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思进步图发展 脱胎干革命 1926 年,北代军以破竹之势直指湖南、湖北,两湖军阀惶恐,全国震动。 桂步蟾、徐其虚等几个武汉中学麻城籍的青年学子迈着矫健的步伐行进在回家的路上。他们是受老师董用威(必武)的派遣回乡发动革命以配合北伐的顺利进行的。 走在熟悉的故乡土地上,他们的心情格外兴奋、激动。他们感到天空是那样的高远,足以让他们这群雏鹰凌空博击、练硬翅膀,去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伟大事业。想到这,他们一个个真有一种凌空欲飞的感觉。越是在理想放飞的时候,他们也越觉得自己身上责任的重大。这毕竟是他们第一次独立地开展革命工作呀! 1925 年“五卅”惨案发生后,他们也参加了武汉三镇以罢工、罢课、罢市为内容的抗议活动,但那是大规模群众性的运动,只要积极参加就行;而现在要做的工作却是在文化程度不高甚至大部分都是文盲的农村民众中进行革命的启蒙、宣传和发动,困难可想而知,肩上的担子不能说不重。 “其虚,老师讲宣传革命、发动民众首先要在自己最熟悉的人群中进行,形成一圈先进分子再向外延,就像波浪一样向外推涌。我看这非常可行!” 桂步蟾边走边回过头来说道。 “呃,步蟾,你这一说,猜我想起谁来啦?!”徐其虚满脸是笑。 “谁?”桂步蟾惊讶地问道。 “还有谁,我们的‘麻子’兄弟!”其虚大笑着回答。 “唉呀呀,王树声啦!我怎么一下子就没有想起来呢?”桂步蟾高叫着。 是呀,他们怎么会不想起那个曾大闹教堂的王树声呢?当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那还是在县高等小学读高小的时候。一个星期天的上午,王树声和几个兴趣相投的同学正兴致勃勃地讨论着最近《新青年》上发表的一篇文章,他们各行己见,畅谈时事,不时还有争论。突然,一个身着黑衣、头蒙黑纱的修女步履轻快地来到他们身前,催逼王树声和同学们去教堂做礼拜。 王树声到达教堂的时候,那里已经聚集了几十个学生和一些教徒,教士和修女让王树声照他们的样子向上帝祈祷。王树声根本不信那一套,当场就和教士争辩起来。 教士戴着眼镜,道貌岸然,手捧着《圣经》振振有词地说:“上帝会把福音降给人间,他是最善良的!” 王树声粗声粗气地问:“上帝在哪里?我怎么没见过?” 教士怒气冲大地狂叫:“你是哪来的教徒?简直就是犹大第二!” 王树声针锋相对地回答说:“我不是犹大,我是气大!” “什么?什么?”教士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脸涨得通红,吼叫道,“你..你敢诬蔑教会,侮辱上帝,你要受到惩罚!你要受到惩罚!”教土一边说,一边举手来打王树声。 王树声眼明手快,来了个反手招架。 教士不但没有打着王树声,反被王树声推出几步远,手捧的《圣经》也掉在地上。这时,教士更加怒不可遏,煽动一部分教徒围攻王树声。 王树声从容镇定,攥起双拳准备迎战:“来吧,哪个敢动手,我送他去见他日夜想见的上帝!” 教士见王树声不是好欺侮的,夹起《圣经》灰溜溜地走了。 这次大闹教堂使王树声名声大震。同学们钦佩他有胆量、敢做敢为的气魄,也深深地感觉到他为中国人在洋人面前出了一口气。自此,同学们都汇聚在他周围.. 想到这,桂步蟾、徐其虚几乎是异口同声他说:“好,我们回家就先找树声!” 四周的田野被金黄色的菜花、绿茵茵的麦苗、粉红色的紫云英花以及那漫山红遍的杜鹃花装扮得花团锦簇,像是在欢迎这群胸怀大志的年轻学子。 但他们无暇欣赏这美丽的田园风景,想起他们的使命,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乘马岗小学。下课铃声急促地叫响了。 王树声从课堂里走出来,拍打着身上的粉尘。 桂步蟾、徐其虚向王树声走去。一见面,王树声使劲地擂了徐其虚一拳,说:“伙计们,可把你们盼到了,快给我讲讲外面世界发生的事情!” “树声还是树声,瞧你急的!”桂步蟾握着王树声的手说。 接着,桂步蟾、徐其虚给王树声讲述了孙中山的“民族、民权、民生” 三民主义;讲“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三大革命政策;讲中国国民党和中国共产党的合作;讲北伐革命军向湖南、湖北进军的胜利.. 