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队就近靠岸宿营。岸上,另有一名虎贲军都尉率队跟随护驾。始皇在临时行宫更衣沐浴斋戒后,把赵高召来说:“鲛鱼已经射杀,徐福就是求不来仙水,海神也该来见朕了。从现在起,只准你留在朕身边,其他任何人不得靠近朕,以防仙人不敢来见朕。”赵高先是一怔,才想起自己是有仙根的人。看来始皇对卢生的话还是深信不疑,他满心欢喜,却恭谨地答道:“臣遵旨,请陛下放心。”也许是太累了,始皇和衣而卧,静待仙人的降临。可是没多久,他就感到头昏脑胀,浑身烧得厉害,忍不住发出呻吟声。赵高听见动静,忙入帐问道:“陛下,您怎么了?”始皇强撑着说:“朕可能是白天受了风寒,所以难受……”赵高摸了一下皇上的额头,烫得吓人,忙道:“臣请御医来!”“不,”始皇断然拒绝道,“也许仙人就要来见朕,会为朕治病的。千万不可把仙人惊走,记住,任何人不得接近朕,违旨立斩不赦。”“臣……遵旨!”赵高只好退出。在帐外,几名也有“仙根”的内侍听到了始皇的话,把赵高拉到外边,不安地问:“赵大人,陛下病成这样,不请太医医治,万一……小人怎么办?”赵高一副为难的样子说:“你们着急,难道我不着急!可是,陛下说了,不准任何人接近。你们说怎么办?”“小人想,不如禀明左丞相和少公子,这样,小人和大人也少担了责任。”赵高也有点害怕了,万一始皇有个三长两短,他一个人在身边,责任不小。始皇一旦不在,难以担保李斯不会借机除掉自己。于是道:“快请丞相和少公子前来。”李斯和胡亥听说始皇病重,都吓了一跳,急匆匆赶来。胡亥要进帐探视父皇。赵高慌忙劝阻,说明始皇的旨意。胡亥着急地说道:“难道就这么看着父皇病着吗?”相比之下,李斯比较沉着,却也是忧心如焚。想了半天,才说道:“陛下痴迷于求仙,任何劝谏都听不进去。我们如果派御医进去,只会惹怒他,于龙体更为不利。还是等等看,陛下不过受点风寒,又有仙人保佑,一定会逃过此劫的。”胡亥、赵高只得赞同,几个人提心吊胆地守候在帐外,一宿没敢睡。可是,始皇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到天明时,竟烧得昏迷过去。李斯断然说道:“顾不了旨意了。陛下的龙体要紧,快请御医进去诊治。”御医们早在行宫门外等候,闻风立即进帐诊治。不稍片刻,几位御医会诊的结论出来了:始皇因受风寒,旧病复发。李斯命道:“趁陛下昏迷,赶快服药。”始皇悠悠醒来,看见赵高一人侍立身旁,茫然问道:“赵卿,朕这是在哪里?”“陛下,您在之罘的海岸边,等候神仙的来到。”“神仙?”始皇眼里闪出兴奋的光,“神仙来过了,跟朕说了半天的话,临走还给朕吃了长生不老仙药,朕的嘴里还有药味呢。”赵高觉得好笑,却恭维道:“恭喜陛下青春永驻,我大秦也有万世英主了。”“是啊!有朕在,大秦可以永远强大、黔首永享太平、天下永无战祸。”始皇无限神往地喃喃着,可是,不多时,高烧又使他昏迷过去了。帐外,李斯、胡亥和随行官员低声议论着,惶恐不安。当赵高把始皇再次昏迷的消息传出后。李斯说:“陛下病成这样,我们应该作最坏的打算,不可久留之罘,立刻回咸阳。”“可是,陛下没有旨意返京。”官员中有人担忧地说。“顾不得这么多了。先动身吧,路上由郎中令禀明陛下。”始皇病重的消息传出,随行的人员,上自丞相,下自兵卒,人人都感到惶恐不安,大家慌乱地收拾车马行李,准备动身返京。为了怕始皇知道,趁他昏迷时,赵高和几名内侍把他抬到车上,关紧四周的门窗,不消说,车内有火盆驱寒。