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没人疼没人爱呢,娘疼你,把你看成亲生女儿,我也疼你爱你,还有成。”婉儿偷眼看看嬴政,轻声说道:“你还能再疼爱我几天,你很快就有王后了,你有了心上人,早把我这妹妹忘得一干二净。”婉儿又把“爱”字说得特别轻,嬴政似乎明白了什么,微微涨涨红了脸,向婉儿表白说:“我不要王后,有你在宫中陪伴着我就行了。”“我?”婉儿内心一阵惊喜,继而又摇摇头,“那怎么行呢,哪有君王不立王后的,何况立后的事也不是你说了算,娘已经同吕不韦提及多次了,听说吕不韦已派人到东方为你打探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哼,我的什么事他都过问,娶老婆的事我自己作主,无论他给我娶来什么天仙美人还是王侯的公主我都不会接受。”“那你娶什么样的人做王后?”婉儿木木然地问。嬴政望着婉儿渴盼的双眼,上前握住她的手认真地说:“婉儿妹妹做我的王后好吗?”婉儿悲感交集,望着嬴政郑重其事的样子,一时无语,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婉儿把头埋在嬴政的怀里,尽情享受这一刻的幸福和温暖。不知何时,华阳太后和赵姬带着几名宫女走了进来,华阳太后气得脸色铁青,也顾不及自己的身份,斥骂道:“不知羞耻的野东西,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勾引政儿,做起王后的美梦来,休想!”华阳太后一声怒喝惊醒了两人的美梦,婉儿急忙退到旁边,满脸绯红,不知所措。嬴政并不惊慌,稍稍定一下神上前施礼说道:“不知祖母及母亲驾到,有失远迎,政儿有礼了。”说着,深深一揖。“政儿,你不在咸阳宫处理朝政,到这里干什么,小小年纪就懂得男欢女爱,如此沉缅女色难道要学周幽王不成,秦国的统一重任何人担当?祖母平日里训教你的话都忘了吗?”“回祖母,政儿时刻牢记祖训,从来不敢忘记统一天下的大事。”“嗯!可是你这样下去只怕不能统一六国反被六国打垮了。”华阳太后说着,狠狠地瞪一眼低头不语的公孙婉儿。嬴政争辩道:“政儿并没有做出什么不对的事,更没有做出有损王室威名的事。我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应该选取一位母仪天下的王后,我来此正是为了选后之事,也算处理朝廷大事吧。”“满口狡辩之辞,选后的事你不必操心,我已经让吕不韦派人去齐燕两国迎娶,一定会给你选出一位才貌俱佳,而且有名有份的王后。当务之急是尽快学会灵活处理朝廷大事,养成为君之道,一旦大婚之后就举行加冕典礼,那时你就要独立执政了,千钧重的担子都交给一人,你能承担得了吗?”嬴政垂首不语。“公孙姑娘。”华阳太后一改平日的叫法这样称呼婉儿,令众人一怔,“老妇正式警告你,你不要对王后之位有非份之想,你既然被收养为公主就与嬴政有兄妹之名份,这是不能立为后妃的,秦王室的规矩任何人也不能破。退一步讲,你的出身门第教养也不够立为王后的份量,你好自为之吧。”婉儿哇地一声哭着跑了出去。嬴政挪动一下脚步,想追出去,看看华阳太后满脸冷峻之色,还是忍住没有动。但他在心里已经暗下决心,除非婉儿决不立第二人为后。华阳太后又转过身,很不满意地对赵姬说:“你也太娇宠她了,哪还有点公主的样子,疯疯颠颠到处惹事生非,整个秦宫被她搅得鸡犬不宁,再这样下去就把她赶出宫去!”华阳太后看看嬴政,冷哼一声:“我真不明白,这样没有一点女孩子味的人也能令你动心,真是不可思议,若是我,让她去当宫女也不够格!”嬴政忍耐不住祖母对婉儿的羞辱,争辩说:“奶奶对婉儿有成见才觉得她处处不顺眼,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是一位好姑娘,没有王侯将相家庭之女虚伪娇气,也没有山野村氓之家的粗俗刁蛮,她率真正直、热情大方,外刚内柔,外狂内秀,似痴似愚的表面下有一颗金子般的心肠,还有,她——”“住口,我看你是被她那狐媚眼给迷住了,从今天起不允许你和她再相见,否则以王室规矩论处!”华阳太后又对赵姬说道:“你也看紧一些,不要让她离开这宫内一步,她再敢胡来我拿你问罪!再不整治一下秦王宫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乱子呢。”赵姬一直都在沉默,静听华阳太后训斥嬴政和婉儿,偶尔也捎带她两句,赵姬并没在意。现在一听华阳太后话中有话,估计是关于她和吕不韦的事,赵姬现在已经不把华阳太后放在眼里,毫不示弱地说:“我把婉儿收留宫中,是因为她父女二人有恩于王室,如果没有公孙先生只怕政儿早已不在人世了,别人能为我们去死,我们难道连收养一个孤儿的恻隐之心都没有吗?他们二人虽有兄妹之名却无兄妹之实,结为夫妻也未尝不可,自古亲兄妹结为夫妻的例子也不胜枚举。什么门第高低、出身贫贱富贵,各诸侯王室的始祖不都是贫贱之家崛起的吗?贫贱之家多奇才,纨绔子弟少伟男,以我看还是贫贱之女为王后更可靠。”嬴政一听母亲这么说,转忧为喜,“娘,你果真同意我立婉儿妹妹为王后?”华阳太后气得差点昏倒在地,颤巍巍地说:“休想,只要我还有一口气,秦王宫内就不允许你们胡作非为,起驾回宫!”华阳太后向侍从宫女喝斥一声,怒气冲冲地转身走了。在赵高的安排下,太子嘉终于见到了赵姬。一别十年,二人再次相见都感到陌生了许多,位置的悬殊形成一种无形的隔阂。两人相见许久,赵姬先打破沉默:“你苍老了许多。”“你也是。”“你来六七个月了,政儿待你如何,有什么过分的我来教训他。”太子嘉苦笑一下道:“还好,我毕竟是他的舅舅,在邯郸时对他也不薄,与其他质于秦国的人相比照顾够丰厚的,许多事都体谅着我,只是从来没有到馆舍看望过我,也不承认我这个落迫的舅舅,不过,常派赵高去问候我。”赵姬点点头,“政儿还是比较讲究情份的,他不会为难你的,你也要体谅他,他如今已是君王身份。再说,在邯郸时他对你我之间的事多少有所耳闻——”赵姬微微叹息一声,欲言又止,忽然抬头问道:“你今天来有什么事吗?”太子嘉的心凉到冰窟里,酸涩地说:“没有事就不能来看望你么,我来秦半年有余,你不是不知道,不用说主动到馆舍探望我,就是邀请我到宫中坐一坐也没有,我再三让赵高告知你我想见你一面,你都推三诿四回绝了,想不到今天来了你却说出这样的话,太令我失望了。”赵姬幽幽说道:“我是身不由己呀,王室的条条框框约束着我,王公大臣的眼睛盯着我,我的一举一动都是众人议论的焦点,难呐,你要知道我今天在此会见你都是冒着危险,无论是政儿还是两宫太后知道了都对你我不利,就是吕不韦知道我私下会见你也会雷霆大怒,甚至危及到你的性命,我不愿见你是为你的安全着想。”太子嘉一听赵姬提到吕不韦,气不打一处来,骂道:“哼,不要再提吕不韦那个言而无信的小人,都怪我当初瞎眼,没看出他竟然是一个反复无常的伪君子。如今小人得志就自以为是,当初,不是我耗费无数钱财哪有他今天的得志,不是我冒着被平原君惩处的危险把他和异人放出邯郸城,他俩人如何能够逃出赵国,我——”太子嘉一副悔恨无奈痛心疾首的样子。赵姬劝慰道:“太子爷不必强人所难,一切听天由命吧,既然上天这样安排,非人力能够更改,你就认命吧。秦国的事你不明白,不韦虽然贵为大权独揽的丞相,也不是什么事他都能一人作主的,他也有难言之隐,事到如今你就死了那条心吧。”太子嘉吃惊地望着赵姬,“你,你,你也这样说,吕不韦随他怎样,我把一切都寄托在你身上了,如意,你不能让我失望,我相信你,相信你不是吕不韦那样的人,无论你到了什么位置,你的心永远是我的,对吗?”太子嘉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急切地等待着赵姬的回答。赵姬并没有立即回答他,沉默好久才淡淡地说道:“嘉,我对不起你,让你失望了,我无法完成你交给我的使命。”太子嘉不相信地问,“你现在都已经是太后了,难道嬴政不听你的?”“不,他很听我的话,但我不能背叛秦国,不能背叛我亲生的骨肉,我不能让嬴氏王室唾骂我,更不能让政儿恨我这个母亲。”太子嘉一反刚才的语气,声厉色荏地吼道:“你卑鄙,像吕不韦一样都是无耻小人,我,我杀了你!”太子嘉拔剑向赵姬刺去,赵姬毫不畏惧,把头一昂,语气坚定地说:“你如果恨我背叛了你,就把我杀了吧,但我决不会为你做那些事的,除了政儿我什么都不在乎!”太子嘉无可奈何地把剑收了回去,看着赵姬一脸漠然的样子,哀求说:“如意,我知道你不会舍弃今天尊贵的太后之位再为我冒险,我并不求你加害嬴政,也不求你祸乱秦国,只求你早晚之间在秦王政面前多说些赵国的好话,就说赵王室是你的娘家,我是他的亲舅舅,让他永远与赵国保持友好关系,不要对赵国用兵,这点你很容易做到吧?”赵姬见太子嘉可怜巴巴的样子,想说几句安慰他的话,但又不忍欺骗,为难地说:“吞并东方各国一统天下是秦王室几代人的梦想,我一个女人家的话又有什么用,怎能改变整个国家的大政方针呢,我劝你不要在这上面白费心机了,你可以回国后练兵强国,发展生产,巩固边防,另想其他办法保卫赵国不受侵犯,用武力用实力与秦抗衡,把一个国家的命运托付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身上,指望着美人计毁灭一个国家振兴一个国家,你的出发点就是千错万错。也许秦国能够吞并天下是上天之意,天命不可违,我不会答应你的,就是我按照你交待的那样做也丝毫不起作用,嘉,别煞费心机了,没有用的!”赵姬几乎用哀求的语气向太子嘉推心置腹地说。太子嘉一句也听不进去,恼怒地说:“谁说一个女人不能改变一个国家的命运,女娲神用妲己迷乱商纣王,商朝灭亡;褒国向周幽王献褒姒,致使幽王死平王东迁,导致天下裂分;越王勾践用西施为计兴越灭吴,得报亡国之仇。这都是前人成功的先例,怎么说我是白费心机呢,你贪图荣华富贵不顾大义背叛赵国,背叛我,反过来指责我,岂有此理!只可惜天下之大,女人之多,像西施一样的烈女子只有一个,像范蠡一样的臣子也只有一个,我不得求也!”太子嘉说完,把剑插回腰间,踉踉跄跄地就向门外走去。“嘉,你听我解释,你听我解释!”赵姬连喊几声,太子嘉理也不理地走了。