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自忠本来挂在脸上的一点笑容没了。他无奈地长长叹了一口气:“不是。大约要在家里闲住一个很长时间了。”“为什么?出了什么事?”李敏慧惊诧地问道。“总司令把我的师长职务免了,只给我一个没有实权的虚衔,潼关警备司令。在那里闲着没事,心头也有点闷,就想你和孩子,所以就回来看看你们,在家里住一段时间再说。”张自忠眉头紧锁地说。“总司令为什么要免你职呢?”“这次总司令要想联合阎锡山、李宗仁他们倒蒋介石,为了准备进攻,便命令各部西撤到潼关集结。”李敏慧说:“这个我晓得呀,我们不也是因为这才把家从开封搬到西安来的嘛。”张自忠说:“我们第二十五师是撤回来了,可是韩复榘却拒绝西撤。大约为此事总司令便训斥了他几句,这个韩复榘便率领第二十师叛离西北军,投靠蒋介石去了。不仅如此,石友三也率第二十四师投了蒋介石,还有李虎臣、马鸿逵部也叛了。仗还没有打,西北军就损失了十来万人。”李敏慧说:“韩复榘、石友三他们叛变,和你毫无关系嘛,怎么会牵扯到你头上呢?”张自忠道:“本来他们是与我没有丝毫关系,可是不知谁人,却拿了石友三、韩复榘的事来做我的文章。有人在总司令面前说:石、韩二人,前年背叛总司令投阎锡山,这次又背叛总司令投蒋介石,证明他们有贰心。张自忠也曾投靠阎锡山,也有贰心靠不住。总司令便听信了谗言,所以把我二十五师师长的职免了,只让我作潼关警备司令。二十五师扩编为第四军,总司令任命张凌云为军长。潼关无事可干,所以我便回来住一段时间。”李敏慧道:“既然事已至此,你也就放宽心,这些年来,你也难得有清闲的休息时间,就借此机会好好休息一下,养养身子。我想总司令总会想通的。到时他一定还会起用你的。”张自忠苦笑道:“不错,事已至此,除了等待,还能有什么呢 。”张自忠转变话题:“廉珍呢,上班去了?”李敏慧说:“对,他上班去了。从开封军需学校毕业,把他分配到陕西财政厅工作。这孩子忠厚老实,倒是令我们大人放心得很。”张自忠说:“这倒是,他守成可以,但要干番较大的事业却差了一点。”这时三个孩子又从外面跑进屋里来了。李敏慧为了让丈夫散散心,消除因被免职的苦恼,便对张自忠和孩子们道:“听说今晚城里‘易俗社’王天民、康顿易主演《柜中缘》,我叫人去买票,晚上我们全家人都去看戏去。”三个孩子一听,乐得跳了起来,拍手欢呼:“好哇!好哇!晚上看戏去。”张自忠不忍拂逆夫人的好意和扫孩子们的兴,便道:“好吧,我们全家难得聚在一起,大家都去。多买几张票,让两个护兵和刘妈他们全都去。”张自忠便在西安家中住了下来。有时与朋友打打牌,有时全家人去“易俗社”看看戏,更多的时候便是一张纸,一枝笔,或者一本书,一杯茶打发这闲得无聊的日子。他本来就是一个寡言少语的人,由于遭谗免职一事沉郁心中,就更少说话了。只有三个小孩的天真活泼,才会使他暂时忘却心中的烦恼。对两个儿子,他倒是更喜欢廉静。小廉静长相英俊,聪明活泼。他希望这孩子长大成才。所以他在家中都不按惯例呼“小三儿”(大排行),而是像队伍上点名一样直呼其名:“张廉静!”廉静也会立正高声回答:“有!”张自忠有时会说:“来,给我唱一段《南阳关》。”“是!”廉静会跑过来,在父亲面前用他那童声唱:“恨杨广,斩忠良,谗臣当道!……”张自忠从孩子唱的戏中,仿佛也发泄了一些心中的愤懑。张自忠对孩子的学习、成长很是关心,他把廉瑜送入西安女子师范学校附属小学读书,还请了一位姓石的女教师,为廉静、廉瑜、廉云补习功课。有一天,张自忠发现大儿子廉珍一个“秘密”。廉珍把这个“秘密”隐瞒着没有告诉自己的父母,直到父亲张自忠发现的这一天。这天张自忠因闲来无事,便一个人上街走走。他信步行来,不觉走到陕西省财政厅的大门口,一抬头,便看见挂在门口的牌子。他不禁心中一动,儿子在这里上班,今天既然走到这里来了,不如进去看看,看看儿子工作得怎么样。他迈步向里走去。门房不认识他,便问道:“先生,你要找谁?”张自忠摸出自己的证件:“我叫张自忠,我的儿子张廉珍在你们这里上班。今天我路过这里,想顺便进去看看他。”门房看了张自忠的证件。西安这里是西北军的地盘,张自忠是西北军的高级将领,门房自然不敢为难,便放他进去,并且告诉了他张廉珍办公室所在。张自忠走进张廉珍的办公室。父亲意外的出现,使廉珍措手不及,有点慌乱。他赶忙站起身来,将父亲让到沙发上坐下:“爸,今天您怎么突然上我这儿来了?有事么?”“没事。”张自忠答道,“今天家里没人来,我呆在家里觉得闷,便上街来走走。信步便到你们单位这里来了,也就临时决定来看看你。”这时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给张自忠端了一杯茶来:“您请用茶。”小孩还显得挺有礼貌。张自忠接过茶,打量眼前这孩子,虽然显得瘦弱,但眉目清秀,一副机灵样儿,衣着也很朴素。第二部分:风雨如磐西北军一场错误的战争(4)张自忠不禁奇怪,问廉珍:“怎么?你们单位还用童工?”张廉珍显得有点腼腆:“不是童工。”他把被张自忠瞧得躲到自己身后的孩子拉了出来:“叫爷爷。”那孩子恭恭敬敬对着张自忠深深地鞠了一躬,低垂着头喊了一声:“爷爷!”那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张自忠被搞糊涂了,瞪着廉珍:“爷爷!?这是怎么回事?”廉珍双手扶着孩子双肩道:“爸,您听我说,情况是这样的。”“好,你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廉珍道:“这孩子是我捡来的。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原来1926年以来,陕西持续干旱,加之镇嵩军刘镇华部围困西安长达10多个月,许多人无家可归,流落街头。前些日子,有一天廉珍上班,发现有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饿倒在街头。生性忠厚的廉珍心中不忍,便把孩子抱到办公室,喂了一杯牛奶,把他救醒,问起孩子的家中尚有何人,原来他家里人都全部饿死了,已经无家可归,他已有四五天没有吃东西了,所以才饿昏在街头。如果不是廉珍救了他,他也会饿死在街头。廉珍可怜这无家可归的孤儿,便收养了他。他不敢把孩子领回家,也不敢告诉父母,把孩子领到办公室,用自己的薪水养活着,并且给孩子取了个名字叫学义。张自忠听了,没有责怪廉珍,对他道:“这是好事嘛,你完全做得对。但有一点你做得不对。这事你应该早就对你妈讲,不应该瞒着父母哇。”一席话,说得忠厚的廉珍憨憨地笑了。张自忠把学义叫到跟前,问了他的情况,学义一一地作了回答。最后,张自忠站起身来,拉着学义的小手,对廉珍说道:“我把他带回去了,以后就让他住在家里,算是你收养的儿子,也是我们家中的成员。不要让他住在办公室了,这成什么话。”张自忠站起身来,对学义道:“走,跟爷爷回家住去。家里有奶奶,家里有小叔和两个小姑姑,你可以同他们一道玩,一道上学。”张自忠牵着孩子的手走了。廉珍怔怔地望着父亲那强壮、宽厚的背影,宽心地笑了。这个孩子被张自忠一家收养下来,长大成人,并且还帮他成了家。这是后话不提。■光阴荏苒,张自忠已在西安家中“赋闲”了几个月。这一天,他在家里院中的葡萄架下摆上一张凉椅,几上放了一杯茶,摇着蒲扇,半躺在凉椅上看书。这时一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进门便大声嚷:“荩忱在家吗?”张自忠闻声抬起头来一看,却原来是与他换过帖拜过把的冯治安。张自忠站起身来招呼他坐,问道:“你怎么今天有空跑到我这儿来了。”冯治安满面春风:“我们俩可是拜过把、换过帖的好兄弟,我当然应该来看你呀。怎么,难道你不欢迎?”张自忠道:“你来看我,我已是高兴得很,哪会不欢迎呢。”李敏慧听得冯治安来看望张自忠来了,亲自端了一杯茶出来:“冯大哥,你来了可好,他看见你,也许会高兴一些,免得他一天愁眉苦脸的。