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汉点了点头,问道:“琴姑娘呢?” “琴姑娘明天就来看您。”李氏答道。 “看我?”朱老汉一听,他没有理解李氏话中有话的意思,顿时七窍生烟,火冒三丈,道:“俺纵是死了,也决不让小女进丁府的大门!” 李氏拿眼神暗示了他一下,接着道:“事到如今,生米做成熟饭,也只好这样了。你先歇息,俺走了。”说罢,不等朱老汉再问,扭头即走了。李氏的眼神和话语,留给朱老汉心中的是无穷的寻思。 再说许世友围着丁府的高墙深宅转了三圈,不但选择了下手的地方,也选择了进退路线。他正等得焦急,见姨母出来,急忙溜到街口,隐藏了起来。二人在街头会了面,立即返回朱家湾。 一路上,姨母李氏又把丁府院里的情况一一向外甥说明。许世友听了胸有成竹。 ◎许世友坐花轿,装扮新娘入虎穴 转天一早,一轮火红的朝阳跃出大别山峰顶。一霎时火球腾空,凝眸处彩霞掩映,空间射下万道银针,豹头崖无比绚丽。转眼间,豹头崖后掠过一群“啾啾”直叫的山雀。山雀飞过,紧接着,一台披红挂绿的花轿,在一伙人的簇拥下,从崖道口转来,来到群山环抱的朱家湾村口,在琴姑娘家门前缓缓落下。笙笛齐鸣,喜气临门。“嘀嘀嗒、嗒嗒嘀。”催促着新娘上轿。接着,“咚!咚!咚!”三声镇邪炮冲天而起,山颤地动。小小的山村弥漫着几分喜色。 说话间,从琴姑娘家的后屋里,抬出了一把红竹椅,竹椅上坐着一位如花似玉的新娘。她头上顶块红盖布遮掩花容,身穿红褂绿裤,脚登着宽脸花鞋,上束红缨缨儿。红竹椅由两人抬出了低矮的石屋,伴随着姑娘的泣声,沿着青石板铺成的地面,徐徐送进轿里。然后由姑娘的母亲走来,嘱咐几句,轻轻为女儿盖上了红色轿帘。 “嗒嗒嘀,嘀嘀嗒,嗒嗒嘀嘀嘀嘀嗒。”此时,吹鼓手们更是卖力地吹打着。在一片欢天喜地的气氛中,四名抬轿大汉吼叫一声,花轿缓缓地离开了地面,一起一伏地离开了朱家湾,直奔顺河镇丁府而来。 天到午时,太阳移到头顶树梢时,披红挂绿的花轿尾随着乐班和迎亲的人群,来到了顺河镇。跨过顺河石桥,穿过街心十字路口,在丁府门前缓缓停下,引来众人围观。满寨的人都知道五十多岁的丁老爷娶了个俊媳妇,丽人今年一十八岁。谁不想一睹丽人艳姿,先睹为快。大管家田顺怕人多挤坏了花轿,出来制止,可是事与愿违,哪里能止得住!在这大红喜日里,又不比往常,不便张口叫骂,只好听其自然,忙喝令树下举鞭炮的家丁,赶快点燃炮竹,把孩子们引走。 “噼噼剥剥--”霎时间,从大门旁山榆树上垂落到地面的“百炮雷”、“千头鞭”响起。这一招果然奏效,看新娘的孩儿伢伢们,忙从轿前跑出去拣喜炮。接着,大门右边的榕树上的“百挂子”又爆响了起来。整个山寨更显得喜气洋洋。 “雷子炮”和“百挂子”响过,紧接着又是三声铁炮响过,细吹细打的锣鼓笙笛也即刻歇住。这时候,从丁府门楼里,四个迎亲的喜娘簇拥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缓缓走来。只见这老头子秃顶光头,满面红光,一条大红锦缎,斜肩挎胸,下端挽了个花团儿。不用介绍,那一定是新郎无疑。丁老爷在喜娘的簇拥下,缓缓走向轿前。此时,他高兴得不时地向众人频频点头,一改往日阎王凶态。 “迎新娘喽!”四个喜娘中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看新娘、新郎的孩儿伢伢们,停止了拣炮,他们一个个手拿着刚拣来的鞭炮,满头挂着纸烟屑和挟带着一股刺鼻的硝烟味,又一拥而上挤到轿旁着热闹。小小的山寨小镇从来也没像今天这般热闹、喜庆。 “请新人下轿!”丁老爷在轿前打了个躬。一个喜娘也闪前一步,缓缓地打过躬,抬手就要去掀轿帘。这时不知哪个调皮的伢子,把燃着的“二踢脚”,扔在了喜娘脚下,“咚--”的一声爆响,吓得喜娘心里一跳,忙缩回了手。接着,她又去掀,却见帘角一动,从里面闪露出一柄明晃晃的“偃月刀”!容不得那喜娘“啊呀--”一声出口,早从轿里跳下一个人来,双手举起明晃晃的钢刀,对着斜肩披红的新郎的头顶,狠狠地劈去。说时慢,那时快,只听“唰--嚓--”一声,干净利索,像那快刀斩葫芦那样,把个丁老爷从上到下,均均匀匀,匀匀均均地破成两半儿。人们无不为之惊呆。大管家田顺要上前抓人,话声没落,又是一刀两断。接着,“新娘”扯下头上的红盖布,露出了光秃秃的脑袋,手持大刀,冲进丁府。许世友按照姨娘提供的路线,来到后堂,飞刀劈向门锁,闯进屋里。 “大叔,俺来救你!” “你,你是谁?”朱老汉惊疑地问道。 “俺是许世友!” “这丁府戒备森严,你怎么闯了进来?” “大叔,快跟俺走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许世友领着朱老汉从后院越墙逃出,沿着昨天“踩格”的路,径直上了南山丛林。 许世友和朱大叔回到朱家湾家里,已是黄昏掌灯时分,村人得知丁阎王被除,冤仇得报,无不高兴。这个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机不到。”那个讲:“除了丁阎王,上奉天理,下顺民意。”这一夜,不少人家都放了年存的鞭炮,以示庆贺。朱必成老汉也花了一生积攒的银两,留世友请村人喝了庆功酒。酒桌上,有人问世友:“他们要报复怎么办?” 许世友没有急于答话,他从腰间抽出偃月刀,“唰”的一刀,把方桌右角砍下,道:“这就是他们的下场!以武抗武,以刀对刀,我们有的是人,组织起‘护村会’,和他对抗,看他有何能耐!” 乡亲们听了齐声喊好,遂举杯痛饮。打虎需有高强手,遂推荐许世友为“护村会”名誉首领,即席有七七四十九名大汉报名。也就在这酒桌上,由姨母李氏和朱老汉作主,定下了许世友和琴姑娘的终身。 ◎许世友横刀上前:鸟贼,你往哪里逃 再说丁阎王被许世友杀掉以后,丁府岂肯罢休,急忙报给麻城官府。官府立即派兵前往朱家湾追捕许世友。 话说第二天一早,朝阳跃出山冈,曙光拂照,天空湛蓝,山清水秀。忽见西北方马蹄踏踏,尘土飞扬,一队人马,直奔朱家湾而去。打头的名叫朱奎,此人膀大腰粗,行伍出身,早年,也参加过光山哥老队,几经周折,入了官军,做了个头目。 太阳当头,天到正午,这队人马呼呼啦啦,行至朱家湾村口,欲要进村。忽然间,一位穿红的英俊少年,持刀从树上跳下,拦住了朱奎的马头。朱奎在马上观时,那少年年龄约莫十一、二岁。鼻正口方,五官端正,龙眉凤目,皓齿朱唇。眉宇间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红点儿--这便是“护村会”人员的标记。他横刀拦马,童声童气地质问道:“你是何人?敢闯山寨!” “老子身有公务,无须崽子盘问!”朱奎说完,欲催马前走。 “站住!”那少年又挥刀一步上前,道:“家有家法,寨有寨规,没有许世友大哥的命令,谁也休想进寨!” “许世友!”朱奎在马上“嘿嘿”一笑,道:“今天,我正要找他算帐!快把许世友的首级提来,不然,我要踏平朱家湾!” “来人,快把这嘴硬的小崽子给我绑下!”朱奎说完,早有二骑冲到那少年身旁。 此时,许世友带护村队的人马早已埋伏在路旁丛林中恭候。本来许世友今早要走,要去寻找部队,护村队再三挽留他教练一下少林刀功的一招三式,以防官府报复。许世友推辞不了,只好再停住半天。他们在村头的草坪上边教边练,正练到热闹处,忽有官府马队飞来。许世友随机应变,推出一童挡驾,其余隐蔽在路旁,见机行事。 “兔崽子,你跑不了!”两个官府兵凶神恶煞地边喊边催马相拦,以绝后路。 “你们不要神气,我回去喊大哥,定叫你们有来无回。”那少年边说边有意后撤。 倏然间,鼓声擂响,草丛中隐蔽的人马四起,举刀冲向马队。朱奎的队伍见中了埋伏,一时慌张,遂乱了队形。许世友的队伍把朱奎的人马团团围住。朱奎回首一看,人仰马翻,队伍已被对方打褐七零八落,哭爹喊娘,心里不禁打了个寒颤。欲催马逃命,慌乱中,他身下的马蹄被死尸绊了个趔趄,他也差点儿跌落下马。 “鸟贼,你往哪里逃!”这时,许世友挥刀上前拦住。那枣红马掉头欲跑,许世友早一刀下去,马的后左腿被削去半截,霎时间人仰马翻。 “朱家湾,不是你们逞凶显威的地方!你不是要许世友的首级吗?俺就是许世友!”许世友横刀上前。 像乌龟缩头一样滚在地上的朱奎赶忙从地上爬起,惊疑地审视着许世友。在这以前,他只知许世友的大名,还不曾认识许世友。今见得:他相貌甚奇,身材魁梧,面黑如铁,情似包公,手持偃月刀,威震八方。朱奎观到这里,心里不觉一愣,但他也不甘拜下风,连忙操刀道:“你既是许世友,快把人头留下!”说完,举起凤池刀,直奔许世友而来。许世友神情自若,一挥偃月刀,拦住了风池刀。两刀相击,火花四溅。一来一回,一攻一防,一进一退,好不热闹。你来个“凤凰高枝占”,他来个“螳螂旋风刀”;你来个“狮子掘子脚”,他来个“单刀劈太极”;你来个“九鬼拔马刀”,他来个“倒拽九牛尾”。打躬式,掉尾式,青龙献爪,卧虎扑食。令人眼花镣乱。朱奎眼看抵挡不住对方接二连三的攻势,本想卖个破绽逃去,但稍一分神,方寸不觉已乱。“唰”的一声,被许世友削去了右手,凤池刀脱手落地。不等朱奎“哎哟”一声叫,许世友眼疾手快,早一刀刺进了朱奎的心窝,单手用劲这么一绞,对方“娘”的一声,见了阎王。 正在这时,西南方向狼烟四起,丁府又搬来了数倍于前的援兵。大兵压境,队员们都暗暗下定了誓与村寨共存亡的决心。 敌人重新纠集起来,向他们发起了新的进攻。在此危急之际,忽见一群人马口叫着:“呵火,呵火”的呐喊声,冲杀过来。“世友,俺来助你!”许世友扭头一看,为首者正是堂兄许仕明、王汉诚,他们带领着许家洼几十名青年农民风风火火赶到了。