赵姬望着太子嘉离去的背影,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赵姬也觉得心中有愧,无论太子嘉当初出于何种目的,她现在都算背叛他,没有太子嘉她怎会有今天呢。且不说她母子遭到赵国搜捕时是太子嘉收养了她和嬴政,后来,又是太子嘉说服赵王把她们母子送回秦国。赵姬正在黯然伤神,吕不韦悄悄进来了,他见赵姬脸上挂有泪痕,估计是因为给嬴政立后的事和华阳太后闹别扭,上前安慰道:“怎么今天不开心,是不是又和华阳太后闹翻了,以我之见政儿和婉儿结合并不合适,太后反对立婉儿为后并不是与你过意不去,她是从秦国对外政策的利益着想,门当户对只是其次,更主要的是为了秦国的统一大业。自范睢提出‘远交近攻’的对外政策以来,秦国一直是这样做的,能够与齐燕两国结成婚姻之好,就是‘远交近攻’策略的进一步巩固。这样,就可以集中优势兵力攻取韩赵魏了。”吕不韦见赵姬默不作声,又幽然说道:“自古帝王将相的婚姻哪有不带有政权色彩的,纯感情婚姻都是传说中与诗中描写的,实际生活中是不存在的。正是现实生活不存在,人们才把它描写得那么美好,赞美它,向往它,作为一种婚姻的理想去追求。而事实上,感情只要和权与钱相遇,就会消融在权的淫威与钱的魔力之中。你知道秦国半两钱的中间为什么有一个小小的方孔吗?”赵姬知道吕不韦故意这么问逗她开心的,装作不知地说:“你说是为什么?”“那个小方孔是专门为“情”准备的,也可以说是为“情”开的后门,只要拿钱,什么亲情友情爱情都从那小孔中漏跑了。当然,有时候,有了钱,亲情友情与爱情又会从那小孔中冒出来。”赵姬果然被吕不韦逗笑了,便问道:“按你这么说,齐国的刀币,楚国的蚁鼻钱又作何解释呢?”吕不韦依然笑道:“道理当然都是一样,你不见这两种钱币上都有一个孔吗?因此,对待政儿的婚姻你不必渴求一个‘情’字,华阳太后是对的,她深谋远虑比你更懂得用婚姻进行外交联盟。当然,你的想法是君王是亲生儿子,王后是挂名女儿,那样,你的地位将更加巩固,这种做法不能说不行,但只是你个人小利,与秦国大利比起来也就不足取了。所以我支持华阳太后的做法而反对你的要求,你能理解我么?”吕不韦说着,走上前轻轻抚住赵姬的双肩做出一个亲昵的动作。赵姬就势把头靠在吕不韦的胸前,双手勾住吕不韦的脖子说:“你就会自作聪明,谁说我是因为给政儿立后的事生气了。”“那你刚才为何面带愁容,脸上挂有泪痕?”赵姬长叹一声,“还不是因为太子嘉。”“什么?太子嘉来过?他来干什么?我不是再三叮嘱你不要接见他吗?”“唉,他来秦国七八个月了,多次要求见我都给推辞了,最近又让赵高传来话说有事求我。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当年毕竟有过夫妻之实,后来又待我们母子不薄,如今他来到咱们这里,一次不见于情理上也说不过去,就答应见他一次,刚刚离去不久。”吕不韦看看赵姬的衣着发髻,又看看床,略带醋意地问:“他来了多久,都干了些什么?”赵姬不高兴地说:“每次让你来都像求神祭祖一样难,不派人去请三五趟你是不会来的。早知道你对我同其他男人接触这样反感,我就应该每天找一个男人来陪陪我,也气气你。”吕不韦把赵姬搂在怀里,捧着她的脸说:“我不是嫉妒他,更不是恼怒你同其他男人接触,我是为你的名声着想,你是太后,他是外国使臣,一旦传扬出去,大秦国王室的声誉——”赵姬不容许吕不韦说下去就粗暴地吼道:“声誉,声誉,我不管什么王室声誉,我是人,是女人,女人就该享受女人应该拥有的东西!你不愿来陪我,就不允许我另找他人吗?”吕不韦知道赵姬的脾气,马上拉下脸,推开赵姬,冷冰冰地说:“我走,你另找其他男人吧!”赵姬见吕不韦真的生气了,又急忙上前拉住吕不韦的手,撒娇说:“吕郎,除了你我谁也不会喜欢,尽管从前与太子嘉有过夫妻之实,那都是没有遇到吕郎以前的陈年旧事了,自从再次与吕郎相见,我的心我的身就只属于你一人了。今天,太子嘉来了只坐了一会儿,由于话不投机他气走了。”吕不韦随赵姬又坐到床上,轻声问道:“太子嘉来求你做什么事的?”“还不是他那异想天开的事,他求我劝说政儿永远和赵国结为友好,并能够保住赵国的半壁江山。”“你答应他了?”“要是答应他还不至于将他气跑呢。”吕不韦又把赵姬揽在怀里,亲昵地说:“玉儿,你做得对。尽管太子嘉有恩于你我,但他的出发点是利用我们,目的是为了毁秦存赵。现在,秦国是政儿的,是我们受尽磨难用汗水和泪水换来的,怎能自己毁去来之不易的东西呢。我这么没日没夜地把整个身心扑在朝政上,还不是为了政儿一人,因为他是咱们俩人的。”吕不韦把赵姬抱得更紧,并用他那粗壮的胡子不停地在赵姬鬓腮上揉搓着。赵姬抚弄着被搓疼的脸,娇嗔道:“你整天一口一个政儿,一点也不关心我的死活,深宫长夜让我一个人独守空房,这寂寞难耐的味儿怎受?你是知道的,我这人不求名不求利,只求身心痛快,你不在身边我和谁痛快?”吕不韦急忙解释说:“政儿虽然成人,但独立处理朝政我依然放心不下,许多军国大事必须我亲自过问,哪有太多的时间精力来陪你。何况政儿与婉儿都已长大,对你我之间的事早有耳闻,过去政儿和我在一起仲父长仲父短叫得亲亲热热,二人也有说有笑无话不谈。现在倒好,跟仇人似的,每次相见横鼻子竖眼,什么事情三言两语问完就再也没有话可说了,唉,政儿对我的误会越来越深,这样下去只怕他一旦执掌大权,我在秦国就会无立锥之地。”赵姬见吕不韦面带忧郁之色,便笑着安慰道:“原来吕郎是顾虑这个,你不必担忧,再等几年政儿独立执政后,我慢慢把事实真相告诉他,只要他知道你是他的亲生父亲他就不会为难你了,到那时,你我往来也不必像现在偷偷摸摸,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住在一起。”吕不韦当然希望赵姬能够早一天向嬴政挑明他们父子的关系,让嬴政认他这个父亲,那样,他就可以进行他设想的伟大计划了,把嬴秦变为吕秦,就像田氏齐国替代姜氏齐国一样。吕不韦并不把事情都向好处设想,他一直都心存顾虑,万一嬴政不认他这个父亲呢?后果就值得忧虑了,父子情仇,水火不容,最坏的结果不是嬴政杀了他这个真正的父亲就是他发动政变废了自己亲生的儿子,这两个结果他都不希望发生,但他都不止一次考虑到了。因此,吕不韦对赵姬说:“玉儿,向政儿挑明真相一事必须慎重,只可选择适当的时候试探着进行,万万不可冒然提出。倘若冒然提出,他丝毫没有心理准备,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会酿成大错的。”吕不韦还没有把造成的后果说给赵姬听,赵姬就打断他的话:“不韦,你太多虑了,政儿的脾气我了解,他是很注重亲情的,怎会不认你这个父亲呢,这些事由我去做,你不必多操心,忙完朝政大事多来陪陪我就行了。”赵姬说着,就动手为吕不韦宽衣解带。吕不韦见赵姬一副心急难耐的样子,也不再说什么,只好打起精神满足赵姬的需求。一阵被掏空似的眩目,吕不韦觉得自己像一个赚了一大笔钱的商人走进一家赌场,没有经得住两个回合便输得精光,只好垂头丧气地退了出来。本来准备用赚到的钱给妻儿老小添置一些新衣博得全家人的欢喜,现在只好囊中空空地去面对等待企盼已久的妻儿老小。吕不韦正在懊恼中,赵姬狠狠地拧了他一把,气恼地说:“你怎么越来越没有用了,原先还能撑几回合,现在还不如兔子尾巴呢?”“我——”吕不韦羞得老脸通红,嘴张了几张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赵姬仍然不高兴地说:“我什么?是不是府中又养了几位年轻漂亮的少女?”吕不韦委屈地道:“大事整日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哪还有闲心泡女人,就你一人我都这样不中用,再多上几人还不要了我的命。”吕不韦见赵姬不说话,拍拍她的肩膀,很抱歉地说:“这些日子确实太累了,下次来一定让你满意。”吕不韦嘴里这么说,心中却如打碎的五味瓶,很不是滋味。常言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赵姬这个年纪正是情欲最旺盛的时候,而自己因操劳国事身体一年不如一年,精力也不济,这样下去只怕赵姬也会对他腻味的。嬴政对他越来越不满,倘若赵姬也对他不满,夹在他们母子之间的日子就更难过了。吕不韦思前想后决定找一个代替自己的人来满足赵姬的情欲,让赵姬移情别恋,同时,也可能移开嬴政的锋芒,缓解他与嬴政之间的紧张关系,做到一举两得。到何处寻找这样一个人呢?吕不韦苦苦思索着。第3节 谷神节三夏历十月初八,这是秦国一年一度的谷神节。秋天将尽,冬天未到,在田地里滚爬一年的农民们收完谷梁,正好借此节日好好乐一乐,也是对明年有一个美好收成的展望与祈祷。谷神节的庆典活动五花八门不一而足,除了跳神、祝酒、祭神、送神、拜神等大型集会外,还有各种各样的娱乐活动,如赛马、比剑、斗鸡、斗牛等。在这个节日里民间艺人、巫婆神汉最忙,小商小贩也是不亦乐乎,借着庆典出售一些好吃的好玩的东西,发一笔小财。因为收成的好坏是关系着国计民生的大事,直接影响国家的稳定和国库的补给,因此,朝廷官吏也极为重视这一节日。为了配合民间的各种祭祝活动,朝廷除了派执掌宗庙、礼仪的官员奉常、太祝、太宰负责国家的庆典外,还给各级官员放假三天,自由参与节日的活动。吕不韦这几天也没有太重要的事要做,为了体现“与民同乐”的胸怀,带着司空马和四名侍从卫士便衣而出,随便到街上遛达遛达。刚到南市,就看见南市广场的看台四周挤满了人,喝彩声不绝于耳。吕不韦好久没有这么清闲了,也想上前凑个热闹。他看见看台四周的人几乎都是清一色的男性同胞,偶尔有几名妇女挤了进去,又很快用手掩着嘴退了出来。这更激起吕不韦的好奇心。围观的人太多,吕不韦又不愿暴露身份,几个人费了好大劲才挤入看台内。嗬,好家伙,吕不韦也兴奋了,原来这里正在进行一个特殊的庆典——与神共舞。所有上台表演的人都必须赤身裸体,然后头扎白巾在肚脐眼上系一条长长的白带子,手里各拿一个箩筐,边舞边唱,舞姿雄健,唱腔高昂。本来这一活动是有女人参与的,久而久之女人羞于上台表演,这一节目便成为男人们的专利品,由原来的边舞边唱变为只舞不唱。舞蹈的内容也变了,由原先的庄重肃穆虔诚,变得油滑下流逗笑,近乎成为男性生殖器的展示。