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梭。已是1947 年秋,大雁回头时。 王树声带一身病痛,由鄂西北回山西晋城治病、休养。 身休,心难休。王树声无时无刻关心着党和人民,关心着革命斗争,一逢时机,王树声就向组织申请参战,组织当然相信他的热情,也仍然相信他的指挥、领导才能。但越是这样的好同志,组织越是加倍爱惜。从泼陂河被困,到中原突围,再苦斗鄂西北,这近两年的连续坚强战斗,使王树声几乎身心交瘁。 这时,全国战场急转直下。秋天,金色的收获季节,也是我军向国民党反动派展开战略大反攻的时候。 面对这样欢欣鼓舞的局势,王树声心中很受触动,他无法安心躺在床上,听任为革命建功立业的好时机白白从身边滑过。尤其当他听说刘邓大军即将南下,再也无法按捺住了。 老战友们常来看望王树声,他们与他共事多年,当然知道王树声的所思所想。他们常常劝王树声: “树声啊,你为革命作的贡献够大的了,现在你需要做的事,就是好好地休养。” “树声同志,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不攒够本钱怎么去存款,收利息呢?”每逢听到这些,王树声很快从病床上跳下来。 “我这样只会让病情更恶化呀。再说了,我既不缺胳膊,也不少腿,我还能带兵杀敌呀!除非党组织觉得我不中用了。” 听到这里,同志们也摇摇头,不知怎么劝他才好,但无一不被王树声的这腔忠心与热情感动、鼓舞。 这天,王宏坤、许世友来看望王树声。王宏坤坐到病床边。握住王树声的手,说道: “树声,我和老许现在负责晋冀鲁豫军区和山东军区。咱们这帮老哥们又可以在一起了。怎么样,你也过来凑一份子,大展宏图吧?” 谁料,王树声坚决地摇摇头:“我知道你们那里的大好前景,革命老区,群众基础好,粮草充裕。但那并不是最需要我的地方。” 许世友也走上前,发话了: “老王,你不是一直还想继续革命吗?跟咱们几个一起干吧。” 王树声仍然摇摇头,叹了口气,道:“你们也知道的,我是大别山的儿子,我就是在那里开始闹革命的。可现在,我的那些父老乡亲们还在那里受苦受难,我心里疼呀!狗不嫌家穷,儿不嫌母丑。我就是想到家乡人民身边,和他们一起并肩作战,也才能对得起他们,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呀。” 王宏坤、许世友哪会不知道,受困鄂西北,一直是王树声心中的一道伤口,他希望自己能亲手治愈这道伤口。他们又问: “你莫非不是要随刘、邓大军南下大别山吧?” 王树声重重地点了点头:“我已经向组织呈交了南下的报告,过几天就该有消息了。” 王宏坤、许世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明白王树声心意已决。他们只能劝他: “不管去哪儿干革命,你的身体一定要保重!” 这天,秋高气爽,一幅深秋景象。 王树声的夫人杨炬一推开病房门,就发现王树声挂着少有的满脸的笑容。 “小杨,我终于可以打回大别山,见见父老乡亲们了... 王树声兴奋不已,滔滔不绝说了许多。一向粗心的他突然发觉妻子没有说一句话。蓦然,他看到了妻子眼中闪动着的盈盈泪花。他明白过来了。 “小杨,我知道这些年头,让你跟着我,受了太多的委屈,可是,可是..” 王树声这时也被一种浓重的负疚感攫住,不由得喉咙里一阵硬噎。 “树声,你以为我不讲道理吗?这些年来,你干革命,我没有讲一句怨言吧?可是,你现在这样子,我能放心吗?” 妻子关切的话语,更让王树声心里难受。回想三年来,自己真的让她牺牲了太多。延安刚刚新婚燕尔,他就奉命赴豫西抗日,杨炬什么都没说,只说了句: “树声,你干革命我支持!” 抗战胜利前夕,好容易盼到亲人相聚的时候,她却又随他辗转被困泼陂河。这一切,她也全忍了:“咱们是夫妻,就应当同甘共苦,同舟共济!” 接着是炮火连天的突围,杨炬怀着未能打下的胎儿,克服了种种不适和困难,拼死拼活,奔到了山高地险的鄂西北,她又何尝有过半句怨言,“树声,咱们应当为革命作牺牲!” 而为了不拖累部队,她忍痛别离丈夫,咬紧牙关,历经艰辛,回到了华北解放区,对此她捎信说道: “树声,我盼望咱们团聚时刻,也是革命胜利的时候..” 没有杨炬的支持,王树声哪能安心投入工作呢?可回想起杨炬为自己吃的这么些苦,王树声真的于心不忍呀,“小杨,我真的对不起你,我不是一位好丈夫。” 杨炬凑近了,握住王树声的手,道: “现在局势好转,你应当可以安心调养一段时间。树声,老王和世友不是都邀请你去帮他们吗?你也可以照样为革命出力嘛?” “小杨,我知道你关心我的身体,但我已经坚决地回绝了他们。再说..” 杨炬这时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哗哗流下。她早就下过决心:作为军人的妻子,就应当为丈夫、为革命做出牺牲。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默默地忍受了生活的艰辛,忍受了夫妻的分离,满以为这次王树声的休养,他们夫妻可以团聚了,她也可以多照护已是百病缠身的王树声,安心照料还不满周岁的婴儿了。还加上,体内又孕育了一个新生命。她多么希望能在安全平和的环境中,建立起一个幸福的家庭,可是.. “小杨,革命还没有取得最后成功,还需要咱们再接再励呀。鄂西北受困,已经让我对不起党和同志们了,如果再放过这次补救的机会,小杨,我又怎能安心地呆在这里,也没脸面对你和孩子呀。” 杨炬仍不吭声,她心里其实已慢慢想开了,当年自己看中的不就是王树声的这股对革命的忠诚,和这股倔强的干劲吗? “小杨,我是大别山人民养育的,我不能忘记那里的父老乡亲,他们现在正是需要我的时候,我能置之不理,抛之不顾吗?” 杨炬意下已决,她擦干了眼泪。 “树声,我跟你这些年,我当然理解你,只是你一定要答应我,保重自己的身体。再说了,你也不愿咱们的孩子生下来,就见不着.见不着爸吧?” 说到这里,杨炬又开始哽咽了。 讲到孩子,王树声的心又沉重了。他多么希望有大群自己的孩子围在膝下,和杨炬一起共享天伦之乐呀,可现在,还不是考虑这些合家欢乐的时候。 加上他不在杨炬身边,多一个孩子,对杨炬来说又多了一份重担,他怎么忍心让妻子背着这么沉重的负担呢。 “小杨,还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 杨炬哪里不了解他的心思: “树声,我知道你想说孩子的事,是吗?” 王树声点点头,拉起杨炬的手。 “小杨,你现在的担子重了,这孩子就不要了吧。” “树声,我没事的,你不是一直还想要孩子的吗?我能挑起这份担子。” “小杨,为了咱们俩,这孩子不要了。你看管好这个家,等我胜利回来吧。我不能让你把什么苦都吃够了。” 