只见他们一个个手拿鸟枪、菜刀、梭镖,犁头旗招展,沸沸腾腾,好不威风。许世友见了,心中大喜道:“你有援兵,我也有援兵了!” 且说许世友离开许家洼两日,情况不明。许母坐卧不安,总感凶多吉少,正逢许仕明带领两名青年来到许家,要求许世友带领他们去参加红军。许母把自己的忧思给他们讲了。许仕明当即召集了全村青年,纷纷奔朱家湾而来。正好来得赶点,交战在即。朱家湾的男女老少,在护村队的指挥下,倾巢出动。许世友大手一挥,布置好阵势。只见山头上到处都是农会的犁头旗和严阵以待的群众。 两军相战勇者胜。敌人被这惊天动地的怒吼声和红旗漫天的气势镇住了。敌人一下子都怔在那里。这时只见一个披头散发、袒胸露臂的教师爷走了出来。他左手端着一杯酒,右手提着一口刀,身后还有个小崽子,牵着头山羊。他手舞足蹈,口中念着咒语: “昆仑山,缠硬体,观音赐的金刚体;金刚体,肚练气,能挡刀枪能防戟,枪炮子弹不入体。” 咒语刚念完,这个教师爷一刀砍下了羊头,高举头顶。他身后的匪徒们就像打了一针强心剂,立即曝叫着向山头冲来。 这样的场面,许世友已不是头次见识,不禁觉得好笑,为了充分发挥土枪、土炮的威力,他们从容不迫地等待这帮家伙前来送死。 “打!”当敌人爬到距山顶约有二三米时,许世友大喊一声。霎时间,钢枪、鸟铳、松树炮一齐喷出了愤怒的火舌,滚木、礌石也像山洪一样泻向敌群。匪徒们死的死,伤的伤,有的被砸烂了脑袋,有的被砸断了腿,山谷里响起了一片哀嚎声。且看那个教师爷还想组织反抗,许世友端起钢枪,边骂边扣动了扳机,“就打你这‘刀枪不入’的金刚体!”“砰”的一声,只见那家伙踉跄了一下,像个烂冬瓜一样,向山下滚去。 反击的时机到了。许世友把小褂子一甩,举起威风凛凛的偃月刀,大喝一声:“不怕死的,跟我来!”三四十名青年农民,立即甩掉上衣,挥刀挺枪,冲入敌群。护村队和上百名男女群众吼叫着也跟着冲了下去。山顶上的妇女,儿童敲着铜锣,呐喊助威。 护村队员们把刚才从许世友那里学到的一招三式全部搬了过来,在敌群中左砍右劈,来回冲杀,刀矛指处,血肉飞溅,真乃是“八仙过海,各显其能”。经过一阵厮杀,敌人死伤无数,连滚带爬地逃回了顺河镇。 朱家湾的人们大获全胜,欢欣鼓舞,喜气洋洋地返回村中。在返回途中,村民邀请许世友和他的同伴们回村参加他们的庆功会,许世友婉言谢绝道: “除暴安良,是我许世友的本分。这次得胜,全是众乡亲齐心协力之功。我许世友只不过做了我应该做的事。只是这官府虽吃了今天这一败仗,日后还要找机会报复的,你们早晚还要多加防范才是!” 朱老汉道:“世友儿你只管放心,从今后我一定把护村队办好,早晚勤练勤防,决不让那些狗官儿占了便宜就是了。” “如能这样,我也就放心了!日后有什么难处,只管找我就是了。告辞!”许世友说完,逐一向乡亲们握手告别。最后,当他握到琴姑娘手的时候,两双眼睛顿时僵持住了。只见那琴姑娘顷刻泪流满面,是感激还是什么?她心里也说不清楚。常言道,万两黄金容易得,知音一个也难寻。这时她突然揩去了泪水,道:“那枪子儿不长眼,往后你得机灵着点。” 许世友无话,默默点点头。 琴姑娘目送着许世友的背影远去,感情的波涛在撞击着她的心扉。她急忙跑回家里,蒙上被头,大哭一场。 第十七章:世友归队 ◎乡民欢送许世友。世友道:先有国后有家,国破家难圆。等那革命胜利之日,我再煮酒敬乡亲 人民英雄人民爱,人民英雄爱人民。 且说许世友告别家乡的这一天早晨,六乡的众乡亲们不约而同地来到村头送行。人们纷纷把家里的鸡蛋、打糕、山枣、山里红等送来,表示一点心意。 太阳升到头顶树梢,段合铺河流水哗哗。诉不尽的深情,说不尽的知心话几。这个说:“世友,把小三子带上吧,参加红军。”那个说:“世友,把二亮带去吧,给您当个帮手。”。许世友一一答应,数了数,不多不少十二人,正好一个班。在残酷的年代里,许世友看到人们不顾杀头的危险,把亲生骨肉送进部队,使他感慨不止。这种感慨又化作他对革命的忠诚。有了这样好的人民,使他看到尽管天空乌云密布,但革命必然取得胜利。 “乡亲们,您们把最好的儿子送到部队,我许世友代表部队首长向您们表示感谢。有盐同咸,无盐同淡。我许世友一定以兄长的身份带好他们。请乡亲们放心。”许世友说到这里又道:“先有国后有家,国破家难圆。等那革命胜利之日,我再煮酒敬诸位乡亲!” 乡亲们一片掌声,无不为许世友的一席肺腑之言而动心、动情。 “天色不早,乡亲们莫送了。”许世友对众乡亲说完,转身走到十二位青年面前,擂擂这个的胸,整整那个的帽,他满意地笑了,接着下达了出发的口令。 乡亲们目送部队,抬手相望,直到亲人消失在“旷野天低树”之中。段合铺河中,倒映着太阳的光辉。金色的阳光,那是希冀之光!中国革命胜利之光。 ◎许世友挥刀斩断悬梁的绳子,救下奄奄一息的朱锅 再说许世友带领众青年告别父老乡亲们,继续前行。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峰回路转处,一个凌空鱼跃,从山崖口上方跳下一青年,突然拦住正在行走的众青年的路。 “小囤子!”许世友首先认出了他。小囤子姓罗,名叫应怀,家住杨二乡罗家湾,父母膝下无女,只有他一个儿子。 “你来干什么?”众人围上问。 “和你们一样,我要参军,打土豪,斗列强,除军阀!你们不欢迎吗?” “欢迎,欢迎。”众人无不拍手叫好。 “小囤子,参军的事,和你爹妈商量好了吗?”许世友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爹妈死活不同意。”小囤子不以为然地答道。“那你就私自来了,当兵当定了?”“可让你说对了。我就是要当兵。”小囤子用期求的眼光笑着说:“大哥,你同意我当兵吧?”“我,我还要和你父母商量。父母同意了,我就带你去,父母不同意我可不敢。”许世友道。“反正我是去定了。让我回家,没门!你们先走吧,你不带我,我自己去。”小囤子仍不让步。“大哥,就带他去吧。”二亮首先跳出来为小囤子讲情。“大哥,小囤子是好样的,让他和我们一起去吧。”众人也道。“那好,有你们讲情,就这样定啦。”许世友道。“大哥同意啦。”小囤子欣喜若狂,上前一下搂住许世友的脖子。“快走吧,今天我们在午饭前要到达大狮山。”许世友拉住小囤子的手下了命令。开弓没有回头箭,一班人似箭头一般向大狮山插去。队伍过处,脚步“沙沙”,腾起一股尘柱。 却说许世友自从九月初九重阳之日离开部队,单独执行任务,至今已有半月。半月来,形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就连料敌如神的许世友也意想不到。 反动派不打是不倒的。民团司令周天侬挨了许世友的一刀之后,对革命力量进行疯狂的镇压,他联合上下各种反动势力和力量,向我根据地反扑,寻找我革命主力,企图一网打尽。 在此之间,我工农红军在局部上虽给敌以重创,但在宏观全局上难以形成对峙力量。拉锯式的战斗开始了,大部队被迫转移出柴山堡根据地。 许世友带领十三名青年昼夜兼程,中间两次穿越敌人封锁线,来到柴山堡时已是第三天凌晨。映进他们眼帘的是,偌大的柴山堡已被敌人封锁,只见荷枪实弹的民团士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把守在村子四周。尤其是西门和北门的岗哨较多,人们进进出出,都要盘问。 “大哥,敌人封锁了村子,说明部队已经转移了。你说怎么办?”小囤子着急地问,其他同志也把目光纷纷投向许世友。 “眼下敌情不明,部队转移到什么地方也不清楚。冠兰嫂是此村的地下党员,只有找找她,了解了解情况再作计议。”许世友不觉叹了口气。 “那你知道冠兰嫂的家吗?”二亮又问。 “知道,就在村东头独门独院第二家。”许世友回忆着说:“记得我和陈排长、胡班长到她家去过一趟。好像没有什么孩子,她丈夫名叫朱锅。” “那眼下怎么找她?” “白天不好办,只好等天黑了。”许世友望了望天空,朝阳已从东方冉冉升起,射出万道金光。“等吧,只有耐心等待,任何鲁莽行动都不可取!” “在这里干等一天时间太长,不如我们中挑选一二人,化化装,混进村,探明情况。”小囤子提议道。 “倒有几分道理。”许世友赞成道:“你说让谁去?” “我和你一起去。你扮老翁,我扮少年,再合适不过。敌人若要盘问,我们就说打猪草忘了带绳索。”小囤子爽快地道。 “那好,就按你说的办。”许世友一拍小囤子的肩膀说:“小家伙有智有谋,聪明伶俐。看来,当初我收你参军还是做对了。” 说干就干,他们二人很快地化了装。接着,许世友又和众人交代了接头地点和暗号,然后带小囤子径朝守兵较少的东门走来。 “如遇特殊情况,看我眼色行事。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动刀动枪。”许世友边走边交代。 “大哥,我一切听您的。”小囤子道。 说话间,他们便来到了东门外面。只见东门的四个守兵正在盘问过住的三个行人,这三个行人是两男一女,那女的名叫双叶,今年一十九岁,原是许世友房东的女儿。许世友走过来和双叶打招呼道:“双叶,你这是要到哪儿去?” “舅母有病,我去瞧看她。”双叶先是一愣,继而说道。“那你怎么又回来啦?” “我和孩子去打猪草,忘了带绳索啦。”许世友说完又对那守门士兵道: “长官,行行好,让我们过去,回去拿一下绳索。” “你俩是什么人?”守门士兵审视着这一老一少。 “你让乡亲们说说,我们是这村里的人,谁能骗你们不成?”许世友说完拿眼正视双叶,示意她回答。 “长官,都是本村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谁还不认识,就让他们进去吧。” 双叶出来讲情。 “快进去吧!”那个士兵下了令。 “快走吧,孩子。”许世友催促着小囤子。 “这个小崽子不能进。”守门士兵用枪拦住了小囤子。 “好,孩子你先回去等着,我去去就来。”许世友见好就收。此时他想,进村一人总比不进去好,这也是胜利。 常言道:虹搭的桥不能走,蛇扮的绳不能抓。且说许世友进了村,穿街走巷,并没有急于走进冠兰嫂的家,而是探明敌情后,从邻居家越墙进入了冠兰嫂的家院。 马上就要见到冠兰嫂了,许世友心中掠过一阵高兴。正欲敲正屋房门,见是房门虚掩。他轻轻地把门推开了一条缝,闪身进去,然后再把房门带上。 “冠兰嫂,冠兰嫂,我来了。”许世友小声地叫着。屋内无人回答。 此时他大眼扫了屋内四周,只见满屋狼藉,椅倒桌翻,衣服被褥扔得满地皆是。许世友只顾前看,一只被摔死的花猫静静地躺在地上,差点儿被他踩上。 许世友把目光敛回,心想不好。接着,他又摸摸花猫,被摔死的花猫还体有余温。从这些迹象看,敌人刚搜家不久。怎么办?唯一线索又中断了。许世友正在踌躇之际,这时从套屋传来了几声低沉的呻吟声。他眼睛一亮,急忙奔到套间,立时怔住了。此时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被反绑双臂的男子悬吊在房梁上,他的头低垂着,几乎和双脚贴在一起了;周身被剥光了衣服,遍体鳞伤。鲜血在顺着他那双腿往下滴,奄奄一息。许世友判定这不是别人,正是冠兰嫂的丈夫朱锅。 “朱锅同志--”许世友喊了一声。接着,身不离刀的许世友,急忙从腰间取出偃月刀,刀光在空中一闪,砍断了悬在梁上端的绳索,继而托住了朱锅软软的身子,把他轻轻地放在了床上。 “朱锅同志,你醒醒!” “朱锅同志,你醒醒!” 朱锅呻吟了两声后,他才慢慢地睁开双眼,望了陌生人一眼,立时射出了凶恶的目光,连连骂道:“好个狗狼养的,你打!你打呀!为啥不打了?要情况没有,要命有一条!” “朱锅大哥,你认错人了,是我呀。许--世--友。半月前我还来过你家哩,不认识了?”许世友连忙摘下头上的白毛巾,抹去了嘴边的八撇胡,露出了真相。 “噢!许兄弟。”朱锅顿时认出了许世友,连忙赔不是道:“我还以为是民团哩!” 朱锅眼里充满了感激的泪花。 许世友也欣喜若狂。 “你这是怎么回事?”许世友片刻又问道:“大嫂她不在家?” “别提了。昨晚部队撤出村子,今早民团就过来了。他们找不到红军,就抓走了你冠兰嫂。我上前去拦,他们便又把我毒打一顿,吊上了悬梁。后来,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朱锅断断续续地说道。 “那曹政委临撤时,没留下口信吗?”许世友又问。 “临撤前,他和许继慎团长来了一趟,把一封信交给了你冠兰嫂。因情况紧急,他们来去匆匆,其它的事我就不清楚了。” “那冠兰嫂现在哪里?” “听说要把她押往民团司令部。估计他们现在也到不了郭家洼。” “我们来迟了一步。”许世友叹道。“现在事不宜迟,我们得想办法把大嫂救出,得到部队情报。” “你们原路追赶怕是不行,只有抄近路啦。”朱锅道:“北山后面有一条近道,翻山即可拦住他们。不过这路山高坡陡,可不大好走。” “你伤势怎么样?能给我们带路吗?”许世友又道。 “不打紧,我给你们带路。”朱锅坚持爬起来,穿上衣裳,和许世友径出了家院,奔向村子东门。接着,他们又顺利地通过了守门士兵的盘诘,出了村子,在接头地点和同志们会了面。许世友把有关情况向同志们介绍一番后,直插大青山而去。 ◎冠兰嫂道:若不是你们相救,怕是这封密信也随我见阎王啦 太阳从东方移到头顶上方。 正午的太阳虽到秋日也是火辣辣的暴热。天空无风,知了苦叫。 通往郭家洼的大路上,走来了一行人。细数总共四人,打头的名叫田小三,现为民团的小队长。他个头不高,一身深灰色的制服,斜肩挎枪走在前面。其次是五花大绑的一位中年女子,正是柴山堡地下党员梁冠兰。她个头不高不矮,身条窈窕,身穿毛蓝色褂裤,双手反捆在背的上方;头向前低垂着,蓬乱的头发从两腮边分垂下来。再后面是两个押送的民团士兵,一高一矮,他俩也是身着深灰色制服,斜肩挎枪,只是走起路来无精打采,并不像田小三那样精神。 他们从柴山堡出发,已走了三十里山路。由于天太热,早晨也没有吃好饭,脚步越来越慢。 “队长,你放慢点脚步,这又渴又饿又累的滋味不好受啊。”后面两个押兵,高个的向矮个的使了个眼色,于是那矮个的也不犹豫,立时进言道:“队长,咱就找一个地方休歇一下再走,行吗?” “神靠一炉香,人靠一口气,越歇腿越软。前面不远处就是郭家洼,那里也有饭馆,中午我们就在那里吃饭休歇。”小队长扭过头来解释道。“那好,”高个押兵首先响应道:“咱们赶到郭家洼再歇吧。” “行,”矮个押兵也应道:“那咱们就加快点脚步。” 再说前乡郭家洼,镇子不小,有百十户人家。每月三、六、九日逢圩,二、五、八日逢庙会。按日期今天逢八,正是热闹的庙会。秋季是山货的收获季节,各种山货都出了山,摆在街筒上叫卖,不但人多货也全,因此那热闹的程度超过春季庙会的几倍。天近中午,正是庙会的黄金时分。只见满街筒人山人海,水泄不通,就连村四周也布满人流,推车的,担挑的,叫卖的,算卦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花花绿绿,好不热闹。 田小三他们四人来到郭家洼,拥进这人山人海的人流中,每走一步都费很大气力。尽管田小三用枪挑人群开路,不是人们不让路,而是人们让不开路。此时他的声音也多少有点儿嘶哑了。在人流中,他们拥挤了好半天工夫,好不容易来到了街中十字路口,在一片搭有凉棚的饭铺门前停下脚来。 “咱们就在这里吃饭吧,老子今天请客。”田小三说完径向饭铺里走去。 “那敢情好。”二位押兵应了声,忙把梁冠兰带到门前一棵古槐旁把她捆绑在树上。接着他俩也进屋喝起了酒。 “二位兄弟,留点肚量,到了民团司令部,周司令还要敬你们酒哩!”田小三脸喝得像猪肝似的,醉醇醺地道。 “今日有酒今日醉。”矮个子兵胡伟端起一碗酒道:“借酒敬佛,队长,来,俺敬你一碗。” “那好,那好,我领情,我喝下。”田小三接过酒碗,一饮而下。 “队长,还有我一碗哩!”高个子押兵朱昌也端起了酒碗。“兄弟二人平等,喝他的也要喝我的。” “那好,咱们一视同仁,我也喝下。”田小三又是一饮而下。“你们二人先到门外观观情形,看看风声,一会儿过来再吃饭。” “好,好,好。”二人说完,出了屋,只见看热闹的人们把梁冠兰团团围了起来,人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人们见押兵胡伟和朱昌大摇大摆,走到梁冠兰跟前,自动为二人让出了路。 “共产党共产共妻,这就是共产党的婆娘。今天要把她送给我们的周司令,也要司令尝尝共产党婆娘的滋味。”小个子押兵胡伟走近梁冠兰,手指着梁冠兰道。 “你家也有姐和妹,为啥不给周司令做老婆?”梁冠兰此时也反击道。 “原来,你还是个烈辣性子。好厉害的嘴!来,亮亮相,让大家瞧瞧!”胡伟说完,顺手抓住她的头发,再扳过她的头,使其朝天,嘴里还骂道:“哼,我让你嘴硬1” “呸!”梁冠兰急了,突然间一口唾沫喷出,不偏不斜,直溅到胡伟的矮鼻梁上。 “好你个烈辣性子的小婆娘,今天老子好好教训教训你!也让你尝尝老子的厉害!”胡伟顿时火起,也顾不得去擦鼻梁上的唾沫星子,接着便持胳臂挽袖子。很多围观的人都替冠兰捏着一把汗。 “住手!”且说胡伟正要抬手去扇梁冠兰的耳光时,一声呐喊,如雷震天。接着一个大汉猛地跳进圈内,用手拦住了胡伟高举的手,只听他“妈呀”一声,手腕像是断裂了。 “你是什么人,胆敢教训老子!”押兵胡伟怒道。 “大天白日,不许你欺辱妇女!”许世友答非所问。 这时,另一个押兵朱昌见势不妙,忙去身后摸枪,这时,旱有两个大汉扭住了他的双臂。“不许动!动就废了你1”与此同时,又有两个大汉,慌忙上前解下梁冠兰身上的绳索,把这两个押兵捆上,重新绑在古槐树上。“砰!砰!砰!”此时,许世友又拣起胡伟的枪,推上子弹朝空中鸣了三枪,搅得庙会顿时大乱。“撤!”趁此机会,许世友带领十三个大汉扶着梁冠兰,混入庙会人流中,转入暗巷。 再说田小三在屋里喝酒,八两酒下肚之时,忽听外面传来枪声,急忙跑到门外,使他大为吃惊:女共产党员不翼而飞,被绑的却是他的两个押兵朱昌和胡伟。 “他妈的,这是怎么回事?”田小三心里一颤,跳着脚连连骂道,并为胡伟、朱昌斩断了绳索,掏出他俩嘴中的东西。问道:“快讲,共产党哪里去了?” “队长,他们朝东跑去了。”胡伟、朱昌用手一指道。 事不宜迟。田小三也连连向空中放了数枪,然后又对胡伟、朱昌道:“妈的,愣着干啥?还不快向镇公所报告!抓不住共产党,我要你俩的狗头!” “是,队长!”二人忙应道,转身就向外走。正在这时,镇公所的两位巡逻兵,闻到枪声赶到此处,问明情况后,分别通知四门戒严,如有差错,严惩不贷。 再说许世友等人混入人群后,穿街走巷,径往北门奔去。片刻他们来到北门,只见北门已被封锁。接着,他们又转向西门,西门也是如此。怎么办?众人纷纷把目光移向许世友。 “事到临头,只有冲出去!”许世友大手一挥,接着他又道:“眼下,我们人多,目标太大,分成两组,我和小囤子、二亮掩护,剩余人员带领冠兰嫂突围。一切看我的眼色行事,走吧!” 他们大摇大摆走出暗巷,径向西门口走来。 西门口人山人海,很多赶庙会的人被堵在门口等待检查出门。四个守门官兵逐个在认真地盘诘着每个过路行人,这时一个老太太竹篮内的鸡蛋被哨兵踢翻,正在纠缠门卫,大吵大嚷地要求赔偿她的鸡蛋。