王树声越听越上劲,禁不住激动地问:“如果我要革命,要参加国民党,怎么个参加法?” 桂步蟾、徐其虚瞧着王树声焦急的样子,心里暗暗地高兴。桂步蟾不动声色他说:“昔日大闹教堂的壮士难道真要我们点破吗?!” 王树声等得不耐烦,一下攥住桂步蟾的手说:“不要卖关子了,我急等着下文呢!” 桂、徐二人相对一笑,这才告诉王树声实情:他们在武汉中学读书的老同学,不少人参加了国民党。他们现在是根据董必武老师的指示,回故乡来联系同志、发动革命的。 王树声一听,不禁喜上眉梢,想到多年的理想有了实现的机会,便急切他说:“你们联系同志,就把我作为联系的第一个对象吧!” “树声,这不是开玩笑的儿戏!”桂步蟾心平气和地说,“你要慎重地考虑一下后再作决定!” 王树声差点被激将得发脾气,大声地说:“我们从小在一起长大,你们难道还信不过我王树声?我没有什么可考虑的了,只想尽快参加革命!” 桂、徐二人点头赞道:“好一个树声!” 就这样,王树声不久加入了中国国民党。 王树声在和老同学的接触过程中,听说很多老同学是国共两党的双重党员,他敬佩、羡慕,表示一定要当革命的先锋战士。这时,中共的党组织还没有公开,仍处于秘密状态。桂、徐二人发现王树声对中共的主张,竭诚拥护,对革命事业,忠贞不二,就准备介绍接纳他为中共党员,组织上决定由桂步蟾、刘象民负责此事。桂、刘二人向王树声阐述了中共的最高纲领是实现没有压迫、没有剥削、各尽所能、按需分配的共产主义社会,现在之所以与国民党合作,是因为国民党目前的主张适合中共的最低纲领;共产党员参加国民党仅是以“个人身份”,政策、主张和行动均受共产党的纪律约束。 桂、刘二人还谈了他们对王树声的看法。 王树声神情专注地听着。桂、刘一讲完,他就迫切地表示要求参加中国共产党,并说这决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党组织热情地为他敞开大门。就这样,由桂步蟾、刘象民二位同志介绍,王树声成了一名光荣的无产阶级先锋队的战士。 站在鲜红的党旗面前,王树声恩绪万千,他想起了祖父和父亲走过的路。 王树声的祖父王德成想走科举致仕之途,却不幸成为科举场上的失意者,只好靠教私塾兼行中医餬口度日,因平生未得半点功名而饮恨终身。父亲王泽香和伯父兄弟俩选择了迥异于他们父亲的道路,完全弃绝仕途,而凭着身强力壮,一身汗水一身泥地操持家业。经过多年不分白天黑夜的辛勤劳作,终于积累到水田四十余亩、山林数块、房子三间、耕牛四头、一匹马,外加粉坊的一份家产。后来父亲和伯父分家立户,王泽香分得了半壁家产,供养老母和妻子儿女。由于操劳过度、积劳成疾,他和妻子正值壮年就不幸先后辞世,过早地走完了他们的人生道路。 想到这里,王树声一阵悲恸,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更加坚定地决心走出一条不同于祖辈父辈们的全新道路。 像鱼儿跃进了大海,像雄鹰飞上了蓝天,自从加入党组织以后,王树声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感到加入中国共产党使他找到了自己最理想的政治归宿。自此,他以更加严格的标准要求自己,更加自觉地投身于革命的洪流中。 当时,直系军阀吴佩孚在湖北实行残酷的军事统治,国共两党的活动还不能公开,只能暗中进行。麻城县的革命领导核心,是董必武的学生桂步蟾、徐其虚以及蔡济璜、刘文蔚、刘象民等组成的中共麻城特别支部;麻城西北的乘马岗区则由胡静山、徐其虚、桂步蟾等组成的党小组负责。王树声作为一名党小组的成员,根据党组织的指示,暗地里在亲朋好友中开始了革命宣传。 他的宣传发动工作进行得很顺利。这不仅由于他有很强的组织发动能力,更主要的还因为民众被压迫剥削得确实再也生活不下去了,他们在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的残酷统治下,过着极其悲惨的生活。官僚、地主们巧立各种名目,拼命地榨取农民的血汗。当地百分之七十到八十的土地为地主阶级所霸占,封建地租一般占全部收获物的百分之五十,有的竟高达百分之七十到八十。