你们弟兄俩多谈谈,我去让刘妈他们多准备两个菜,中午就在我们这里吃顿便饭,你们两个喝两杯。”冯治安笑道:“嫂子,你不用张罗了,我一会儿要走,我还要把荩忱也要拖走哩。”李敏慧一听就知道两人要谈公事,便道:“那好,我就不管你们了。你们慢慢谈。”说着便回到里屋去了。冯治安望望李敏慧的背影,对张自忠道:“嫂子可是个贤惠人呀,你有这么一个贤内助,真令人羡慕得很。”张自忠点头不语。冯治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后道:“你知道不知道,总司令应阎老西之约去太原,被阎老西这个老狐狸软禁起来了。”张自忠又点点头:“总司令也太相信阎锡山这种人了。唉!可惜我现是‘不才明主弃’,想为总司令效力都不能哩。”冯治安道:“当时我们好些人都劝总司令别去太原,但都没能劝住他。现在总司令被阎老西软禁,总司令托人带信来,指示让宋明轩(宋哲元字明轩)代理总司令之职。宋代总司令和我都了解你,也完全清楚你当时被石友三、韩复榘逼迫投晋的前因后果,所以这次他要我来找你,要你‘出山’。至于要干什么,我且先卖个‘关子’,等你见了宋明轩代总司令后,由他向你宣布。”张自忠听冯治安这一番话,心情十分激动。这几个月来积郁在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他颇为感激地说:“谢谢宋代总司令,谢谢你。你们两位在我失意的时候能这么信任我,给我以援手,我会永远感激的。我会以实际行动来证明我不是石友三、韩复榘一类人的。”冯治安道:“这么说来,你是同意出来做事啰。那好,宋代总司令正在等着见你哩。你去换了衣服便同我一起去见他吧。”张自忠从躺椅站了起来说:“好,我换了衣服马上就走。”冯治安陪着张自忠来见宋哲元。宋哲元见张自忠到来,很高兴,说道:“荩忱,见到你很高兴,这一段你受委屈了。你也不必把它记在心上,现在一切都过去了。总司令现在被阎老西软禁在山西,授意我代行总司令职务。我和治安便想到了你,所以我们研究,决定要你出来工作。对此你没有意见吧?”张自忠道:“代总司令和治安兄对自忠的关怀,使我十分铭感。知遇之德,敢不尽心竭力以报。自忠愿追随鞍前马后,供二位驱策。”宋哲元道:“我想让你充任治安的副手,暂时担任十一军副军长之职,协助治安整训好这支队伍,先熟悉一下情况,下一步再作安排。如何?”张自忠道:“自忠一切听从二位的安排。只要不让我闲着就行。”冯治安道:“目下是多事之秋,怎么会让你这员大将闲着呢!就是你想闲着,形势也不会让你闲着,西北军也不会让你闲着,大伙儿也不会让你闲着嘛。”宋哲元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们两位大约都还没吃饭吧。那就别走,中午算我请客。”不久,张自忠又兼任了第二十二师师长之职。第二部分:风雨如磐西北军一场错误的战争(5)10月10日,宋哲元等27名西北军将领在冯玉祥的授意下联名反蒋。蒋介石派唐生智部讨伐西北军,揭开了中原混战的序幕。蒋冯战争正式开火,张自忠奉命率第二十二师开赴河南参战。在攻打洛阳以东黑石关地东山战役中,他作为这一战役的指挥官,指挥第二十二师,田春芳师、周永胜师及一个炮兵师,与蒋军上官云相、肖之楚、徐源泉三个师展开了激战,一举击溃了蒋军这三个师,取得了这一战役的全胜,展示了他军事指挥的才能。宋哲元对这次战役十分满意,对他十分赏识。但是这个时候的阎锡山,仍然在施展他的两面手法,一面与冯玉祥、李宗仁联手反蒋,却又软禁冯玉祥以作筹码,要挟蒋介石;另一方面又与蒋联合打击唐生智,就任蒋介石委任的陆海空军副总司令职位,对蒋介石按兵不动,任由西北军孤军作战。这时孙良诚又与宋哲元不和,使西北军难以统一指挥。最后西北军主力不得不从河南退回陕西。这第一次反蒋战争失败。这年底,鹿钟麟继宋哲元就任西北军代总司令。他将原二十五师扩编的第四军重新编为第六师,将第四军军长张凌云免职,调张自忠就任第六师师长。张自忠又回到老部队,官兵们因老长官归来欢呼雀跃。张凌云在接管二十五师后安插私人,把二十五师的许多旅、团长都撤换。张自忠复职后,却仍然重用他们,信任他们,团结了大家,也稳定了军心。第六师在天水得到过之纲第十五军(新兵军)的补充后,兵员恢复到两万多人。张自忠将这两万多人整编为三个旅,原第四军第九师为第十六旅,仍由原师长张春棣任旅长,张宗衡任副旅长;原第四军第八师为第十七旅,仍由原师长王修身任旅长;由十五军拨来的新兵旅为第十八旅,原旅长佟泽光留任,李九思为副旅长。新兵旅有三分之一为回民,张自忠尊重回民的风俗习惯,为他们另设炉灶,由他们自行管理。回民士兵的训练也集中起来,由回族官员负责,单独进行。张自忠要求所有汉族官兵,尊重回族官兵的信仰和习惯。这些举措,不仅使全师团结,而且得到地方的支持和当地回民的拥护。反蒋联军57人通电要蒋介石下野后,阎、冯、李就任陆海空军总、副司令,通电讨蒋,任命鹿钟麟为前敌总司令,刘骥为参谋长,随后各地反蒋军及国民党改组派、西山会议派等纷纷响应,形成全国反蒋大联合。一场中国近代史上规模空前的军阀大混战——蒋冯阎中原大战终于开始了。双方在东起山东,西至襄樊,南迄长沙的数千里战线上展开厮杀。当时任东北边防长官的张学良,拥兵30余万,在时局上举足轻重。阎锡山约他倒蒋,但张学良认为阎锡山动摇不定,是在玩弄自己,对阎不满,因而这次不就任副总司令职,表示保持中立,不参与反蒋。倒蒋联军,除冯、阎、李直系部队外,还有樊钟秀、万选才、孙殿英、石友三、刘茂恩、刘春荣等。以李宗仁为第一方面军总司令,冯玉祥为第二方面军总司令,阎自兼第三方面军总司令,石友三为第四方面军总司令,并兼山东省主席,内定张学良为副总司令兼第五方面军总司令,刘文辉为第六方面军总司令,何键为第七方面军总司令,加派孙殿英为第八方面军总司令兼安徽省主席,万选才为河南省主席。从力量上看,反蒋联军占有绝对优势,但却各怀贰心,不能统一,所以就注定要失败。大战前夕,张自忠率第六师由陇南天水开赴河南灵宝待命。在此期间,他派遣第十六旅剿灭了灵宝、南山一带土匪。不久,张自忠接到冯玉祥电令,第六师除第十七旅配属梁冠英部作战外,主力暂时编入张维玺的第一路军(南路军),南路军兵力达15万人。5月初,南路军在平汉线向蒋军开战。张自忠率第六师开赴许昌十五里店、任庄一带,同徐源泉部交战,经一夜激战,从徐源泉部手中夺回十五里店这一战略要点。6 月中旬,张自忠部奉命与蒋军丁治磬部争夺土围子,战斗相当激烈,两退两进,攻占了土围子。第十六旅副旅长兼第一团团长张宗衡、手枪团团长刘振三负伤。丁部接连发动几次反攻,均被击退。丁部伤亡惨重,但仍不退,双方相持。孙连仲率部来援,张、孙联合反攻,敌全线溃退至漯河一带。张维玺及南路军将领多路乘胜追击,直取信阳,将蒋军逐到武胜关以南。但冯玉祥认为蒋军主力不在豫南而在豫东,故尔我军战线不能拉得太长,兵力不宜分散,不同意南下追击。7月中旬,冯玉祥下令将孙连仲、张自忠、葛运隆、魏凤楼几支精锐部队由平汉线抽调转陇海线支援东路军(宋哲元、孙连仲部)作战,企图予蒋军以歼灭性打击。西北军剽悍骁勇,十分善战,连战连捷,使蒋军十分恐惧,士气低落。蒋介石十分焦急。为扭转战局,他决定在陇海线发动攻势,命其精锐主力刘峙、蒋鼎文、陈诚、张治中等部配备大量炮兵,由杞县、太康攻击开封。冯玉祥侦知敌情,将计就计,令孙良诚、庞炳勋、吉鸿昌等部从正面堵击,孙连仲、张自忠部向高贤集蒋军左翼兜去,右翼则由陇海路正面的晋军加以侧击,孙殿英部在鹿邑、柘城方面扰乱蒋军后方,形成口袋形包围圈。但蒋介石也知悉了冯玉祥的计划,忙改变部署,抽调上官云相由平汉线前来应援,并令平汉线方面积极反攻,以分散冯的兵力。蒋为鼓舞士气,亲赴柳河车站督战。这时张自忠率第六师按计划向蒋军左侧攻击,在杞县、太康之间的高贤集首先与蒋军精锐张治中的教导第二师遭遇了。两个同姓而名又音相近的近代史上的风云人物,在近代历史舞台相逢,兵戎相见,这在历史上是极为罕见的。