浩浩荡荡的巡行队伍踏上了回咸阳的道路,与来时相比,队伍一片沉寂,连马匹也放松了脚蹄,仿佛有一种不祥之兆伴随左右。始皇再次醒来,因为头痛得厉害,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回程的车内。他忍着剧烈的头痛说道:“朕头痛得厉害,海神的药不顶用。”赵高安慰道:“陛下受了风寒,海神的仙药是升仙的,对这种小毛病可能不管用。”“升仙?朕要升仙了吗?可是,这么痛苦,不是说升仙无痛苦,死才痛苦吗?朕会死吗?”“以陛下的功绩,又吃了仙药,一定是升仙,怎么会死呢?”赵高明白始皇意识模糊,说话也胆大了。李斯与随行官员心如火焚,他们已不仅仅担忧始皇的生死,更关心的是立谁为太子。但是,大家都知道始皇最忌讳“死”字,谁在他面前提起,就要受重罚。所以,尽管大家都知道该是立嗣的时候了,却没有人敢提起。始皇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御医们束手无策,车过平原郡时,始皇似乎清醒了些,感觉到身下的颤动,问赵高说:“朕这是去哪里?”赵高只得如实禀奏:“丞相见陛下龙体有急,就斗胆命鸾驾返京,好为陛下休养。”始皇轻轻点头,也许是病重的原因,没有表现出赵高想像的愤怒之意,只是悠悠叹息说:“李斯做得对,朕要回咸阳,应该保重身体,为着大秦,也为着天下黔首。赵卿,传朕旨意,不得对外透露朕的病情,违者灭族!”“臣遵旨!”李斯向御医随时了解始皇的病情变化,御医每逢始皇昏迷时上车诊治,在他醒来之前退下,向李斯禀报。始皇的病情进一步恶化,整个人都瘦得走了样,腹部肿胀,明显是积了水,而且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渐渐进入弥留状态。李斯知道,始皇回不到咸阳了。当车队行至沙立平台时,即命停车,把始皇移至沙立平台行宫休养。夜半时分,经过长时间昏迷的始皇再一次清醒过来。赵高近前问候。“陛下,您终于醒了。”始皇精神似乎很好,轻声说:“朕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见皇后穿着的是仙女装,宽大的绿袍,大袖细腰,头戴仙珠冠,长长的珍珠串成排地贴在额头,比凤冠霞披更多一份飘逸……”赵高暗暗惊喜。始皇梦见死人了,肯定不是好兆头,他在暗暗盘算应对之策,脸色都愈加恭顺地说:“皇后娘娘已位列仙笈,一定是来助陛下升仙的吧!”“升仙?”始皇灰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皇后升仙时,朕在跟前亲眼看着她咽下最后一口气,就再也没有醒来过,还不是跟普通百姓死的一样。朕算是明白了,不论死也罢,升仙也罢,反正在世间再没有这个躯壳,至于灵魂,是上天堂为仙,还是下地狱为鬼,那是另一回事。”赵高心头一动,感到惊憾。这位痴迷着寻仙和长生不死仙药的天下之主,终于明白了这样一个非常简单的事实。如果他醒悟得早一些,如果他听从李斯、胡亥的劝谏不去冒湿冷的海风出海捕杀巨鱼,他就不会得这场风寒之症,不会引起旧病复发。也许情况不会糟到这种程度,大秦的天下还牢牢地抓在他手里。可是不久,天下归谁……赵高想到始皇之死,内心一阵快意。尽管始皇属于因病而亡,他也有那种家仇国恨得报的快感。他只承认自己是赵嘉的臣子。入秦三十年,他为了报家仇国恨,也为了个人的荣华富贵和权势,含羞忍辱二十多年,终于在这个一代英主的晚年,钻了空子发达起来。