高利贷更是骇人听闻,春天惜粮一斗,秋天就要归还两斗或者更多。 此外,农民还要向地主预付押金,交纳鸡、鸭、鱼、肉、柴、油等种种“小课”,负担无偿劳役和送“节礼”。这种残酷剥削的结果,使终年辛勤劳动的广大农民难得温饱。 地主豪绅还构织层层罗网,收罗流氓地痞,勾结军阀,组织所谓“大刀会”、“红枪会”、“黑旗会”一类的土匪武装,保护自己,欺压穷人。 为了从思想上麻痹、毒害人民,他们根据封建的伦理纲常,制订了许多族规乡规,同时,还普遍修建祠堂庙字,极力鼓吹“天命论”,宣扬“死生有命、富贵在天”“造反无理”“革命有罪”等反动理论。所有这些像一条条无形的绳索紧紧地束缚着当地农民。农民们悲愤地控诉道: 世间最苦我农民, 沐雨又栉风, 戴月并披星。 整日间, 苦辛勤, 从春忙到冬, 哪问阴和晴。 一年到头, 忙来忙去, 总是不聊生。 更有伤心事, 土豪和劣绅, 勾贪官, 引军阀, 剥削我穷人。 预征月月有, 苛捐日日临。 血汗刮干净, 不满虎狼心。 可怜我穷人。 压在地狱十八层。 王树声在民众中的宣传鼓动,极大地鼓舞了广大贫苦农民。 最先起来响应和支持王树声的还是他的兄弟姐妹。尽管他们各自都从父辈那里继承了一份家业,但在那“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旧社会,在天灾不断、兵燹匪盗、苛捐杂税多于牛毛的情况下,纵使终日勤扒苦做,又怎能确保养家糊口无忧呢? 因此,当王树声在兄弟姐妹中宣扬孙中山“打倒军阀”“耕者有其田” “天下为公”的主张时,他们都认为孙中山先生讲得很对。加上他们早就受到过大哥王幼安(伯父家)进步思想的影响(王幼安曾在武汉第一师范读书,董必武介绍其加入中国共产党),现在更加倾心思想进步,都愿意跟随王树声走革命道路。 不久,王树声的大哥王宏忠、二哥王宏恕、弟弟王宏义、妹妹王贵玉(又名王自谦),伯父家二哥王宏学、弟弟王宏儒、大姐王娇玉、二姐王春玉以及堂姐夫马友雷兄弟等,都先后参加了革命,成为光荣的中国共产党党员或共青团员。 王树声并没有止步,又通过兄弟姐妹们的工作,进一步扩大革命影响,壮大革命队伍。 经过这样亲串亲、邻串邻、友串友的宣传活动,王树声和胡静山、徐其虚、桂步蟾等在不到半年的时间内,就团结组织起了一批志同道合的革命战友,为即将到来的大革命准备了基于力量。 就这样,王树声一面继续教学,另一方面用更多的精力领导发动农民运动。白天教小孩识字,夜晚就在教室里给农民讲革命道理。 人们清楚地记得,在乘马岗初等小学那间简陋的教室里,王树声经常十分关切地同贫苦大众谈生产、谈生活,讲最近的革命形势,大家都把他当做自己的知心人。 一次,王树声富有启发性地向大家发问道:“我们这些种田的泥巴腿,一年到头面朝黄土背朝天地没命干活,打下的粮食能堆积成山,摘下的棉花能塞满仓库,为什么还总是吃不饱穿不暖呢?” 有人回答说:“因为我们是穷人,穷人的‘生辰八字’不好,到世上来就是吃苦的!” “我们祖先没有占据到好的风水宝地!”有人在角落里抢答道。 王树声摇摇头,把手一摆:“各位父老兄弟,我们这些种田人吃不饱穿不暖,决不是‘生辰八字’不好、生来命苦,也不是什么风水没选好、天生就该倒霉,都不是!我们为什么会这样呢?就在于我们所处的世道是个黑暗的、是非颠倒的世道!在这个世道里,地主豪绅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却通过巧取豪夺的手段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而我们穷人汗水流尽、腰背累弯最终还是挨饿受冻。我们要想种上自己的田,要想吃饱穿暖,就必须紧紧地团结起来,就必须和地主豪绅展开针锋相对的斗争,推翻这个吃人的黑暗世道!” 讲到最后,他的手用力地在空中一挥,像要砸烂这个社会似的。 听了王树声的讲话,大伙的心里暖烘烘的。他们觉得王树声的一番话解开了多年纠结在心头的疙瘩,说出了大家想说而不敢说的话,使自己心里变得亮堂堂的。 凉风渐起的初秋。飒飒送爽的秋风一扫盛夏的酷热和郁闷,给辛勤劳作了又一夏的千万贫苦大众带来了一缕清凉。 是呀,他们怎么会不欢乐呢? 秋风中传来了一连串振奋人心的喜讯:北伐军一路所向披靡,连战皆捷;打下重要军事要塞汀泗桥、贺胜桥;攻克全国重镇武汉,活捉武昌守敌司令赵玉春;赶跑军阀吴佩孚。 