这位张治中,字文白,是安徽巢县人,出生于1890年(比张自忠大一岁),保定军官学校毕业后,服役于蒋介石麾下,曾任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副官处处长,黄埔军校武汉分校教育长兼学兵团团长。这时任蒋军教导第二师师长。教导第二师是蒋介石聘请的德国军事顾问团精心训练出来的两个“近卫军”之一,编制整齐,拥有当时中国军队最精良的装备,可以称得上是蒋介石的王牌军队。第二部分:风雨如磐西北军一场错误的战争(6)第六师对这样一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军队,却毫不畏惧,在张自忠的指挥下,向教导第二师发起了猛烈的攻击,奋勇杀敌,用大刀和敌人展开近战,充分发挥了大刀、刺刀的作用,使敌人的炮火和优良装备不能发挥作用。教导第二师在第六师的强力冲击下,在西北军这种悍如猛狮的气势下,反复拼杀,被吓得斗志全无,三战皆北,伤亡惨重。教导第二师这张蒋军王牌,终于抵挡不住,败溃下去。教导第二师被第六师击败,经此一战,元气大伤。张自忠打败了张治中,这是他们的第一次交往,也是战场上惟一的一次交锋。后来两人都成为名将,当然这是后话。当第六师进军至柘城、太康两县边界的王集、柳河集、冯庄砦,又与沿平汉线来援的王金钰、徐源泉部遭遇,双方往来攻守,形成对峙。王金钰师是由几个师缩编而成,不仅兵力、装备充足,而且以团长为营长,营长为连长,连长为排长,战斗力很强。张自忠作战勇猛果敢,指挥若定,在这次战役中屡战屡捷,连克强敌。但是这局部战场上的胜利,却不能决定整个战局。这次中原大战,反蒋力量从实力而言,应该是强大的,是大大超过了蒋介石的力量。但问题却在于这些力量始终不能完全团结在一起,形成一股无坚不摧的合力。大家都各怀贰心,打着自己的小九九。除冯玉祥的西北军反蒋坚决外,其他却完全不然。李宗仁从广西出兵,在湖南受到何键、蒋光鼐的反击(何键开始反蒋,继则投蒋,反过来攻击反蒋联军),便撤回广西。桂系在实际上并没有参与中原大战。阎锡山本来就是一个见风使舵的奸猾之徒,这次被推为反蒋联军的总司令。按其军事实力,晋军虽然有逊于西北军,但却算是反蒋的第二主力,如果与西北军团结一致反蒋,成败尚未可定论,但阎锡山本人的摇摆不定,使他的晋军在津浦线方面节节败退,曲阜、泰安、济南相继失守。阎见战局不利,便开始图谋自保,不再积极协同作战,甚至断绝了对冯玉祥的粮饷弹药供给,使西北军陷于孤军苦战。9月18日,雄踞关外、拥兵30余万、宣布中立而静观虎斗的张学良,宣布放弃中立立场,通电拥蒋,挥师入关,占领华北。战局急转直下。面对南北受敌、弹尽粮绝的危局,性格坚韧的冯玉祥,仍打算背水一搏,无奈诸将领已纷纷动摇,使他只能浩然兴叹,徒呼奈何了。吉鸿昌、梁冠英、焦文典、万运隆等相继投蒋,接受改编;石友三通电独立;庞炳勋、孙殿英、刘春芳等脱离冯部,自由行动;包括张维玺、冯治安、魏凤楼、任应歧、田多凯等部在内的南路军,在新郑陷于重围,被迫缴械投降;孙连仲也自谋出路,通过韩复榘的关系接受了蒋介石的改编。冯玉祥眼看众叛亲离,山穷水尽,被迫于10月5日率总部渡黄河北上。至此规模空前的中原大战以反蒋联军的失败而告终。蒋冯阎中原大战,实际上是一场新军阀的混战,这是一次非正义的战争,对于当时饱经战乱之苦的广大中国民众来说,是又一次灾难而已。所以任何一方,都不可能得到人民群众的支持。冯玉祥平常以“民本”思想教育西北军,但他在这次战争中,也忘却了这一点,卷入了这场非正义之战,最终失败,也使辉煌一时的西北军没落瓦解,成为历史。中原大战,蒋介石获得了胜利,也巩固了他的中央集权和个人独裁。中原大战结束时,张自忠的第六师除暂拨梁冠英指挥的第十七旅随梁投蒋外,尚有第十六旅、第十七旅的一部和手枪团的大部约5000余人,是西北军残部中最完整的部队之一。西北军40万大军在这场战争中灰飞烟灭。1930年11月4日,冯玉祥通电下野。所部将领也纷纷离他而去。“五虎上将”中的李鸣钟、张之江早在中原大战前就已脱离冯,接受了蒋介石的命令;刘郁芬于战后投蒋,赴南京就任上将总参议;鹿钟麟与冯共进退,声明下野,算是留在军中。西北军土崩瓦解,使张自忠同其他将领一样,面临着前途的抉择问题。他听说冯玉祥北渡,就令自己的部队由郑州渡河北上。这时蒋介石派人给张自忠空投委任状,任命他为第二十三路军总指挥。张自忠得到蒋介石的委任状后,立即就地召开全师军官会议,讨论去从。张自忠对大家道:“现在我们西北军在这场战争中,由于多方面的原因而遭致失败。总司令传闻已渡河北上。我们第六师也面临着一个前途的抉择问题。是渡江北上,争取与总司令会合以图重整旗鼓,或是另谋出路。现在蒋介石派人空投来委任状,要委我张自忠为第二十三路军总指挥。”张自忠向大家扬了扬手中的那张委任状,接着说道:“所以我召集大家前来,听听你们的意见,我们第六师该何去何从。继续北上与总司令会合?投奔蒋介石?自己另谋出路?不管哪方面的意见和想法,大家都可以说。在决定之前可以各抒己见,在决定后大家都必须坚决服从。现在就请大家畅所欲言吧。”一个营长开口说道:“我说一点个人意见,对与不对,请大家考虑。当然最后咋办,还得师长决定。我以为我们反蒋联军已是彻底失败了。就拿我们西北军来说,40多万人,现在是散的散,降的降。那些跟随总司令那么多年的人如李鸣钟、张之江、还有刘郁芬,都先后投靠蒋介石去了,更不要说石友三、韩复榘了。我们现在只剩下几千人,地盘也没有一块,怎么生存。现在蒋介石要委任师长为第二十三路军总指挥,我觉得这倒是一条出路,因为这次胜利,蒋介石看来已是坐稳了江山。古人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退一步讲,我们投靠蒋介石,先站稳脚跟,以后再作另图又何尝不可以。”这位营长的话,说得头头是道。当下就有几个人表示赞成,认为张自忠应该接受蒋介石的委任。第二部分:风雨如磐西北军一场错误的战争(7)张克侠道:“我不赞成投蒋,因为蒋介石的阴险、狡诈,比起阎老西都还有过之。开初他投靠孙中山,满口赞成孙中山的联俄联共扶助工农,并且还跑了一趟苏联,取得孙中山的信任,当上了黄浦军校校长,利用孙中山的威望,当上北伐军总司令。一旦军权在握,孙中山的尸骨未寒,他就背离了方向,大肆屠杀帮助过他的共产党和工农大众。此后你们看,他一直在玩弄手腕,今天拉这个打那个,明天拉那个打这个,一直都在不断地消灭异己。别看他今天委任师长担任第二十三路军总指挥,那是因为他认为反蒋联军虽然失败了,可还有很大的潜力,只有分化瓦解,才能最后彻底消灭反对他的隐患。他不是和我们总司令拜过把、换过帖么,那时信誓旦旦,要共荣华、共患难么。言犹在耳,便要削弱并最后吞并西北军,这就是最后引起这场战争的原因。总之一句话,蒋介石信不过我们,我们不能相信他。如果投降于他,我们这支队伍,也不过是多苟延残喘几天而已。你在他的掌握下,到时他要怎么收拾你便怎么收拾你。倒不如起而奋争,也许还有置之死地而后生,有求活的希望。”张宗衡道:“我也主张我们不能投蒋。我们跟随总司令这么多年,不能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弃他而去。”双方各执一词,争论得很热烈。张自忠最后见大家说得差不多了,就郑重地说道:“大家都谈了自己的想法和意见,归纳起来就是两条,降与不降。这事我听了大家的意见,自己也郑重考虑过,我的决定是我不能接受蒋介石给我的委任。有人会问:为什么?我们做军人的,最要紧的是忠诚。现在西北军失败了,很多人背叛了总司令,这是事实。但我张自忠不能这样做。这是个气节问题。再说蒋介石虽然给我封了官,可我们毕竟是败军,投到人家那里难保不受人家宰割。你们怕不怕受罪?要是怕受罪,我带不走了,则在这里有钱有官,大家以后不会再跟我受苦;要是不怕跟着我受罪,咱们就渡河北撤。大家同不同意?”他这么一说,那些主张投蒋的人也说道:“既然师长这么决定了,我们当然听师长的,跟着师长走。师长能吃的苦,咱们也能吃。”