就这样,他们为了革命又再一次作出重大的牺牲。 战鼓咚咚,催兵出征。 王树声这几天一直犯愁:此一别又不知何日才能与妻子相聚,总该送点什么给她吧。可自己平日积蓄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有。再说了,一向洁身自好的杨炬,从来不追慕物质享受。可越这样,王树声越觉得应该送给妻子一件特殊的、有意义的礼物。想想这些年来,她为他受的种种磨难,吃过的种种苦头,他太过意不去了。这可愁坏了王树声。 几天来,王树声仍然想不出个好主意。这天,他刚踱出门去,看见警卫员正躲在墙角里偷看什么。他走过去一拍小鬼的肩膀: “小鬼,偷偷摸摸的干什么,革命战士要光明正大的哟。” 这下,警卫员受惊了,赶快把手往后背,要藏起什么,脸又涨得通红: “报告首长:我没有偷偷摸摸,我在,我在..”他一时不好意思说下去。 王树声从他身后,拿过他手里的东西一看,原来是位姑娘的照片。王树声灵机一动: “告诉我,到哪里去做这样的东西。” 警卫员仍然紧张,忙摆手:“首长,我不知道。” “你敢隐瞒情况?”王树声作势吓他。 “首长,我就全说了吧。这姑娘是我相好的,上星期我陪她进县城的一家照相馆拍的。我说我说我喜欢,她就送了我一张。” 王树声笑了:“小鬼,可要好好待人家姑娘。” 接着,王树声突然压低了声音: “你有空的话,今天带我去照一张。” 警卫员敬个礼,高兴坏了:“是!首长!” 在照相馆里,坐在摄影师面前,王树声十分激动,脸色不断变化,他想着这照片就要送给杨炬,心里又紧张,又想做出威严的男子汉气概,又想露点甜蜜的微笑给杨炬看。 就在这时,王树声听见一句:“首长,嫂子可要笑话你这样背地里..” 不等他说完,王树声想想自己的这次行动,不禁“扑哧”笑了。就这样,留下了一个憨实、真诚、甜蜜的微笑。 又是中秋节。花好月圆。 夜已深,杨炬正要收拾好床,准备入睡,突然瞥见王树声正双手背后,坐在床沿,冲自己傻笑。 “树声,你傻乐什么呢?” 王树声还是呵呵傻笑着,拉过杨炬,把一件东西拍到杨炬手里。杨炬一看,王树声身着戎装,在那张薄薄的照片上,正饱含深情地望着她笑呢。杨炬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好了,只是心里突突跳得很快。这可是他俩认识以来的第一张照片,两人过去合影没有,连互相的照片也没有。 杨炬一翻照片,背面见王树声那熟悉的字迹: 久别重逢今又别。 不知明月几时圆? 伤思艰险犹尝尽, 誓将奋斗会中原! 赠给我亲爱的杨炬同志留念 杨炬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的中秋,也同样是融融中秋圆月,绵绵夫妻情谊。她又似当年一般,一分娇羞的红霞飞上脸颊。 “喜欢吗?”王树声也不好意思地问。 杨炬含笑点点头。对于他们,这是一个难以忘怀的中秋。这首诗,也成为王树声毕生中唯一的爱情诗了。 这对既是亲人、伴侣,又是战友、同志的革命夫妻,沉浸在无限的幸福中,但他们又深知,相聚虽然甜蜜,但却短暂。革命的漫漫长路还需要他们去奉献、牺牲,生活的艰难困苦还需要他们相互关切,相互扶持去战胜。他们坚信:胜利一定会到来,美好的生活也一定会来到。 车辚辚,马萧萧。 王树声别过头去,眼里正满是泪水。他夹夹胯下马肚,上路了。他不敢多看妻子、幼儿几眼。离别的苦楚,亲人的期望,组织的重托,全都装在王树声的心里。但王树声跨上战马,列队南征,放眼祖国的山河,旖旎多娇,一派生机,他心中即刻又是豪情冲天,又回复了当年的革命干劲! 刘、邓大军真勇敢。 源河反攻鲁西大胜,歼敌六七万! 蒋介石正在手忙脚又乱。 我们又挺进大别山。 战士们高唱战歌,满怀希望。而玉树声的心里总有点七上八下,是因为鄂西北的失败吗?王树声现在总害怕自己担不起解放家乡亲人的重任。可解放区的明朗天地,乡亲们的盈盈笑语,又使王树声一直激动不已。 王树声的病又复发了。 领导同志听说王树声的病情后,执意要送他回后方休养。王树声一听就急了: “党是不信任我王树声吧?我说什么也不要回去。放心,我一回大别山,准保百病都消。” 果然,一进大别山区,一看到巍巍群山、葱葱密林,王树声心里就像喝了陈年佳酿,爽心通畅,精神倍增。他领着战士们更是快马加鞭,归心似箭。 进入红安、麻城一带,王树声常常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经常向战士们夸耀道: “我过去说的可不假吧?我们这家乡就是人杰地灵,山也青,水也秀。” 战士们也常打趣道: “首长,这里的水也准比别处甜吧。” 这也真是说到了王树声的心里,他就是觉得家乡的什么都最亲,什么都最好。 途中,王树声接到了新的命令,任命他为刘、邓大军下的鄂豫军区司令员。王树声觉得身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但没有这压力,哪来的动力呢?王树声下决心,这次一定不辜负党的重托。 说起鄂豫军区,也是一卷翻不完的书。它在大别山区的中心,覆盖湖北东部、河南南部,以及安徽西部诸县,方圆达百余里,人口七百五十多万。说它是本翻不完的书,正因为它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它东慑南京,西叩武汉,南扼长江,腋制中原,是敌人的咽喉要地,也是敌军战略上最敏感、最薄弱的地区。 鄂豫军区具有光荣的革命传统。从大革命、土地革命到抗日战争,这里的英雄人民,一直听从共产党的号召,不折不挠地和敌人作斗争。 所以,王树声接到任命后,喜优兼半。喜的是这里的有利内、外环境,忧的还是自己的那份重任。 此时任中原军区副司令员的李先念,则打消了王树声这重重的顾虑: “树声同志,首先我代表中原军区和刘、邓首长,祝贺你的任命和鄂豫军区的建立。我主要想告诉你和大家,现在的形势。 与当年我们中原突围时,大大不一样了。我们刘、邓大军,已牵制住国民党几十万军队,就要在这里,我们最早的根据地——大别山,跟敌人决一胜负。我们没有后顾之忧,只需要放手去干就是!我和你都是大别山人民的子弟,我们一定要和大别山人民共存亡,为重建大别山根据地战斗到底!” 一席话驱散了王树声心头的阴云。他紧紧地握住李先念的手。 果然如李先念所说,这次刘、邓大军挺进大别山,对国民党反动派,几乎是一把利剑深深插入了心脏。 蒋介石又惊又怕,急调二十多个旅兵力,想要保护心脏,这次敌人的老套数“重点围剿”不一定奏效。王树声经过数次征战,对国民党的先发制人这一套,早已明略在胸。鄂豫军区一成立,王树声就制订了周密的作战计划,与色厉内荏的敌人展开角逐。 月光轻泻,山川入睡。 转战途中,王树声已带兵来到乘马岗附近。夜色里的山是那么清秀,树是那么葱郁。王树声这些时日一直尽力吮吸着故乡的山水气息。