也正是乘着这金秋的喜讯,以个人名义加入国民党的蔡济璜、徐子清、冯树功等中共麻城特别支部的负责人,遵照上级的命令,组成了以蔡济成为书记长的国民党麻城县党部,并组建了以刘象民为委员长的县农民协会筹备委员会和以刘文蔚任大队长的县农民自卫军,对外取得了公开、合法的领导地位。 就这样,在大革命风暴的推涌下,麻城县的农民运动和全国许多地区一样,急风骤雨般地发展起来,原先秘密的农民运动转为公开。 王树声和其他同志一道,打着国民党的旗号,在四乡到处领导“办党”,准备建立各级农民协会。 他们领导当地农民打开了一座座祠堂和庙字的大门,清除了多年积聚的尘土,粘贴上“打倒土豪劣绅!”“打倒贪官污吏!”“劳农神圣!”“一切权利归劳动人民!”等红红绿绿的标语,还有的砸掉了祠堂里的菩萨,挂起了孙中山先生的画像,张贴起《总理遗嘱》.. 农民被广泛地发动起来了,他们一个个干劲十足,热火朝天。 农民运动的蓬勃兴起使王树声和其他同志欣喜异常,他们决定正式组织农民协会,把农民运动推向一个新的高潮。 听说要组织农民协会,大伙都觉得新鲜,这在麻城县历史上可是破天荒头一遭呀! 一天晚上,王树声在乘马岗的东岳庙里宣传组织农民协会时,周围石槽冲、项家冲、上垸、大河铺和罗家崖的农民都争先恐后地赶来,特别是那些平日参加农民夜校学习的贫苦青年农民,来得特别早。他们一进门,就围着王树声没完没了地提问: “农民协会是么组织呀?” “农民协会干些么事呀?” “怎么样参加农民协会呀?” 看着情绪高昂的人们,王树声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他一边向这些纷纷发问的人打招呼,一边说:“大家先别急,等董家洼、朱家畈那几个湾子的人来了后,我再给大家说!” 大会开始了。王树声在一阵鼓掌声中开始讲话。他激情满怀地对乡亲们说: “父老兄弟姐妹们,你们不是痛恨土豪劣绅、痛恨贪官污吏吗?你们不是希望能种上自家的田吗?现在好啦,北伐胜利了,军阀垮台了,穷人翻身的日子来到啦!我们组织农民协会就是要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为贫苦农民办事。我们要把贫苦的农民兄弟组织起来,同土豪劣绅、贪官污吏作斗争,把田地夺回来,取消加在我们头上的各种苛捐杂税,革地主老财的命!” “我们赞成革命!” “我们赞成办农民协会!” 王树声的讲话被热烈的欢呼声打断。望着兴奋、火热的乡亲,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提高嗓门说: “今天晚上,我们就要在这里办起农民协会,欢迎大家踊跃参加!” 一听说现在就要办农民协会,大伙那股高兴的劲儿就甭提了。他们紧紧地围住王树声,争先恐后地要求报名。 王树声在名册本上飞快地记着报上来的名字,一边记一边说:“大伙不要急,一个一个地报!” 大伙不停地报,王树声不断地记。 这时,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姑娘挤到王树声的跟前,过了半天才怯生生地开口问道: “大哥,要不要我参加?” 王树声瞧着这个破衣烂衫、面黄饥瘦却长着一双水汪汪大眼睛的小姑娘,不禁一阵心酸。他俯下身来,拉着姑娘的手,亲切地问: “小妹妹,我们欢迎你参加协会!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啦?” “我今年十六岁,爷娘还没有给我取名字!”姑娘强忍住眼泪回答说。 “唉,咱们穷人家的孩子实在是太可怜了!”王树声叹息道:“过去我们穷人当牛做马,受尽剥削和压迫,穷人的命一钱不值,而地主豪绅们却天天过着大鱼大肉的生活,享尽了荣华富贵。现在,我们办农民协会就是要推翻这帮坏蛋的统治,自己当家做主人。但我们必须紧紧拧成一股绳。紧紧团结在农民协会这个大家庭里,依靠农会,爱护农会,才能打倒土豪劣绅,翻身求解放。对了,小姑娘的名字就叫爱农吧!爱护农民协会的意思,好不好?” “好!就叫这个名字!”小姑娘像得到一件珍贵的礼物似的,忙不迭地回答说。 登记完会员名单后,王树声统计了一下人数,然后大声地说: “从现在起,凡是报上名字的都是光荣的农会会员了,今天没有来的以后仍可报名。