尽管有伤风雅,但因为是民间自发活动,且每年只举行一次,所以朝廷并不过问。吕不韦虽然来秦多年,也听说过有这种舞蹈,由于平日里深入浅出,从来也没有亲自观赏过,今天真是大饱眼福。台上的舞者可能舞到了兴头上,几人都平躺在台上,各自用阳具支撑着箩筐,让箩筐在上面转动,比赛谁转动的圈数最多。吕不韦看见一个阳具超大号的人,舞弄起来动作特别娴熟,转动速度也最快,博得众人阵阵喝彩。忽然,不知谁带头喊一声:“,加油!”接着,四周便响起了一节奏的呼声:加油!加油!吕不韦转身问旁边一个喊叫正带动的人谁叫,那人看一眼吕不韦,不屑一顾地说:“你一定是外地来的商人吧,否则怎么会不知道是谁呢?他是咸阳南市有名的小混混,整日和一帮兄弟们偷鸡摸狗吃喝嫖赌,什么坏事都干,就是不干好事。但这人有一大特长,这是许多人都望尘莫及的,你瞧,他的那玩艺儿特别长也特别粗大,也不知这小子从哪里学到一种房中术,能够百战不倒。正因为这样,这咸阳城的大闺女小媳妇没有不喜欢那小狗日的,许多女人还以和有奸情为荣,真他奶奶的邪门。这小子不知玩过多少女人,就是不愿跟任何女人结婚。”这时,场上又响起了阵阵喝彩声,其间也夹杂着口哨声。吕不韦身旁的人又如数家珍地说道:“你瞧他的那玩艺儿可与众不同。每年的这项活动都参加,在这项顶箩筐的比赛中,他是这个项目的记录保持者,听说今年比赛前专门训练几昼夜呢,他声称要打破自己的记录。”四周的喝彩声又起,吕不韦心中一动,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吕不韦向司空马耳语几句,便留下司空马带着其余四名侍卫走了。吕不韦驱车来到长扬宫,赵姬刚好同几名宫女也才回到宫中。原来赵姬在宫内闷得慌,也到集市上去了一趟,看看几个庆典的场面。吕不韦一听赵姬没有去南市,便问道:“太后听说过一种特殊的庆典吗?”“什么特殊的庆典?是不是那个裸衣舞?”吕不韦诧异道:“你怎么知道的?”赵姬笑道:“我早就听说了,只是从来也没看过,听说今年是在南市举行的,我虽有心去看,无奈身份不允许。”赵姬说着,面露失望之色,吕不韦趁机说道:“太后既然想看,我派人把他们叫到宫中表演给你看就是。”赵姬连忙摇头:“万万不可,若让两宫太后及政儿知道,我这老脸往哪儿放,华阳太后也会治我扰乱宫室之罪,不看就不看吧。”吕不韦装作慎重思考一番的样子低声说道:“我有办法让你看到,而且不让任何人知道。”赵姬见吕不韦不像开玩笑,便问道:“什么办法,先说给我听听,看是否可行?”吕不韦低声说道:“你今晚到我府中,我保证让你大开眼界。”赵姬见吕不韦神秘一笑,点头答应了。文信侯府。娱乐厅内灯火通明,丝竹管弦声不绝于耳,大厅四周围满了人,中央站着一排八人,赤身裸体,表演着吕不韦在南市看台上观看过的同样节目。与南市表演时略有不同的是八人在乐曲的伴奏下舞蹈,阳具有节奏地抖动着,更富有魔力。让所有的看客都屏住呼吸欣赏着。看客大都是吕不韦的门人,多少受过文化修养,不同于南市中的街头小贩及村民那样大呼小叫。表演的高潮仍是阳具顶箩筐,比赛转动的速度圈数。娱乐厅的正前方是一栋两层阁楼,上面没有雅座,只要拉开屏幕,居高临下可以把整个娱乐厅内的各个角落一览无余。这是吕不韦专门请能工巧匠设计的,每逢年节府内的各种娱乐活动都在这里举行,而吕不韦洁身自好,对任何群体性的娱乐活动都不参与,他的宗旨是“只可远看不可近玩”。因此,每当这个时候,吕不韦或带妻小或带亲信在阁楼上观赏,边饮酒谈心边品茗赏乐。今天,在阁楼里观赏的只有两人——吕不韦和太后赵姬,为了不让娱乐厅内的人看见他们,阁楼里既没掌灯也没拉开屏幕,仅仅留一条很窄的缝供他们两人观看。赵姬刚开始有几分害羞,在吕不韦大腿上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娇嗔道:“真难为你能想出这个馊主意,传扬出去你这个相国脸往何处放!”吕不韦知道赵姬嘴上反对心里想看,微笑着说:“这个主意不是我出的,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本来是谷神节上的一个重要庆典吗,我只不过让他们在府中重演一次,提出一些改进的意见,并且请太后在此亲临指点,有何不可呢?”“贫嘴,该打!”赵姬说着,把手掌轻轻拍在吕不韦的手掌上,攥了他的四个手指。随着舞蹈有节奏地一曲曲推向高潮,赵姬从屏息静观到耳腮绯红,后来是手心冒汗,两腿发颤。她死死握住吕不韦的手指始终不放手,把吕不韦的手握出汗来,握麻木了。赵姬从开始观赏八个人的舞蹈,最后全都盯在一人身上,当把施转的箩筐抛起落下,落下又抛起,连续多次都不掉下,而且愈抛愈快时,全场静得只能听到施转的箩筐声。不知谁带头叫一声“好”全场立即大声叫起好来。最后,在旋转最快的时候收住了箩筐,场上爆发出经久不息的掌声。赵姬不无遗憾地看着走进幕后,不知何时流出口水,滴湿了吕不韦的衣袖。吕不韦抽回被赵姬握麻木的手,搓了搓,对傻愣愣的赵姬说:“你对今晚的表演还满意吗?”赵姬轻轻伸出舌头舔一下唇边的口水,回味无穷地说:“好是好,只是远看而没有近玩呀,也不知实战起来是不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吕不韦上前抚摸着赵姬的脸庞,似笑非笑地说:“太后何不亲自检验一下真假呢?”赵姬也半开玩笑地说:“假如我那样做了,你难道就没有吃醋的感觉?一点妒意也不生吗?”吕不韦笑道:“太后是秦国的太后,不是我吕不韦的私有产品,我怎能独自拥有呢?再者说,能让太后每天过得快活也是我的心愿,嫉妒之心是因私而生,想得开才是为公,为他人着想,你说对么?”赵姬也莞尔一笑,说道:“那你就把这个叫的人送到长扬宫,让我再见识见识,看看能否另有他用。”吕不韦摇摇头,“不行。”“怎么?你刚才不是说不生妒意吗?”赵姬有点不高兴。“不是我不同意,而是现在不行,倘若两宫太后与政儿知道我给你送一个大男人,我这个丞相还干不干?脑袋还要不要,对你对我都不利。”赵姬刚才的兴致猛地降到零点,耷拉着脑袋,很扫兴地说:“太后还不如一个平民自由呢,不能再嫁,也不能随便同其他男人往来,真是活受罪!早知这样还不如不来呢,眼不见心不想。”吕不韦立即奉迎说:“如果太后真有这个意思,我倒有个办法,把变成宦官再送入宫中不就可以掩众人耳目了?”赵姬气得忽拉一下站了起来,“宫中的宦官到处都是,将他阁割成宦官还有屁用!”吕不韦急忙解释说:“太后不必动怒,我没说让他真变成宦官,只是让以宦官的身份入宫,刻意乔装打扮一番,那宝贝玩艺儿丝毫不动。”赵姬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哀家回宫了,这事就交给你了,我恭候你的消息,但要慎之又慎,不能让外人知道!”“你静候佳音吧,我做事你放心!”吕不韦望着赵姬的身影会心一笑,暗暗松了一口气。几天后,吕不韦便把做了假手术的送进长扬宫。南苑猎场。嬴政发疯一般纵马在猎场中横冲直闯,只要在他眼前出现的猎物,他都不放过,无论追到哪里都一定射杀,他要把满腔郁闷发泄在猎物上。嬴政在不到一个时辰的光景就射杀十七只猎物,最后,他终于精疲力尽大汗淋漓倒在枯萎的荒草上,放声痛哭起来,他已经多年没有这样哭过了。公孙婉儿也已经哭成泪人,她见嬴政失声痛哭,主动止住哭泣上前劝慰说:“大王哥哥,事已至此,伤心又有什么用呢?你我认命吧。既然丞相和华阳太后一致决定立那位齐国公主为后,你反对也无济于事,只会引起你和丞相还有太后的矛盾越来越大,这对你是极不利的,你毕竟年轻,尚没有亲政,大权还在太后与丞相手中。”嬴政挥去满脸的泪水,哼,什么丞相,太后,我不怕,如果他们想废去我的王位让他们去废好了,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婉儿凄然一笑,“别说傻话了,胳膊拧不过大腿。我生来命苦,能承蒙太后不弃把我收留宫中已经是我的造化了,哪敢再有更高的奢望。现在有你这句痴情的话早已心满意足了,人们不是常说:不能天长地久只要曾经拥有。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这就算是曾经拥有吧。”“不!”嬴政打断了婉儿的话儿,我追求的不是曾经拥有而是天长地久!”嬴政握住婉儿的手,认真地说:“请你相信我,地老天荒,你我永不分离。我现在虽然不能立你为后,但我将来一定能!他们不是立那位齐国公主为后吗,我会让她徒有王后之名痛苦终生!”婉儿从嬴政的眼睛里看见一丝从来没有见到的凶光,她不寒而地说:“你怎能这样狠心对待那位齐国公主呢,她是无辜的,也许她并不乐意嫁到秦国呢,或许也像你是迫于父王之命。我虽没亲见那位齐国公主,但据宫中侍女们私下议论,说齐公主很贤慧,人也聪明能干,天生一副王后的材料——”嬴政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我让你做的那件事怎么样了?”“什么事?”“监视吕不韦与娘——”嬴政不好再说下去,婉儿明白了,急忙说道:“丞相到太后那里去的次数越来越少,也许是丞相知道我们在监视他就不敢轻举妄动了。”嬴政有点意外,”你是不是怕我直接出面阻止他们对我不利,才故意撒谎骗我吧?”婉儿也若有所思地说:“确实来少了,不过,宫中好像新来了一位宦官,叫什么,一个非常奇怪的名字。”嬴政不再问什么,想着自己的心事,突然从草地上站起来说道:“婉儿,陪我找娘去,我要同他说清楚!”嬴政说着,拉着婉儿的手就走。赵姬正和打情骂俏,忽然,宫女进来报告说,大王和公主有事要见太后。赵姬和刚好说到兴头上,内心都有一种难耐的冲动,不耐烦地说道:“告诉他们我今天身体不适,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改日再谈。”赵姬话音未落,嬴政和婉儿双双闯了进来,赵姬正要训斥几句,嬴政先开口说道:“娘,儿臣有重要的事同你协商。”赵姬把脸一沉,索然无味地说:“什么事快说吧,娘要休息了。”“娘,还是那件事,儿臣不想让那位齐国公主为王后!”“那你想立谁为王后?”赵姬说着,狠狠瞪了婉儿一眼。“娘,我想让婉儿妹妹为后,那位齐国公主就和燕国公主一样都做王妃吧。”嬴政央求道。