在这寂静的夜里,他多想大声说出埋在心头已久的愿望: “亲人们,你们的儿子回来了!” 尤其经过其中的一个山湾,那里住着王树声的一位穷苦干娘。王树声说什么也忍不住了,他决定去看望,看望那位老人家。 穿过丛丛树林,拨开层层雾霭,王树声走得越来越急,越来越疾。那条路,一别竟然已是二十年过去了,终于,他来到了那扇小破门跟前。他举起颤抖的手指,敲响了门。 “谁..谁呀!” 出现在王树声面前的干娘,哪里还是当年动人、健壮的模样?现在她已分明是个白发满头的老太婆了。干娘面对的也不是那个健壮如牛的年轻小伙子啦。 直到王树声喊出一声乡音十足的“干娘”,老人家才失声叫出: “喂!国伢—”她终于认出了自己日夜怀念的干儿子。 老干娘一时泪如泉下,枯瘦的手颤抖着握住了王树声的手。 一声“国伢”,这地道的乡音,这深情的乳名昵称,触动了了王树声一直以来心底最深的那根弦,他也眼发热、鼻发酸了。 王树声扶老人坐下:“干娘,我回来看您,看乡亲们了。” “我可总算盼到了这一天了呀。”说着,她不禁用衣袖擦擦滚出眼眶的泪水。 “干娘,这么多年来,您和乡亲们都受大苦了。” 老娘叹了口气,道:“国伢,这些提不得呀。”“干娘,咱王家怎么就留您一个人?” “他,他们..”干娘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了,“那千刀万剐的国民党把我们王家的人都杀光了。其实何止是咱们王家的人,只要是闹革命的人,晓得他们杀了多少畦!” “干娘,我现在回来了,回来赶走国民党反动派,解放乡亲们来了。” “国伢,你就是有出息!”老太太又压低声音道,“听说,刘、邓大军来了这里,你可去找找他们!” “干娘,我们就是刘邓大军!” 干娘扶住王树声,上上下下看了看:“干娘没白疼你,你可真替咱王家争了脸!”她笑道,“干娘还记得你们当年初闹革命的光景,那时,你摇着一根长矛子,撵着白狗,打得匪子们满山跑,那个快劲!” “可不是!”王树声也笑了,“可不就在那个山头上么?那时我们的武装,嘿!还真土!” 就在这时,几声“汪汪”犬吠,划破深夜的宁静,显得格外刺耳。干娘一惊,拉住王树声:“伢呀,还忘了告诉你,这乡里有国民党的‘小保队’,这些狗腿子们常在深更半夜出来害人,还恶狠狠地吓唬我们,说共产党呆不长!” “干娘,您放心,我们回来了,不赶走这些狗东西们,我们就不走。再说了,我们不是二十年前的愣头小子了。” 夜己深了,王树声和干娘聊了许多。但王树声还有重任在身,只能告辞。 临走时,他从兜里掏出三块银洋,塞到干娘手中: “干娘,这些年来,我这做干儿子的不孝,让您老人家吃了太多苦,这些钱算是我的赔罪。也算尽做干儿子的一点心意吧!” 干娘执意不要,把钱还给王树声说: “干娘知道你的心意。干娘挺得住,这钱你自己省着用,好狠狠打反动派。” “干娘,国伢只有这点表示,不然,国伢说什么心也不忍。”王树声说着,就要给老干娘跪下。警卫员见状,也忙劝干娘:“大娘,您就收了首长的这心意吧。” 干娘也实在扭不过这强性子的王树声。她接过了银洋,说:“国伢,娘为你感到自豪!” “干娘,时候不早了,您早点休息吧,我就先告辞了。” 干娘摸摸王树声的额头: “国伢,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乡亲们还都盼着再见你哩!” 王树声点点头,起身告辞了。 大别山的穷苦大众盼星星,盼月亮,做梦都在翘望的共产党,真的盼到了。 炮火隆隆,枪声不断。 王树声和战士们又开始了转磨磨式的游击战。这可是磨性子的事情。战士们有的打惯了硬拼硬杀的大战斗,对这样和敌人东躲躲,西藏藏,处处感到别扭,觉得心里窝火、憋气。 尤其是郭天民,王树声的助手,鄂豫军区的副司令员。王树声每每看到他,眼前就浮现出一个熟悉的影子——当年的“活张飞”刘昌义。 王树声也常想:真是巧扳眼,自己总跟这样的猛员打将结下不解之缘。 走了个“活张飞”刘昌义,又来了个打将“活李逵”郭天民。 王树声打心眼里喜欢这样的英雄,但度过了二十多年的革命生涯,他更知道应该如何保护这样“猛勇”威将。 每次,和敌人磨烦了,郭天民就气得挥晃大拳,哇哇大叫:“这帮狗杂种,我非把你们打个落花流水不可!” 看到这位“活李逵”火了,王树声总是不紧不慢地深入诱导:“伙计,你以为大家伙都愿意这么憋气呀!想当年,我也随徐老总到这里,打过好多痛快的大仗,头破血流也没少过。可想想现在,敌人就巴不得我们去跟他们拼命,吃亏的可是咱们呀。” “我就是心里窝火!”郭天民还是气呼呼的歪着脑袋。 “咱们现在是上什么山,唱什么歌。现在革命需要咱们忍,咱们就要忍。 再说,咱们得要保存实力,要看红旗插遍大别山呀。放心,会有你出气的日子。” 王树声一方面稳定战士们的情绪,一方面也加紧对战争的研究。夜里,常看见一盏微弱的灯光在夜色中闪动。 王树声不再是红军时代的那个“愣头小子”了,他老成,稳重多了。现在他不仅亲自观察地形,晚上还要对照地图,精心分析敌情,向组织起草电报或报告。他字字句句仔细斟酌,一丝也不怠慢。饭后,睡前,他常捧着毛泽东的著作,仔细研读。时间一长,王树声眼也熬红了,人也瘦了。 警卫员们见状,常劝道: “首长,您得保重身体才是,咱们干革命还得靠你领导哇!” 王树声却总是笑道: “我没事,与你们小伙子差不多!眼前形势这么逼人,不学不行。咱们现在面临的是崭新的难题,套模式、搬经验可不管用,土地革命,我是个‘蒙头生’,吃了好多亏呀,所以现在赶紧加班加点,能补多少就补多少。” 王树声不仅自己争分夺秒地补课,他还规定,战士们也要自己抓紧学习,尤其对警卫员;他更是严格要求: “从现在开始,你们每天必须识会至少五六个新字,我会随时考问的。” 警卫员们传达口令或命令时,他一定要他们重复一遍给他听,说对了,他才放心让他们去。 对参谋人员,王树声要求更严,标准更高。对此,他语重心长地说道: “你们参谋,参谋,运筹帷幕,就是全军的大脑。脑子混乱了,还怎么指挥手、脚的行动呢?差之分毫,谬之千里,你们可不能犯错误,否则战士们拿多少鲜血和生命去换回呀!” 就在王树声的严格训练、规划整顿下,全军纪律严明、作风过硬,一派欣欣向荣景象。 1947 年11 月,鄂豫军区成立。以后,王树声率领手下的五个军分区的广大指战员,在大别山这块战略基地上大展宏图。 王树声配合主力部队,按照刘、邓首长的部署,先立稳脚跟,打好基础。 随后,他率部粉碎了敌人三十万“大军”的重点清剿;击溃敌军据点,扶植建立地方各级政权,筹办当地民兵武装;领导群众,暗地里进行土地改革.. 大别山根据地一片热气腾腾。毕竟春天就要来了。 1948 年春天,春雷滚滚,大地从严冬中苏醒。革命的局势更加复杂了。 但山丹丹花开,仍然红艳艳。 一开春,刘、邓野战军大部主力,因全国战局的需要,从大别山调整走,转到淮河以北地区,休整待发新战机。敌人乘隙,赶快反扑。 