以后,农会就是大家的家,就是和地主老爷们作斗争的坚强后盾!” 大伙听着这鼓舞人心的话,无不兴高采烈。 这样,麻城乘马岗区的第一个农民协会办起来了。 由于这个农民协会是第一个,而且影响极大,人们就称这次会议为“庙岗起身。” 有了第一,就接着有第二、第三。过不多久,乘马区的其他许多村子,也在王树声等人的领导下,办起了农民协会。与此同时,全县其他地方的农民协会也如雨后春笋般蓬蓬勃勃地兴起来了。 不久,乘马岗区区农民协会宣告成立。农会主席胡静山,王树声任组织部长。王树声的兄弟也都参加了各农会的领导工作。 农民协会在群众中公开组织后,立即领导农民开展反帝反封建的减租减息斗争。农民们发自内心拥护农会的决定并积极参加,但他们又心存疑虑: 农民协会里的大、小干部,要么本身就出自地主家庭,要么与土豪劣绅沾亲带故,他们真的能和自己的家庭或亲戚撕破脸皮闹翻吗? 王树声看到大家热情很高,但在实际行动中却或多或少地存在着畏难情绪。他心里非常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他想,要把大伙的积极性真正调动起来,自己必须做出表率。 于是,王树声建议召开一次农民协会领导人会议,讨论把农民运动怎样引向深入的问题。 王树声认为,目前的农民运动尽管已经发动起来了,但还是“雷声大、雨点小”。声势是造起来了,但如果不把地主老财们真正地揪出来,农民们的热情就很难长久地保持下去。他对大家说: “我们这些人家有钱有田,却都是靠剥削穷人得来的。我们现在闹革命,就是要把广大贫苦农友组织起来,打倒土豪劣绅,消灭剥削,使穷人翻身求解放!” 大伙都点头称是。 “我们现在都是光荣的共产党党员了,决不能再跟土豪劣绅站在一起,必须和他们划清界线,革他们的命!”王树声斩钉截铁地说。 他还建议,农会干部从自身做起。凡是家里有佃户、债户的租、息的,一律不收,并毁掉地契、借约,使农民真正认识到农会干部不是在讲漂亮话,而是实实在在地真心干革命。 他的建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响应。 散会后,大家积极行动起来。有的亲自登本家的佃户、债户的门,告诉他们,从今以后不再交租交息,并当场退佃、退押;有的从家中拿出田地契约,当着农民的面全部焚毁。 农民们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他们没料到这些地主子弟真的会背叛自己的家庭和穷苦人一起闹革命,一个个奔走相告:人家王树声可是真心闹革命,我们不要再门缝里瞧人,快跟树声他们一起干革命吧! 农民被发动起来了。 农民运动的烈火点燃起来了。 “打倒土豪劣绅!”“打倒贪官污吏!”的怒吼声响彻麻城的城镇、乡村。 那些地主老财、土豪劣绅对日益高涨的农民运动恨之入骨。他们想尽毒招,竭尽阻挠、破坏之能事。有的吹阴风、放暗箭,吓唬群众;有的冒充领来了省里的“公文”,组织假农会;还有的派奸细打入农会内部,制造混乱;更有的网罗地痞、流氓,请 来“教师爷”,磨刀霍霍,向农会示威.. 面对这些反动分子的嚣张气焰,广大农会会员们毫无俱色。他门在王树声等的带领下,勇敢地抬起头、挺起胸,同这些昔日吮吸他们血汗的寄生虫展开了针锋相对的斗争。 乘马岗区罗家河。 大土豪丁枕鱼在深宅大院里陷入了深思。他近来颇不宁静,对农会的兴起恨之入骨。 当地群众称丁枕鱼是“麻城北乡一只虎”。他是王树声的嫡亲舅爷(即父亲的舅舅)。丁枕鱼的儿子丁岳平,也是横行乡里、为非作歹、欺压贫苦百姓的一条恶狼。他家深宅大院,有良田六七百亩,放债无数,在当地霸道成性、无恶不作。最令人气愤的是、他竟然兴出了什么“初夜权”——哪家佃户要娶亲或嫁女,首先要把姑娘送到他那里,让他先“开导”;不然的话,他就让婚礼成丧礼、让洞房成牢房。 当农民协会开始发展时,这对虎狼父子就四处造谣破坏,说他们誓与农民协会较量到底!丁枕鱼还搜罗了一批狗腿子,秘密组织起了红枪会,企图以此来破坏与打击农民运动。 果然,旧历冬月十六那天,当农友们在罗家河街头贴上打倒土豪劣绅的标语,把“麻城县乘马岗区农民协会罗家河分会”的招牌挂在一座祠堂门口时,一伙凶神恶煞般的暴徒冲到农友们跟前,逢人就打,见标语就撕,一边打一边叫骂: “他妈的,穷鬼们也想造反!” “你们要打倒土豪劣绅,要打倒地主恶霸,看我丁家爷们的棍棒答应不答应!” “穷鬼们一个个吃了豹子胆呀,敢在我丁家太岁爷头上动土!” “你们识时务的就赶快滚,老子的棍棒可不认人!” 