这时许世友拥过来,走到老太太跟前,拣起竹篮,扶起坐在地上的老太太道:“娘,别哭了。反正胳膊扭不过大腿,咱们走吧。”许世友的话真灵,那老太太真的不哭了,由许世友搀扶着向门外走去。且说许世友经过那四个荷枪实弹的门卫面前,突然从腰中抽刀,左一刀右一刀,前一刀后一刀,那偃月刀在空中翩翩飞舞,霎时间四个门卫被砍倒了两对儿。没砍死的,小囤子和二亮却又补了刀。这时,许世友朝空中一挥手,后来的人们簇拥着冠兰嫂跟了上来。接着,他们浩浩荡荡地沿大路走了三里,很快下了大路,循入大森林,顷刻不见踪影。 待郭家洼的敌兵追到大路旁时,他们已登上山顶,坐山观虎斗。只见满镇人头攒动,喊声连天,乱成了一锅粥;大路上的敌人正面对着这莽莽大山、莽莽林海,无汁可施,一筹莫展。此时充溢在许世友他们心里的是快慰、是庆幸。快慰的是救出了同志,打击了敌人;庆幸的是他们大难不死,虎口逃生。 “世友小弟,这是曹政委撤离前给你留下的信。”冠兰嫂忙从内衣中掏出一封信,递给许世友道:“若不是你们相救,怕是这封信也随我见阎王爷啦。” “我们来迟了一步,让您受苦啦。”许世友接过信来展读。 世友:等不及你啦。由于革命队伍内出现了叛徒,敌人开始了大规模搜剿,部队奉命,连夜撤出柴山堡根据地,奔上木兰山。望见此信后,协助柴山堡地下党,除掉叛徒--万大海,以绝后患。任务完成后速归队。 曹大骏 撤离之夜急草 许世友把信叠好,装入内衣。然后紧紧握住梁冠兰的手,道:“冠兰嫂,我们又合作啦。有你们的支持,我相信,这个任务一定会胜利完成!” 第十八章:打入敌脏 ◎黎明前的黑暗 牛无力拉横耙,人无理说横话。且说民团司令周天依,又名周二癞子,被许世友行刺一刀后,虽然没有伤着要害,但已大伤元气。这些日子,周便在家卧床静养伤口,一切事务交给副官聂振安料理。眼看自己伤口康复愈合,可是许黑子(许世友)并未抓获。反倒是打虎不中被虎咬,放虎归山虎成精。一连串的离奇古怪的事儿接连发生:先是副官朱长河率众游乡被刺,后是许黑子坐轿巧杀丁财主,惊动麻城、新集官府之后,若不是县府官兵紧密配合,恐怕这七乡八坪的局势还难控制!更使他恼火的是,昨天他的民团抓获一个女共产党员,不巧又在郭家騻被劫,三名民团队员遇难。但唯一使他欣慰的是,在这次民团和军阀联合的大围剿中,抓获了一大批共产党的嫌疑分子,捣毁了柴山堡的共党组织,还有一批共产党员的花名册掌握在他的手里。此时,他心想:我要以牙还牙,斩草除根,搞它个鸡犬不留!一想起那份花名册的得来,他不能不感激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在共产党内供职的万大海(柴山堡党支部书记)。都说共产党是铁打铜铸、意志坚强。没想到这小子却是个软骨头,说白了,连软骨头都不如。不用他的士兵动刑,便撬开了他的嘴,乖乖地交出了柴山堡支部的人员名单。想到这里,他灵机一动,倒想见识见识这位“软骨头”,这或许对巩固他的防区有利,也或许对抓获那位千刀万剐的许黑子有用。。他还想对此人封官许愿,委以重任,这样以共产党打共产党,一方面灭共产党之威风,一方面长自己之士气,此乃是锦囊妙计。于是,他喝令道: “来人哪!” “老爷,有何吩咐?”周大镛、孙子毓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道。 “快通知聂副官,速把那位共产党的书记万大海给我送来,我要见识见识!” “是,老爷,奴才明白。”周大铺、孙子毓连忙应道。随后二人退出了屋,商量一番,分头行动。 ◎大批革命人士被捕,皆因党内出了奸细 再说柴山堡的共产党员万大海,三天前被民团救国军抓去,送交副官聂振安处。和他一起被抓的共产党嫌疑分子共六人,其他五人皆是遍体鳞伤,唯有他是完好无损。其原因很简单,他叛变了。战争是面照妖镜。在风和日丽的环境里,看不出他有什么问题,但在血与火的战争中,一下就戳穿了他的假面具,赤裸裸地暴露出他那虚伪的面目。 且说万大海交出地下党员的秘密名单后,他不但没受到严刑的拷打,反而被放了回家。他回家的这一天晚上,不了解事实真相的另外两名共产党员,特去他家中看望,询问有关遇难同志的情况。谁知这时,反动民团突然撞进院子,绑走了在敌人看来并非嫌疑的真正共产党员。三天来,在他这个小小的家院中,共绑走七名同志。他们都是对党忠贞无二的热血儿女,其中包括梁老伯。梁老伯名叫梁大全,是柴山堡支部的组织委员。昨日误入狼窝被抓,受尽民团士兵的严刑拷打,为保存党的组织,他始终守口如瓶,不供出任何一个同志。在敌人的多次重刑之下,他多次昏迷。当他再次醒来时,敌人又把新的刑具抬到了他的面前,问他交代不交代? “我交代,我交代!”老人同敌人周旋:“请你们给我出去三分钟,让我冷静地想想。” “那好,我们出去。”众士兵以为老汉受不了重刑,真的要口吐真言,便很快地退出去。 三分钟后,众士兵冲进屋内。老人手捧自己鲜血淋淋的舌头献上。 “这,这。”众士兵无不目瞪口呆。 夜半时分,他们向这位他们认为再也榨不出油水的老汉下了毒手。 晴天霹雳,皆因党内出了奸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做贼心虚的万大海,这时也预感到事情败露后他那可耻的下场。于是他便上书到民团救国军副官聂振安处,要求副官给以人身安全的庇护。聂振安再三斟酌,出于三个方面的考虑:一是念其有立功表现;二是将计就计,扩大战果;三是放长线钓大鱼,活捉那个千刀万剐的许世友。于是他便答应增派一个民团分队守护其家院,保护他的个人安全。万大海的庇护请求得到了落实,于是他那颗忐忑不安的心,也得到了应有的安慰。至此昼夜难眠的他,也可以高枕无忧了。 ◎十三条好汉齐声问世友:大哥,打虎随你走!你说怎么办吧 再说许世友,从冠兰嫂手中接过曹大骏政委的亲笔信,明确了铲除叛徒是新的任务,一种神圣庄严的使命感顿升心头。许世友,这位大别山农民的优秀儿子、党的忠贞追随者,坚决完成任务,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顶风斗浪,是他最大的人生乐趣。吃饭要一口一口吃,任务要一个一个完成。共产党员的目标:三座大山要推翻、新中国的诞生,就是在不断接受任务、完成任务中达到。许世友把政委的信三折两折叠好,装入上衣口袋中,然后听取了冠兰嫂有关叛徒万大海的近日活动情况。当他得知七名共产党员在他的家落入敌手,尤其是梁大全老怕不堪忍受敌人肉体折磨,断舌拒交的动人事迹,不禁泪水潜潜。他一刀劈折了身旁一棵碗口粗的银杏树,叹道:“家贼难防,此贼不除,共产党便没有一日安全可言!” “大哥,打虎随你走,你说怎么办吧?”众大汉也齐声问道。 “对敌人的放纵,就是对人民的不忠。走,现在下山打虎!” 十三条好汉呼哨一声,紧随许世友身后,在梁冠兰带领下,匆匆离开了原始大森林,沿着曲曲弯弯的山路,朝“老鸹李”走去。此时西沉的红日正喷射着红色的光焰,那光焰在西天燃烧,照亮了好汉们的心房,映红了好汉们的面颊。因是傍晚,他们这一行背刀负枪之人,没有被人撞见。在行至皇保庙三里远的地方,山中有座古庙,到了庙门前,许世友抬头望望天色还早,提议到庙中歇息歇息,进一步商量商量下步打算。大家都赞同。便一同走进古庙。原来这是座关帝庙,只见山门斑驳,门窗断裂,地上长着蒿草、青苔。庙内已无僧人,早已断了香火。只有正殿里的泥塑神像,还依然完好无损。关公右手举偃月刀,左手拿镇妖锤,惟妙惟肖。神像两旁,有一副对联,上首是:“赤面秉赤心骑赤兔追风千古常照赤日”;下首是:“青灯观青史仗青龙偃月一生不愧青天。”大家在关公像前席地而坐,坐定后,梁冠兰对许世友道:“你是咱们的头头,有什么打算尽管吩咐吧!” 许世友看了看小囤子道:“你是我们这行人中年龄最小的一个,还是先听听你的。” 小囤子道:“不,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眼下,我们已有十四人,到了红军,也是一个完好的班,你就是我们的班长,也叫首领,我们一切听从大哥您的。” “好!就听我说。”许世友答着,他那炯炯的目光朝十三条好汉身上一扫,又看了看关公的泥塑像,道:“眼下,奸臣当道,官逼民反。咱们既然杀了人,夺了枪,横在我们面前只有一条路,跟共产党,为穷苦人打天下。既打天下,就要心齐。依我说,咱们在关公像前,插草为香,结为兄弟,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好!好!好!大哥说得对!”许世友话音落地,十三条好汉无不赞成。 “世友,我也算作一份。”梁冠兰见此情况,也热血沸腾,要求参加。 “革命不怕人多。这也成,算下你,咱们总共十五人。”许世友说完,当下,插草为香,十几人呼啦啦地跪在关公像前,重演当年桃源三结义的场面,一起三叩首,尔后,根据年长年幼排为兄弟姐妹。结拜之后,许世友道:“现下我们第一个任务,就是执行曹政委的命令,铲除叛徒,尔后归队。今夜月色正好,天助我也。就在今夜举事,趁万大海狗仗人势之机,杀它个措手不及,打它个灵魂出窍!”大家齐声说好。这时,冠兰嫂也拢了拢腮边的乱发,然后对众位道:“此方案我赞成,有一点需补充。” “你说吧。”许世友洗耳聆听。 “万大海虽有众兵守护,但也抵不住诸位好汉,这点我明白。但强攻不如巧取,依我之见,我作诱饵前去周旋,然后你们再来一网打尽,岂不妙哉!” “冠兰嫂想得周到。”许世友赞道:“现在趁和万大海的脸面还没彻底撕开之机,咱们将计就计,他想抓我们,我们倒想除掉他。