张自忠仍然说道:“有不愿跟我张自忠北撤吃苦的,不管他是哪一位,是官,是兵,现在要离开我们这支队伍,跟我说一声,我绝不会留难,还会帮补他盘缠;要到蒋介石那里去干事,我也不反对,今后我们见了面,还是朋友。如果不愿离开我张自忠,那咱们今后就要同甘苦、共患难,可不能离心离德。”与会军官都喊出:“同心同德,共渡难关。”张自忠道:“那好,部队先行过河。我暂留南岸,收容散兵。”第二天,第六师主力由张克侠、张春棣、佟泽光等人率领渡黄河开赴山西。张自忠仍留在南岸收容失散官兵。其实北上的西北军残部大多已渡过黄河,但后面的行李、家眷及很多大车未能过河。由于找不到船只,又无部队护送,家眷们既害怕又焦急,一筹莫展,在黄河边上乱成一锅粥。张自忠见此情形,对大家说:“大家都安静下来,别着急,也不要慌,没有船只,我派人去找。我一定保证把大家安全渡过河去,让你们去找你们的亲人。有我张自忠在,你们就能渡过河。我会让大家先过去,我张自忠最后一个过河,绝不拉下一个人在南岸。”他立即命令工兵营长朱春芳带领全营寻找船只,终于找到了20来只木船,把这一批家眷安全护送到黄河北岸的焦作。家眷们感激得涕泪皆下,向张自忠行礼、道谢不已。官兵们、家眷们都已全部过了河。乱哄哄、闹喳喳的黄河滩突然一下变得清静冷寂了,只有黄河的流水在哗哗地流。岸边上还停靠着一只木船,张自忠也该过河了。他此时心潮起伏,感叹万千,千头万绪,不知从何梳理。几个月来,如同做了一场噩梦。为什么要打这场战争?这场战争该不该打?煊赫一时的反蒋联军,尤其是西北军败得如此之惨。这是他始料不及的。可又为什么会有如此结果。望着西下的夕阳,滔滔东去的黄河水,秋风瑟瑟,冷清的河岸,他的心中也感到一种孤寂,一种悲凉。“师长,上船吧!我们也该走了。”护兵的呼喊,才把他从悲怆的沉思中唤回到现实中来。他默默地上了船,船离岸向北划去。明天的路该怎么走?!伟大诗人屈原的诗,在他心中响起:“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第三部分:待从头收拾旧山河待从头收拾旧山河(1)领和控制,山东在以前已为韩复榘所盘踞。这样一来,山西便成了北方反蒋的最后一块地盘,所以不甘投蒋的西北军将领都纷纷渡过黄河,进入山西。1930年10月,张自忠部进入山西,先驻晋城,后移曲沃。进入晋南的西北军还有刘汝明、魏凤楼、韩多峰、张仁杰、鲍刚、张遂印、童玉振、过之纲、庞炳勋、孙殿英、孙良诚、刘骥、秦纯德等。此后,宋哲元也率吕秀文、赵登禹、张维藩等人入晋。各部共六七万人,分驻晋城、曲沃、运城、闻喜、安邑等地,就地筹集粮饷,勉强维持。因群龙无首,各部互不相属,粮饷、装备都很困难,处境维艰。张自忠的第六师,在这些残部中,尚是编制整齐、装备较好,训练有素,是其中的劲旅。第六师的去从成为西北军关注之焦点。几经磋商均未有结果。冯玉祥最后因许多将领由于两次反蒋失败已不愿再追随他而失望,11月4日,通电下野,隐居汾阳峪道河。除了冯玉祥外,西北军入晋将领以宋哲元资望最高。在冯玉祥已不能掌握部队的情况下,宋哲元决心出面收拾残局,乃派人同各方面联络。11月中旬,因国民党三届四中全会在南京召开,新任陆海空军副总司令张学良出席了会议。关于北方军事善后问题,蒋介石决定将晋军及西北军改编为边防军,由张学良负责改编,并归其节制。这时,张自忠驻扎在曲沃。这天突然有人前来拜访他。客人见到他以后,拿出一封介绍函来。张自忠看那介绍函,却原来是驻扎北平的、任南京国民政府陆海空军副总司令、被称为“少帅”的张学良的亲笔信。来客对张自忠道:“在下是奉少帅之命,特地从北平前来拜访张师长的。”张自忠道:“少帅令兄台前来见自忠,不知有何训示?”“这次在南京召开的国民党三届四中全会,少帅出席了。会上决定,这北方各省的军队,晋军和西北军将改编为边防军。北方军队统由咱们少帅负责改编,改编后由少帅指挥节制。经研究,决定把西北军编为一个军。少帅的意思,打算任命张师长为军长,特地命在下前来转达少帅的意思。请张师长考虑答复,以便好正式委任并进行西北军的整编工作。”张自忠一听,张学良要他出任改编后的西北军军长一职,这倒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沉吟了一下说道:“承少帅的错爱,瞧得起自忠,使自忠感到十分荣宠。但兹事体大,现西北军余部尚有约十万之众,原来又不属一个军、师,方方面面的关系也颇为复杂,责任甚重,故而此事可容自忠认真思考一下,再容自忠赴北平晋谒少帅,亲自向他报告如何?”来人道:“这新编军长一职,果然非比寻常,少帅也早估计到你有此请。张师长郑重考虑一下是必要的。但是时间不能过长,希望张师长能尽快给少帅一个肯定回复。”张自忠道:“多则半月,少则十日,自忠必定赴北平晋谒少帅复命。”来人告辞走了。张自忠觉得这事关系太大,决定去天津一趟,就此事征询一下自己的老长官、也是金兰之交的石敬亭,听听他的意见。他找来张克侠,作了一下安排,便动身去了天津。石敬亭在倒蒋失败后就退出西北军,寓居天津。他见张自忠专程来天津看他,很是高兴。两人寒暄问候后,石敬亭道:“荩忱,你从山西曲沃老远跑到天津来看我,一定还有别的事,碰到了拿不准的难题了吧。说吧,说出来我帮你思谋思谋,拿拿主意。”张自忠道:“你晓得我的脾气,所以一猜便着。我确实碰见一桩事,吃不准,所以来天津除看望你外,就是要你给我定定板该怎么办。”石敬亭道:“说吧,说出来我们俩斟酌,斟酌。”张自忠便把张学良要改编西北军残部为一个军,要他出任军长的事说给石敬亭听,最后道:“你说,这军长我是当还是不当?”石敬亭道:“咱俩的交情,我就对你坦诚地说,这个军长你不能当!”张自忠道:“为什么?”石敬亭道:“西北军这次倒蒋失败了,40万大军只剩下几万人,这是一个烂摊子,不好收拾。总司令想收拾残局,都有好多人不听他的了。这个烂摊子你收拾得了吗?孙良诚、刘汝明他们的资历都比你老,你带得了他们吗?这些人不听你的,你这军长怎么当呢?”张自忠道:“我也确实并没有想当这个军长。但咱们西北军这个残局总要收拾,不然余下的这几万西北军就只能彻底完蛋。你认为谁能收拾这个烂摊子呢?”石敬亭道:“张学良要把现存的西北军整编成一个军,这是西北军得以生存下去的一条路。为今之计,最好把宋明轩请回来。他可以收拾得了这个烂摊子。”张自忠点头道:“对,他是最合适的人选了,讲资历,讲职务,讲为人,讲战功,由他出任军长,有利于收拾残局,巩固这支队伍。”石敬亭说:“这事你可要抓紧,迟则恐生变,那就难办了。”张自忠站起身来说:“好,那我就立即赶回去见张学良,向他推荐宋明轩。”张自忠匆匆从天津赶回曲沃,又有一个人登门拜访来了。张自忠接见客人,两人握手大笑。却原来这人是老相识,他就是曾为石友三来向张自忠送金兰谱以求张自忠释嫌的肖振瀛。第三部分:待从头收拾旧山河待从头收拾旧山河(2)张自忠请肖振瀛坐下以后笑道:“肖先生今日来找我,不知替谁人来当说客来了?”肖振瀛笑道:“荩忱兄是个爽快人,也是个精明人,一眼就把兄弟的来意看出来了。”张自忠道:“这倒不是看出来,而是猜出来的。因为那次你替石友三当说客来找我,给我的印象太深刻了。”肖振瀛道:“好吧,我在老兄面前也不转弯抹角,就直截了当地说吧。今天我是替宋明轩当说客来游说荩忱兄的。”“啊,肖兄是给宋明轩当说客,要我替他做什么事?”肖振瀛叹了一口气道:“我现在宋明轩处做幕僚。我一直在西北军里混,也算是西北军的一分子了。西北军落得今日的败落,我也十分难过。可是话又说回来,西北军虽然惨败,但还没有全军覆没,还有几万人。不管今后西北军还存不存在,但这几万人还是我们的一个希望,一个复兴的希望。但是要复兴,要重振旗鼓,依目前这样各自为政,一盘散沙是不行的,必须要有一个能孚众望的人出来收拾残局。肖某认为这个人只能是宋明轩。所以我来见你,就是想请你支持宋明轩。如何?”张自忠道:“好,肖兄不转弯抹角,我也直截了当。你就是今天不来找我,我也会全力支持宋明轩的。一来他是我的老长官,在我受谗最失意的时候他支持了我,让我重新出来工作。