“不行,这事已经定了,娘做不了主!”“娘,你不是一直都支持我和婉儿妹妹吗,怎么现在也变了?”“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娘帮不了你们,你们可以去找祖母,求她老人家同意才行。”嬴政一听娘让他去找祖母,马上垂头丧气地说:“娘明知道祖母反对我和婉儿妹妹结合,却让我们去求她老人家,分明是推脱。娘,孩儿的婚姻大事关系到秦国的兴盛荣衰,如果立一位儿不喜欢的人为后,宫中诸事内外不合,儿哪有心思处理朝廷大事,统一大业只好泡空啦。”赵姬早已不耐烦了,把脸一沉,好道:“政儿,你愈来愈不听话了,眼看就要独立执政了,还这样小孩子脾气。立后一事会因为你一时喜好而随意更定?丞相已经派信使去齐国报喜,倘若再出尔反尔,势必引起秦齐两国关系破裂,这个责任你担当得了吗?像齐国这样大国的公主不被立为王后,而立一位无名无份的人,传扬出去岂不让东方各国嗤笑秦国为蛮夷之帮,不懂礼仪常理?”嬴政气得脸通红,大声顶撞道:“娘,我想不到这话出自你口,哼,你也有这种世俗的卑尊贵贱偏见!你的出身不也并不高贵吗,现在不照样成为王太后?”“放肆!”赵姬没想到儿子会这样反问她,气得脸色惨白,稍稍喘口气又对婉儿斥道:“政儿跟你学得越来越坏,连我也敢顶撞了,竟然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从今天起,你不许走出长扬宫半步!如果敢违抗我的旨意,我砸断你的腿!”赵姬似乎仍不满意,转身对侍立一旁的说:“你替我好好监视着她,只要她抗旨不遵,随时报告于我,不,随时给我揪到这里。”马上得意洋洋地冲着婉儿嘿嘿一笑,阴阴地说:“小公主,你可听清楚了,这是太后的吩咐,今后若有冒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啊。”嬴政一看长就一身媚骨,就有一种厌恶之情,耐着性子问道:“这位是——寡人怎么没有见过呢?”“奴才是文信侯刚刚引荐进宫的,叫,刚来不久,刚来不久,所以大王不识得奴才。”边低声下气地说着,边偷眼看看嬴政的脸色,他见嬴政不高气,又补充说:“奴才虽然刚来,太后见奴才手脚勤快,就把奴才调到这里服侍太后。”嬴政一听想拿太后压他,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嗬,原来你就叫,挺会讨好人,也很讨人喜欢,但我警告你,不要拿着鸡毛当令箭,你胆敢动公主一根汗毛,我就要了你的狗命!”见赵姬木然地坐着,没有替他说话,吓得扑通跪在地上,叩头说道:“奴才明白,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嬴政站起身就要离去,吕不韦走进来说道:“大王留步,臣是专程来此向你奏报一事的。刚才,臣与华阳太后磋商,大王的新婚大典吉日选定,为了图个热热闹闹团团圆圆,华阳太后想让长安君回来参加大王的婚礼,为了加强秦赵合作,不让赵国存有疑心,华阳太后要求先送赵太子嘉回国,等他回到邯郸,立即派人把长安君送回来。对此事大王是否有什么异意?”嬴政正在气头上,又听吕不韦一口一个华阳太后,冷冷地说道:“既然丞相已经同华阳太后商定,还奏报寡人干什么?请丞相把长安君迎接回来就是。”嬴政直站着抛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婉儿刚要随嬴政走出去,赵姬喝住了她:“婉儿不要走,娘有话跟你说!”婉儿站住了。赵姬扫了婉儿一眼,见她满眼泪水,不忍开口,微微叹口气,最后还是狠心说道:“婉儿,不是娘对你心狠,娘也有难言之隐。事已成定局,你也不必有丝毫的奢望,等过些日子娘为你指定一门婚事,立即将你嫁出宫。”“我宁可去死,也不再嫁他人!”婉儿捂住嘴,泪流满面地跑了出去。室内一片静寂,吕不韦看看,又向沉默不语的赵姬说:“太后,臣有件事想单独与你谈谈?”赵姬点点头,对说:“你下去吧,我有要事与丞相商谈,没有我的口谕任何人不准入内!”磨蹭一下,偷偷瞟了一眼吕不韦,带着醋意,怏怏不快地退了出去。一走,吕不韦嘿嘿一笑,说道;“小宝贝,这些日子过得还舒服吧?”赵姬内心正烦,哪有心思同吕不韦开玩笑,把脸一沉说道:“本太后心情不爽,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不要在此磨嘴皮。”吕不韦并不生气,依然笑道:“哦嗬,过去常常听人私下议论你是见新忘旧的女人,我并不相信,原来你真是这样的人,刚刚有了心上人就把我这个老情人忘得一干二净,别忘了,我是你的大红媒呢。”赵姬见吕不韦一嘴不正经,真的火了,气呼呼地说:“你倒底来说什么事,如果没有事纯粹来寻我开心的,赶快走开,不然我要让宫女把你轰出去了!”吕不韦见赵姬是真的生气,满脸不高兴,冷冷地说:“我是特地来提醒你的,不要得意忘形了,你与的事嬴政已经有所耳闻,只要嬴政知道是个假太监,他的命还能保住吗?只怕你也要难堪。”赵姬一想刚才嬴政对的态度,相信了吕不韦的话,又怀疑吕不韦是因为嫉妒才这么说的,将信将疑地问:“除非你去报告政儿,要么他怎么能这么快就知道的事呢?”“哼,你以为政儿像你一样傻,政儿虽然很少来长扬宫,但婉儿可是住在这里,你的事她怎能没有耳闻呢?”“嘿,若是婉儿告知的,我砸断她的双腿,挖去她的双眼,割了她的舌头,再把她嫁出去,看她还敢多嘴多舌!”“你把她杀了也没有用,即使不是婉儿,也可能有其他人去告密,久而久之一定会露馅的。常言说纸里包不住火。常遛水边没有不湿鞋的,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还是小心点为妙。说我告密,我现在还不想与政儿为敌,是我引荐的,他是假阉人,这个罪名我担当不起,我不愿因为的事牵连于我才来向你提醒的。否则,我才懒得来这里看你们的脸色,吃你的闭门羹呢,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赵姬一想吕不韦说得有理,忙致歉说:“吕郎,我怎么是见新忘旧之人呢,刚才发火并不是对你而来,这多日来为了政儿立后的事搞得精疲立竭,焦头烂额,结果是两头受气,唉,心情怎会好?你也不要放在心上,欠你的情改日会加倍补偿你的,快说说如何才能让长久留在身边的办法,实不相瞒,我一天也离不开他了。我这样做也是为你好,你整日忙于朝政哪有心思陪我,有在身边我就不必天天打扰你了,你也可以全身心辅佐政儿推进统一大业了。当然,只要你愿意,可以随时来找我,我对你才是真心实意的,与么,不过是逢场作戏,利用他满足我的情欲罢了,一旦玩腻了就会把他杀掉,而对你就不同了,政儿是我们共有的,你不是一直想把嬴秦变成吕秦吗?现在我支持你,你尽心尽力地去做吧。”吕不韦明白赵姬说了这一大堆话是想让自己给她出一个主意,能让长期留在身边而又不让嬴政发现。吕不韦认真想了想说:“办法只有一个,你和到一个远离咸阳的地方居住,那样,政儿就无暇过问了。”“难为你想出这么一个馊主意,这不是让我二人去隐居么?”“远离咸阳并不一定就是隐居,你可以以政儿大婚为借口到故都雍城颐养天年,那里风景秀丽,人口兴旺,街市整洁,所需衣食用度应有尽有,距离咸阳也不远,偶尔也可回咸阳小住几日。你二人在雍城居住,只怕比西天王母在瑶池仙境的生活还舒适呢。”赵姬想了想,此计可行,带上自己的一帮亲信住进雍城故宫,无论做什么事政儿也不会知道,她和明目张胆过夫妻生活也无人敢问。赵姬让吕不韦先派人去雍城把破旧的宫殿重新修缮一番,一旦嬴政大婚之后即刻迁往雍城。吕不韦一听赵姬答应带去雍城定居,稍稍放下心来。吕不韦虽然借入宫使了个脱身之计,但他十分清楚是怎样一个人,只不过是流浪街头不学无术的小混混,胸无半点城府,让他留在咸阳宫中早晚会惹出事来。一旦事发,查明他是个假太监,被处死不足惜,他自己也会卷入其中难脱干系。吕不韦已经从他和嬴政之间的紧张关系中隐隐感到自己很难在相位上久立,当然,更不想因为的事将来给嬴政一个把柄。嬴政病了。一病多日卧床不起,经太医诊断是内火攻心、阴阳失调、内心郁闷所致,除了药物治疗外,还必须进行生理治疗。按照巫医秘方,新婚蜜月可以驱鬼避邪,促进人体阴阳调和,这就叫做冲喜。因此,大婚提前举行。吉日选定,咸阳宫张灯结彩,披红挂绿。广安殿前摆放着漏壶日晷及各种形状的鼎尊,有方形有圆形,像羊、像牛、像虎、像龙、像蛇、像鱼、像鹤、像麒麟应有尽有。鼎尊里燃放着香草,青烟袅袅,香气冲天。大殿两边站满了司仪的宫女太监,这些人的后面则是乐队。管乐有号、笛、箫、唢呐,弦乐有:筑、琴、筝、瑟,打击乐有金、喜、锣、编钟云板等,一时间管弦悦耳,丝竹齐鸣,整个王宫呈现出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新婚大典在丞相吕不韦的主持下,一项项有条不紊地进行,拜天神拜地神,叩拜山水谷神后是拜谢列祖列宗,然后才是跪拜华阳太后、夏太后及赵太后,最后是夫妻对拜。嬴政如木偶人一般被操纵着进行每一项婚礼程序,他没有大喜也没有大悲,木然的表情是他此时此刻内心的真实表现。婚礼还在进行着其他各种繁缛的礼仪。赵高终于抽出空偷偷溜了出来,快步跑到广成传舍,赵太子嘉已经把一切收拾完备正准备出发,他见赵高来了,松了口气:“我等你多时了,还以为你也不来了呢。”赵高歉疚地说:“怎么会呢,无论何时何地处于什么情况,我赵高都不会背叛赵国,更不会背叛公子。我生是赵国的人,死是赵国的鬼,海枯石烂,日月倒转也不会变心,只可惜我人微言轻,不能手握重权为公子完成大志,有愧公子的托付!”赵高扑通跪在地上,又恳求说:“太子爷,准许我和你一同回赵国吧。奴才为你招兵买马训练军队与秦国决一死战,不成功便成仁,活也活得轰轰烈烈,死也死得悲悲壮壮。我在这里实在受够了,每天如缩头乌龟一般装儿装孙子服侍这帮赵国的仇敌,内心比吃了毒药还难受,我一天也不想呆在这里!”太子嘉双手搀扶起赵高,哽咽道:“高,我知道你在这里吃了很多苦,也受委屈了。可是,不入深渊如何缚蛟龙,不上高山怎能捉猛虎,自古成就一番大事的人都要承受常人难以忍受的苦难,付出常人难能付出的代价。