一时之间,大别山里又多了二十多个旅的虎狼国民党军。他们与当地地方武装勾结,对大别山区又开始了疯狂扫荡。 敌人拿出一向的看家本钱,进入大别山心脏地区,建立据点,恢复保甲制度,制造无人区。他们绞尽脑汁,又想出“分区合围”、“捕捉奇袭”、“筑寨并打”一系列毒辣手段。大别山的受苦大众们又陷入了苦难,眼看敌人又要死灰复燃,沾满鲜血的屠刀即将落下。 面对黑云压顶,王树声知道与敌人针锋相对,无异于把自己送上砧板。 我军只能避其锋芒,与敌斗智斗勇,巧妙周旋。他率兵进入深山老林,昼夜与敌纠缠。路险身疲,粮草短缺,装备破损..尽管困难重重,可王树声丝毫没有气馁,当年在鄂西北比这时不更苦吗?这一点苦头,我们吃定了。他常鼓励战士: “我们既来之,则安之,不把敌人赶出去,我们绝不离开大别山!” 战士们齐心协力、斗志昂扬。正如邓小平政委说的那样,“重建鄂豫皖解放区,是中国现代史上重要的一页。”王树声和全体指战员,用自己的行动,为这一页写下了光辉的篇章。 恶劣的物质条件,王树声再三严明“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他除以身作则外,更时常向大家敲警钟: “咱们如果拿乡亲的东西,咱们和国民党那帮匪徒,有什么两样?咱们是人民的军队,咱们来这里就是要救穷人们。” 王树声深知:党和群众的血肉关系,才是革命胜利的根本保证。如果部队纪律不好,失去了民心,肯定站不住脚跟。所以,他一再下令:不许强占民房,不许拿走群众的一针一线。一个破庙,一间破祠堂,就是王树声的司令部;一扇门板,一捆稻草,一条毯子,一包衣物,就是他的全部家当。警卫员看着他那早已磨破的鞋底,偷偷换了双自己的。王树声知道了,硬是逼着警卫员交出藏起来的自己的那双。 “首长,您比我们更紧更苦,这新鞋底该您穿!”警卫员没办法,递上了那双已被电线丝缝过数次的烂鞋底。 王树声却笑笑:“什么首长呀,就该穿新的、好的,现在这特殊的困难时期,咱们都得多吃点苦。” 警卫员知道自己拗不过这位首长,看看王树声那件己烂得全是补丁、窟隆的棉袄,他明白了,这就是咱们的共产党员的高风亮节、这就是咱们让人敬佩的王树声司令员。 战士们都关心自己的首长。一位刚跟随王树声不久的炊事员,把他的一些事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说什么也想要给这个工作起来没日没夜,吃起东西都再三推让的首长,好好补补身体。 他背着王树声,从乡亲们那里买了只老母鸡。他想这下可好,首长能喝口滋补的鸡汤了。他从厨房里取出刀,正要埋头开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了过来。他抬头一看,王树声已踱到了跟前,正色道:“慢着,这从哪儿弄来的?” “湾里呗!”炊事员磨磨刀,举刀要落下。突然听王树声提高了调,喝道:“还不快给人家送回去!” 炊事员看见王树声已是怒容满面,他也觉得心里一阵委屈:“我可没偷没抢。这是我花钱买的!”说完他扔下了刀,蹲在了一边。 王树声心里也后悔了,知道炊事员一番好意,被自己这么粗暴的话给误解了。他走到炊事员跟前: “我先为自己的态度道歉,但买的,我们也不应该要。你知道吗,这里的老百姓,在国民党的压迫下,可从来没过上一天好日子。那些土匪兵一来,牵牛抢猪,能拿的全拿了。好容易有这么一只鸡,乡亲们就指望着它下蛋孵小鸡,供点油盐酱醋,针头线脑,暂以度日。你说咱们花钱去买,人家心里舍得吗?只是怕咱也是当兵的,不敢不从呀。你的心意我知道,还不是为我好。其实我心里也难受,你们跟着我,可没享过福..” 炊事员听着听着,鼻也酸了。他拎着鸡,又给人家送了回去。 打这以后,炊事员摸透了王树声的脾气,也明白了纪律原则。他还是存着心,想方设法给王树声弄点米粉、豆渣,又便宜,营养又好。王树声仍然是那副乐天派,总是兴致勃勃地跟大家说: “这可比长征和鄂西北时强多了。这几年干革命,我们也算是尝遍山珍海味了,不成革命家,也成个吃家喽!” 首长的欢乐情绪,也感染了大家。革命的热情,战友间的厚谊,在这深山老林中弥漫开来。 而共产党子弟兵们的美名也一传百传,广大人民群众打心坎里拥护这些秋毫无犯的革命战士。 尽管面对优势敌人的严密“围剿”,王树声率领将士们,仍然游刃有余,穿梭出击。黄冈、霍邱、固始、商城,都有我军战士的足迹,他们痛歼当地的多股“保安团”,给人民送去希望。王树声率部征潢(川)、光(山)、商(城)、经(扶)四县,击毙或生擒了“指挥官”陈履谦、国民党鄂东战地视察小组正、副少将组长刘心怡、周齐稷等。“树倒猢狲散”,国民党四千多人已溃不成军,王树声和战士们终于摆脱了困境。 王树声就这样一路进进退退,退退进进,来到了河南商城与湖北麻城交界的“老区”。这里就是当年土地革命时,与王树声殊死厮杀的“顾狗子” ——顾敬之的老巢。顾因与反动派张荣争宠失利,被国民党关进了开封府的水牢。 可他手下的那帮恶魔小鬼,仍然残害百姓,与共产党为敌,但他们又时常和国民党闹点小别扭,小枪小火地不断。 尽管情势错综复杂,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王树声就抓住厂这帮“地头蛇”和国民党的微妙关系,大作文章。 这几天,敌军加强火力,重兵压下。谁料王树声反倒吩咐手下战士,带着厚礼,前去亲自登门拜访,并且放风说:“共党要投靠顾家军。”伸手不打笑脸客,这帮”地头蛇”见到送礼上门的共军,倒也高兴。 这下可激怒了国民党,这岂不是明摆着要和他们蒋家军作对吗!那好,就让他们尝尝得罪国军的滋味。国民党反动派将矛头指向了这帮土匪:这可正中王树声的下怀,现在我军重围己解,且还能“坐山观虎斗”。战士们开始还有怨言,让去送礼时,谁都撅着嘴说: “和那帮残害乡亲们的土匪打交道,我才不去!” 还有不少人都奇怪了: “首长是不是犯糊涂了,摆着这些敌人不打还要向他们献礼,当孙子!” 到现在,他们才由衷地敬佩王树声的才识胆略。看国民党和那帮顾家军打得难解难分,战士们可真是乐坏了。 向“地头蛇”送礼的战士们,还担负着另一项重任:摸清地形,打到“顾狗子”的“内仓”。现在,军粮供应紧缺。这回,王树声可不着急了: “这样吧,我国向来称为‘礼仪之邦’,礼尚往来也是常情,现在咱们没粮了,顾狗子们应该给咱们才是啊。” 战士们都会心地笑了,他们早已用探针、戳地听响等侦察手段,察出了他们的“宝库”就在敌人的眼皮下。王树声带领战士们,挖去了藏在地下或山洞的粮食。不仅是粮食,顾狗子的统治也岌岌可危.. 春去夏来,已是绿树最葱郁的时节。战士们的革命热情,随着季节的推移,更加高涨,而革命形势,也日暖人心了。 1948 年夏,我中原野战军发动了“开封、睢县、杞县”及“襄(阳)樊(城)”诸战役的强大攻势,蒋介石的军队已是“强弩之末”,抵挡不住我军的浩浩大军,只得将“扫荡”大别山的部分军队外调,我军也趁机整顿,纠正了土改中“打击报复”的缺点,颁布执行新政策,大顺民意,形势越来越好。 