他已经设计好一整套毁灭嬴秦天下的具体计划。眼下就等着这位天下第一皇帝的死去。“陛下,龙体只是偶感风寒,要不了多久就会好起来。”赵高安慰说。始皇摇摇头说:“朕知道御医进来诊治过。他们束手无策,朕该升仙了。赵高,拿笔墨来!”赵高惊奇始皇此刻竟如此清醒。他要留遗嘱了。忙取过笔墨来,铺上丝帛。始皇未及提笔,赵高突然泪如涌泉,悲泣道:“陛下,您这是……”“朕要升仙而去,要立下后世之主。”始皇艰难地说。赵高似乎难过得说不出话,半天才说道:“李斯、胡亥公子与诸位大人都在,何不请来共议立尊大事。”“朕自有主见。”始皇说着,提笔在丝帛上艰难地写下十二字的遗诏。以兵属蒙恬,与丧会咸阳而葬。赵高为避嫌,故意背过脸去。始皇写完躺下歇息一会儿,才又说道:“赵高,朕当然信得过你。一旦朕升仙而去,你要把这份密诏秘密送到扶苏手上,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赵高受宠若惊,故作不解地说:“事关社稷,臣怎敢一人担此重任,还是交给丞相或少公子去办吧!”“不可,”始皇声音虽低,却非常坚决,“一定不可让李斯知道,胡亥也最好不让他知道。赵高,取玉玺过来。”赵高现在还兼着符玺令之职,专门保管始皇的玉玺。慌忙从金匣内取出玉玺。双手恭送到始皇跟前。玉玺很沉,始皇挣扎着虚弱的身体,用双手想抓却没抓起来,反而因为用力,呼吸更加困难,忙收回双手,拼命揉着咽喉。“让臣帮您盖上玉玺。”赵高不顾始皇,单手抓起玉玺往遗诏上盖去,借此机会,他看清了遗诏的内容。始皇要立扶苏!尽管他早已从始皇的言语中猜测到遗诏的内容,但经亲眼看到,还是吃了一惊。扶苏一向鄙视他,甚至很少搭理他。立这样的人做大秦的皇帝,能有他的好吗?他希望立胡亥。但是,密诏除了始皇,只有他赵高知道,也许还有补救的可能,赵高转忧为安,慌忙把密诏折叠起来。“赵高!”始皇终于喉咙里终于发出声音,却是异常的严厉。“啊……臣在!”赵高一惊,仿佛被始皇看破了心事,慌乱起来。这一细微的变化没能逃过始皇犀利的眼睛。“你……想干什么?”“臣没干什么?”始皇虽然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却仍有天子之威。赵高的卑鄙的灵魂顿时难以掩饰,形神失措起来。始皇好像明白过来,用尽全力说道:“你……你是条毒蛇,来……来人……”赵高魂飞魄散,没想到三十年之功,竟要毁于一旦。他顾不得许多,慌忙扑到始皇床前,双手哆哆嗦嗦地捂住始皇的嘴,伏在始皇耳边连声低声求饶。“陛下,饶……命,饶……命……。”寝宫门外,就有值班的内侍。赵高惟恐被外面的人听到,一直捂着始皇的嘴巴,不停地哀求。直到他感到始皇的脖子一歪,脑袋耷拉下来。始皇在临死前的瞬间,才知道赵高是一条比李斯危险十倍的大毒蛇。可是,为时已晚,赵高已经开始一步步实施他的亡秦计划。他把李斯、胡亥叫到一起,宣布始皇帝驾崩的消息。胡亥再混,也知道死的是他爹,不由大放悲声,却被赵高劝止。“陛下刚刚驾崩,没来得及安排后事,为防止发生意外,暂时不宜对外公布消息。请公子节哀,以防泄露消息。”李斯只是象征性地悲泣几声,便狐疑地打量着赵高说:“郎中令大人,陛下真的没有留下任何遗诏之类的东西。”赵高阴鸷地一笑。“丞相是不相信下官?”“李斯不敢!”“你们也知道,始皇帝一心想升仙求长生不老,根本不相信会有这一天,当然没有这方面的思想准备。下官看着他升仙而去,连多问一句都没敢。”