就说我赵国吧,先祖蒙难曾几乎绝嗣,整个赵氏宗族仅有赵氏孤儿一人,还四处惨遭追杀,在公孙杵臼和程婴等人掩护下,在江湖隐匿二十年,终于手刃仇敌,恢复赵氏宗祭,没有二十年的苦难艰险,赵氏怎么会有后来的享国基业。”太子嘉说到这里,握住赵高的手,动情地说:“高,为了赵国也为了我,你吃了很多的苦,可是,现在你还不能回去。因为能为我办成那件大事的人就你一个了,吕不韦和赵姬的心早已变了,除了你我还指望谁呢?如果你也要求回赵国,我苦心设计的一切就彻底失败了。高,你答应我,你不能回去,继续留在这里站稳脚根,凭你的聪明才智,总有一天你会控制住秦国的命运,你在这里忍辱负重,我回到赵国也会卧薪尝胆的。高,这种手段也许有些卑鄙,可是,不这样,赵国只怕亡国没有多长日子了,此次来秦我更加认识到秦赵两国实力的悬殊,不用说一个赵国抵挡不住秦国,恐怕韩赵魏楚燕齐六国实力合并起来,也未必能抵上一个秦国。”“公子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秦国近两年灾荒不断,加上长久对外用兵也使国库空虚,百姓怨声载道,只要公子回国后能效法平原君与信陵君的合纵之策,打败秦国还是绰绰有余的。倘若公子真能举起合纵的大旗,我一定在这里做内应,公子务必率六国之师一鼓作气攻陷咸阳,不能给秦人喘息的机会,否则,合纵之师必败。”公子嘉点点头,为难地说:“可恨六国人心不齐,各国君王都以媚秦为外交手段,又有一批秦人收买的奸人当道,合纵实在难以奏效。不过,我一定勉力而为,你在此耐心恭候消息吧。”赵高突然问道:“公子,你恨吕不韦和赵姬吗?”太子嘉一听赵高提及二人,咬牙切齿地说:“何止恨,我恨不得抽他们的筋剥他们的皮!”“公子,我一定想办法将吕不韦和赵姬杀了,以解公子心头之恨。”太子嘉想了想,阻止说:“杀了二人我当然求之不得,但不可莽撞行事,万万不能因小失大,他二人在秦国固然占据显赫位置,但杀掉他二人并不能改变秦国的命运,就是杀了嬴政也不会起到太多的作用。我只希望你能想办法取得嬴政的信赖,由此执掌朝廷大权,最好能控制住嬴政,那样,赵国才会有希望,这正是我想让你去做的。”赵高知道嬴政的禀性,足智多谋权倾于国的吕不韦都控制不了嬴政,更何况他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太监呢?赵高无法把这些想法说出来让太子嘉失望,含混地答道:“请公子放心,高早已抱定以死效忠赵国和公子之心,无论历经多少磨难,身受何等屈辱,我都竭尽所能完成公子的托付!”公子嘉把事先准备好的一个小匣子交给赵高说:“这是我特意从赵国给你带来的一些黄金,请你收下,至于你的妻儿老小,我会像对待自己的亲人一样照顾他们,一旦你的儿子长大成人,一律封官赏爵,你不必有丝毫后顾之忧。”赵高急忙把匣子推了过去,“请公子带回国吧,我这里用不着,公子此去行程尚远,留着路上花费吧。”“高,你不必推辞,做大事没有金钱做后盾不行,你也要培养自己的亲信,扩大在秦的势力,这都需要钱,现在用不着,将来一定能够用得着。”赵高无法推辞,双手捧着小匣,只觉得心和双手都是沉甸甸的,仿佛手中捧的是整个赵国。赵高忽然想起今天来送行的真正用意,急忙放下匣子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羊皮袋,递给太子嘉说:“公子,这就是我曾经讲过的庄襄王临终前留下的那份遗诏,你带回赵国。找到质在赵国的长安君成,按照我们那天商议的去做。”太子嘉接过羊皮袋,把它塞进怀里,点点头说:“我回去后立即去做,你有机会也暗中煽风点火,但不要暴露身份,也要提防吕不韦与赵姬加害你。”“请公子放心,我早已有对付他们加害的办法,只要我不揭发他们,谅他们还不至于对我下毒手。”四只大手再次紧紧握在一起,许久许久都没分开。四目相对无言,惟有纷纷滑落的泪水诉说此时此刻的心情。太子嘉登车而去,赵高捧着小匣,望着远去的马车消失在滚滚烟尘之中……第4节 谷神节四太子嘉回到赵国,犹如一个在外受屈的孩子见到了母亲,禁不住失声痛哭起来。群臣听说太子平安归来,纷纷登门问候。赵襄王与丞相庞也亲自来到府中探视,询问秦国实力及内部君臣关系,太子嘉根据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一回答。庞问道:“大王准备如何对待秦质子成?”赵襄王一向害怕秦国,只想图个平安无事,现在一听太子嘉讲秦国正在操练兵马扩大兵源,准备对外用兵,更不敢有非份之想,便说道:“如今嘉儿能够平安归来,说明秦国没有欺赵,赵也理所当然遵守盟约不欺秦,用厚礼送回成。”“大王,这样岂不太便宜了秦国。秦一向不讲究信用,利用人质要挟他国是秦人一惯伎俩,太子能够回来也不能说明秦人就讲信义,何况太子在秦也受了许多不平待遇,不如趁此扣押成,要挟秦国退还河间一带的五城。”赵襄王连连摇着,“不可,万万使不得。秦能主动放回嘉儿,寡人已经感激不尽,怎能恩将仇报扣押秦的质子呢?此事传遍天下,赵国将被天下人讥笑为不守信誉之国,一旦秦国大军来攻,赵国必然孤立无助,这种得不偿失的行为实在做不得,还是厚送长安君成为上策,不能因小失大,引狼入室,破坏秦越之间的友好盟约关系。”庞解释道,“大王如今以仁慈之心对秦,只怕秦国未必以仁慈之心对赵。一旦长安君回到秦国,秦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出兵伐赵,这是秦人惯用的手段。如今我国用一次欺诈的手段也不为过,这是用秦人之道反治秦人之身,让他们尝尝自食其果的味道。秦之所以愿意与赵结盟,只不过想从赵得到好处,这是他们的缓兵之计,长久合作是不可能的,望大王当机立断扣押成,当断不断必有后患。”赵襄王霍地站了起来,极为不高兴地说:“寡人何尝不知道秦赵之间的恩怨,也明白秦国目前与赵结盟是为了破坏东方各国的合纵之约,集中兵力攻取魏国,一旦魏亡,便转而攻赵逐次进攻其他国家。”庞急了,“大王既然看到了秦人的阴谋,为何要放走成呢?何不就此扣押成,向东方各国发出邀请,再次走向合纵,共同抵御秦人的入侵。”赵襄王沉思片刻,抬头问太子嘉:“嘉儿,你以为呢?”“父王,儿臣以为送走成和合纵抗秦并不矛盾。成只是嬴政同父异母之弟,与嬴政关系一向不睦,将其扣押意义不大,反给秦国留下出兵的借口。同时,其他侯国也会认为我赵国不讲信义,今后再与赵国合作时一定生有戒心,因此,扣押成不是明智之举。但合纵抗秦之举已经刻不容缓,正如丞相所言,一旦秦国灭韩亡魏,下一个主攻目标一定是赵国,趁两国尚有相当实力与秦抗衡之际,我赵国应当首举合纵大旗,成为从约之长,一旦合纵成功,秦人则不足惧,赵国称霸中原指日可待。”庞连连摇头,“太子仁义之心可取,但对向来出尔反尔的秦人讲什么仁义之心,只要能对付秦国,什么卑劣手段都不为过。”太子嘉十分赞赏庞这句话,但他现在还不愿说出放走成的真正原因,他正在用一种卑劣手段对付秦国。赵襄王采纳了太子嘉的意见,决定用隆重的仪仗送长安君成回国,另一方面,又让庞与太子嘉派使臣暗中出使韩魏楚燕齐,游说六国君王合纵抗秦。成回国的前一天,太子嘉专程在府中设宴为他饯行。菜过五味酒过三巡,太子嘉故意略显醉意地说:“我在秦国偶然得到一样珍贵的东西,但不知真假,请长安君帮助鉴定一下。”太子嘉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羊皮袋递给成。成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块不大的白丝巾,上面有两行血字,尽管字迹了草,也有些模糊,但依稀可以认得:立成为王太子,嬴政非本王子嗣。秦庄王子楚遗命成登时目瞪口呆,许久才又揉一揉眼睛仔细辨认一下,这遗诏不是伪造,确实是父王的手迹,况且上面还有父王的印记,这印记是无法假造的。成结结巴巴地问:“请问太子殿下是从何处得到的这份遗诏?”太子嘉哈哈一笑,“公子还没回答我这份遗诏是真是假呢?”成点点头,“这遗诏确实是父王所写,快告诉我殿下,是从何处得到的这份遗诏?”太子嘉信口说道:“一天,我在逍遥客栈饮酒,有一位讨饭的老人走到我的桌前小声告诉我,他有一物我一定感兴趣。我问他是何物,他便拿出这个小羊皮袋,掏出那份遗诏给我看,我当时并不相信,认为他是故弄玄虚来骗酒吃的。他便收起羊皮袋说此物只卖给识货人,转身就走,说要卖给燕太子丹。我怕他真的去找太子丹,我岂不错过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便问他卖多少钱,他张口就是一千两黄金,并声称少一两也不卖。我考虑再三,宁可破费一千两黄金买一个假的,也不能让如此珍贵的东西流落到外人之手,就这样把它买下了。”“太子殿下有没有询问那人是从何处得到的这份遗诏?”“我也感到奇怪,一个讨饭的老人从何处得到这样珍贵的东西呢?那老人自称姓丁,他有个儿子叫丁宝,是个太监,在宫中服侍庄襄王,那遗诏庄王临终前留下的,让他送交子倬,丁宝还没有离开宫中就同其他服侍庄王的人一起被吕不韦拘捕了。老人是在探监时儿子偷偷交给他的,此后不久,丁宝等人全部被杀了。老人准备把遗诏送给子倬,一打听子倬也病逝了,便私自藏起遗诏。他为了给儿子报仇,寻访能使遗诏发挥作用的人,渐渐发现满朝文武都是吕不韦和嬴政的亲信,这才想把遗诏送到国外。当老人听说我正在秦国做人质时,便前去试探我,看我有没胆量揭发吕不韦擅权篡国的罪行,才故意用高价试探我。”成也依稀记得服侍父王的太监中确实有一个叫丁宝的人,但他困惑父王既然知道嬴政不是自己的儿子,为什么把他收留在宫中,并立他为太子呢?莫非父王知道的太晚,当他知道嬴政不是自己的儿子时已经受制于人,才偷偷留下这份遗诏。能够瞒天过海控制父王的人只有一个,就是吕不韦,嬴政也一定是吕不韦的儿子。成想起来赵国前曾听宫中人议论,说吕不韦和赵姬私下时常往来,现在看来这些议论都是真的。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成突然之间有一种说不出的委屈和痛苦。当嬴政承袭王位时,成嫉妒羡慕,曾私下埋怨母亲无用不给他争取,也恼恨华阳太后不偏向于他,要知道他仅比嬴政小一岁呀!这一岁之差决定了他的命运,只能为臣,永远为臣!可嬴政从来没有真正把他当作弟弟,从小就欺辱他,自从当上大王后更加瞧不起他,他之所以被封长安君也只是华阳太后的意思。