这是绝妙的一招。” 大家都赞同他俩的主意。当下,十五个人便沿着偏偏僻僻的小路,直奔老鸹李寨。 离老鸹李寨二里外有个郝家铺,是到老鸹李的必经之路。梁冠兰的姑母和姑父在这里开了一爿店铺,冠兰嫂每年都来这里看望姑母。她姑母为人很忠厚,过往客人,有时手头紧,一时拿不出钱来,也可以记帐。不论白天黑夜,只要一敲门,郝姑母就开。郝姑母的丈夫郝老汉,五十余岁,老实得像个大面瓜,店里店外,粗笨活儿都归他料理。 路过郝家铺的时候,冠兰嫂对许世友道:“这是我姑母家。依我看,天色不早,让同志们进去先吃点饭,再去举事不晚。” “那敢情好。”许世友点头答应。 “姑母在家吗?”梁冠兰上前“咚咚咚”敲了三下门喊道。 原来是天已到了傍晚,往来客人少了,郝姑母早上了门闩。老两口没儿没女,刚刚吃了晚饭,郝姑母正在屋里煮茶,就听门外有人敲门。她出门一看,见是外甥女梁冠兰,便拍着巴掌说:“哟,是兰伢子。天这么晚了,你怎么才过来?” “你看,这都是我们村的邻居。他们赶圩场,路都被该死的民团封锁了。我们来到这里,想麻烦姑母找一顿饭吃。”冠兰嫂答道。 “都快进来歇歇吧!看,一个个走得满头大汗。”郝姑母边说边给他们沏上茶,还端来一盘金桔,让他们品尝。然后,又道:“我去做饭,让你姑父陪你们说话。”说完,她又向里屋喊老头子。 许世友喝了碗茶水,抬头看了看屋子。屋子收拾得井井有条,暗暗赞叹屋主人的干练精细。左面墙上还贴了幅年画,画的是“刘备三请诸葛”。 郝老汉见许世友看画,忙上前说:“这张画是一位过路客人留下的。这位客人,待人和蔼,气度不凡。后来我们才打听到,他就是红军的总指挥徐向前。” “噢,徐总。”众好汉不禁为之一惊。 老汉又道:“听说书人讲,这诸葛是卧龙岗人,是一条真龙。真龙手下都有七虎八将,像张飞、关羽、赵云等都是他手下的强将。听说徐向前也是条人间真龙,他手下的大将小将更多,像蔡济璜、胡静山、徐子清、徐其虚、王树声、许继慎、曹大骏。”老汉搜肠刮肚,一连点出十多名他能掰手算出的强将来。显然他有几分自豪。接着他持了持胡子又道:“不要说强将,精兵也多。远的不说,就说那许世友,这人听说是少林出家,手拿鬼头刀,能飞檐走壁,刀枪不入。有人说,他不但刀法强,枪法也准。天上的飞禽,地上的走兽,只要被他的枪口撞见,准跑不掉,实际上也是一条小龙。共产党有这么多的精兵强将,准能打胜仗。”“你见过许世友吗?”许世友反问老汉。“没,没见过,只是听说。”“我就是许世友。可不像你说得那样神,单说刀枪不入这一条,我已经负过两次伤了。”“你就是许世友?”老汉上下打量着许世友,和他想象中的英雄有段距离,忙道:“你别逗老伯啦。我看你不像许世友。”“我头上没有刻字,你怎么知道我不像?”许世友反问老汉。 “姑父,他不骗你,他就是许世友。”这时,到厨房帮姑母做饭的梁冠兰走了过来,见姑父诧异,忙解释道。 “噢,真是贵人来临。老夫眼拙,请许队长甭见怪。”郝老汉连忙下拜道:“老百姓感谢您。” “老伯,莫这样。为民办事,我许世友只不过做了我该做的事。”许世友忙扶起老伯。 “老婆子,多加两个菜。许世友来了哟。”老汉向正在厨房做饭的妻子喊道。接着,他又向许世友道:“今日个,我要给你单个喝一壶!” “许世友?”正在烧水的郝姑母也愣住了。 “姑母,是我带来的。”正在切菜的梁冠兰告诉姑母。 “那好!那好!我这家里是福垦高照,尽来能人。”郝姑母连口应道。片刻工夫,饭莱做好,四菜一汤,外加干闷米饭,热气腾腾,端进屋来。这时,郝老汉也把米酒热好,摆上八仙桌。老汉连忙摆手,把许世友推在上首坐下,然后又招呼同志们围过来。老汉遂为各人面前酒盅斟了酒,然后举起酒杯道:“许队长光临,我寒舍生辉。来,我们同干!” “干!”大家一饮而尽。 许世友放下酒杯,然后接过老汉手中的酒壶,又向冠兰嫂讨过两个青碗来,斟满酒。然后双手端起青碗道:“老伯,自家人不说客套活。民为我之父母。我许世友代表诸位弟兄敬老怕一碗。我甘陪一碗。” “好,既然许队长说了,老伯我怎么也要喝!”老汉接住酒碗。两碗相碰,“砰”的一声。青山绿水,友谊长存。二人几乎同时饮下。“许队长名不虚传,好酒量啊!”接着,郝老汉遂又向许世友碗里斟酒。 许世友忙按住老汉的手道:“这酒留着下回喝。今天不能喝了。” “为什么?是酒不好?” “不,今晚有事。” “能告诉老伯吗?老怕虽说帮不了大忙,也能给你们出出主意。” “那好,我许世友是竹筒倒豆子,有啥说啥。这前寨万大海最近投敌叛变,我们奉命今夜宰了他。” “噢,是这么回事。”老汉捋了捋他那花白的胡子道:“今天早上我进寨要帐,听说他家已派了民团分队守护。” “多少人?” “一个民团分队,最多不超过二十人。”郝老汉说到这里,又道:“恐怕你们地形不熟,不行我就为你们指指路。” “要得,太谢谢老伯了。” “没什么,没什么,自己人不用客气嘛。” 他们很快地风扫残云般地吃了饭。午夜时分,十五条好汉,负刀带枪,在郝老汉、梁冠兰的带领下,来到了老鸹李寨。 到了老鸹李寨,英雄们止住了脚步。郝老汉指指点点,把村寨地形一一作了介绍。然后他们又绕过暗巷,来到万家左侧房檐下,只见前方道卡子上有两个兵丁站岗。一盏昏黄的马灯下,两个兵缩着脖子,抱着枪在溜跶。两人的位置一左一右。 “这是民团士兵在巡哨。前方就是万家,那棵歪脖子树下,就是万家三间草房。后院还有他儿子的房子。万大海住前院,士兵多集中在前院,下手时从后院或两侧进去较为容易。”郝老汉又指指点点道。 “老伯,你说的我记住了。这里危险,你且先回去。一切由我安排。”许世友紧握老汉的手道。 “那也好,你们多加小心,那枪子儿是不长眼的。”郝长汉再三嘱咐,然后离开。 许世友目送老汉走远后,朝身后的小囤子、二亮一挥手,连同他自己奔向那岗哨。当右边的兵走到阴影的时候,许世友手起刀落,那个兵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就听喇喇蛄叫去了。左边那个兵正缩着脖子跺着脚,听见“扑通”声响,扭头见伙伴倒地,便骂了几句:“娘的!尽称英雄,我说你不行吧,你还嘴硬,自称王一瓶,四两猫尿就把你灌晕了,算得上什么王一瓶?”这个兵的话音还没落地,只觉得脑后阴风顿起,欲要回头,那头已骨碌碌地滚到了地上。原来,杀死这兵丁的是岳二亮。 且说解决这两个岗哨之后,英雄们直奔万大海的家院门楼。这里哨兵更多,英雄们来到离家院十多步远的暗巷树荫下停下。许世友向冠兰嫂耳语了一番,冠兰嫂便整了整衣襟,理了理刘海和腮边的乱发,镇静了一下心房,不慌不忙朝万家门楼走去。 “干什么的?”四名门哨用枪拦住了梁冠兰的去路,他们一个个贼眉鼠眼地上下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 “找万叔,有事相告。”冠兰嫂不亢不卑地道。 “你万叔休息啦,明天再来吧。”一个士兵刚说完,另一个士兵走过去,对那士兵耳语一番道:“放她进去,此人十有八九准也是共产党员。”那士兵立时又改嘴道,“你进去吧。” 梁冠兰理理耳边短发,镇静自若地向院里走去。这工夫,由于夜深人静,除了远方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叫声外,只有蛐蛐的叫声相伴。天上,繁星点点,众星捧月。远处山脚,泉水流淌,溪水叮咚。那前方不远的万大海栖身的三间草屋,这时节看去就像一口长方体的棺材,黑沉沉地掩映在四棵古松支起的树影下。门前挂有一盏红灯笼,又有执勤门岗。梁冠兰边走边看,心中丝毫没有一分胆怯。仿佛她身后有百万雄兵坐镇,心中有正义烈焰壮胆。她大摇大摆来到万大海的住室门前,门岗正要再拦,冠兰身后跟来的一个哨兵招招手道:“放她进去。” 再说室内万大海,今宵虽有重兵把守,却并没有睡觉。原来,昨晚他接到聂振安副官派人送来的书信,意思是天亮有马队接他,要到民团周司令那里报到。是喜是忧?是福是祸?暂且不知。因此,他不能不研究一下对策,福祸作好两手准备,思来想去,半夜已过,他正要上床休歇,门外传来敲门声。于是他便忙放下被子,拉开了门闩。 “噢,是冠兰。”万大海先是一惊,马上恢复镇静道:“快进屋。” 梁冠兰没有说话,神情庄严,然后进了屋。万大海重把门关好,道:“这半夜三更,你怎么来啦?” “我来报信来了!” “报什么信?”万大海急问。 “民团今天要处理你。”梁冠兰道。 “此话怎说?你是如何知道的?”万大海显得有几分不安,连连问道。 “昨天早晨我被民团抓走后,被关在他们的禁闭室里。听他们内部人说的。” “你是怎么出来的?”万大海又问。 “下午,他们要把我押往周天侬那里的路上,我趁机逃跑,特来相告。” “噢,是这么回事?”万大海半信半疑。眼下,他又考虑周天依明天要召见他,对此话他又坚信不疑。原来,他往喜处考虑较多,没想到黄鼠狼给鸡拜年,周天侬没安好心。此时,万大海的面部表情急速变化着,由红变白,由白变青。霎时间,他一拳抡在腿上,道: “冠兰,多亏你来,你说我该怎么办?” “要我说,很简单。现在马上离开这里,另找地方躲身。”梁冠兰道。 “不,不,过了初一过不了十五,躲怕是躲不掉的。这前后院都有民团的耳目,我往哪里躲?”万大海面露为难之色。 “这样吧,为了保存组织,我来掩护你出家院。你先出去把士兵招来对付我,然后你再顺便从后院溜走就是。”梁冠兰一字一板地道。 “那你就要吃苦啦!我该怎样感谢你?”万大海说着,挤出几滴眼泪道。 “为了大局,只好这样办吧。” “那好,那好,我就去。”万大海说完就急转身往屋外走。 “来人哪!快把这个女共产党员给我绑下。”万大海出了门,来到院里大声喝道。