李斯觉得赵高的话可信。沉思半晌,说道:“陛下在外,突然驾崩,对后事又没作什么安排,也没有正式立过太子。这样,诸公子难免会因继承问题发生意外。郎中令对陛下驾崩的消息秘而不宣,是完全必要的。本官以为,车驾应立即全速赶回咸阳,以稳定大局。可把陛下仍安置在车中,一路上百官照常奏事,内侍们照常送水送饭,以免引起外面的怀疑。不知公子和郎中令意下如何?”胡亥是个糊涂虫,怎么说怎么好。赵高也爽快地答应道:“一切听从丞相的安排。”巡行队伍从沙立平台再次西行。队伍中只有李斯、赵高、胡亥和几个亲自伺候过始皇的内侍知道车里躺的只是一具僵尸。百官们照常奏事,车是封闭的,他们也不敢抬头,车内的内侍代为传达始皇的意见或决定。那些送饭、送水的近侍,也照样按时送到车前,再由车内的内侍转交给皇帝。一切跟始皇活着没有什么两样。但是,细心的官员还是感到有种不祥,那就是行进的速度明显地加快了。百官询问始皇的病情,内侍只说皇帝病重,再不肯多说一句话。赵高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李斯同意自己秘而不宣的做法,对实施自己的计划极为有利。他决定,先从胡亥身上入手。赵高登上胡亥的车,开门见山地说:“陛下崩逝,没有留下诏书立太子,却给公子抚苏留下一份密诏。”说完,将那份盖有玉玺的密诏送到胡亥手中。”胡亥并没表现出太大的惊奇,只是平静地说:“有了这份密诏,一切都好办了。不用再担心发生意外。”赵高认真地说道:“这份密诏虽然不是立太子的诏书。可是扶苏是长子,他如果回来了,一定得立他为皇帝。可是,公子您连一寸的封地都没有,以后怎么办?”胡亥根本没觉察到他这位师傅的阴谋,仍旧平静地说:“这有什么奇怪的?英明的君主了解臣子,英明的父亲了解儿子。既然父皇已废除分封之制,不给诸公子封地,我自然也无话可说。”赵高见他不明白自己的用意,真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恼怒。但是,还得引诱他,便说道:“事实并非公子说的那样。当今天下的大权落在谁的手里,就决定在你、我和李斯丞相的手中。公子该好好想一想,统治别人与被别人统治,控制别人与被别人控制,那可是大不一样啊!”话说到这份上,胡亥总算明白了赵高之意,连连摇头说:“我可不敢有非份之想,废长而立幼为皇帝,是不义;违背父皇的遗诏,怕人家当皇帝自己会遭到迫害,是不孝;能力不够、声望不及,强行靠人为的力量夺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是不智。如果我真的那样做了,就是不义、不孝、不智,天下人也不会心服。那么做恐怕不仅要招致祸害,丢了性命,连江山也难保。”赵高讥讽道:“你的那些道理都是聪明人用来哄骗愚蠢人的。臣听说,夏桀是商汤的君主,商汤却杀了夏桀,天下人都说商汤以义讨伐夏桀,没有说他不忠;卫君杀了他不义的父亲,卫国人都感其恩德,没有人说他不孝。大行不顾细谨,明摆着有道理的事何必推辞呢?如果谨小慎微而做不成大事,一定会祸及将来。现在犹豫不决,将来一定后悔莫及。如果你善于决断、敢做敢为,连鬼神都得躲着你。公子若想成功,就请依从老臣之计。”胡亥动心了,当皇帝对他有着巨大的诱惑,他可以像父皇那样拥有无数的美女、无数的宫殿,任意寻欢作乐。这对他这样一个享乐至上的纨绔公子来说,是梦寐已求的事。可是他还有所顾忌,叹息说:“如今,父皇的丧车还没抵达咸阳,丧礼尚未举行。李斯丞相那里能通过吧!”