我张自忠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是要知恩图报的。而最主要的是他的资历、他的人品、他的才干,他的战功与声望,西北军现在只有他出来才能收拾目前这个残局,挽救西北军。基于这上面于公于私两点,我是会支持他的。”肖振瀛道:“那就太好了。有你支持,明轩定能成功。你同我去见见他如何?”“好!”张自忠爽快地答应了。他随肖振瀛一道赴太原来见宋哲元。宋哲元和张自忠见面,张自忠表明了拥戴宋的态度。宋哲元信心大增,说:“得到荩忱的支持,我一定能成功的。”张自忠道:“此事现在还大意不得,孙良诚也在四处活动。许多事我们还得先下手。现在关键在于张学良,这一关必须设法疏通。张学良曾派人来见我,表达了他的意见。南京国民党三届四中全会决定,要把我们西北军现存这些部队改编为一个军;改编工作及今后指挥,都交给张学良负责。张想让我出来当军长,我答应他我考虑后再回复。他给我至多半个月时间,到时我要到北平去见他。我会力荐你出任军长。但这之前,最好能疏通张学良左右亲近的人,能够向他进言任用你。这样双管齐下,可收预定效果。绝不能让孙良诚占了先机,那就被动了。”宋哲元点头道:“对,对,我们应立即进行这个工作。”肖振瀛道:“这事我可以去找张学良的启承官裴某,他和我是同乡,与我私交不错。张学良很信任他。”秦德纯也道:“张学良手下现任行营办公厅主任鲍文樾和我是相交多年的老朋友,他现在是张学良面前的红人。我也去找他在张学良面前力荐明轩。”宋哲元大喜:“那就多多拜托二位了。”张自忠道:“有你们二位在前面疏通,到时我去见张学良力荐,大约应该是有较大的把握了。”果然肖、秦二人通过张学良身边的红人裴、鲍两人在张学良面前说了不少宋哲元的好话,收到了先入为主的效果。张自忠得到宋哲元送来的消息,说肖、秦二人已通过裴、鲍作了疏通。他同张学良约定的时间也到了,便动身去见张学良。张学良得知张自忠来北平晋谒,十分高兴,便立即在官邸接见了他。张学良道:“荩忱果是信人,准时来了。”张自忠道:“人无信不立。更何况在少帅面前,自忠怎敢失信。”“那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可以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了吧。”“自忠十分感谢少帅的厚爱。但经过慎重的考虑,自忠自觉德才均不配担这军长重任。所以特来向少帅恳辞,同时也打算向少帅举荐一位可以胜任之人。”“啊!你认为谁可担此重任呢?”“自忠向少帅举荐宋哲元。”“哦,宋哲元,宋明轩。你为什么要举荐宋哲元?请谈谈你的理由。”张自忠道:“宋明轩跟随冯先生多年,从资望上讲,在西北军中可算是元老了,在西北军中具有很高声望;从能力上讲,他曾是冯先生的得力臂膊,被誉为西北军‘五虎上将’之一,战功卓著;更重要的是他的人品,冯先生曾称赞他勇猛沉着,忠实勤勉,遇事不苟,练兵有方。自忠感少帅知遇、器重之德,故而敢以人格向少帅举荐,军长之职,恐非宋明轩则不可胜任。请少帅审查定夺。”“好!好!你的话我记下了。我也久闻宋明轩在西北军中的声名,这事我会考虑的。”张自忠道:“为感少帅器重,如果宋明轩出任军长,自忠将全力协助,完成整编任务,以报少帅对自忠知遇之德。”张学良审视张自忠良久,点头道:“好吧,我答应你的请求和举荐,就让宋哲元出任军长,负责改编西北军各部吧。我想你和宋明轩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于是,宋哲元出掌西北军残部的事就算这样敲定了。等到孙良诚派代表郑道儒到北平晋见张学良进行游说时,大局已定,为时已晚。同时张学良也探知孙良诚在西北军中飞扬跋扈,为西北军许多将领所不服,加之现在又无一兵一卒,更难指挥众人。于是,张学良正式委任宋哲元为军长,进行西北军残部的改编工作。第三部分:待从头收拾旧山河待从头收拾旧山河(3)在张学良委任宋哲元为整编西北军残部的军长以后,宋哲元同张自忠一道,前往峪道河谒见了冯玉祥。冯玉祥见宋哲元、张自忠登门来看望他,很是感动,也颇有感慨。三人想起过去西北军的辉煌,而今却烟消云散,不禁都感到有些悲怆。宋哲元、张自忠便把南京国民党三届四中全会决定,由张学良整编北方军队,现在张学良已定,将西北军编为一个军,已委任宋哲元为军长等情介绍后,说道:“现在西北军保存下来的军队人数,大约尚有五六万人,现在张学良要把我们编成一个军,我想在目前这种艰难困境下,也算是一条出路,可以保存余下部队,使之得以生存下去。对于咱们西北军重振旗鼓,东山再起,还有一定希望。所以我们二人前来请示总司令。”冯玉祥苦笑着摇摇手插话道:“我已通电下野,现在已不是什么总司令了。你们就别再喊什么总司令了。直接呼我冯玉祥也可,唤我焕章也可以。”宋哲元还是以请示的口气最后问道:“我们的整编工作该怎么办为宜?”冯玉祥想了一下道:“西北军是我冯玉祥一手创立起来的,明轩、荩忱,还有许许多多的人都为西北军的发展做了不少贡献。可它也是我冯玉祥一手毁了。本来对它今后,我也无权干预。但我也要感谢你们在尽力保全西北军的一点‘香火’。你们专程来找我,令我感动,也只能说点参考意见吧。”冯玉祥停下话头,似乎在整理他的思绪,然后接着说道:“当然,最好的结果是能把这几万人一个不漏、一个不减地全部包下来,看来这个难度也许很大,因蒋介石、张学良只给我们一个军。那就力争能编三个师。军部下辖两个师,另一个为独立师,这样可以保留下来的人数就可多一点。明轩担任这个军的军长是很合适的人选;至于师长人选,荩忱的部队现在是西北军残部的精锐主力了,人数也最多,而且这次能向张学良推荐明轩出来,荩忱应是当然人选。至于另外两位师长,你们觉得谁更为适宜呢?”张自忠道:“这另一位师长,自忠认为冯治安是合适的人选。”宋哲元道:“我也以为另一位师长冯治安出任比较合适。”原来在来见冯玉祥之前,张自忠已向宋哲元力荐冯治安担任师长一职。这是因为一方面虽然冯治安在中原大战中,所部为顾祝同缴械,冯成了光杆司令,只身北返,现寓居北平,但他与张自忠私交甚厚,长期共事,又是换帖的拜把兄弟,特别是在张自忠被免去第二十五师师长后,曾伸援助之手,与宋哲元力让他复职,故张自忠不忘旧情,感恩图报。另一方面冯治安为人正直,也在西北军中算得上一员能将。从哪方面讲,出任师长也是合适的。还有冯治安也是宋哲元的嫡系将领。宋哲元自然爽快地同意冯治安担任另一位师长了。冯玉祥道:“治安担任师长,也是合适的,那就由他担任吧。”宋哲元道:“如果要建三个师,这第三位师长我们还没有考虑成熟,准备与各支兄弟部队联络后,再视情况加以遴选。”冯玉祥点头道:“也好,那就由你们根椐情况确定吧。”宋哲元和张自忠从冯玉祥处回来后,便与西北军各部联络,这时分驻于解县、运城等地的刘汝明部也有数千人,苦无出路,经宋相邀,愿意加盟,于是刘汝明成为第三师师长人选。12月18日,宋哲元应张学良之召去了北平,同张学良商议改编事宜。几经洽商,大体议定了改编方案,西北军缩编为一个军,宋哲元为军长,给予这整编后的军为东北边防军第三军番号,下辖三个师,由张自忠、冯治安、刘汝明任师长,庞炳勋、孙殿英两部各编一个师,归宋节制。不料收编方案呈报南京后,未获完全批准。蒋介石打了折扣,只批准了第一、第二两个师的编制,冯治安、张自忠分任师长,刘汝明因无番号,只得与秦德纯一同任副军长,张维藩任参谋长,肖振瀛任总参议兼军法处长,过之翰任军需处长,军部驻解县。庞炳勋,孙殿英两部,分别改编为陆军第一、第二师。1931年1月16日,蒋介石、张学良联衔通电,正式宣布了对宋哲元、张自忠等人的任命。2月6日,宋哲元领衔通电就职。从此,西北军的名号从中国历史上消失。同年6月,南京政府开始整编全国陆军,第三军改番号为第二十九军。军长宋哲元,副军长秦德纯、刘汝明、吕秀文,参谋长张维藩,总参议肖振瀛,第三十七师师长冯治安,下辖三个旅,第一旅旅长赵登禹,第二旅旅长鲍刚,第三旅旅长李金田;第三十八师师长张自忠,下辖三个旅,第四旅旅长童玉振,第五旅旅长张春棣,第六旅旅长张人杰。