一时间,罗家河街头哭声震天,血流遍地。 那个留着小分头、身穿黑锦缎的流氓头子故作欣赏地走到祠堂前面看着“麻城县乘马岗区农民协会罗家河分会”的招牌,然后扯起嗓子狞笑着说: “穷鬼们都给老子听着!你们头顶的天是我们丁老爷的天;你们脚踩的地,是我们丁老爷的地。罗家河是我们丁枕鱼老爷的地盘,准敢在这里办农会,造我们丁老爷的反,我就像劈碎这个臭农会牌子一样,让他脑袋搬家!” 说罢,他抡起一把大刀,将农会牌子砍成两半。然后带着狗腿子们得意洋洋地狂笑而去。 乘马岗区农协听到这个消息,气愤异常,区农协胡静山、徐子清等领导同志,立即召开会议、讨论对策。参加会议的代表对丁枕鱼父子的滔天罪行无不义愤填膺、火冒三丈,决心一定要打退丁家父子的猖狂进攻。可叫大家拿出一个很得力的处置方案时,他们又一个个面露难色。 你道这是为何? 正如上文已经交待过的,这丁枕鱼可不是一般人呀,他是本区农会组织部长王树声老祖母的亲胞弟啊! “王树声父、母在他十来岁时就先后病逝,他是由老祖母一手拉扯大的。 他平常也最孝敬祖母。不看僧面看佛面,他能下狠心去惩治自己的舅公吗?” 有人不无担心地说着。 正说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传来,是王树声急匆匆地赶来了。 他一进门,就心急火燎地说: “你们这是怎么啦?一个个愣坐在这儿干什么?还不赶快组织农友去抓丁枕鱼!” 大伙一看是王树声,不禁面面相觑,暗暗摇头。 “国伢子,你真心真意干革命,我们都信得过。只是,只是丁枕鱼和你祖母太亲了,恐怕..” 不知是谁叫着王树声的小名轻声地说。 “哈哈,就为这?”王树声爽朗一笑,接着说,“要革命,就不能讲亲戚情面。农会就是我们的命根子,就是我们的家。谁反对农会,谁就是我们的仇敌。他就是我的亲娘老子,我也要跟他斗!” 王树声将手往桌子上用力一拍,斩钉截铁地说:“走,今天就找丁枕鱼算帐去!” 听王树声这么一说,其他农会负责人猜疑顿消,齐声说:“好,我们马上行动!” 大伙听说要抓丁枕鱼,一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即抓住丁枕鱼,给他一顿狠揍,让他领教领教农会的力量。 就这样,王树声和其他农会委员,率领成千手持锄头、扁担、土铳、灯笼火把的农友,声势浩大地直扑丁枕鱼的老巢。 罗家河丁宅。丁枕鱼正在给打砸罗家河农会的爪牙们论功行赏。他们一个个眉飞色舞、得意洋洋,整个丁宅一派欢庆之声酒足饭饱之后,丁枕鱼由小老婆陪着吞云吐雾地抽着大烟,嘴里不时哼两句他得意时就唱的小调,陶醉在砸农会招牌的喜悦之中。他想,这些穷鬼们也真是异想天开,竟办什么农会抗租抗息,和我丁老爷作对,岂不是用鸡蛋碰石头,自寻死路吗?即使你们农会有本事,也要事先掂量掂量是对付什么人,我那外甥王树声不就在区农会当头目么,天底下哪有外甥打舅公的?! 丁枕鱼越想越得意,越想越自在。突然,他听到一个狗腿子惊慌失措地高叫:“丁..丁老爷,不好啦,农会的人打来了!” 丁枕鱼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边窜边命令:“快,关紧大门!赶紧派人急请外甥王树声来..” “回老爷,正是王树声带领农会的人来的!”一个狗腿子战战兢兢地回答。 丁枕鱼眼看没有救命的护身符,瘫软在地。 这时,廖荣坤等几个勇猛的小伙子,身背大刀,首先翻身越过丁家院墙,打开了铁皮大门。农友们山呼海啸般地冲了进来,吓得那些平日飞扬跋扈的狗腿子们一个个面如土色,丧魂落魄地哆嗦成一团.. 丁岳平活像一条狡猾的狐狸,一下子就溜得无影无踪。 农友们从阁楼里搜出了丁枕鱼。这个一贯横行霸道、作威作福的家伙现在却狼狈不堪,赤脚单衣地跪在地上,不住地叩头求饶。农友们揪住他,用一根拴羊的绳子捆住他那沾满贫苦大众血汗的双手。 丁枕鱼突然在人群中发现了王树声,他像遇到了救星。想用骨肉亲情打动他: “国伢子,我是你亲舅公呀,就算我平时对你不好,难道你祖母也待你不好?!看在你祖母的份上,救我一命吧!” 王树声一声怒吼,铿锵有力地说:“你往日是怎么对待广大穷苦百姓的? 你现在仍不思改悔,反而和农会作对,这完全是咎由自取!