王树声因势利导,再振雄风,如今已是展开大反击的良机。王树声当机立断,率师由山地转向平原,向敌人统治薄弱的地区,大举反攻。正像他过去说的: “我们总会等到那一天,等到打得蒋匪军无力招架的那一天。” 这一仗,势如破竹。6 月间,王树声已攻到辟家堡地区,他亲自督战, 协助第四军区武装,打得敌主力整编第七师五一二团,无还手之力,全歼该团两个连。这一仗打得大快人心,战士们振奋不已,群众也兴高采烈,而敌正规军的嚣张气焰,早被一副夹着尾巴逃跑的狼狈状代替。王树声精神也大爽,但他仍不忘失蹄鄂西北的教训,教导战士们说: “同志们,现在虽不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但离革命的胜利还有一段路要走,咱们要沉住气,走好这最后关键的几步。” 现在可好,原来“狗仗人势”的各地反动保安团之类的,只急得抱头鼠窜。可不是,他们以为硬得很的后台——国民党反动军队,倾刻间灰飞烟灭,他们也只能苟延残喘。想起他们犯下的罪行,他们心虚得很。 王树声和战士们就这么雄赳赳、气昂昂地挥戈而下,一路告捷,直逼麻城。 麻城,魂牵梦绕的故乡,即在眼前。王树声对这里太熟悉了,对这里情太深了。王树声告诉自己:这是自己的根,更要让它根深叶茂,根深蒂固.. 他已派兵按计划办事了。 盛暑,骄阳,麻城县府门前,行人寥寥。就在这巴掌大小的弹丸地,却聚集了精尖的反动分子。这会儿,日高人疲,守卫们有的蹲在门槛边打着盹,有的干脆躲进了屋子,呼呼大睡。 突然,一阵枪响,那些守卫还来不及反应,就已见县太爷被押着出来了。 原来,我军早已摸清了情况,打了一个漂亮的“短、平、快”,占领了县府。 敌军不甘就擒,慌忙弃城逃向武汉。 他们哪里料到,后有追兵,前有埋伏,才刚跑到三十里外的宋埠附近,就被王树声事先埋伏的重兵截住了。又一阵弹雨劈头而下。那些胆小的反动家伙,哪里还敢动弹,只得困在宋埠镇。 王树声见状,大笑了:“今天,咱们可算看了一出好戏,戏名就是..” 还不等他说,战士们都插嘴了: “首长,这就叫‘请君入瓮’、‘瓮中捉鳖’”。 待战火停后,王树声命战士们清点捉住的这些“乌龟王八蛋”。还真有不少大家伙:“东八魁”反动透顶的土豪劣绅、素有“剿共司令”之称的反共老手,还有不少至今仍然嚎叫要“活捉王树声”的“民团团总”.. 王树声正气凛然地站到这些家伙面前。他们当时的喧嚣凶狂早就没有了。一个个面似土色,哆哆嗦嗦道: “王大爷,饶命!”一时间,求饶声不断。 王树声越看心中越火:当年,就是他们为虎作怅,残害百姓,他正色喝道: “你们听好了,‘东八魁’站出来!” 这帮家伙吓得不敢吭声,又不敢不动,也不知王树声肚里卖的是什么药。 待这些反革命分子“分水分鳖”完后,王树声发话了: “将‘东八魁’押送到当地,召开集会,要乡亲们辨认,讨还血债。只要证据确凿,就地镇压!” 这些昔日的杀人恶魔,早已吓得腿软了。 乡亲们锣鼓喧天,欢迎这位既是他们的儿子,又是他们的救星的人民英雄。 王树声拔掉麻城的这些毒牙后,周围许多区、乡反动政权的“保安团” 也都成了吓破胆的猴子,不是向我军缴械投降,就是自动销声匿迹。 乡亲们只盼着等到红旗插遍全山区、全中国的那一天了! “万里中原烽火壮”。1948 年尾,淮海战役一声炮响,揭开了中国革命更辉煌壮丽的一幕。 这时的国民党正规军,哪里还有心在大别山恋战。因此,“清剿”大别山的敌军,大批撤走,留下的几小撮,不过十余团,对我军招架尚且难持,更不要说“还手”了。 王树声再接再励。为配合全国作战全局,他指挥鄂豫军区部队,四出进击。所到之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短短几个月,商城、固始、金寨、新县、黄安等大小县城均得解放。腊梅绽放,即将通向春天。到此,鄂豫皖广大地区已成一片,大别山根据地基本建成。 王树声成了广大群众心中的英雄。可他知道还有件事得做好:那就是要安抚乡亲们那颗被践踏得破碎的心,他们有的对我军仍将信将疑。革命基本成功,剩下的任务应是搞建设了。可没有了群众的支持,什么工作都无法开展。 王树声不禁想起这样一件事: 在攻打固始县城的战斗中,有一批青年学生,被敌人胁押着一同南逃,王树声发觉后,即令部下飞马追赶。敌人自然不堪一击,顷刻就被打散了。 王树声下马走到留下的那些学生们面前。他看到了他们眼中疑虑、警戒的目光。王树声客客气气地说: “你们受惊了。你们现在解放了,自由了,可以走了!” 仍然没有一个动步,王树声笑了: “你们不要怕,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我们说到做到。国民党反动派是不是告诉你们,我们共产党、解放军都是青面獠牙吃人的恶魔?现在,你们可以看看清楚,我们是啥样子?” 几番话,学生们觉得句句在理。再打量这位首长,身穿革命军装,与一般士兵无异,佩戴“中国人民解放军”胸章,慈眉善目。他们中有人接了句: “你们共产党,是共家、共产、还得共妻吗?” 王树声一听,更笑开了: “可不要受了国民党、蒋介石的骗,你们仔细想想他们干的事,他们杀害了多少百姓,残害了你们多少亲人,你们还能相信他们的话吗?” “是呀,他们才真正是匪徒、刽子手呀。”学生中有人马上答道。一时间,本就深晓事理的学生们明白了过来。 王树声借机又讲了下去: “我们晓得,你们对共产党、解放军的认识,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转过弯来。我们会用自己的行动证明给你们看的。只是你们临走之前,想告诉你们这些青年知识分子,你们的学问多,今后祖国解放了,要靠你们来建设!” 句句深明大义,声声沁人心腑。青年们中不少人走向王树声,握住了他的手,点点头: “我们会记住您的话的。” 王树声目送他们消失在山路尽头,心里也充满了希望和憧憬。 紧接着,阵阵春雷,惊彻晴空。我军发动的辽沈、平津大战,皆获大胜! 这些奇伟丰功背后,耸立着大别山根据地这一坚强后盾。 王树声积极建立大别山根据地,充当刘、邓大军的强大后方和各路南下大军的桥头堡。他率部辗转反战,歼灭了境内的国民党地方武装,为南下大军扫清了渡江障碍。王树声又配合地方政府进行大量工作:筹粮、备款、修桥、筑路,全力支援前线。 终于,国民党、蒋介石多年来精心筑起的反动统治,一塌倒地,无法收拾。而我军却是雄风震世寰,以摧枯拉朽之势,击溃了蒋家王朝的黑暗统治。 1949 年4 月,又是繁花争妍、春光无限的时刻,鄂豫军区的历史使命胜利完成了!王树声紧锁的双眉,终于可以舒开了。他轻轻对自己说:我没有愧对党,没有愧对乡亲们! 