墨绿柔软的地毯,微风吹过,又如抖动起来的绿色绸缎;一群群牦牛和羊,低着头漫不经心地吃草。很容易使人联想起那首古老的民歌来: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见到草原,同志们倍感亲切。一望无际,心胸豁然开朗起来。 “我们找到大粮仓了!”队伍中响起一阵欢呼声,战士们疾马飞奔向前,许世友也顿时高兴。 马蹄踏踏,扰乱了这偌大草原的幽静,惊动了正在吃草的牛羊,“哞哞”乱叫,四处奔窜。牧民们闻声走出蒙古包,以惊奇、疑惑、恐惧的目光,审视着这支头戴八角帽、身背钢枪和大刀的不速之客。 霎时,平静的草地慌乱起来了,牧民们有的慌忙躲进蒙古包,有的赶着牛羊向附近山沟里跑,有的索性向这支骑兵队伍举起了猎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