你对农会下黑手,你我就没有什么亲情可言!对穷人不仁的人,我就对他不义!押走!” 这时,其他农民将丁枕鱼团团围住,满腔怒火射向这个恶贯满盈的大坏蛋。 “过去头顶你的天、脚踩你的地,逼死了我们多少人!现在不一样了,这个天这个地是我们的了!” “你吃人肉、喝人血,害得我们家破人亡,这身债一定要用血来还!” 一个曾被丁枕鱼霸占了未婚妻的青年,更是怒不可遏,他敲着丁枕鱼的光脑门,咬牙切齿地大骂:“你这个丧尽天良的坏东西,害得我娶不了亲、成不了家,今天,我非千刀万剐你这个衣冠禽兽不可!” 说着,使劲地踢了丁枕鱼一脚。 丁枕鱼身如筛糠地跪在地上,不住地叩头求饶。 大伙将他押往乘马岗农协。临走时,他苦苦哀求农会会员让他添件衣、穿双鞋。农友们坚决不给,说:“今日也让我们的丁老爷尝尝没衣没鞋穿是什么滋味吧!” 丁枕鱼还想磨蹭,耍赖不走。廖荣坤把雪亮的大刀搁在他的肥脖上说: “丁枕鱼,你可以不走,但要问我的大刀答应不答应!” 丁枕鱼一见这势头不妙,慌忙站起,被乖乖地押走了。 这时,天已黎明,万道霞光普照大地,一扫往日的阴霾。 农友们押着这只昔日不可一世、现在却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四处游斗。一路上喊打叫骂声此起彼伏,昔日的“北乡老虎”威风扫地、斯文丢尽! 丁枕鱼耷拉着脑袋,活像一只落水狗!他做梦也没想到会有今天! 自从受到打击以后,丁枕鱼气恨交加,嚎叫着要砸烂农会,要报复王树声。 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丁枕鱼和他的儿子丁岳平,带着十几个打手鬼鬼祟祟地窜到项家冲,突然包围了王树声的家。王树声正巧不在家。丁枕鱼指使身边的爪牙,一把火烧掉了王树声家的房子。 王树声的祖母骂丁枕鱼黑良心。 丁枕鱼拉长了脸,皮笑肉不笑他说:“我的亲姐姐,现在是讲良心的时候吗?你孙子要大义灭亲,我今天也要大火灭亲!” 面对丁枕鱼反革命的猖狂进攻,王树声和区农会的负责人决定立即捉拿丁枕鱼。 这天晚上,上干农协会员集合后直奔罗家河丁家岗。他们活捉了丁枕鱼,并把他押送到县城,把土豪劣绅的反革命气焰打了下去。 自此,工树声大义灭亲的壮举一传十,十传百,不胫而走,在山乡城镇迅速地传播开来,如催人奋发的号角,激励着广大的贫困百姓更加勇猛地同土豪劣绅展开坚决的斗争! 农民运动的烈火更加旺盛地燃烧起来了! 拿起了原始武器的农民们,在抓住了丁枕鱼这个大恶霸后,趁热打铁,继续打击其他土豪劣绅的嚣张气焰。紧接着又捕捉了方家湾的大土豪王子历等十余个恶霸地主,横扫了乘马岗、顺河两区那些民怨极大的豪绅。农民们打开他们的粮仓,把被这些吸血鬼搜刮去的粮食一袋袋、一筐筐地背回家去.. 如火如茶的农民运动,在短短的几个月内,就使麻城变了一个天地。广大农民群众扬眉吐气,喜笑颜开。他们高兴地唱起了自己编的《农会歌》: 打起鼓来敲起锣, 我们唱个农会歌, 农友们多么快活。 农会兴得真热火, 铲除压迫和剥削, 穷人再不受折磨。 农会当家把主作, 斗得豪绅把头磕, 最坏的杀他脑壳。 减租减息又减课, 苛捐杂税都免却, 翻身日子真好过。 不是共产党来掌舵, 哪有这个好结果, 农友们时刻紧跟着。 就在这一派喜庆中,广大农友们迎来了1927 年春节。往日春节是地主豪绅们过节,穷人们过难。这年不一样了,他们第一次过上了属于自己的节日。 家家户户吃着香喷喷的大米和很少吃得上的年糕。 正在这时,传来了中共麻城县特别支部的紧急通知:麻城县内风声吃紧,调乘马岗区农协会员火速前往支援。 王树声等听到这个消息后,焦急万分。他们立即分头召集组织农会会员。 不一会,两三千肩扛大刀、手持长矛的农会会员就汇聚成一条巨龙,在凛冽的寒风中浩浩荡荡地向县城急奔而去。 县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有些乡村的土豪劣绅慑于农民运动的浩大声势,不敢再呆在乡里,一个个东逃西窜。有的跑到邻省河南光山等地寻找庇护所;有的则跑到城里勾结国民党右派,拼命叫嚷“农民运动过火”,大肆咒骂农民协会和共产党人。他们麇集在麻城县代理商会会长李舜卿的旗下,到处煽阴风、点鬼火,公开向国民党麻城县党部挑衅,叫嚣要砸烂县农协,恢复往日的“秩序”。 