赵高胸有成竹地说:“只有公子有意,李斯那里包在臣身上。这种人,臣最清楚不过了。”于是,赵高直接来到李斯的车中,也是开门见山地说道:“皇帝崩逝,给长公子扶苏留下一份密诏让他赶回咸阳奔丧,实际上就是要立他为太子把大位传给他。可是,不等密诏送出去,陛下就仙去了。现在这件事还没有人知道。这份密诏和皇帝玉玺都在胡亥的手里。如今,确立谁为太子,就在你、我一句话。丞相打算怎么办?”李斯吓了一跳,耸然动容道:“赵高,你敢私藏皇帝遗诏,该当何罪?”赵高冷笑道:“不是下官有意私藏,是始皇帝临去时嘱托下官瞒着你。可是,下官知道丞相是识时势的人,所以来告诉你,丞相该感谢下官才是。”李斯暗暗心惊,想不到始皇对他这个丞相也信不过。但是,赵高是条毒蛇,没有了始皇他开始横行无忌了。该警告他一下。于是,厉声说道:“赵高,你身受皇恩,权倾朝野,怎么能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这可不是为人臣者应该说的话。”赵高笑道:“丞相是何等精明,用得着本公开导吗?丞相与蒙恬相比,能力比他强?功劳比他的大?深谋远虑胜过他?天下人对丞相和蒙恬的怨恨,谁更大?与扶苏的关系,谁最亲密?李斯汗颜,赵高又道:“这五个方面丞相都比不上蒙恬,有幸的是,我凭着自己的本领进入了皇帝的内宫,掌握了一点权力。二十多年了,我从来没有看到过秦朝的丞相、功臣等能有人把权势和富贵传给下一代的。相反,他们大多被诛杀。始皇帝仙去,为什么留下密诏还要瞒你,那是对你的不信任。一旦扶苏即位,一定会重用蒙氏兄弟,你这个丞相只有靠边站。如果你识相,老老实实地为他们卖命,也许可保全性命,稍有不满,便会招来杀身之祸。这一切都是在始皇帝的算计之中。丞相已是瓮中之鳖,还不自知吗?”李斯惊得出了一身透汗,赵高的话不无道理,始皇对自己心存戒备已非一日。几年前的梁山宫事件便是证明。如今,死到临头时,还把这么重要的密诏瞒着自己。前景不妙,何去何从?他心里打起了响鼓。赵高见李斯留心自己的话了,便把话题转移到胡亥身上。“本公受皇帝之命,教授胡亥公子刑名狱讼。数年来从没见少公子有什么举止不当的地方,他贤孝、慈仁、忠诚、宽厚,仗义疏财而礼贤下士,心智聪慧但不善言辞,也非常体恤臣下。始皇帝的这么多公子,哪一个也比不上他,他完全应该继承大位。丞相是否考虑确立他为皇位继承人。”李斯懒得听赵高吹捧胡亥。胡亥是怎样一个人,他最清楚。但这不是他想考虑的事。他在想自己在赵高的这场阴谋中处于怎样的地位,怎样才能保住既得的权势和荣华富贵。赵高的阴谋来得太突然,李斯的疑忌太多,尽管有些动心,还是不肯答应,说道:“赵高,你找错人了。李斯惟始皇帝旨意是从。你说的这种事,没有考虑的必要。”赵高劝说道:“丞相应该明白,平安可以化为危难,危难也可以化为平安。如果连安危都无法保证,还奢谈什么忠义道德。”李斯仍坚持说道:“李斯本是上蔡的一名布衣,蒙主上知遇之恩,如今做了丞相,还被封为通侯,子孙都官至高位,享受优厚的俸禄。始皇帝如此厚待,乃是把大秦天下和陛下的安危都寄托在李斯的身上。李斯怎么能辜负他?忠臣不怕死才会保证国家平安,孝子不孝敬父母就会引起家庭的不睦,为人为臣都要备尽其职。请郎中令不要再说这种让李斯不忠的话了。”赵高根本不相信他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进一步采取攻心战术:“众所周知,当代圣人经常搬家,根据时间和季节的变化来改变自己的住处。