此后,王树声率领鄂豫军区的部队,乘胜消灭残存境内的反动地方武装,将我大别山根据地的地盘节节向南推进。 王树声多么想念妻子,想念孩子;他向往安居乐业的合家团圆,向往宁静致远的天伦之乐。但他知道,即便在现在,全国基本解放,仍不是时候。 因为他得知,就在我大军南进之后,又有四处流窜的土匪,钻入我鄂豫皖边区。在大别山,残害百姓,愉袭我军的事又时有发生。1949 年5 月、国民党反动派的华中魁首白崇禧指使大土匪头子汪宪、樊正等几人,携带多部电台,乘我主力部队南进之隙,偷偷潜回大别山,妄图在长江以北建立所谓“游击根据地”,开辟什么“敌后第二战场”。王树声明白他们的动机:他们是不甘心自己的失败。 当地残留的封建势力,借机抬头。他们趁机巴结这些反动分子,恬不知耻地打起“鄂豫皖边人民自卫军”的旗帜。这一帮牛鬼蛇神聚在一起,将土匪编为十一个支队、十八个“自卫团”,划分了行政区。 一时间,大别山区人民心头又笼上了一层乌云:这些反动派还会嚣张多久,还会祸害多少老百姓? 王树声挺身而出,他说:“保护乡亲,义不容辞;保住革命成果,更是责不可贷。” 己随大军南下的王树声再次向组织提出申请:回马大别山,杀向剿匪的战场。 这次出行,又不同于彼时。和那时的鄂豫军区相比,这次任务更艰更重。 一是,战地牵扯三省,从鄂豫边扩大到了皖边;二是,所属指战员,大多是新兵生员,不同于“老部下”,还得有一个“磨合”的过程,且牵及关系多,处事更得全面仔细。 但是,王树声毕竟是身经百战的革命老将,在分析清楚了情况后,立即着手开展工作。来到部队,他就自我介绍: “我生在大别山,长在大别山,今天我来是来尽儿女的职责的。同志们,请你们帮我完成这个愿望,你们的亲人也会欣慰的。” 同时,他又经常安抚群众: “乡亲们,我们共产党已打下了大半个中国,也完全有能力解放大别山。 我们相信,不久的将来,咱们这里也会成为解放区,也会有明朗的天的;只是现在,我们得团结一心,吃完这最后的苦!” 就这样,王树声牢记党的教导,遵循党的原则,凭着高度的政治水平、高超的指挥艺术圆满地处理了部队团结、上下关系一系列问题。他紧紧依靠地方,充分发动群众,革命进展得十分顺利。 仅半年左右的光景,“鄂豫皖边人民自卫军”正、副司令汪宪、樊正及手下一万五千名官兵,乖乖就擒。 革命的果实是甜美的,可为此,王树声又付出了昂贵的代价。艰苦的战场上,他再次心力交瘁,血压升高,又加上新病缠身,常常低烧不止。战士们都看不过眼,常联袂呈上报告,恳请首长休息,他每次总扔下一句话:“轻伤不下火线!” 组织上来电,“返回武汉休养。”可王树声只是默默看完电报,什么也不说,照样工作。 而夫人杨炬,在家望穿秋水,不见丈夫回家探亲。这天,王树声又托人捎回书信,上面写道: “小杨,我儿及家事还是得烦你照料护理了,你自己要注意休息。我在这里都好,只是任务在身,不能回家看望你们..” 杨炬等了、忍了这么多年,当然理解和支持丈夫所做的一切。只是这一次,她再也忍不住了,毅然带着孩子前往战地。一家人见面,激动、幸福自然不必说,可王树声心里仍然坚定无比:“剿不清土匪,决不下战场。” 面对这样的革命豪情,杨炬只好在王树声病情好转后又默默离开了。 盼呀、等呀,终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那一天到来了。山水欢笑,举国齐歌。金秋,真的是收获的季节。 就在那天安门礼炮隆隆、火树银花之际,王树声还坚守在大别山剿匪的战场。党中央多次来电,通知他赴京观礼。这可是王树声做梦都盼望的事情啊。干革命这么多年,打了这么多的仗,为的啥?为的就是希望能听到《义勇军进行曲》的激昂旋律飘扬在祖国上空;为的就是希望闻听一句“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的庄严宣告;为的也是亲眼目睹五星红旗在天安门广场上冉冉升起..而王树声却放弃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必须要完成一名共产党员应尽的责任。 当王树声通过电波,听到了他梦想的一切后,他沉浸在无比激动、无比幸福中。他和战士们抱作一团,流下了滚烫的眼泪。 正是他们,抛头颅、洒热血,才有了新中国的诞生。王树声,以自己和广大指战员们剿匪的丰硕战果,向开国大典,呈上了一件最可宝贵的厚礼!第十四章 办军械开新局 公仆本色美 1949 年5 月。武汉解放。 上树声率部和兄弟部队一道进驻江城。街道两旁挤满了热烈欢迎的群众。胜利的欢呼声响彻云霄。 王树声被任命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湖北省军区第二司令员。 接着他又请缨挂帅,再次奔向鄂豫皖边的大别山剿匪战场。 1950 年,王树声又被任命力湖北省军区司令员。 武汉是一个情况非常复杂的大城市。王树声体会到,随着革命的胜利展开,他和出生人死的部下们的地位也发生了变化。他发现一些部下骄傲自满,开始讲究享受,入则洋房,出则坐车。 王树声召集部下学习毛泽东在七届二中全会上的讲话,然后再谈一谈自己的心得体会。毛泽东在七届二中全会上说:“因为胜利,党内的骄傲情绪,以功臣自居的情绪,停顿起来不求进步的情绪,贪图享乐不愿再过艰苦生活的情绪,可能生长。因为胜利,人民感谢我们,资产阶级也会出来捧场。敌人的武力是不可能征服我们的,这点已经得到证明了。资产阶级的捧场则可能征服我们队伍中的意志薄弱者。可能有这样一些共产党人,他们是不曾被拿枪的敌人征服过的,他们在这些敌人面前不愧英雄的称号;但是经不起人们用糖衣裹着的炮弹的攻击,他们在糖弹面前要打败仗。” 王树声说:“毛主席的讲话对我们现在的情况有重要的指导意义。在武汉,咱们引人注目得很,切记千万不要被资产阶级‘糖衣炮弹’所打中。” 王树声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刚迸武汉,王树声还是湖北省军区第二司令员。一天,夫人杨炬说他许多部下私下议论王树声很亏,资格那么老,功劳又那么大,至少也应该当司令员。 王树声严肃地对杨炬说:“我参加革命这么多年,我身边也不知多少战友都光荣牺牲了。他们为的是什么?我王树声何德何能侥幸活下来而且还享着福。每想到这,我就觉得欠了战友们很多很多。现在,如果我们计较名利,怎对得起牺牲的战友们。杨炬,以后咱们开始了在大城市的生活,千万不能忘了本,千万要过好名位关、亲属关和享乐关这三道关。” 武汉曾是蒋介石国民党的反动巢穴,许多反动官僚和大富豪在武汉建了豪华公馆和别墅。渡江战役一打响,这些反动官僚和富豪闻风而逃。解放军进驻武汉,全部接管。 部下们为王树声找了一处豪华公馆,王树声说:“我住不惯这样的房子。” 后来,在武昌街头找了一幢中等水平的小楼房,王树声才把家庭搬了进去。 