第二十九军驻运城、离石、翼城、解县、曲沃、侯马一带。全军共两万余人,第三、六旅是独立旅,第三旅是刘汝明残部,由刘直接指挥;第六旅同年离开二十九军投晋。二十九军编成,总算为西北军保存了一点“香火”。为了巩固团体,诸将领共同议定,永远以宋哲元为首领,张自忠居次,以下依次为冯治安、赵登禹、刘汝明,日后如有发展,也照此次序,依次擢升。军政事务,由宋、张、冯、赵、刘和秦德纯、肖振瀛、张维藩8人共议,谋定而动。第三部分:待从头收拾旧山河待从头收拾旧山河(4)第二十九军完成改编只是取得了存在的合法性。但却存在两大难题未解决,一是给养,二是地盘。西北军失败,粮饷断绝,收编了以后,每月也只能从张学良处领到五万元军饷,这点钱连两万多人的肚子都填不饱,更谈不上发津贴和购置装备了。第二十九军客居山西南部的解县、运城、曲沃、翼县、离石、侯马几县。这里本是晋军杨登源的地盘,主客混驻,矛盾迭起,相互仇视。这种处境确是“他人檐下难为客,囊空如洗受饥寒”。在此情况下,只能委曲求全。宋哲元为打开局面,不得不以大部分时间活动于北平、太原。以秦德纯常驻北平,专门负责同张学良方的联系。由肖振瀛办理对蒋介石交涉,以图生计。肖振瀛到南京,连路费都没有,不得不从聚义银号贷款2000元赴南京谒蒋介石。肖振瀛到南京以后,几经努力,总算见到了蒋介石。肖振瀛力陈二十九军在各方牵制住山西阎锡山和东北张学良的巨大功劳,可以使蒋介石为领袖的南京中央政府,免除这方面的忧虑。肖振瀛可真算得上是一位善辩之士,说得蒋介石喜形于色,当即答应每月为二十九军拨特别经费30万元。这对于二十九军,真是久旱之甘霖,不仅解决了吃饭问题,还可以购置军械,扩大队伍,军容日渐兴旺。肖振瀛确实为二十九军立了一大功。阎锡山重返山西后,当然不容二十九军在他的地盘上坐大,对他形成威胁,因此极力策动蒋介石、张学良将二十九军调离山西。蒋介石果然被说动。因南方“剿共”正需炮灰,便要调二十九军赴江西。宋哲元、张自忠深知南下绝无出路,便召开“八人会议”商议对策。决定先派秦德纯、门致中与东北军方面交涉,说明“阎归而予以坐大之害”,说服了张学良。然后二十九军佯装离晋赴冀,途中突然发兵由赵登禹部占领榆次车站,炮指太原。张自忠率三十八师一夜急驰,进占阳泉,二十九军其余部队进抵和顺,与张自忠部遥相呼应。这样一来,二十九军不但未离山西,反而控制了战略地位更为重要的晋东正太路咽喉地带。阎锡山得报大惊,忙派员找二十九军交涉。肖振瀛对阎锡山派来的使者大笑道:“山西也是中国的土地,我军愿意驻在此地就可以驻在此地。”阎锡山知道二十九军英勇善战,不敢公然翻脸硬碰,吃亏上当,也无可奈何。二十九军先斩后奏,在已成事实的情况下,又派肖振瀛去见蒋介石,说明二十九军“不仅能解决西北军的残余收编问题,淘汰军阀残余,保存爱国志士,更能在华北起稳定作用,请蒋支持”。蒋介石见调不动二十九军,又觉得肖振瀛说的颇有道理,也就不再调二十九军南下了。1931年7月,“反戈将军”石友三又叛蒋(介石)反张(学良),举兵进攻张学良,并联络二十九军支持他,派人游说宋哲元、张自忠,以“西北同源 ”动之。但宋哲元、张自忠对石友三之反复无常十分不齿,断然拒绝了石友三的要求,使其陷于孤立。在东北军于学忠部和晋军商震部的夹击下,石友三之叛乱被迅速平息了。此一事件,取得了张学良的感激和信任。作为报偿,张学良从自己的地盘划出元氏、内丘、赞皇、高邑四县作为二十九军防区。二十九军移驻上述四县,局促于山西的压力减小了。1932年,经张学良推荐,宋哲元被南京国民政府任命为察哈尔省主席。二十九军才算名正言顺有了自己的正式防区,才算站稳了脚跟。二十九军改编刚刚就绪,张自忠就率领部队投入了艰苦紧张的练兵工作。虽然粮饷不足,处境困难,但是张自忠仍然坚持而不气馁。中原大战的失败,对张自忠来说,可以说是从中得到不少教训。作为已是西北军的一员高级将领,他对冯玉祥是忠心耿耿的。西北军失败,西北军大批将领投奔蒋介石,其中包括职务、地位都比他高得多的,如张之江、李鸣钟、刘郁芬等。他却没有接受蒋介石的委任,率领队伍渡过黄河北上便是证明。他也为冯玉祥下野难过。但是当他在黄河渡口,目击部队和西北军眷属们渡河时的感触,以及在后来的日子里,多次在脑海中思索着一个问题:以西北军的训练有素,艰苦善战,有40万之众,却为什么最后会一败涂地了呢?当然失败的原因很多。反蒋联军内部不齐心,尤其是作为陆海空军总司令的阎锡山为保存自己,对西北军采取了“釜底抽薪”;李宗仁的半途而退;张学良的从中立到拥蒋的介入……这些都是造成失败的重要原因。当然,西北军内部也存在一些致命的问题,开始石友三、韩复榘、李虎臣、马鸿逵的叛投蒋介石,使西北军损失十万之众,随后尚未开战,李鸣钟、张之江两位被誉为西北军“五虎上将”中的两员,又投向了蒋介石。尚未出师,就已损兵折将,这对军心稳定起了多么不利的影响。冯玉祥被阎锡山软禁在山西,致西北军群龙无首,孙良诚的飞扬跋扈与宋哲元的闹不和,造成第一次反蒋失败,这沉重打击了西北军反蒋必胜信心。西北军当时的根基已在陕甘,却离开自己的根基去河南等地作战,一旦粮饷、弹药为阎锡山所“卡”,则必然造成不战而自乱。这些也是这场战争失败的重要因素。但最为关键的是这场战争究竟为什么而打,为谁而打?它不是辛亥革命,也不是“北京革命”。说穿了,这是作为掌握着枪杆子和占据着地盘的蒋、冯、阎、李几个派系,为争夺自己派系更大的权益而发动的一场战争,一场新军阀混战。它和辛亥革命后直系、皖系、奉系以及国内各地的大大小小的军阀之间的互相争斗,根本没有区别。第三部分:待从头收拾旧山河待从头收拾旧山河(5)军阀战争,要想得到民众的支持和拥护是不可能的。但中原大战的结局,使张自忠意识到,这也许是一件好事,也许意味着今后军阀战争将不会重演。作为一个爱国军人,应该团结起来,一致枪口对外。抵御外侮,保卫祖国才是军人的天职啊!当然,他也明白,二十九军因为不是蒋介石的嫡系,也不是张学良的嫡系,必然会在一种艰难的夹缝中生存,自己没有实力是不行的。他正是在为了祖国、为了生存这两种心情之下,率领部队,咬牙苦撑,埋头练兵。1931年夏,三十八师移驻太行山区的阳泉、平定、昔阳和冀西的井陉一带。这年,发生了震惊中外的“九一八”事变。张自忠对于日本军阀的疯狂侵略和国民党政府的不抵抗政策甚为愤慨。9月20日,他与宋哲元、庞炳勋、吕秀文、刘汝明、冯治安、沈克、马法五等将领联名通电全国,请缨抗战,呼吁全国四万万同胞“宁为战死鬼,不作亡国奴,奋斗牺牲,誓雪国耻”。但是,由于南京政府的不抵抗政策,“九一八”事变后仅四个多月,东三省全部沦陷在日军铁蹄之下。“九一八”事变使张自忠认识到,只有反对内战,枪口一致对外,才能保卫国家的独立、人民的安全。暂时不能上前线杀敌,张自忠转而发愤练兵。在部队训练上他更加重视爱国主义的教育。每天朝会上,他都要对士兵进行“国耻”教育:问:东北是哪个国家的土地?答:是我们中国的!问:东三省被日本占去了,你们痛恨吗?答:十分痛恨!问:我们的国家快要亡了,你们还不警醒吗?你们应怎么办呢?答:我们早就警醒了。我们一定要团结一致,共同奋斗!在三十八师的《吃饭歌》中就有:“……日本军阀,国民之敌;救国救民,我辈天职。”还有在9月18日这天,全师官兵要举行“国耻纪念日”,进行各种国耻纪念活动,其中一项是买来几头猪,贴上“日本帝国主义”字样,每连派出一名士兵,端起刺刀向肥猪猛刺过去,哪个连队刺死了,哪个连队抬走吃肉。二十九军改编以后,已成为统一的国民军,但因非蒋介石之嫡系,因而仍然受到猜忌,有的人还对二十九军特别是张自忠的三十八师,采取挑拨离间的手段。张自忠有一次收到两封信。他看后,打电话把二二六团团长佟泽光从昔阳叫到平定师部来。佟泽光来了以后问他道:“师长,你叫我来有什么事?”张自忠道:“我这里有两封信,你先看了再说。”说着拿出两封信来递给佟泽光。这两封信都是写给佟泽光的,一封是刘峙来的,一封是程潜来的。均以复信口气,似乎佟泽光给他们曾通过信,大意是:大函已悉,已转上峰,谅无问题。