随着万大海的喊声,前后院的民团士兵,凡是能听到的,都纷纷跑过来。万大海在院子里转悠了一圈,凡是有岗哨的地方他都喊到了。眼看士兵一个个向正屋跑去,他便趁机来到后院右墙根下,贼眉鼠眼,瞅瞅四下无人,也顾不得妻室儿女啦,他吃力地爬上墙头,然后再跳下,“哎哟”一声,脚脖子给扭住了。正在落地之际,早有一只大脚踏上了他的背上。他也顾不上脚扭疼痛啦,心里一颤,抬头一望,三个大汉,月下手持刀枪,面目庄严,威风八方。所有这些,使有心病的人心虚。 “你们是何人?”他说话也含有几分颤抖。 “奉周司令的命令,今宵送你上西天!”许世友厉声喝道。说完手持偃月刀腾空划了一圈,月下刀光似流星,在空中留有一道白弧,径朝万大海的脖颈急急下落,没容他第二声喊叫,便真的上了西天。古人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害人先害己,终究没便宜,这就是叛徒的下场。 且说许世友等众好汉送冠兰嫂入了万家,按照事先计划,扫了外围,结束了四名巡哨。然后在许世友的指挥下,三个一伙,四个一团,紧紧包围了万家院。只待里应外合,打它个灵魂出窍。刚才,万大海在院子里空喊,他们已听到,实际这也是信号。他们知道,冠兰嫂的调虎离山之汁,正按原计划顺利进行。于是,他们收拾了万大海后,许世友举枪连向空中放了三枪,招呼众好汉,鹤飞鹿行,突破院围,齐向万大海的住室奔去。片刻,又把他的住室团团围住,密不透风。 外院这么一折腾,把屋内的人都惊慌了。有两个士兵听到外面枪响,忙向外跑。边跑边道:“是谁在放枪?” “周司令的马队来了!”许世友搪塞一句,接着又向身旁的两位同事作了个钳形攻击的手势,示意把这两个士兵擒下。好汉们三下五除二,没容那士兵明白过来,已双手被擒。那两个士兵要喊,早有两团东西塞进了嘴中。 趁此机会,许世友大摇大摆向门内走去,来到门口,又厉声喊道:“周司令驾到,请勿要绑人!”lz “周司令?”正在绑架梁冠兰的士兵纷纷愣住了,齐向进来的陌生人投去狐疑目光。连问:“周司令在哪儿?周司令在哪儿?” “马上就到,我们是先头部队。”许世友说完,不容他们清醒过来,连忙举枪“啪啪”两枪,射倒梁冠兰身旁的两个士兵,以武降威,道:“快投降,谁动我就打死谁!” 这时,呼啦啦拥进一帮好汉,许世友冲在前头,手抡揠月刀,就像砍西瓜一样,“咔嚓咔嚓”地砍了起来。众好汉们随后也都抄起了家什,杀的杀,砍的砍,直杀得这帮虎狼,没容得反应过来就上了西天。其中有一个民团士兵正要越窗而逃,两手正按着窗户。许世友见势,眼疾手快,又一刀过去,砍断了那正扒窗户的两只手,那兵惨叫了一声,便倒在窗下了。这十四条好汉都杀红了眼,对死硬顽抗的一个不留。那个叫虎成的,见小囤子提刀奔过来,给吓傻了,拿枪当了棍子用,抡起枪就朝小囤子打去。只见小囤子一刀架开,随后,又一刀砍将过去,只听“啊呀”一声,那“虎头”顿时滚在地下。说话的工夫,十四条好汉就犹如风扫残云一般,把这“虎豹狼虫”收拾完了。 假戏真演。接着,许世友为冠兰嫂斩断了绳索,道:“冠兰嫂,让你吃苦啦。” “没什么。”梁冠兰嫣然一笑:“你们赶来得很及时,我要写信向曹政委为你们请功。” “请功倒不必要。”许世友道:“如果有功,还要首推你。” 他们说着笑着,清点了一下枪支,不多不少,长短枪一十三支,再加上郭家洼缴获的六支,总共一十九支。每人一支后,余下六支。许世友当即吩咐冠兰嫂道:“这些枪留给地方武装用吧。请你给安排一下。然后,我们按照曹政委旨令,速速归队。” “那好,你们先把这些枪送到我姑母家存放。我找一下当地组织,再交给他们。”梁冠兰道。 “一切就按你说的办。”许世友说到这里,又转身对大家道:“没有遗失东西,我们现在就撤。” 随后,岳二亮点了一把火,顿时,万家草房便烈焰飞腾,那些被砍死的虎狼也一起在烈焰中升了天。 这时,鸡叫头遍。村民们还在熟睡之中,夜,静悄悄的,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英雄许世友带领好汉们,转头向郝家铺行去。然后再从郝家铺与冠兰嫂分手,去追赶红军。 黑夜在前,黎明在后,黑夜过去不就是黎明吗? 第十九章:麻城枪声 ◎蒙面汉持刀跳出:留下买路钱!许世友以刀相迎:光天化日之下,胆敢拦道劫财 前方是大山,大山过后便是坦途。 现在是黑暗,黑暗过后便是黎明。 十四条好汉赶了一程路,黑黝黝的大山依然还是那么远,仿佛在同诸位好汉们开玩笑。鸡叫三遍,天色渐亮。那隐藏大山背后的红日,顷刻露出半边脸庞,红红的,霎时间把光焰洒向大地,把光明送回人间,万物复苏。十四条好汉,不觉精神抖擞,脚步迈得更大起来。 前方不远处,就是石头寨。 坐落山拗中的石头寨隐约在望。 正行间,突然从路旁窜出一个蒙面持刀的汉子,横在路中,喝道:“留下买路钱!” “你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拦道要财。”行在队伍最前面的许世友也抽出偃月刀,以刀相迎。 “我,我。”且说那黑纱蒙面汉子经不住这么一问,心有些发慌,手有些发抖,刀随手也颤动起来。随后,举起刀喝道:“休问我是谁,先吃我一刀再说!” 许世友并不敢怠慢,举刀相迎。只听“咔”的一声响,两刀相逢,火花飞溅。许世友早已看出对方破绽。对方原来竟不会使刀,反把刀背当刀刃。忙道:“好汉,你的刀用反啦?!” 经许世友提示,蒙面汉这才验看手中的大刀,可不是吗?错把刀背当成了刀刃。一阵羞愧难言,泪水顺着面颊落下,喃喃地道:“众位好汉,我并不会杀人,只是。” “只是什么?”许世友急问。 “嘿!”蒙面汉扔掉了手中的大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心有余恨百肠结,不知从何说起。 “年轻人,看来你心中一定有深仇大恨,快讲出来,莫憋在心里。我们是红军队伍,专替穷人打抱不平。”许世友和众位好汉上前百般劝慰。 蒙面人一听是红军队伍,顿时眼睛一亮,“嚓”的一把撕下了面纱,精瘦的脸庞上,一双泪眼狐疑地打量着这一张张陌生的面孔。现入他眼帘的是微笑、是和蔼。片刻,他叹道:“我说,我说。” 原来这石头寨,只住着十来户人家,属麻城县府管辖。寨中有一位无儿无女的寡妇,名唤梁梅氏,老人六十多岁,与外甥李瓶儿一同生活。 本月初一的晚上,梁梅氏上茅房,不慎失足跌倒。“舅母,快醒醒,你这是怎么啦?”李瓶儿百呼不应。急忙请郎中诊治,但见梁梅氏始终昏迷不醒,于当晚故去,留给了外甥李瓶儿一笔不小的遗产。梁梅氏的娘家侄子梅殿英,在姑母生前从不恃奉,除讨要一些零用的银两外,极少来往。这时,他见姑母去世,立即打点银两,买通官府,以便争夺遗产。麻城县长刘德水是个爱财如命的家伙,真是一年县知府,十万雪花银。在他看来,银能通官,官能索银。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他接到石头寨梅殿英的银两后,不问青红皂白,把李瓶儿和他的大哥李银儿一起抓来,各给四十大板,打得他俩遍体鳞伤,不省人事。李银儿伤势过重。口吐鲜血,一命呜呼。 李瓶儿的弟弟李铜儿要到州府为兄伸冤,又被抓到县府,打了四十大板。 祸不单行,没想到母亲埋葬了银儿以后,自己也得了急病,一命归天。李铜儿哭得死去活来,眼看为埋葬大哥,家产全卖。如今葬母,身无分文,思前想后,万般无奈,李铜儿被逼得干起了拦道要财的勾当来。 “那你就是李铜儿啦?”许世友不无同情地问道。 “对,俺是李铜儿。”李铜儿说完低下了头,道:“奴才干出今天这种勾当,实是对不起先祖,违背先母对自己的教诲。好汉们,你们能饶恕我吗?” “诸位弟兄们,这官府贪赃在法,弄得李铜儿家破人亡,着实可怜。咱们不能看着不管。依我之见,今早咱们这顿早餐的碎银就留给他,谁腰间还有碎银也请留下,帮人帮到难处。咱们有钱的出钱,没钱的也出把力,帮李铜儿把母亲先葬下再说。” 众兄弟齐声道好,你一把我一把地把碎银递到李铜儿手中,感动得李铜儿再三向众位好汉叩头道谢。 接着,众位兄弟在许世友的带领下来到李铜儿的家里。乡亲们听说红军哥为李家料理后事,纷纷来家看望。有的送来了水果,有的端来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众人捡柴火焰高。虽只半日时间,许世友等人帮助李铜儿把母亲安葬妥当。 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大别山人,甭看地处偏僻,天高皇帝远,却极为推崇这句俗话。且说众人为李铜儿埋葬完老母,李铜儿连忙找到许世友,无论如何也要参加红军。 “说说吧,你为啥参加红军?”许世友面对着这个年满一十六岁的李铜儿问道。只见他血气方刚,四肢散发着青春之力。 “参加红军,一是感谢您们今天救人救到难处,二是我要报杀母杀兄之仇。众人推墙墙必倒,我考虑是这个理儿,孤掌难呜,只有参加红军,我这个仇才能报。”李铜儿搜肠刮肚,生怕许世友不收他,一股脑他说出以上词儿,当然也道出他这个青年人初入人世的全部人生观。 “那好,我收下你。”许世友见李铜儿答得认真,且有道理,不胜心喜。他那炯炯目光在李铜儿身上似乎看出了某种希冀。红军队伍由这些有希望的分子组成,还怕有过不了的火焰山,还怕豺狼虎豹逞凶狂!从小看大,正是这种慧眼识金,使许世友不同于常人,成为新中国的一代天骄! “感谢你们收留了我。”李铜儿因祸得福,向许世友敬了个不伦不类的军礼。此时他心花怒放,青春的活力在身上闪耀。一个年轻人,当他的目标聚集一点,且能实现时,便如百川入海,扬波助澜。