由于经常出去视察工作,王树声找了一辆很普通的军用吉普,每一次去部队,部下都没能意识到是首长来了,等下了车,才发现不是一般的人。 组织上出于他的工作需要的考虑,把他的车予以调换,但也只是一辆很陈旧的轿车。 王树声一家按照国家规定,伙食可以“实报实销”,照理说,王树声完全可以把生活改善得很好。一次,部下到他那儿汇报工作,发现王树声饭菜很平常:一碟酸豇豆角而已。部下问其原因,王树声说:“国家刚建立,又抗美援朝,经济上很困难,我觉得吃酸豇豆就已很不错了。”部下深受感动。 王树声做了湖北军区司令员的消息传到家乡,家乡父老乡亲都惊喜地说:“咱们村可出了一个大官啦!” 尤其是同王树声沾亲带故的人更是沾沾自喜。不少人鼓动王树声亲叔伯侄儿去武汉,都说:“树声做了那么大官儿,你去找他,他还能亏待你?” 又有人说:“喂,你去找他,总不至于让你当勤务兵吧。” 更有人说:“将来做官可别把俺们这些老土给忘了。” 王树声的亲叔伯侄儿也乐不可支,就收拾收拾行李,来武汉找王树声。 王树声说:“你大老远来看我,我很高兴。但可不能有非分之想。你想,我现在是湖北军区司令员,多少双眼睛在看着我,我把你提个官做做,别人会怎么说?今后的工作怎么开展?还有,就拿咱们村来说,在革命中,有多少人牺牲,他们的家属不仍在农村吗!我把你提个官做做,能对得起死去的战友吗?能对得起烈士的家属吗?再说在农村有什么不好,说实在的,我还真想咱那村,在农村劳动对革命也是贡献呀。” 一席话说得侄儿心悦诚服,颇感羞愧,吃罢饭就要回家。 王树声说:“大老远的来看你叔,怎么说走就走呢,好歹住几天,看看武汉。” 侄儿依言住了几天,总是感觉不自在,一会儿说地还没锄草,一会儿又说孩子不听话,再一会儿又说家庭还有很多东西没清理。 王树声乐呵呵地说:“还说想做官,连个家庭都离不开还能做官吗?看你这么难受,好吧,我也不留你了。不过,得带点东西回去。” 王树声把一些旧衣物以及平时用得着的药材等左一包右一包包了许多包,然后捆在一个大包里,反复嘱咐侄子这一包给这家,那一包给那家。又怕侄子忘了,干脆写上条。每一张条都体现了王树声对家乡父老的一片诚挚之情。 抗美援朝战争爆发后,国内开展了一个波澜壮阔的抗美援朝保家卫国运动。武汉地区也不例外。 一天,杨炬回来说她所在单位有很多年轻护士都报名要上朝鲜战场,弄得她心里痒痒的。 王树声说:“人民的爱国热情是真高。白天我上街转了一下,发现很多人在给抗美援朝捐款。我也走过去,一个不大的孩子说:‘叔叔,你捐款吗?’我摸了摸身上,没装钱!嘿,那孩子马上把眉毛一皱说:‘真落后’。” 夫妻二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1951 年10 月,由于抗美援朝战争爆发后,军费支出浩大,中央政治局召开扩大会议,讨论和决定实行“精兵简政,增产节约”的方针。23 日,毛泽东在全国政协会议的讲话中指出,“增加生产,厉行节约,以支持中国人民志愿军。这是中国人民今天的中心任务。”从此,增产节约运动在全国蓬勃展开。 增产节约运动中,涌现出大批劳动模范和先进人物。同时也揭发出不少国家工作人员贪污、浪费和官僚主义问题。 11 月下旬,中共河北省党的第三次代表会议揭露出原天津地委书记、石家庄市委副书记刘青山、原天津专区专员、天津地委书记张子善的巨大贪污案。他们都是在三十年代参加革命的老干部。在全国胜利后的和平环境中,他们为了满足个人极端腐化的生活享受,竟然不顾党纪国法,公然贪污救灾款、治河款、干部家属救济粮,克扣民工工资、飞机场建筑款,堕落成为贪污罪犯和吸毒犯,被执行枪决。 11 月30 日,毛泽东指出:“反贪污反浪费一事,是全党一件大事。” 12 月.全国规模的反贪污、反浪费、反官僚主义时称“三反”运动雷厉风行地开始了。接着,工商界又开展了“五反”运动。 在“三反”、“五反”运动开展起来之后,王树声时时要求自己,看自己有没有问题。他把他原来的生活管理员现已调新工作的严双喜接了回来,请他帮助自己查查,这些方面有没有问题。 严双喜不假思索他说:“没问题,绝对没问题。” 王树声说,“你怎么知道?” 严双喜说:“你的军装不穿烂,不准我领新的,伙食上你死定一个标准,不允许我超越。要说有问题,就是我没少吃你剩下的豆渣和腌菜。” 说至此,严双喜忍俊不禁。王树声也微露了下笑容,旋即打断严双喜: “谁要你说这些?我是问你我有没有贪污、浪费什么?” “没有,绝对没有!”严双喜斩钉截铁地说,“我手头都记有帐,不信你自己查。” 王树声说:“当然,贪污没有,浪费总可能有。你再给我想想,我到底浪费了什么?” 严双喜绞尽脑汁,就是想不出来。 但是,王树声却把当时组织上对高级干部的特殊照顾,诸如分发手表、皮大衣等,当作以艰苦为荣的思想不够,对资产阶级思想侵蚀的危害性认讽不够这样的政治高度,在大小会上一再作诚恳检查和自我批评。 1951 年,中央人民政府组织人员对南方的老根据地进行访问,王树声是访问团鄂豫皖分团的副团长。 家乡的人听说工树声回乡探望,惊喜地奔走相告。男女老少都跑出来看他们朝思暮想的“英雄”现在是一副什么模样。 毛笔字较好的人洋洋洒洒地写着标语,欢迎中央访问团。 骄阳似火,人们戴着草帽翘首以待。 王树声来了,身着普通夏装。人群欢声雷动。 一位长辈走过来说:“是国伢子吗?” 王树声己有许多年没听到别人唤他乳名了。现在一听,倍感亲切,马上搀扶着这位老大爷说:“是我啊。” 老大爷流着泪说:“还能看到你回来,我死也能闭眼睛了。” 王树声早年的几个伙伴这时也走过来,亲切地说:“老五,可算把你给盼回来了。” 王树声说:“你们好,全家好。” 在欢欢喜喜的众乡亲的簇拥下,王树声真有说不尽的话。他走湾串户,给军属、烈属,给老赤卫队员,给一切“有功之臣”。亲自送上慰问信,亲自戴上金光闪闪的纪念章。 一位天真可爱的小男孩拉着王树声的手说:“爷爷,人人都说你是英雄,‘英雄’是什么呀?” 王树声将他抱起,亲了下说:“爷爷可不是英雄,看他们才是英雄呢!” 王树声说着朝四周乡亲指了指。 众乡亲纷纷地说:“你才是咱们村出的大英雄。” 王树声说:“要说英雄,我真愧不敢当,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人民群众才是真正的英雄,只有那些为革命献身的烈士们和为创建新中国作出重大贡献的你们,才真正是当之元愧的英雄。” 通过对家乡的慰问,乡亲们更理解了王树声。有很多人说:“当了这么大的官,还看不到一点官样。难得!” 1953 年,党内出现高岗、饶漱石反党篡权的阴谋活动。 1953 年6 月至8 月,全国财经工作会议召开。这次会议的主题是讨论如何贯彻执行党在过渡时期的总路线,批评和纠正离开总路线的错误倾向。然而,高岗企图扭转会议的方向,借纠正实际工作的缺点错误之机,攻击刘少奇、周恩来等党和国家领导人,诬蔑党中央有所谓的“圈圈”和“摊摊”。 