看见树梢就知道树根的变化,看见事物开始的运行方向就知道结局。凡事都在变化,哪里有一成不变的法则。现在,天下的命运就掌握在胡亥手中,本公的这套计划完全能够实现,任何人都不能改变。丞相宦海沉浮几十年,应该知道从外面控制朝廷内部,极易引起人们的怀疑;自下而上地颠覆朝臣,就被认为是反贼。而我们是从上面、从内部解决问题。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不会引起天下人的怀疑。丞相还有什么顾虑呢?”李斯还是坚持己见:“李斯也听说,晋献公的时候,杀了太子申生,结果晋国三代不得安宁;齐醒公时,他的兄弟公子纠与他争位,公子纠被杀;纣王杀害亲属,不听忠臣的劝谏,结果殷都变成了废墟,国家因而灭亡。这三个例子都是违背了天意造成的,朝廷因而断绝。李斯为人为臣,都不能参与这种阴谋。”赵高见李斯还是不肯撕下虚伪的面纱,只好甩出最后的“杀手锏”,威逼利诱道:“上下同心,就可以长久;内外一致,才能够成功。丞相如果能够听从本公之计,就可以长远的封侯,世世代代高官厚禄,你就会享有松柏一样的长寿,拥有孔丘和墨翟一样的智慧;如果放弃这次绝好的机会,就会祸及子孙。可是,如果您依本公之言,就会因祸得福。何去何从,丞相自己掂量吧!”在赵高的威逼利诱和劝说开导下,李斯觉得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为了既得的权势和富贵,顾不得许多,只有跟赵高上贼船了。他仰天而叹,流着眼泪说道:“生逢乱世,又不愿死节,我李斯有什么办法呢!”攻下了李斯这座堡垒,赵高如释重负,他的计划已实现了大半,便兴高采烈地跑去向胡亥报告。胡亥满心欢喜,更坚定了实施赵高阴谋的信心。于是,赵高把李斯叫到胡亥的车里,三人经过周密的策划,一场由赵高发动的,由胡亥和李斯密切配合的政变开始了。首先,由丞相李斯当着众臣宣布,正在病中的始皇帝已经下诏立胡亥为太子。接着,李斯和赵高又以始皇的名义伪造了一封给公子扶苏的玺书,玺书说:“朕巡游天下,祈祷和祭祀名山的各位神灵,以增长朕的寿命。如今公子扶苏和将军蒙恬率数十万大军戍守北疆已有十年。可是,他们不但没有向前推进,反而损兵折将,寸功未立。公子扶苏还数次上书,抵制《焚书令》,诽谤诋毁朕躬。他还因不能回京当上太子,对朕多有怨言。如此不孝之子,朕所以赐以利剑,令其自裁谢罪。”李斯把信封好,交由赵高在封泥上盖上始皇帝的玉玺。同时,又伪造一封给蒙恬的信,也是令其自裁。然后胡亥找了几个亲信做使者,日夜兼程,把信送到北疆上郡蒙恬营帐中。扶苏接读始皇玺书,大吃一惊,怎么相信父皇会令他自裁呢?可是,细看封泥上,明明加盖始皇玉玺,玺书是父亲亲自批准发出。他立刻泪如雨下,拿起使者送来的那把剑,向内室走去。蒙恬也接到始皇令他自裁的玺书,同样大吃一惊,转身看见扶苏进了内室,忙跟了进去。果然看见扶苏正欲举剑自裁。蒙恬一步上前拉住扶苏的手说:“公子不觉得奇怪吗?陛下不在咸阳,也没有立过太子。是陛下让臣率三十万大军驻守北疆,并以公子为监军。我们身担天下重任,怎么能凭使者的一封信就自杀呢?也许其中有诈,以臣之见,应上书请示陛下,如果属实,再自裁不迟。”他话没说完,闻声而进的使者突然怒喝道:“大胆扶苏,今有圣命在此,还不自裁谢罪,难道要抗旨不遵么?”扶苏推开蒙恬的手,泪如泉涌地说道:“将军的心意,扶苏心领了。可是,君命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让子亡,子不得不亡,还有请示的必要吗?”