希待机而动……佟泽光看后,气得把信扔在桌子上说:“我和他们毫无关系,既不认识,也没去过信。这两封信纯系造谣,挑拨离间!”张自忠道:“你也别激动。你的认识和我一样。我们不会中别人挑拨离间之计,也不能中别人挑拨之计。我对你是相信不疑的。如果对你有怀疑,我不会把你从昔阳叫来,把信给你看了。”佟泽光感激地道:“谢谢师长对我的信任。”张自忠道:“早在曲沃的时候,就接到类似的一封信,知道是挑拨,不值一笑,所以没有叫你看,我把它烧了。现在又来这两封信,明知道是造谣离间,我想不能再让你不知道,如果不坦率和你说明,倘若传到你的耳中,反而增加误会,所以请你来当面说明。你需要安心工作,用不着去想他。我再说一遍,我完全信任你。”这使得佟泽光十分感动。后来佟在回忆录中写道:“师长这一番话,坦率真诚,使我铭感肺腑。”张自忠苦苦练兵,要求十分严格。他还要求军官与士兵同甘共苦,士兵们穿什么,军官也穿什么;士兵们吃什么,军官也吃什么。军官一律不准特殊化。他要把他的三十八师练成一支铁军,那才能在战场上和日本侵略者一决雌雄,以雪国耻。第三部分:待从头收拾旧山河不叫日寇度长城(1)“九一八”事变以后,由于南京政府的不抵抗政策,日本侵略军很快占领了东三省,并于1932年拼凑成立伪“满洲国”。日本侵略野心,是要吞并全中国,所以1933年又把侵略目标,瞄准了与东三省毗邻的热河省。1933年元旦之夜,日本突然出兵向天下第一关山海关攻击。东北军守军何柱国败退,山海关失陷。日本侵略者取得了进攻热河的有利势态。国民政府一面发表《山海关事件宣言》,请求国联制裁日本,一面制定了“以确保冀热并巩固平津为目的”的作战计划,将北方各军及中央军北上增援部队编组为八个军团:第一军团由于学忠第五十一军及庞炳勋第四十军组成。于学忠任总指挥,总兵力三四万人,集结于大沽、芦台,拟用于天津、大沽口、芦台一线;第二军团由商震第三十二军和王以哲第五十七军组成,商震任总指挥,兵力4.3万人,集结于滦东、滦西,拟用于滦东及滦河防御;第三军团由二十九军组成,宋哲元任总指挥,集结于三河、玉田、蓟县,拟用于凌南、义院口之线;第四军团由五十三军组成,万福麟任总指挥,兵力约4.3万人;第五军团由五十五军组成,汤玉麟任总指挥,兵力约3万人,拟用于建平、赤峰之线;第六军团由孙殿英第四十一军、冯占海第六十三军、张作相第六十五军组成,张作相任总指挥;第七军团由傅作义第五十九军、李服膺第六十一军组成,傅作义任总指挥,兵力3万人;第八军团由何柱国第六十七军、徐庭瑶第十七军和肖之楚第二十六军组成,兵力约6万人,杨杰任总指挥(实则由徐庭瑶代)。以上各部,统归军事委员会北平分会委员长张学良调度指挥。1933年2月21日,日本关东军以第六、第八师团、独立混成第十四、第三十三旅团和骑兵第四旅团等部为主力,并纠集伪满军张海鹏等部约十万人,在关东军司令官藤信义指挥下,分兵三路进攻热河,热河省主席兼第五军团总指挥汤玉麟部连同义勇军不下十万人或逃或降,一触即溃,汤玉麟本人以200辆汽车装运私产逃至天津。3月4日,日军先头部队仅128人不费一枪一弹,耀武扬威地占领了热河省会承德。热河在短短十余天里竟被日军占领。举国上下为之震惊与愤慨。在舆论的压力下,张学良被迫辞职,遗职由何应钦代理。这个时候,二十九军已扩编为三个师。军长宋哲元,副军长秦德纯,参谋长张维藩,总参议肖振瀛,第三十七师师长冯治安,辖第一○九旅(旅长赵登禹),第一一○旅(旅长王治邦);第三十八师师长张自忠,辖第一一二旅(旅长黄维纲),第一一三旅(旅长佟泽光);暂编第二师师长刘汝明,辖第一旅(旅长李金田),另还有一个特务团,全军约3.4万人。但装备还是很差,全军只有野炮、山炮10余门,重机枪不过百挺,轻机枪每连只两挺,步枪多为汉阳造、三八式,还有一些毛瑟枪和土枪,许多枪都没有刺刀。按老传统,每一士兵有一把大刀。1月10日,二十九军各部奉命开赴通州、三河、玉田一带集结待命,三十八师除第二二三团一、二营随同宋哲元留在张家口外,其余部队全部开拔。这是张自忠第一次同日军交锋。他在阳泉召集三十八师营以上军官开会,作战前动员。他慷慨激昂地说:“日本人并没有三头六臂,只要我们全国军民齐心协力,与日寇拼命,就能将日寇打出中国去。国家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为国捐躯,重如泰山。”他要部队特别注意两点:第一,与当地老百姓打成一片,不动老百姓一草一木;第二,战斗中要节省子弹,不瞄准敌人不准开枪。1月20日前后,二十九军完成在通州一带的集结。华北当局对抵御日军没有具体作战方案,二十九军迟迟得不到具体指示。及至承德失陷后,华北当局才急急忙忙命二十九军赴冷口策应万福麟部作战。宋哲元命张自忠为二十九军前线总指挥,冯治安为副总指挥。全军按三十七师、三十八师、暂二师序列向冷口推进。不料此时万福麟部已退到喜峰口,日军跟踪追来。鉴于敌情变化,华北当局又令二十九军迅速赶至喜峰口阻敌,冷口防御交商震第三十二军接替。宋哲元即命赵登禹一○九旅先头出发,奔赴喜峰口,其余部队跟进,准备策应喜峰口作战。3月7日,张自忠与冯治安抵达遵化三屯营,这里距喜峰口30公里。张自忠便将前线指挥部设在这里。前线指挥所设好以后,张自忠、冯治安、赵登禹等立即研究对敌作战计划。张自忠对大家说:“我们二十九军苦苦练兵是为了什么,为了作为一名中国军人,保卫祖国,英勇杀敌。现在是我们报效祖国、誓雪国耻的时候到了。要打仗就难免会有牺牲,我认为人生在世总是要死的,打日寇为国牺牲是最光荣的。只要有一兵一卒,我们也要决心与日寇血战到底。我们二十九军的军官,大家都要有这个决心。”冯治安道:“对,我们应该不怕牺牲,英勇杀敌,打出我们中国军人的勇气和骨气来。”赵登禹道:“我们要让日寇知道,中国军人是不好惹的,尤其是咱们二十九军的全体官兵,没有一个孬种!”这喜峰口,位于河北省迁西县燕山山脉的中段,是万里长城的一个重要关隘,也是塞北通往平津的交通要冲。这里山屏耸秀,层峦叠嶂,险山深谷,绝壁危崖,构成天然之险。沿山岭脊背而修筑的万里长城,依势蜿蜒,华北赖以为屏障。往东是临近迁安的冷口,往西是铁门关、罗文峪、马兰峪,再往西便是古北口。这些都是长城通往关内的要塞。如果这一线失守,整个华北,便暴露在敌人的威胁之下,无险可守了。第三部分:待从头收拾旧山河不叫日寇度长城(2)根据我军所获情报,进攻喜峰口的日军,为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旅团长服部兵次郎少将)和第八师团第四旅团(旅团长铃木美通少将)加上伪军一部,总兵力约3万人。张自忠率部刚刚抵达三屯营,前方便传来一连串不利的消息,首先是在热河凌源、平泉一带被日军击溃的万福麟部,本来应退守冷口,但该部经日军打击后,士气低落,溃不成军,仓皇向关内逃窜,已完全失去再战能力,他们不向冷口撤退,却从喜峰口溃退入关。沿途所见,尽是万福麟溃散之兵。日军尾随追击不舍。张自忠、冯治安命令赵登禹旅长,率领三十七师一○九旅,强行军地赶往喜峰口,堵防日寇攻破喜峰口长驱直入。一○九旅快到喜峰口时,便得到前方侦察人员来报,在喜峰口东北长城制高点孟子岭,已被日军占领。在这不利的情况下,赵登禹旅长率领一○九旅,于3月9日午后,相继抵达喜峰口,日军亦源源增兵,双方在喜峰口及其两侧高地展开了遭遇战。双方混战到深夜,枪声方停了下来。面对不利形势,赵旅长当晚派出两个营夜袭白台子、蔡家峪之敌,但因兵力太少,难给敌人以沉重打击。10日拂晓,日军便以密集炮火掩护步兵3000多人,向我占领的喜峰口阵地猛烈攻击。一○九旅死守待援,打退了一次又一次日寇的猖狂进攻。但是敌人由于占领了孟子岭制高点,居高临下,炮火猛烈,我军仰攻吃亏不小,只能死守待援,情势十分危急。正当一○九旅难以支持之际,忽然传来一片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一排排密集的炮火,向日军阵地攻击过去。