本来他可以不来赵国做人质的,也是嬴政和吕不韦的主意才不顾他的生命被送到这里。成越想越气,禁不住伏在桌上呜呜哭了起来。他今年才刚好十八岁呀!太子嘉看到成痛哭流涕的样子多少感到一些快慰,上前劝慰道:“公子节哀,你才应该是当之无愧的秦王。公子明日就起程回秦了,不知回国之后有何打算,倘若需要赵国帮忙,在下一定竭尽全力——”太子嘉话还没说完,成忽然挥袖擦去脸上的泪水,怒视着太子嘉吼道:“你弄来这份遗诏,到底有何居心,请直说吧。”太子嘉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说:“你以为我是故意伪造一份假遗诏挑拨你们兄弟之间关系,你错了,我只是请你鉴定一下真假,我准备用它与吕不韦交换被秦国占去的河间一带的五座城池呢。也是想请你给吕不韦和嬴政带个口信,问他们换不换。”成毕竟年轻,经历的事又少,现在后悔承认那份遗诏是真的。如果一口咬定遗诏是假的,太子嘉也许就不会以此要挟吕不韦退还河间一带的五座城了。成想了想,威胁说:“太子殿下还是取消这个念头吧,你这样做对赵国不但毫无益处,反而会给赵国带来灭顶之灾。太子请想,吕不韦是何等人,他在赵国时你也许就略有所知,现在又变得怎样你赵国应该更加了解。凭吕不韦一惯的做法,一旦知道你藏有这份遗诏,他除了暗中派刺客行刺你并盗取遗诏之外,也令大军压境踏平赵国。你做与不做先考虑一下赵国的实力能否抵御秦国的六十万大军。”太子嘉当然看出成的心思,装出一副十分惊恐的样子说:“依公子之见,我重金购买的这份遗诏是祸不是福?”“正是这样,殿下还是趁早销毁它为上策。”成试探说。“倘若我把它毁去,公子回去之后仍然同吕不韦提及此事,他再派人前来索取,我用什么回答他呢,如果说已经毁去了,吕不韦会相信吗?”“太子殿下多虑了,我成还不至于那么傻,给吕不韦提及此事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吕不韦知道我了解此事,他会放过我吗,只怕先除去我才会加害太子殿下。倘若殿下信得过我,请把遗诏给我,我愿出双倍的价钱,殿下以为如何?”太子嘉故意做出经过一番慎重思考的样子,略带惋惜地说:“我本来想为赵国谋点利益,谁知公子一提醒,唉,就送给公子吧,本来这份遗诏的真正主人就应该是公子。我为公子鸣不平,公子是正宗秦国王室后裔,理当承袭王位。按照遗诏所说,嬴政并非庄襄王子嗣,据我推断,一定是吕不韦与赵姬的儿子。当初,庄襄王在赵国为人质时,赵姬只是邯郸街头一名歌女,而吕不韦则是经常出入这些酒楼茶肆的阔商人,那时他们就认识了,是吕不韦一手操办下,赵姬才得以同庄襄王结合,这其中的微妙关系是不言而喻的。吕不韦作为一个精明的商人,甘愿散尽辛苦挣来的千金资财助庄襄王争得太子之位决不是出于朋友之间的义气,其背后很可能就有一个天大的阴谋——”太子嘉说到这里,故意停下来注视着成表情的变化。成经太子嘉这样一提醒,惊问道:“难道吕不韦想用移花接木的计谋,来夺取我大秦国的百年基业?”太子嘉点点头,“我认为是这样,否则,吕不韦不会那么慷慨。我曾经听人讲过,吕不韦父子在邯郸经商时,父子二人饮酒闲聊有过这样一段对话:吕不韦问父亲耕田能有多少利,他父亲回答说十倍,吕不韦又问做珠宝生意呢,他父亲欣然地说至少有百倍大利。最后,吕不韦问父亲,拥立一个国君买下一个国家有多大的利益,他父亲当时就惊呆了,问儿子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吕不韦只是不答,要求父亲把一生经商所得的钱财全部给他支配,保证为他吕氏家族赚回一个国家。吕不韦的父亲归隐阳翟老家,留在邯郸的全部资财都给了儿子,这不久就听说他与庄襄王成为好友,帮助庄襄王建立府邸。吕不韦把红颜知己赵姬收留府上认作义妹,不知何故你父王竟与她结为夫妻,当时在邯郸街头成为一桩特大新闻呢。以后的事你应该有所耳闻吧?”成沉默不语,太子嘉的话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联系吕不韦多年来的所做所为和他对待嬴政的态度,成可以肯定吕不韦确实是想窃取嬴氏的天下,只可惜众人都被他蒙骗了,父王也觉察得太迟了。也许父王之死根本不是死于疾病,而是吕不韦发现父王知道他的阴谋下了毒手,父王死时才刚刚三十五岁,正是身体健壮精力充沛的盛年,为政也才三年,平时又没有什么大病怎会突然而死呢,一定是吕不韦串通赵姬加害而死。也许多饮了几杯酒,成浑身的血似乎要沸腾起来,他不管太子嘉出于什么目的给他看这份遗诏,但他决不允许有人抢夺嬴氏祖宗留下的千里河山,他是正宗嬴氏的血脉,就应该维护王权的纯洁,决不能让任何外姓人染指,特别是自己知道了父王临终前的遗愿,就是拼出性命也不能让吕不韦的阴谋得成,何况里面还搅和杀父之仇。成决心回国后召集嬴氏宗室大臣商讨对策,力争早一天消灭吕不韦的势力,把嬴政赵姬等人驱逐秦宫。太子嘉从成的脸色中知道自己的这一计谋多少能够奏效,又问道:“公子可否听说吕不韦是何方人氏?”“他不是韩国阳翟人么?祖上就以经商起家,后来成为一个纵横多国的富商之家,称得一个跨国商家了。”太子嘉淡淡一笑,“公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吕不韦祖上是齐国王室,本是周朝太公姜尚姜子牙的后人,因姜子牙为周开国功臣受封吕城,他的后人才以封邑为姓,改姓吕,在周王室衰微时称君王建立齐国,五霸之首的齐桓公就是吕不韦的先祖。后来吕氏王室内讧,终被齐国权臣田氏所代,从此吕齐变为田齐,吕姓王室后人为躲避田氏追杀纷纷逃往他国,吕不韦家族可能就是那时候逃到韩国都城阳翟。吕不韦正是因为祖上是王室之家被他人取而代之,才又突发奇想,妄图用同样的手段在秦国演出一段类似田氏代齐的好戏,从而以吕秦取代嬴秦,恢复一度废弃的吕氏祭祀。公子决不能让吕不韦的阴谋得逞!我最痛恨那种为个人的野心而不择手段的人,秦赵自古本是一家,如果公子有心匡正嬴氏王室,我赵国一定尽全力支持公子。”太子嘉稍稍顿了一下,莞尔说道:“当然,倘若公子苟安认命,任凭嬴氏社稷为他人所有那就算了。在咸阳时我也听人谈及过公子。”“哦,都说些什么?”成禁不住问道。“众人都说公子生性软柔,更像公主,缺少热血男儿果敢勇武作风,正是这样才不讨华阳太后欢心——”太子嘉话没说完,成啪地一声把酒杯顿在桌上,“哼,众人不都说我懦弱吗,好,我就爆发一次给他们看看,也让众人瞧瞧我成刚强勇猛的一面!”成稍稍平静一下激动的情绪,向太子嘉拱手说道:“承蒙殿下指点迷津,我决心遵照父王遗愿匡扶王室,惩处奸佞,请殿下允许我把遗诏带走,回秦后立即着手进行除逆活动,倘若国内有变,我派人来赵借兵请殿下务必鼎力相助!”太子嘉也急忙还礼说:“铲除吕不韦党逆也是我赵国心愿,只要公子需要我赵国援助,尽管遣一个信使来,我赵国立刻起兵响应。当然,我这样推心置腹为公子效力也不是无条件的。”“殿下有何要求尽管直说。”太子嘉坦然一笑:“公子爽快我也就直言不讳了,假如公子除逆成功能够登上王位,必须和我赵国结为永世之好,互不侵犯,长期共存。”成一听,只不过是一个君子协定,何况自己能否登上王位还生死未卜呢,爽快答应了。太子嘉怕成空口无凭将来反悔,要求他立一个字据,成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太子嘉收起成立的字据,这才把遗诏装入羊皮袋交给成。太子嘉也知道成与吕不伟斗实在是鸡蛋碰石头,但他相信成只要敢碰,势必能在秦国掀起内乱,只要秦国发生内乱就无暇派兵东侵,赵国也可趁乱寻找可乘之机。长安君成刚刚离开赵国边境,赵襄王就接到奏报,说魏国信使公孙喜求见。赵王估计公孙喜一定是前来求救的,便推说身体不适拒不接见。公孙喜无奈,只好先到相府拜见庞。公孙喜说明来意,庞也觉得为难。“赵王畏秦如畏虎,现在又和秦国有盟约,怎么会出兵救魏呢?你还是去燕国求救吧。”公孙喜很失望。遍观东方各国,惟独赵国最强,齐楚次之。齐国一向和秦国结盟,在秦国攻打他国时齐国总是保持中立,两次合纵抗秦,齐国都以种种借口拒绝出兵。过去尚且如此,现在就更不用说了,秦齐联姻,齐王后胜之女如今已是嬴政的王后,后胜怎么再去派兵抗秦呢。楚国虽然多年没有受到秦的攻伐,但楚王熊元对秦态度暧昧,刚继位就向秦国割地求和,最近传出消息,楚国为了躲避秦国攻击,准备迁都到寿春,向这样的国君求救只能是与虎谋皮。至于燕国,燕王喜虽然遭到秦国愚弄,差点送了儿子的命都忍气吞声,不久前又被赵国打败,丢失十几座城,大将剧辛战死,栗元被杀,燕军死伤十几万人,如今燕国受挫正在整顿兵马伺机复仇,哪有精力援助魏国。公孙喜长叹一声,“古人尚且懂得唇亡齿寒的道理,只可惜人心不古,韩魏亡,赵也不能独存,如此下去,不出十年,秦国就有可能吞并东方各国,可悲可哀!”庞见公孙喜说得这样武断,不悦地说:“先生何出此言,胜败是兵家常事,为何经受不住打击,说出这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丧气话呢?”“丞相有所不知,魏国在秦的强大攻势下,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击之力。现在,蒙骜已攻克魏城近二十座,秦已把所占的二十座城池设为东郡,派冯劫为郡守,这样,秦的东方边界已经与齐国接壤了。秦由此向南北蚕吞,韩魏赵若不相互救助,灭亡六国还能用几年的功失?”庞不语,他不得不承认公孙喜分析得有理,挽救东方各国灭亡的命运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合纵、合纵,再合纵!只可惜几国君王昏庸胆小,又自私保守,均以苟且偷安寻求自保为安身立命的策略,不思进取,声色犬马,又亲小人远贤臣,各国都呈现末世的迹象。且不说其他国家,就拿赵国来说,襄王胆小怕事,又喜爱美色,为得到魏国一名歌妓,竟然主动退还城池,罢兵求和,把能征善战的大将廉颇也给赔进去了。把一名妓女立为王妃这本身就够荒唐了,却对她的话言听计从。这还不算,香妃和郭开串通一起,一直在打太子的主意,可襄王为什么就那么糊涂呢?这就同纣王宠妲已一样,忠奸不分,色迷情致。