说完,横剑自刎而死。“公子!”蒙恬抱起扶苏,连声惊呼。使者说道:“蒙将军,扶苏已经自裁谢罪。现在该你遵旨了。”蒙恬怒道:“臣不相信陛下会作出这样的决定,这里面一定有阴谋,臣要请示才能伏罪。”“对,将军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一定要问个明白。”蒙恬属下的将士也大声吼道。使者害怕了。蒙恬率三十万大军,真被逼急了造起反来,首先倒霉的就是他们,于是,缓和一下口气说道:“请将军见谅,下官也是奉旨行事,玺书是否有诈,下官也不得而知。将军既有怀疑,下官可退让一步。将军暂时可不必自裁,但是必须交出兵权,先把将军关押起来。等到将军的请示得到答复之后,再遵旨执行。”蒙恬尽管愤怒万分,但不愿背上抗旨的罪名。便依着使者的要求,交出兵权后,被关押起来。由胡亥率领的巡行车队还在高速行进着,派往上郡送伪造玺书的使者乘马赶回,向胡亥禀报执行的情况。胡亥最关心的是扶苏的存在。听说扶苏已死,便觉得大患已除。赵高却不高兴,他是必欲除去蒙氏兄弟而后快。于是赵高挑唆胡亥说:“先帝(指始皇)想从诸公子中挑一名贤德之人立为太子,因为偏爱少公子,先帝早有立少公子为太子之意,可是,蒙毅上书反对立少公子为太子,先帝因此没有作出立太子的决定,这样的人,留之无益。”胡亥果然对蒙氏兄弟仇恨起来,下令把蒙恬、蒙毅关押起来。经过十多天的日夜兼程,胡亥终于回到咸阳,厚葬了始皇之后,便以太子的身份继承皇位,成为大秦帝国的第二个皇帝——秦二世。一心只知道贪图享乐的秦二世皇帝,被赵高轻而易举地玩弄于股掌之间。在赵高的唆使下,二世毒杀蒙恬、蒙毅,又将诸公子和公主一一杀死。赵高一心要利用二世之手实现他的毁秦计划,在他的怂恿下,二世将始皇的暴政推到了极端。酝酿已久的反秦怒火首先从蕲县大泽暴发。陈胜、吴广率九百名戍卒揭竿而起,天下云集响应。刘邦、巨野泽的彭越、鄱阳湖的黥布、吴中项羽纷纷起兵。熊熊烈火迅速逼近咸阳。李斯与赵高同流合污,却没逃脱赵高的魔掌。当陈胜、吴广的义军逼近三川郡时,时为三川郡郡守的李斯长子李由因抵敌不力,被审查,赵高乘机诬陷李斯父子串通匪逆,企图谋反。李斯慑于赵高淫威,多次讨好,摇尾乞怜。可是二世惟赵高之命是从,竟将他判处腰斩于咸阳市井中。李斯死后,赵高做了丞相,更是权倾朝野、气势薰天。他的计划已一步步实现,可是,随着权势的加重,他已不仅仅为了报当年的“国恨家仇”,私欲在膨胀,他想除去昏庸无能的秦二世,自己做皇帝。为此,他导演了一出“指鹿为马”的荒唐闹剧,把那些不侍自己的大臣加以陷害打击,二世成为事实上的孤家寡人。赵高指令女婿咸阳令阎乐以追捕盗贼为名,闯人宫中,逼死二世。赵高欲称帝,因无人支持而立二世侄子婴。但是,此时山东六国又复立为王,义军也所向披靡,秦的领土愈来愈小,子婴再也无法称帝,只好又称秦王。子婴亲见赵高为祸天下,逼死二世,便决心除去这个人间恶魔。他与几名心腹宦官设计称病不出。赵高还要用这个“秦王”支撑门面,便亲自到子婴宫中去请。埋伏在两旁的子婴心腹突然冲出,把他乱剑刺死。赵高终于死了,秦宫总算恢复了平静。可是关外的楚军已经虎视关中。时为楚军将领的沛公刘邦第一个攻入武关,占领关中。只当了四十六天秦王的子婴只好率宗室出城投降。夕阳落下了,明天升起的太阳一定更加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