党中央注意到了他们的不正常活动,及时纠正了他们影响下产生的一些不正确干扰,强调了党的团结的重要性,保证了会议的顺利进行。 会后,高岗休假,到华东、中南进行游说。 高岗到武汉见了王树声,诡秘地说我们的党分为根据地的党和白区的党。现在白区的党掌了权,这样的局面不能再持续下去。 王树声对高岗公然地把党分裂开很气愤。他深深地知道,张国焘曾经分裂党造成极坏的后果。长征途中,张国焘分裂党,另立中央,害得包括王树声在内的广大指战员两次爬雪山、三次过草地,挨饿受冻,吃尽苦头。许多优秀的战士或饿死,或病死,或累死,或被国民党军队杀害,教训是何等的惨重!分裂党好比将一个好人分掉四肢,这还能成完人吗? 王树声明确反对高岗这种“两党论”、“军党论”的错误观点。 1954 年2 月,中共召开七届四中全会。朱德、周恩来等四十四人发言, 揭露和批判了高岗、饶漱石的反党分裂活动。接着,全党进行了揭发批判。 1955 年,中共中央决定开除高岗、饶漱石党籍,撤销他们的职务,胜利结束了反对高岗、饶漱石的斗争。 1955 年9 月27 日,王树声终生难忘的日子到了。这一天,他与那些为新中国的建立而立下赫赫战功的元勋们一道,接受了国家的授衔。王树声被授予陆军大将军衔和“八一”、“独立自由”、“解放”一级勋章。 周恩来同志亲手将勋章戴在王树声那墨蓝色将军礼服上。 王树声真是心潮激荡、思绪万千。 他想起了拿着土铳、鸟枪、大刀、长矛的黄麻起义;他想起了攻打新集时的坑道爆破;他想起了商潢战役中对汤恩伯所部的歼灭性打击;他想起了刘湘“六路围攻”的被粉碎,也想起了强渡嘉陵江;他想起了过雪山草地的艰苦,更想起了指挥西路军的悲壮;他想起了神话般的“飞兵”渡黄河,也想起中原突围受困鄂西北:他想起随刘邓再进中原,也想起剿残匪收兵回武汉.. 这金光闪闪的军功章是王树声出生入死建立丰功伟业的见证,也是给他的一个最崇高的荣誉。 1953 年9 月,《人民日报》发表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四周年宣传口号,向全国人民正式公布了过渡时期总路线:“在一个相当长时期内,逐步实现国家的社会主义工业化,井逐步实现国家对农业、对手工业和对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 这是一条生产力和生产关系革命并举的路线。 接着,全国开展了努力发展生产和进行社会主义改造的热潮。 王树声看到他的部下一个个调走投入生产第一线,心里确实羡慕得很。 作为湖北省军区司令员,他整天忙得不可开交,既要抓部队的建设,又要对地方武装进行指导。但在他内心深处,他更希望能直接投入生产前线,作一个冲锋的尖兵。 正当王树声幻想着、希冀着的时候,总军械部一位副部长,也是王树声早年的老部下,专程从北京来到武汉。 战友相见,分外亲热。 王树声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这趟武汉之行是不是给我报喜来了?” “还真让你给猜中了,我这回是来喝你的喜酒的。” 王树声说:“别卖关子了,否则喜酒是喝不成的。” 总军械部副部长说:“彭老总亲自点将,要调你去中央担任中央军委总军械部部长了!” 王树声惊喜交集,好一阵才平静下来说:“太好了!真是太好了!真得感谢彭老总的关心。这工作既是后勤,又是科技,太合我心意了。” 是啊,自闹革命起,王树声对枪炮这些玩意就有着浓厚的兴趣,做梦都在钻研枪炮的结构。王树声把玩着驳壳枪,不由得想:这东西太神奇,虽然不大,但打出的子弹的速度却是飞快。开始闹革命,枪支非常缺,这些东西是命根子哟!怎么办?王树声和一些能工巧匠反复琢磨,自己来制造。他们造了一些外形酷似驳壳枪,但却只能打一发子弹的“撇把子。”虽是这样,比没有枪强,比大刀、长矛这些冷兵器强。如果再用红绸子一包背起来,吓得土豪劣绅,还真以为是“盒子炮”呢! 记得1926 年,王树声提出打击他的舅父“麻城北方一只虎”丁枕鱼。他带领农友们冲进丁家大院,开仓分粮,丁枕鱼说王树声不像个外甥。王树声把绸包的“撇把子”“啪”地朝桌子上一放,丁枕鱼魂飞魄散,脸都吓得变成土色。 随着黄麻起义,红军越战越强,不时从国民党的手中缴来各式各样的新式武器。王树声开了眼界,非要弄懂内部的结构不可。他常把枪支摆弄一番,然后拆开,看里面究竟有什么“巧机关”。真弄不懂时,他就间一些出名的能工巧匠,甚至有时还间俘虏兵。因此,王树声肚中关于武器的学问也在一点一滴地日积月累。 王树声不仅喜欢弄清武器的原理,他又非常爱武器,非常小心地保管武器。作为指挥员,不管是在平时还是在战时,他经常检查或抽查下属的武器,看枪支是否有灰尘,看枪支上是否亮。他对战士们进行严格要求,经常要他们闭起眼睛擦、卸、装,直到他觉得满意为止。如果哪位做得不合规范,他就手把手地教,真是“循循善诱”,直到那个战士完全弄明白为止。 他常说:“一定要爱护枪支,一定要检查好枪支。在这方面可丝毫不能马虎。要知道,你不爱它,它也不爱你,有时甚至便要了你的命。” 如今,王树声又要从事军械工作了。当然,随着科学的发展、技术的日益提高,王树声觉得自己知识有限,不可能弄懂军械的方方面面。但他的工作是团结好干部群众,充分调动他们的积极性和才干,努力地把军械工作提高到一个新的高度。 这是一个挑战,王树声豪情满怀,准备迎接这个挑战。 王树声全家从武汉搬到了北京。 总军械部是个新设的单位,人员来自五湖四海。由于人员关系不熟,工作初创雄艰。 总军械部群众中间有矛盾,领导班子也不够团结,都觉得自己一套是正确的,相互不买帐。彭德怀认为总军械部必须找一个资格老,又能团结群众的领导干部才能坐镇。因此他想起了王树声大将、把他从武汉给搬来了。 王树声走马上任,就找了几个副部长谈,他发现几个副部长都很有才干,也都有缺点,而且扯皮也较多。 王树声看到了这个症结后,首先从自身严格要求,虚心学习别人的长处,坚决克服自身的缺点。每一次开会检查,他首先都作自我批评。解决问题时候,他发扬民主作风,把大家召集在一起进行讨论,献计献策,然后集恩广益,对正确的意见予以采纳。对不适宜的建议,也不是简单地排除,而是耐心分析指出其中不足之处,从而令每个人都心情舒畅。 王树声来到总军械部。总军械部有很多他的部下。首长来了,部下们感觉很亲热。亲热归亲热,在工作上王树声同别人一样严格要求,决不厚此薄彼,而是一视同仁。如前述那位接他赴任的副部长,有人称其为“旅行家”,群众议论纷纷。王树声闻讯,就找来他进行谈心,谈心中他发现此同志工作很积极,爱抓基层工作,出差比较多,而自己部门的杂事相对管少了,同自己部门的同志交流也少了,从而引起群众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