襄王已经是快六十的人了,怎么会再生子嗣呢,香妃所生的小王子襄王不仅不怀疑,反而宠爱有加,看那心疼的劲儿,若早生几年一定会立为太子呢。唉,赵国强大也是徒有其表罢了,自从长平之战以来就再也没有恢复元气,反而一天天衰落了。庞想起了廉颇,便问道:“廉颇在魏国怎样?他是一位久经沙场的老将,曾与秦军多次交锋,秦人十分惧怕廉颇的威名,长平之战前,廉颇与秦军相峙几年秦军几易主帅都没能撼动赵军。只可惜赵孝成王中了秦人的反奸计,用只会纸上谈兵不懂实际战术的赵括取代廉颇,才导致赵军惨败。若仍是廉颇为主帅,白起如何能坑杀赵军四十万呢?唉,像廉颇这样智勇双全的老将在赵国都无立足之地,不能被重用,其价值尚不如一名歌女,不知魏国是否重用他?”公孙喜摇摇头:“魏王还不如赵襄王开明呢。信陵君在魏国都不被重用,更何况廉颇。魏王怀疑廉颇是赵国故意送到魏国做奸细的,哪敢让他带兵,仅给他一个客卿的空头职位。我临行前还拜访他呢,他告诉我若襄王不答应救援,让我再去求救丞相和太子嘉,求你们二人劝说赵王。”庞无可奈何地说:“廉颇知道的是过去,而不是现在。我和太子都赞成合纵抗秦,只是赵王态度一直不明确,合纵一事尚无进展,赵国不先出兵救魏,又如何说动其他国出兵呢?”公孙喜立即哀求说:“有劳丞相帮我劝说赵王,求他答应出兵,事成之后魏国一定厚赠丞相。”“公孙先生有所不知,我虽为丞相,由于不会讨好大王,并不深得赵王信赖,前去为你求情只能适得其反。”“那何人深得赵王信赖呢?”庞仔细拈量拈量,郭开虽然被赵襄王宠幸,但此人利欲醺心,必须重金购买,才能让他向赵王说情,其他大臣就没有更合适的人了。庞忽然眼睛一亮,急忙说道:“公孙先生认识香妃吗?”“哪个香妃?”“就是赵国从魏王宫中换来的那个女子。”“哦,是曾经受信陵君宠爱的香娇姑娘,她现在被封为王妃了?”“对,如今封为香妃,极受赵王宠爱,你若能求她向赵王开口,赵王一定答应出兵救魏,她也是魏国人,也许同情你的请求。”公孙喜为难地说:“请丞相指点,我如何才能见到香妃呢?”庞想了想,俯下身对公孙喜耳语几句,公孙喜立即拍手叫好。香妃正和几名宫女在宫中逗乐,忽然接到一个拜帖,自称是香妃娘家哥哥。香妃很诧异,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战死了,不久母亲也病逝了,是外婆收留了她,自从外婆死后她就流落街头,成了一名歌女,从来没有听说有位哥哥,就是远门的哥哥也没有,如今突然冒出一位娘家哥哥,真是笑话。唉,这世道,真应了那句俚语:穷在街头无人问,富居深山有远亲。自己到了赵国,仍有人不远千里前来认亲。有心不见,又觉得过意不去,人家毕竟大老远慕名而来,也许不是什么近亲,但一定是家乡人。如今魏国正遭秦入侵,说不定来避难的呢,自己又不缺吃少穿,见一面又何妨。香妃一见来人举止文雅,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公孙喜急忙施礼说道:“公孙喜拜见王妃!”香妃这才想起公孙喜是魏国中大夫令,急忙还礼说:“原来是公孙大人,你千里迢迢来此,并冒充娘家哥哥急着见我,一定是让我从中说情求赵国出兵救援的吧?”公孙喜见香妃一句点破来意,不好再隐瞒什么,再次施礼说:“王妃深居后宫竟然洞晓天下事,令在下叹服,请王妃看在故乡的情份上让赵王发兵救魏,不然,魏国亡国就没有多长日子了。”香妃冷冷一笑,“现在想起我这个卑贱的风尘女子了,是景王让你来求我说情的吗?”公孙喜刚想点头说是,转念一想不对,香妃是景王送出魏国的,她一定恨景王,于是改口说:“魏王让微臣来赵求援,赵王一直不接见微臣,我才想起王妃,就冒充王妃亲人前来求见,请王妃谅解我的莽撞。”“赵国是否同意出兵救魏,那是你们男人之间的事,我一个外来女子虽然承蒙大王不弃收留宫中,也只是一名普通妃子,人微言低,你还是另求他人吧。”“王妃太谦虚了,不必说赵国,就是我在魏国时也早已听说赵王宠爱王妃,如今来到邯郸,人们谈到赵王时总要提及香妃之名,王妃的名声早已压过王后,昨日在‘君子好裘’大酒店饮酒时,听人议论赵王若不是碍着太子嘉的情份上,早就准备废去太子嘉之母的王后之位立王妃你了,还听人说赵王有心立王妃所生的王子迁为太子呢,只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废去太子嘉罢了。”公孙喜故意放低声音,“听人说赵王派太子嘉入秦为质,目的是借秦人之手除去太子嘉,然后名正言顺立王子迁为太子,谁知太子嘉竟然安然无恙回来了——。”公孙喜正要继续说下去,香妃突然打断他的话,厉声斥道:“公孙喜,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这里胡说八道,拨弄是非,你还想不想求救兵?”公孙喜见香妃虽然大声呵斥自己,脸上却无愠色,估计她是不想让人听见自己说出的这些话,但内心却极为愿意听,便大着胆子说:“请王妃相信,微臣说的都是事实,街上的普通百姓都在私下议论呢。”香妃摆摆手道:“无论人们议论什么,我不爱听,你如果想搬到救兵就把你的臭嘴闭上!”香妃嘴上说不想听,其实心里却非常想了解外界的事,特别是自己取王后之位代之的事,还有儿子赵迁能否立为太子的事。如今一听公孙喜这么一说,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的,喜忧参半,喜的是郭开没有骗他,确实在尽心尽力为她争取,忧的是太子嘉活着回来了,对太子嘉回国的事她早就听到了,心中一直怨恨郭开办事不力,没有收买好秦人呢。尽管香妃是魏国人,对魏国生死存亡并不关心,她恨透了魏国,景王如扔了一双破鞋一般把她扔给赵王,又是景王父子害死了她最崇敬的人也是最挚爱的人——信陵君,是信陵君把她从大梁的歌妃院中解救出来,毫不嫌弃地把她收留在身边,给她父母般的爱,给她兄长样的情,更给她情人一般的关心与呵护,让她在绝望中充满生存的勇气。自从信陵君死去,她背上了骂名,众人都说信陵君纵情酒色迷恋她的美色而死,只有她理解信陵君的心也最了解信陵君的死,但她不愿诉说,更不愿辩解。人们常说情到深处人孤独,香妃是孤独的。人们也说:自古圣贤皆寂寞。香妃知道信陵君是寂寞的,而走进他那寂寞心灵惟一的人就是香妃。信陵君改变了香妃的人生命运,信陵君死后,香妃又改变了自己的心性。她不再相信这个世上还有爱,更不相信人与人之间还有真情,她的女人心也不再软柔,她要用自己娇美的肉体令所有强者的男人拜倒在她的脚下,她更要用美色得到男人们用生命拼杀出的强权与地位。人们都说女人一旦变坏,比男人还要狠毒,香妃现在就是这样,她已经一天天远离了原来的自己,由一个不谙时事的弱女子变成一位玩弄权术的老手。许多时候,当她一人独处时,她也为自己的改变而悲哀,有几次想洗手不干,老老实实做一位善良的母亲,可残酷的现实已经不允许她这样做,身处王宫不由人,她不去害人必然被他人所害,她已经没有退路,只好无所顾忌地走下去,不择手段地得到她想拥有的东西。香妃没有立即答应公孙喜的要求,但也没有拒绝他,只说试试看,让公孙喜在馆舍内静候佳音。其实,香妃知道只要她亲自向赵王开口,赵王一定会答应出兵救魏的,她想先询问一下郭开,出兵救魏对她有没有好处。香妃命人叫来郭开,先劈头盖脑把郭开臭骂一顿,说他无用,白白浪费那么多钱连买通秦人处死太子嘉的这点小事都做不来。香妃知道对郭开这样的人,越是骂他训斥他,他越卖力给你做事。郭开也掌握了香妃的脾气,越是挨骂越说明信任自己,有事让自己去做。今天,郭开一见香妃把自己骂个狗血喷头,不但不恼,反而乐呵呵地说:“骂得好,骂得好,我郭开该骂,秦人更该死!我派人送重金给吕不韦,希望他处死太子嘉,谁知吕不韦不仅没有处死太子嘉,反而把他放了回来,算我郭开有眼无珠看错人了。”郭开这么一自责,香妃反而有点过意不去,丢了个媚眼说:“事到如今自责也没有用,下不为例,今后做事慎重就是,也许是吕不韦顾忌长安君仍在赵国为质的缘故,倘若你能在秦国放回赵嘉之前劝说大王先放走成,也许吕不韦就会把赵嘉处死,说到底还是你办事欠考虑。”郭开又连忙告罪说:“微臣记住王妃的训导,下回做事一定小心,决不再有丝毫闪失。”香妃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道:“这件事就先放着吧,以后再慢慢另想办法,我现在有一事问你,望你给我拿个主意。”“什么事,王妃尽管说吧。”郭开立即点头哈腰地答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听说秦国已经攻占魏国二十座城邑,并在那里设立了东郡,可秦人并不罢休,仍派蒙骜继续攻魏,如此下去只怕魏国要亡国呀。”郭开一时摸不清香妃的心思,忙说道:“魏国已经派中大夫令公孙喜前来求救,大王一向惧怕秦国,现在和秦国的盟约还没解除,哪敢答应救魏,只好推说身体不适拒绝接见公孙喜。”香妃试探着问:“以郭大夫之见,赵国是坐视不问好还是出兵救援好?”郭开略一思忖,揣度一下香妃的心思说:“当然是出兵救援好,其中的好处至少有几点:其一,从国家大计方面而论,韩赵魏本是一家,古人有唇亡齿寒之理,一旦魏亡,秦国就会转而攻赵,多一个国家存在就多一份抗秦的力量;其二,从私利而言,王妃是魏国人,倘若魏国人知道是娘娘说服赵王救魏,魏国上自君王下至百姓一定感激王妃的恩德,王妃娘家人听说后更以王妃为荣;其三,赵国群臣无不知道大王不愿救魏,如果王妃能说服大王发兵救魏,则向群臣显示出王妃在大王面前的身价,那些见风使舵的人一定会坚定信心倒向王妃这一边,进一步巩固了王妃在王宫中的地位,为夺取王后之位奠定基础。”香妃被郭开说得心花怒放,春风满面地问道:“有没有第四呢?”郭开挠一下头,“这个其四么?”他忽然灵机一动,带几分神秘的表情说:“王妃不妨利用这次救魏大做文章,力争废去赵嘉的太子之位,如果能够除去他则再好不过。”香妃来了兴趣,忙说道:“请郭大夫说个明白,到底如何大做文章?”郭开也是突然冒出这个想法,见香妃询问,边思考边说道:“王妃若能劝说大王出兵救魏,就推荐太子嘉为主帅,庞为大将,这样,庞必然不服,二人之间就会发生矛盾,倘若庞不支持太子嘉,收拾他就十分容易了。”