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在某种意义上讲,又是无限的。当下,李铜儿变卖了全部家产,投入红军,表现了他对既定目标的热烈追求。 许世友率领众兄弟劳累了一天,吃了点晚饭,早早在李铜儿家躺下休歇。后半夜鸡叫一遍时,他们纷纷起床,趁夜暗再次向朦朦胧胧的大山奔去。 木兰山在望。 大部队在等待着他们。他们仿佛看到了曹政委那笑容可掬的脸庞。新的任务又在等待着他们。 夜幕在消失,山路朦胧可辨。光明在前。高山也在前。 高山陪伴着光明,光明也伴陪着高山,使这自然生成的山路曲曲弯弯,弯弯曲曲,通向那希望之巅! ◎曹政委道:陈再道嘛,已经出了你们班,为你们的排长。你要当好这个班长 且说这木兰山位于大别山的腹部西侧,一色的高山峻岭,险壑深渊,真是峰峦叠蟑,气象万千。盘踞在黄麻地区的桂系军阀第十八军,多次来到这里搜剿红军,但见白云山腰缠山脚沟壑深,地形十分险峻,望而生畏,不敢越雷池一步,只好卷甲而归。当时,盘踞在黄麻地区的军阀部队也发生了内江,蒋介石的第十二军撤回河南时,绕过木兰山就到了湖北,但来到木兰山时,见此情景,不敢直穿,只好绕道而行。 这木兰山山高坡陡,险象环生,我中国工农红军第一军的前身就诞生在这片白山黑水之中。是大山孕育了火种,是火种照亮了大山。这在当时的中国,无论居庙堂之高或处江湖之远的中国人,皆翘首相望。后来蒋介石为围剿红军,曾派数十万大军,围剿木兰山,结果以失败而告终。此是后话,暂且不提。且说曹大骏、许继慎领导的中国工农红军在柴山堡地区摆脱了军阀、当地民团的追击,井巧妙地利用二者的矛盾,从敌人眼皮底下溜出来,连夜行军,风餐露宿,经历了千辛万苦,来到木兰山根据地打游击。白天隐藏在青山,夜晚出来捣盐卡、袭民团,神出鬼没,飘忽不定,消耗敌人,壮大自己,养精蓄锐。随着敌消我长形势的好转,部队得到休整后,一个新的更加奇妙的决策“杀到麻城、新集去,摧毁敌人老巢”,在红军的高级领导层运筹。恰在这时,许世友率领众位兄弟,几经曲折找到了红军大部队。 找到了部队,犹如像失散多年的孤儿又回到了母亲的怀抱,甭提多高兴啦!许世友把冠兰嫂的亲笔信亲手交给了曹大骏政委,道:“政委,这是冠兰嫂给你的信。” 曹政委看了信,连连赞道:“你和同志们干得好哇!叛徒万大海被除,解除了当地党组织的后患,地方党组织要为你们请功哩!我双手赞成。” “政委,我们不要什么功,只图早日把这些作威作福的孽种全部消灭,让全中国人都过上平安日子,再给我们请功不迟。”接着,许世友又把如何消灭万大海的详情,以及他离开部队的这段不寻常的经历一一作了汇报。 “好小子,有你的!”曹政委听了,一拳砸在许世友的肩上,道:“你出去的这些日子,倒叫我和老许提心吊胆哇!我们还以为你回不来啦,没想到你还是那样结实。” “是啊,阎王爷的门踏了几踏,说是没有我的花名册,又把我放啦!”许世友风趣地说完,在座的同志们都“哈哈”地大笑起来。 “世友,你走后的这段日子,部队也发生了很大变化。前天捣盐卡时,你的好班长胡德云同志牺牲了,你们班也损兵折将半个班。” “你说什么?班长牺牲了?又损失了半个班?”许世友听后,如五雷轰顶,由喜转悲,连声问道。 说起班长胡德云,前书已有交代。世友和德云从小就在一起砍柴放牛打猎;农民运动兴起后,又一起打土豪分田地;建立农民武装时,又同在一个炮队(当时也叫敢死队),斗民团捣盐卡,刀劈李静轩,活埋“彭大头”,在多年的斗争中,彼此建立了深厚的阶级情谊。如今德云离他而去,怎不使他泪水潜潜。再者,一个班的战友又牺牲几个,在战争年代,还有什么比失去战友更使他痛心的呢。 “事情发生在那天清晨。”接着,曹政委详细讲了捣盐卡和胡德云等同志牺牲的经过:“这次战争的失利,实际也有我们领导的责任。事前敌情摸得不够准确,结果仗打起来了,才发现敌人远不是一个连。你们班担任尖刀班,在全营范围内,伤亡最重。全班插入敌区后,弹尽粮绝之际,和敌人拼起了肉搏战。战斗很残酷,同志们也打得很顽强。在冲破盐卡土围子时,班长胡德云中弹,血流不止,他仍指挥战斗,为坚持最后五分钟,等待部队来援。你们班这时战斗伤亡最惨,先是班长胡德云,后是罗枫岭、梁其明、胡子华、周大清、李德缓等同志。你班长牺牲时,是和盐卡的头子丁霸头紧紧抱在一起,最后同归于尽的,他死得很壮烈。若不是王树声团长率队及时赶到,你班将会全部牺牲。为了纪念德云同志,表彰你们班这种刺刀见红、不屈不挠、人在阵地在的精神,上级已决定授予你班为‘德云先锋班’的荣誉称号。”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却说许世友听了班长和同志们英勇牺牲的经过,从心眼里感到悲伤。自豪也好,悲沧也好,已是历史。关键是今后,自己要用什么样的行动谱写真正的人生--为穷苦人打天下。接着,许世友道:“政委,为了给班长和同志们报仇,这次我又给部队带来了十四员虎将。”继而,许世友又把十四员虎将一一向政委作了介绍。 曹大骏政委验看后,擂擂这人的胸,拍拍那人的肩,最后他满意地“哈哈”笑了:“看来,一个个都是五大三粗,都是好样的。你们为红军输送了新鲜血液,我们红军就有希望啦!”曹政委说到这里,话头一转又道:“就把他们全部补充到你们班。班长就由你许世友担任,怎么样?” “政委,我许世友这把刷子,别人不知,你还不知吗!只会杀呀,冲呀。但是,说起话来肚子里没货,怕是干不了。依我看,我们班还有很多老同志,如陈再道同志,他比我强。”许世友推辞道。 “陈再道嘛,他已经出了你们班,升为你们的排长啦。你先干,有什么困难再说。我们这些人也都不是生下来就会打仗。干中学嘛,关键要用脑。” “。”曹政委的一席话,说得许世友无言对答。他佩服曹政委的政治思想工作。此时在他看来,不用说打仗,就是统帅千军万马的思想工作也是一门科学哩。说话也是一门艺术。没有高山,显不出平原。此时,他感到自己的一切都要从头学起。职务的提升,有人把它看成一种荣誉,背上它会把自己压垮。相反也有一些人把它看成天赋的责任,背上它更使自己任重道远,反而看出自己的渺小和不足。我们未来的将军许世友就属于后一种人。要说我们的将军与众不同,其特点就在这里。 接着,曹大骏政委又郑重地告诉许世友道:“你快带领同志们回班准备吧,有新的任务在等待着你们。今晚王树声团长要亲自找你交代。” “是!”许世友向政委敬了个军礼,便招呼大家风风火火回班去了。曹政委望着这个虎里虎气的许世友,不由地“哈哈”笑了。然后,他又转过身来,走进作战室和许继慎师长研究起作战方案来。 ◎拿下云雾寨!陈再道,你们排是我团先锋排!许世友,你是排里先锋班 许世友带领众位弟兄回到班里,排长陈再道同志早在那里等待着啦。战友之情,不亚于手足,大家有说不完、道不尽的话语。 同志们个个庆贺一番,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战士自有战士的情趣。晚餐时,他们又破例多加了两个野菜盘,以水当酒,敲盆击碗,自然又热闹了一番。正在热闹处,团长王树声挑帘进来了。 “团长,你快来坐下,和兄弟们干一杯!”许世友一声喊叫,早有几位老战士,你拉我扯,推推搡搡,把个大团长按在地上,席地而坐。 “好好好,我和众位兄弟干杯!”团长王树声没有架子,待人温和,平时像位大姑娘一样腼腆,可是一到战场,动真格的,他在敌人面前决不手软,判若两人。许世友很喜欢王团长这种特殊的性格。后来,许世友成为红军团长时,王树声团长的这种天生秉性完全转移到了他的身上,真乃是“青藤靠着山崖长,羊群走路观头羊”。 团长王树声首先提议道:“应先为长眠在青山中的兄弟敬酒。”大家齐声赞成。酒敬英灵慰九泉,酒洒青山山更青。接着,王团长又提议和许世友同饮一杯,祝贺他大难不死。第三碗,王团长变了招儿,示意和大家同饮,共同庆祝胜利。第四碗,王团长身先士卒,独端独饮,不愧大哥风度。且说王团长喝完,把酒碗重重一放,发了话: “有言说,群雁无首难成行,打铁要得自身硬。今晚我团有行动,上级命令我团先拿下云雾寨,为大部队打入麻城作先锋。陈再道,你们排是我团的先锋排。许世友,你是排里的尖刀班。你们听清了没有?” “听清了,团长,保证完成任务!”陈再道、许世友几乎同时回答。 “在这次任务中,你们二人要身先士卒,先锋要有先锋的样子,尖刀要有尖刀的作用。如若装熊,可别怨我王树声铁面无情!”王团长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就这样,任务当前,不喝了。等你们胜利后我再煮酒灌你们!告辞!” ◎奇袭云雾寨。他放开喉咙:我们是红军!你们跑不了!谁动,我就崩了谁 秋日的夜晚,带着寒气的月牙儿挂在中天。微微的月光下,远山近景显得灰蒙蒙的。山路弯弯,看不清它的真实面目。风儿虽然清凉,空中却有潮气,草叶上挂满了“夜明珠”。路旁的草叶下处处有虫声,急促而悲哀。远方村庄偶尔还传来几声犬叫声。许世友的尖刀班先于部队,从五十里外奔袭顺河区云雾寨,为大部队开辟道路。 且说这云雾寨,位于高山云巅。云在山巅游,雾在山腰缠,竟如神境仙界一般,故称云雾寨,可谓名副其实;这云雾寨总共百余户人家,村中只有一条大路,由北通南。北通新集,南通麻城,实属交通咽喉,又是兵家必争之地,也是豫鄂两省分界地。再说这云雾寨四周又有五座大山。因此,这个地方有“五龙捧圣之地”、“众星捧月”之说。正因为它的地理位置特殊,所以常遭兵燹之灾。兵荒马乱之年,又叫“受难村”。休说别的,单说顺河区大地主陈实生、彭焱生办的“清乡团”就驻扎在寨上。