却原来是一一○旅旅长王治邦和三十八师一一三旅旅长佟泽光率领一一○旅、一一三旅一夜奔跑百余里,如神兵天降地出现在战场上。援军的到来,使一○九旅士气大振,又一次打退了敌人的进攻,使阵地转危为安,战局得以稳定。为了前线统一指挥,宋哲元、张自忠、冯治安任命赵登禹为喜峰口方面作战军前敌总指挥。战士们挖掘战壕、掩体和敌人展开对攻。日军仗恃装备的优势和占领制高点的优势,用猛烈的炮火向我军阵地攻击。在这种情况下,攻,攻不上去;守,战壕、掩体几乎暴露在敌人炮火之下。前沿阵地一个连士兵,大部均牺牲在敌人猛烈的炮火之下,生还者不过三数人。见此情形,赵登禹与王治邦、佟泽光两位旅长研究,为了减少伤亡,他命令部队停止攻击。士兵们离开战壕,埋伏在各峰峦幽僻处,等待时机。一时间,我们枪声稀落起来。等日军的炮火轰击过去了,士兵们才悄悄地回到战壕内。日寇打了一阵大炮,没有看见我军还击。日军指挥官用望远镜观察,也未发现我军战壕有士兵活动,心中大喜,以为他们一阵炮轰,已把中国军队消灭得差不多了,顿时满心欢喜,下令日本士兵,向我阵地上攻了过来。敌人大摇大摆地端着枪过来了。谁知我军已悄悄回到战壕内,一个个手持大刀,静等敌人冲过来。待到日军步兵进到距战壕仅30米时,号兵吹起了冲锋号。赵旅长喊了一声“打!”一排枪射了过去,接着又是一轮手榴弹扔向敌人。中枪的一排敌人倒了下去,紧接着又是一群手榴弹在敌群中炸开了花。赵旅长大喊一声“杀!”跃出战壕,大刀在他手中熠熠闪光,如天神般向敌人冲了去。战士们紧跟在旅长的身后,举在头顶的大刀,像一片发光的森林,像一排无坚不摧的闪电,向敌人头上劈了过去。赵旅长乃山东菏泽人,魁伟健壮,武功高强,是西北军有名的战将。看到敌人来近,他大喊一声:“弟兄们冲呀!杀日本鬼子呀!”挥舞着大刀,当先冲向了敌人。迎面碰上两个“呀呀”向他冲来的鬼子,只见他手中大刀一挥,来了一招“旋风斩”,两个鬼子的刺刀尚未递出,项上的人头一并飞了出去……官兵们见赵旅长身先士卒,冲在前面,更是不甘落后,争先奋勇,向敌人冲去。这一群无畏的战士,在赵登禹旅长的率领下,如一尊尊天神,在敌群中左冲右突,奋勇砍杀,如入无人之境,真个是所向披靡。敌人在他们面前一个个倒下,大刀在阳光下闪起一道道血红的光。“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这就是二十九军的勇士们的“战歌”!占领制高点的鬼子傻了眼了,他们手中的轻重机枪哑了,他们面前的大炮哑了,他们没法开枪、开炮,因为不怕死的中国人和他们的士兵混在了一起,他们哪里还能分清敌我。冲锋过来的鬼子也看傻了眼,这些中国士兵比他们还“武士道”,还悍不畏死!这一场肉搏战是惨烈的。敌人在大无畏的中国勇士面前畏惧了,退缩了,丢下一大片死尸,转身逃命了。就这样,我军采取这种战术,打退了敌人一次又一次的进攻。但是我军伤亡也很大,一○九旅特务营营长就在一次肉搏战中阵亡,赵登禹旅长腿部也被弹片炸伤。官兵伤亡总数达1000余人。经过两昼夜的激战,我军虽然顶住了日军的进攻,但却未能夺回被日军占领的制高点孟子岭。处境仍然十分被动。第三部分:待从头收拾旧山河不叫日寇度长城(3)日寇占领孟子岭制高点,抑制了我军攻势。如此对峙下去,对我军极为不利,必须迅速扭转这种不利战局。张自忠、冯治安、赵登禹三人共同商议,决定对敌实施大规模夜袭。张自忠、冯治安联名向喜峰口方面作战军前敌总指挥赵登禹下达命令:“敌以大部兵力,连续冲击,赖我官兵誓死抵抗,终未得逞,我军为歼灭该敌计,应乘其疲惫夜袭之。”为打好这次夜袭,部队召开了营以上军官会议。会议由张自忠、冯治安共同主持。会议在三屯营的前线指挥所进行。墙上挂了一张喜峰口及其附近的区域地图。冯治安宣布开会后便由张自忠讲话。张自忠对与会军官道:“目前,形势对于我们十分严峻。侵犯我喜峰口一带的日寇,主要是日军服部兵次郎少将为旅团长的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和以铃木美通少将为旅团长的第八师团第四旅团,此外还有伪军一部,兵力约3万余人。他们分别由凌源、平泉、滦平向南推进,想从喜峰口、铁门关、罗文峪、马兰峪一带突破,攻进关内,直指平津,这一线不守,平津亦不可保。“由于万福麟部失利,仓皇溃退,让敌人占领了喜峰口制高点,居高临下,使我军陷于被动,进攻不利。再加上敌人装备远远优于我军,所以两天战斗下来,虽然靠我全军将士英勇无畏,不怕牺牲,扼制住了敌人进攻的势头,保住了喜峰口的不失,给敌人以沉重打击。但我们也应该看到,我们的伤亡也是很大的,代价也是沉重的。敌人还在源源不断增兵,长此对峙,于我们十分不利。在这敌强我弱的形势下,我、冯师长、赵旅长我们三人商议,认为经过两天激烈对峙,敌军也疲惫不堪,我们要扬长避短,趁敌人疲惫之际,对其发动突然的大规模夜袭,必给敌人以重创。我和冯师长已联名给赵旅长下达了夜袭的命令。这次夜袭,决定三十七、三十八师各出一个团,分两路夜袭敌后;三十八师二二六团杨干三营由铁门关就近夜袭董家口之敌;第一一○旅于12日拂晓向喜峰口正面之敌攻击,以策应我夜袭部队;三十八师一一二旅防守兴城镇及潘家口间滦河右岸及东西城峪之龙井关一带阵地,随时准备策应喜峰口方面的作战。夜袭行动的具体布置,请赵旅长作具体安排。”赵登禹从坐位上站起身来,走到地图前面道:“张、冯两位师长已下达命令,这次夜袭行动,定在今晚开始。根据我们对敌情的掌握,具体行动方案是:三十七师第二一七团及手枪第一、第二连和王昆山营,由王长海团长率领,于本晚11时从潘家口出发,沿滦河右岸至蓝旗地向东迂回袭击蔡家峪、白台子敌炮兵阵地。其中,王昆山营占领白台子后,破坏宽城大道,阻击援敌。”王长海团长及王昆山营长起立领命。“董团长。”二二四团团长董升堂起立应道:“有!”“你率领第二二四团同我一道,于本夜11时20分在潘家口集结后,沿滦河左岸袭击北山土、三家子、横城子之敌。然后与第二一七团联络,冲击喜峰口之敌。”董升堂道:“遵命。”赵登禹要亲自率军出战,张自忠和冯治安不禁问道:“你要亲自去,你的伤……”赵登禹笑道:“没事,只不过蹭破了点皮。”夜,星月无光,寒风瑟瑟,白雪皑皑,万籁俱寂,这到是一个夜袭的好时光。晚间,11时许,两路健儿2000余人,一路由赵登禹旅长、董升堂团长率领,一路由王长海团长率领分头出发了。赵旅长裹着伤腿,和董升堂并肩走在队伍的最前面。领路的向导都是这一带的樵夫和猎人,他们都是自愿前来的。部队跟着樵夫、猎人,走的是少有人走的羊肠小道。天这么黑,只有那白雪,才使人们辨识路径。没有人讲话,连咳嗽的声音都没有,只有无数双脚,踩在雪上,发出滋滋声响,打破了这夜空的寂静。又有谁知道,在这寂寂如死的后面,却隐伏着无穷的杀机呢!先说赵登禹、董升堂率领的二二四团,顺着樵夫打柴的羊肠小道披荆斩棘、艰难地前进。他们爬过摩天岭,出了潘家口。潘家口与喜峰口之间有一狭长谷地,两侧壁坡倾斜较缓,分布着北山土、三家子、南北丈子和横城子几个小村庄,日军就在这些村庄宿营。二二四团三个营在潘家口东端的河滩集中,然后按赵登禹的命令分头袭击敌人。第一营向北山土、三家子之敌袭击;第二营袭击北丈子、横城子之敌;第三营为预备队,随第一营跟进。为了在黑夜间保持联系,分清敌我,每名战士均在左臂上扎一块白布。午夜刚过,第一营抵达北山土,宿营在这里的是日军一支骑兵部队。日军入侵中国以来,几乎所到之处都没有受到中国军队的抵抗,大都一触即溃,有的甚至闻风溃逃,这就使得这些侵略强盗更加骄横跋扈。他们也探听到,在喜峰口和他们对垒的二十九军,只不过是一支已被蒋介石打败的西北军残部,是支杂牌军队。因此更没有把二十九军放在心上。更何况这里离喜峰口前线还有一段距离。由于这种轻敌傲慢,所以日军对于中国军队毫无戒备,一个个高卧酣睡,好梦正浓。一颗发动攻击的红色信号弹划亮了黑漆漆的夜空。二十九军二二四团的勇士们,一个个挥舞着大刀,像出山的猛虎,向酣睡的敌人猛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