香妃不以为然地说:“这只是一种可能,另一种可能也许二人相互配合得很好呢,万一再打了胜仗,赵嘉的太子之位将更加巩固。”郭开有点急了,搜肠刮肚想了好久才一拍大腿说道:“王妃有了。”香妃扑哧笑道:“王妃有什么了,再有了只怕大王要怀疑啦。”郭开自知失言,他见香妃并没生气,嘻嘻一笑,大着胆子开句玩笑说:“当然是有了身孕,大王怀疑我了。”香妃脸色一敛,故作气恼地嗔道:“再油嘴滑舌我可要生气啦,还不快把你的歪主意说出来!”郭开这才凑到香妃身边,眉飞色舞地把自己刚才想出的计策说出来。香妃一听,立即喜笑颜开,拧一下郭开的小耳朵,颇带几分宠爱的语气说:“真难为你能想出这样一条妙计,事成之后一定有你的好处。”郭开一听到“好处”二字,再看看香妃娇柔的身段,又想入非非,禁不住发出嘿嘿笑声。“什么好事呀,快说出来让寡人也听一听。”郭开笑声未停见赵襄王大步走了进来,登时吓出一身冷汗,幸亏刚才没有对香妃进行丝毫挑逗的举动,否则,让赵王看见了,葬送大好前程不说,只怕这条小命也没有了。郭开正不知如何回答,香妃走上前搀着赵王的胳膊解释说:“郭大夫来宫中做事,见臣妾不开心,就坐下讲个笑话,刚讲完大王就来了。”赵王伸手揽住香妃娇小的腰肢,问道:“爱妃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快告诉本王,寡人给你作主。”香妃话还没有说就先擦眼泪,赵襄王一见香妃泪水涟涟,如雨后桃花,心疼地说:“爱妃休要伤心,是何人欺负你了尽管说来,你再哭寡人也要掉眼泪了。”郭开也在旁边恳求说:“王妃娘娘,快告诉大王吧,不然,大王也会伤心的。”香妃这才止住哭泣,哽咽道:“臣妾今日得到消息,臣妾的家乡已经被秦人占领了,亲人四散逃走,杳无音信。大王,你说臣妾能高兴起来吗?”襄王把香妃搂在怀里,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问道:“爱妃不是说过自幼父母双亡,怎么又突然说亲人四散逃走呢?”香妃马上生气地说:“我是说过父母双亡,难道除了父母之外就没有其他亲人吗?实话告诉大王,家乡来人找我,求我请求大王发兵救魏,我家乡父老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襄王见香妃生气,好言安慰道:“爱妃不必伤心,救魏是国家大事需要慎重行事从长计议,冒险出兵不仅救不了魏国,只怕也会给赵国带来祸患,何况——”赵襄王话没说完,香妃一把推开他,哇地一声号啕大哭起来。香妃这一哭,赵襄王心也软了,心也慌了,急忙跟着跑过去,慢声细语地解释道:“爱妃别伤心,哭坏身子寡人就心疼了,泪从爱妃眼中流下来,却滴在寡人的心上,我会心疼得吃不下饭睡不好觉的。”香妃只顾哭泣,她边哭边对郭开吼道:“郭大夫,有劳你去命人给我安排一辆车,我要回魏国老家和家乡亲人一起抗击秦人的暴行,与亲人一起赴死。”郭开理会香妃的用意,故意说道:“这怎么使得,只怕王妃娘娘还没有见到家乡亲人,就被闻迅赶来的秦兵抓住了,他们会把娘娘送到咸阳的,那娘娘永远也回不到赵国了。”“哼,我宁可被秦兵掠去也不愿再回到这里,你们赵国都是无情无义的人,狭隘自私,胆小怕事。就是我向秦王与吕不韦求情,谅他们也会答应我,撤兵回秦归还我的家乡。郭开,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备车!”赵襄王真的以为香妃要走,马上阻拦说:“爱妃不能走,寡人答应你立即出兵救魏,寡人不仅让赵国救魏,也将派人联合其他国家共同出兵救魏!”香妃一听襄王答应出兵,转忧为喜,偎依在襄王怀里,勾着他的脖颈说:“并非臣妾要逼迫大王出兵救魏,我也有难言之隐呀,家乡被秦国抢占,亲人不知去向,乡亲不远千里来找我,说我在此受宠,并求我劝说大王救魏,如果这点小事也做不到,臣妾有何面目去见家乡父老。传扬出去,我脸面无光,大王也威风扫地呀!外界传言大王惧怕秦人,我偏不相信,大王叱咤风云,威风八面,也是一代雄主,怎会惧怯嬴政那小子呢?”襄王被香妃这么一吹捧,不得恬脸说:“爱妃说得对,本王怎会惧怕嬴政那个乳臭未干胎毛没退的小子,寡人早有出兵之意,只是派嘉儿与庞联络其他几国共同出兵的事宜还没有最终做好,因此没有接见魏国使臣。如今,爱妃也支持本王出兵救魏,寡人还有什么后顾之忧呢!”“大王真好,”香妃抚弄着襄王打皱的老脸说,“大王出兵救魏也是显示赵国实力的大好时机,燕国都不堪大王一击,一气之下夺下十几座城池,秦国虽然强大,又能比燕国强多少,赵魏联手未必胜过秦人,但至少也可打个平手,也不至于落败。大王能挫败秦人的锐气也算为赵国争光了,对于臣妾也可告慰父母在天之灵。”“爱妃何出此言?”赵襄王有些不解地问。“大王有所不知,臣妾的父母死在与秦人争战的沙场上,母亲也是被秦兵所杀,国仇家恨怎不令我痛恨秦人呢?大王能为臣妾报了杀害父母的深仇大恨,臣妾这一生就再无牵挂,可以安心服侍大王了,大王对我的恩德臣妾这一生无法报答,来世变牛变马也要报答大王的知遇之恩。”“爱妃说这话就太见外了,你的血仇大恨就是本王的血仇大恨,为爱妃效劳也是本王的义务,‘报答’二字不必提起,只要能让爱妃开心,这千里江山寡人也舍得送与爱妃,你要星星寡人不敢给月亮啊,哈哈。”香妃见襄王高兴,又撒娇道:“大王再这么说我可要生气了,此话传到宫外众人还以为我是贪得无厌之人呢,我可不愿背上这个骂名,臣妾只希望能把大王服侍得舒舒服服,大王便可以把朝政处理得井井有条,赵国国富民强,大王称霸中原,臣妾也可以落个贤惠的好名声。”襄王用他那又粗又壮的胡须在香妃的脸上狠扎一下,讨好说:“爱妃如此通情达理,比王后贤慧多啦。”香妃小嘴一蹶,“再贤慧也只能做个人家瞧不起的妃子,她再霸道照样赖在王后的位子上谁也不敢怎么样,无怪乎众人私下议论大王——”香妃故意不说下去,赵襄王急了,忙问道:“众人都议论寡人什么?”香妃点一下襄王的鼻子说:“众人都说大王赏罚不明,偏袒王后,惧怕太子。”“什么?说我怕嘉儿,他是我的儿子,我怎么会惧怕他,简直胡说八道!”“哼,还嘴硬,我刚提起太子就骂我胡说八道!”“爱妃,你误会本王了,寡人哪里是骂你,是骂那些人胡言乱语的臣子。”襄王解释道。香妃仍不罢休,“你不怕他,为什么太子三番五次要害迁儿你都不闻不问,更不必说惩处他了。王后也几次来宫中羞辱臣妾,大王只会安慰我,对王后也只是训斥几句,就再也不追究任何责任,这不是偏心吗?”襄王急了,“爱妃,清官难断家务事,为了这么一丁点小事总不能把她的王后之位给废了吧。至于嘉儿要害迁儿的事也许是你多疑了,你拿不出根据来让我怎么惩治他。对嘉儿的情性我还是了解他的,他没有你说的那么坏,不顾手足之情要害迁儿。”香妃有些恼了,赌气地说:“都是我和迁儿不好,王后是你的结发夫妻,太子是你的宝贝儿子,我母子都是外来的下贱胚子,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赵襄王急忙打断香妃的话,阻止她说下去:“我的宝贝,寡人错了还不行吗。好吧,本王向你保证,王后与太子若再敢欺负你们母子,本王决不饶恕他们,一定废了王后之位!”“如果太子再谋害迁儿呢?”“也废了他的太子之位。”“大王,这是你亲口说的。郭大夫——”“卑臣在!”香妃向郭开递个眼色说:“你在此为我作证,大王刚才说太子与王后若再欺辱我和迁儿,大王就废了他们。”赵襄王又补充一句:“你也不许率先无理取闹,否则,我就管不了那么多。”“我一个妃子怎敢率先找王后胡闹呢?他们不来找我母子的茬,我都谢天谢地了。”郭开看看赵王,翕动一下嘴唇,“大王,这——,让奴才好为难呀。”“有什么为难的,你作个见证就是,只要王后与太子敢欺负香妃与迁儿,寡人决不失言!”“是,大王。”郭开施礼答道。香妃心花怒放,又试探着问:“大王答应出兵救魏,不知派何人为主帅?”“作战凶猛的将军,当然非庞莫属,他多次与秦军交手,对付秦军有实战经验,何况多年前华州之战中,庞丞相曾配合信陵君击败过蒙骜。”香妃想了想,又拐弯抹角地说:“如果说对秦军的了解上,恐怕没有人能赶上太子殿下,他在秦国呆了这么长时间,对秦军将领用兵策略与兵力布置一定了如指掌,何不派太子为主帅,令庞丞相为大将呢?”赵襄王警惕地瞪着香妃,“你刚才还说他这也不好那也不好,现在又举荐他为主帅,是何居心?”香妃马上不高兴地说:“大王怎能这样看待臣妾呢?太子想谋害迁儿辱骂我母子,这是私人之间的恩怨,我举荐他为主帅领兵救魏这是公事。常言说恩怨分明,公私分清,这点道理臣妾还是知道的。”赵襄王沉思片刻说:“爱妃所言也有道理,让嘉儿到战场上锻炼一下也不无好处,但让他为主帅我实在不放心。”“大王有什么不放心的,太子殿下早在长平之战之中就受先王之命随军出战,后来也几次参与伐燕,对于行军布阵也讲得头头是道。”赵王一听郭开提及往事,回想长平之战时儿子逃回来的情景,心有余悸地说:“嘉儿谈论兵书时说得头头是道,而真正到战场上就不行了,他也和赵括一样,都是纸上谈兵罢了,万万不可做主帅。既然你们都一致推举他,他对抗秦也十分积极,就让他做参军吧。”香妃不好再说什么,虽然没有达到预期目的,但也把太子嘉推上前线战场,多少有些心安理得。郭开见香妃有些失望,又心生一计,向赵襄王提议说:“大王,臣以为此番救魏不可直接派兵救援,可以效法孙膑当年围魏救赵的谋略,派大军避开秦军主力直捣秦国守备空虚的渭南,伺机夺取函谷关逼近咸阳。当然,这样做未必能够取胜,只要能吓一吓秦国,使秦军从魏国撤兵而达到救魏的目的。一旦秦军从魏国撤走回潼关,我军也立即撤军回国,这样既不损兵折将又达到救魏的目的,大王以为如何?”赵襄王一听大为赞赏,连声叫好:“寡人一定让庞依计行事,哈哈,想不到郭大夫也精通兵法,此番救魏成功郭大夫也有一半功劳,到时寡人一定重赏。”郭开连忙摆手说:“为大王分忧解难是微臣应尽的义务,臣岂敢渴求恩赏。臣哪里懂什么兵法,只不过多读了些前人文章,偶尔突发奇想随便说说,庞丞相听了一定不以为然,也许认为臣的这个主张毫不可取呢。庞丞相熟读兵法,又经常在外带兵,一定更有破敌的奇谋良策,大王就不必在庞丞相面前提起了,即使大王说了他也不会采纳。”“郭大夫何出此言呢?寡人都觉得此计可行,庞怎会不采纳?”郭开搓一下手,哀求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