据当地党组织提供的情报,“情乡团”有五十多人枪,他们在顺河集、料棚一带设卡,拦截群众,奸淫民女,任意向群众要钱、要粮、要柴,连过路也要留下买路钱;另外,他们还以搜查“红军”为名,抢劫财物,为所欲为。谁要是反抗或是稍有不满,就被扣上“私通共党”的罪名,轻则被抓、吊打或罚款,重则关押坐牢或处死,附近的百姓无不对这帮作恶多端的匪徒恨之入骨,只是敢怒而不敢 尖刀排抵达寨子外围时,星星高照,月在云中游,云在月中跑,地面显得很暗。这时只听见村里面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男男女女的哄闹嬉笑声和猜拳行令声混杂在一起,弥漫在寨子上空,在寂静的夜里老远就听得很清楚。许世友抬头望了天空中的昏月,心想老天助我成功。作为无神论的许世友,偶尔事情的巧合,也使他信天由命了。 尖刀排长陈再道,人称陈大麻子,这时把手一挥,队伍顺着寨墙猫腰直插寨墙北门。他们接近北门时,只见寨门紧闭,寨墙足有两丈多高,全部用条石砌成,看样子十分坚固。 陈再道快步走到许世友面前,低声道:“你们班先翻过寨墙,打开寨门,注意不要惊动里边的敌人。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开枪。” 话音刚落,许世友把刀一挥:“上!” 十几个小伙子立即搭成人梯,敏捷地向上攀登,鹤飞鹿行,不一会儿,全部跳入寨内。这时,发现寨墙的警戒楼内,有两个哨兵正在喝酒。他们自喝自斟道:“娘的,他们喝喜酒,让我们守寨门喝剩酒。真他娘的缺八辈德!” “缺德人没有好报。不是我们守寨门,他们能喝得成喜酒吗,今晚如有人来劫寨,叫他们喝不成酒,我才高兴哩!” 另一个敌兵显得异常气愤。二位哨兵说到这里,门缝一闪立刻跳进来一个黑脸大汉,左手拎刀,右手提枪,威风八面,立在了二哨兵面前,厉声喝道:“我们是劫寨人。” “你们是。”话说曹操,曹操就到。二位哨兵一看不禁打起了颤。一个哨兵连忙道:“好汉饶命,刚才我们的话你也可能听到了,你们要劫寨,我们二人帮忙还不行吗!” “帮忙,那好。”许世友又道:“现在请你们二位把寨门打开,放我部队通行!” “只要饶命,一切都好说。”那两个哨兵立刻起身,取出钥匙,在许世友的监视下,打开了寨门。同志们“忽啦”一声拥入寨内。 陈再道和许世友耳语了几句,接着,他又向二位哨兵问道:“这寨内乱哄哄的,是干什么的?” “我们清乡团的头目彭焱生今晚结婚,宴请亲朋宾客哩!”他们答道。 “此话可真?”许世友问。 “如若有假,我兄弟俩可拿人头担保。” “那好,先委屈你们二位一下。等我们劫了寨,再来放你们。”陈再道说完,示意几个战士三下五除二,把二人捆了个“四蹄倒栽葱”,关在警戒楼内。然后,他又和许世友耳语了几句。陈再道则指挥其余班把住四面寨门,防止敌人逃窜。许世友带领尖刀班向一座灯火通明的院子冲去。 艺高人胆大,劫寨攻坚是许世友的拿手好戏。许世友、李铜儿和小囤子罗应怀跑在最前头。紧接着,又收拾了三名岗哨,推开虚掩着的并贴有红喜字的大门一看,好家伙!堂屋的横梁上吊着两盏纱罩大宫灯。两旁柱子上各挂着一盏汽灯,供桌上点着一排一尺多长的红蜡烛,将屋内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堂屋内满满地摆了五张八仙桌,桌上摆满了酒菜。匪徒们和几个穿着绸缎长袍的豪绅地主,还有几个穿红着绿的妖艳女人,正围在桌旁大吃大嚼;整个屋内烟雾腾腾,酒气熏天,男男女女活像一群苍蝇叮着一摊牛屎堆,乱哄哄,闹纷纷,一团糟。 且说这帮家伙肆意纵情作乐,毫无戒备。当许世友带领尖刀班进了屋,才被一个端盘子的女仆发觉,盘子扔在了地上,她惊叫起来:“红。红军。” 这一喊不打紧,立刻引起屋内一片混乱。那些寻欢作乐的狗男狗女吓得哇哇直叫,抱着头就往桌子底下钻。桌子挤翻了,碗碟杯盘哗啦啦打得粉碎,酒菜汤饭洒了一地,有的脸上,身上沾满了菜汤,真是丑态百出,狼狈至极。 这时,许世友朝房顶上“砰砰”地打了两枪,大喝一声道:“我们是红军。你们被包围了!跑不了啦!谁敢顽抗,我就崩了谁!”这两枪一吼,犹如晴天霹雳,把敌人镇住了:有的举手投降;有的磕头作揖,乞求饶命;有的抱头大哭。 尖刀班乘敌人混乱之际,全部缴获了匪徒们的枪支弹药。几个亡命之徒企图夺路而逃,被他们当场劈死。不到一个时辰,寨上守敌被先锋排一网打尽,共缴获步枪三十多支,俘敌四十余人。 打下云雾寨,红军声威大振。第二天夜晚红军大部队,在王树声团长的带领下,直捣军阀老窝--麻城县城。原来这桂系军阀十八军只顾在外地搜剿红军,没曾想红军来了这么一手,剿了他的老窝。至此,敌人的第一次围剿,以我们的胜利、敌人的惨败而告终。 山在欢呼,海在欢笑。大别山像巨人般昂首天穹,长江扬波作浪,一泻千里,汇入东海。历史不可侮,正义不可侮。在与反动势力作斗争中,我们的工农红军逐渐壮大起来了。 且说在攻打麻城的战斗中,作恶多端的狗县长刘德水被惩除,红军新战士李铜儿在监号找到了长兄李瓶儿,兄弟二人相逢,悲喜交加,无不感谢共产党。 “大哥,你也跟我参加红军吧?”李铜儿主动动员李瓶儿。 “要得,先有国后有家,没有红军,决不会有咱兄弟二人的今天。是红军报了咱家的深仇大恨,那你就跟长官说说吧!” “要得。”李瓶儿当即找到了班长许世友,说明了此事。许世友办事干净利索,当下就道:“凡是苦大仇深的人我都收下,共产党还嫌人多吗!”许世友说完,又让李铜儿取来一支新缴获的枪,亲手递到李瓶儿手中,学着曹政委当初给他说的那句话:“给,干中学吧!” 第二十章:立志报仇 ◎许世友开怀大突:我许世友又回来了!捉我?怕是连他自己的狗命也难保住 麻城一战以我军胜利、敌人失败告终,我红军以许继慎、曹大骏为首的高级将领,便又开始了新的思索。他们不以一城一地的得失论英雄,主动放弃了麻城,以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为重点。按照毛泽东同志“农村包围城市”和“工农武装割据”的指示,重把立脚点移在农村,协助地方组织,清剿地方反动势力,建立革命根据地,布下天罗地网,以迎取更大的战略胜利。红军部队开到老区的消息不翼而飞,贫苦农民奔走相告: “部队打回来啦!” “我们的救星到啦!” 部队每到一地,乡亲们都含着眼泪向亲人们倾诉国民党匪军和地主“清乡团”的滔天罪行,纷纷要求向敌人讨还血债。老区人民的血泪控诉,激起了红军指战员的满腔怒火。为了迅速扩大割据区域,使麻城北乡与柴山堡根据地连成一片,为了替乡亲们报仇雪恨,他们又立即投入了严惩土豪劣绅、还乡团的殊死战斗。 且说许世友所在的红军第三十一师重又开往了柴山堡根据地。许世友与梁冠兰相见,无不感慨万端。 “多亏上一次你的帮助,除掉了叛徒万大海,要么党组织还不知被破坏到什么程度哩!”冠兰嫂感慨地说,“你走后,他们得知了你的行踪,反动民团的头子周天侬又亲自督阵,搜剿了一次,结果一无所获。第二天,各村街上又出现了赏洋捉拿你许世友的布告。” “是吗?”许世友哈哈地开怀笑了,“我许世友今天又回来啦!捉我?怕是连他自己的狗命也难保住啊!” “我们欢迎你来。曹政委也到了吗?”梁冠兰理了理腮边乱发道。 “我们是先遣支队,他们随后就到。” “那太好啦!自从你们走后,我们就好像少了主心骨。这回你们来了,一切事情都好办了。” 他们说着聊着不觉已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许世友道:“晚饭你是怎么安排的?” “我已经通知村长安排了。还是老规矩,每家一至两人。噢,到时间啦。走,我领同志们去。”冠兰嫂说到这里,忙站起了身。 许世友也站起来道:“这些天来,同志们行军很辛苦,今天早吃早睡吧。” 吃罢晚饭,许世友并未休息,又找到梁冠兰,道:“冠兰嫂,我有一封信,请你想办法,送到民团周司令那儿。” “什么信,这么急?” “好汉做事不背人。我想单独会一会周天侬。给他先打个招呼,不然人家会挑咱的理!”许世友幽默地说。 “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冠兰迷惑不解。 “我是想,上次重阳之夜我去他家,多亏他命大,没要了他的命。这次会面,我要给他点颜色瞧瞧。”许世友说到这里,稍停了一下,“趁大部队来之前,打他个措手不及,也为大部队开展工作奠定基础。”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这封信我包了。”梁冠兰说完咯咯笑了。那笑声中充满着她对这位有勇有谋的班长的敬佩。 “今天累了。我也不去看望锅哥(梁冠兰的丈夫)啦,你枕头旁吹吹风。向他问个好,改天再见!”许世友庄重地说。 “等有一天,我非给你找个辣子媳妇,治一治你。” “那好,那好,我做梦也想着哩!”许世友笑了。 ◎敌人布下陷阱,许世友你会上当吗 冠兰嫂把许世友的信,绕了几个弯儿,巧妙地交给周天侬的心腹孙子毓。周天侬接到心腹转来的信是第二天的早上。这天早晨,周天侬起床洗漱后,刚点上一支雪茄香烟时,孙子毓风风火火地跑来,进门差点绊了个趔趄。 “什么事让你这么慌张?”周天侬问道。 “老爷,许世友有信给你。”对方连忙呈上一封信。 “你说什么?许世友!” “对,许世友。” 周天侬的手有些哆嗦,接过信,急忙捏灭新点的烟,展开信纸: 周大司令台鉴: 此函复君,意想约会。吾首贵如金,甘将吾首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