这群心黑手毒的家伙正阴谋筹划,准备寻机对县农协的负责人下手。 正在这十分紧要的关头,王树声带领的农民大军风驰电掣般赶到了县城。一时间,县城里的大街小巷,人山人海,刀矛林立。 农民们在县城里的店员和贫民的配合下,迅速瓦解了李舜卿一伙,并将他逮捕起来,关人监牢。 这时,与李舜卿沆瀣一气的县长刘芳和县承审官徐某摆出一副“县老爷” 的臭架势,貌似公允地出来替李舜卿讲话,要求释放李舜卿。 农民们哪管他们那一套,狠揍了徐某一顿。县长刘芳一看势头不对,吓得立即抱头鼠窜。 为了彻底打垮反动分子的气焰,县农会决定罢去刘芳和徐某的官职,一切权力归农会! 这时,官府的鹰大——县警备队的头目虽然有保主求荣的打算,可在声势浩大的武装农民面前,也吓得不敢轻举妄动了。 农民协会在大伙心目中的地位越来越重要了,农民协会成了革命的指挥机关。 鉴于王树声在农民运动中的出色表现,他被提拔为县农协的组织部长,担负着比以往更加繁重的工作。 燕飞驾啼。春暖花开。 中共麻城县委员会正式宣布成立!蔡济璜任书记,王树声、刘文蔚、刘象民、邓天文等为委员。自此,农民运动有了正式的革命指挥部。但对外,仍以国民党麻城县党部的名义发号施令。 转眼间,农村春耕的季节来到了。农民们怀着无比喜悦的心情,在田野里开始紧张忙碌地劳作,他们希望风调雨顺,希望有一个能让全家吃饱、穿暖的丰收年景。 可就在这时候,以蒋介石为代表的国民党右派在汹涌澎湃的农民运动面前惊慌失措,彻底暴露出他们真反共假革命的丑恶嘴脸,于4 月12 日在上海公开叛变革命,与人民为敌。 与此同时,麻城北乡逃亡在邻省河南光山的一批土豪劣绅,以光山县新集为中心,勾结当地反动势力以原有的反动武装为基础,大力扩充“红枪会”、“黑枪会”、“白枪会”、“大刀会”、“孝子会”、“扇子会”等反动武装组织,与农民武装力量相对抗。他们从山东、河北招募来一批地痞、流氓当“拳师”(即“教师爷”),训练会匪。每次训练时,摆上一张桌子,烧上三炉香。“教师爷”们坐在中间,手捻佛珠,口念“符咒”,让众会员光着肩膀练刀枪,练“气功”。“教师爷”们还编造了一套套带有封建迷信色彩的咒语,哄骗被裹胁来的会众,如什么“功到百日,刀枪不入”呀,什么“枪炮响,扇子动,子弹打不中”等等。他们还规定,会众们在打仗时,必须口念这些十分荒唐的咒语,拼命往前冲,替地主老爷们卖命。 “四·一二”反革命妖风一起,土豪劣绅们认为卷土重来、夺回他们失去的天堂的时机到了。他们以“红枪会”为主力,纠集各种反动武装共一万多人,在被关押的恶霸地主丁枕鱼的儿子丁岳平、王子历的哥哥“王九聋子”、反动区长王既之的儿子王仲槐等反动头子的带领下,气势汹汹地向乘马岗、顺河等区发动了猖狂的反扑,扬言要“血洗麻城”,让“村村断炊烟,户户闻哭声”,反动气焰甚嚣尘上。 这伙匪徒每到一个村庄,就抢东西,拉耕牛,毁青苗,烧房屋,屠杀革命干部和群众,破坏农民协会,掳掠财物。麻城县一时变得阴风惨惨,妖雾迷漫,到处有凄惨的哭声,遍地是焦黑的灰烬,十室九空,万户萧疏。反动派制造了震惊全国、骇人听闻的“麻城惨案”。经过一路烧杀抢掠,他们于四月底包围了麻城县城,扬言要“血洗麻城,报仇雪恨!” 麻城县城一时间“黑云压城城欲摧。” 蔡济璜、王树声等领导人,面对来势凶猛的反动势力,毫无惧色。他们立即进行了全城总动员,组织逃难进城的乘马岗、顺河两区的农民和县城里的店员、贫民、农民自卫军,固守县城,抗击来犯的敌人。 围城的第二天,敌人就开始了进攻。将近中午时分,只见一股股头缠黑、白布,酷似妖魔的“红枪会”会徒,操着刀、矛,抬着梯子,在口中念念有词的“教师爷”的带领下,嚎叫着向城墙涌来。 和王树声在一起守城的几个农友,往日虽说勇敢斗敌,但那毕竟是规模较小的战斗,像这种“大场面”还未曾见过。尤其是听说红枪会匪都是练过功夫、会念咒语、刀枪不入的金刚体,心里多少有些畏惧。其中年纪较小的一个青年,禁不住凑近王树声,轻声问道:“国伢哥,听说红枪会匪徒都是刀枪不入的金刚体,这是真的吗?” 王树声轻蔑地一笑,用手指着城下妖模怪样的红枪会匪对大家说:“别信这帮家伙自欺欺人的骗人鬼话。我现在就让你们看看他们到底是不是刀枪不入?” 说罢,他端起手中的步枪,瞄准其中一个叫得最凶的“教师爷”。只听“砰”的一声,“教师爷”顷刻倒地毙命。 “打中啦,打倒啦!”小青年高兴地喊了起来。 “刀枪不入是骗人的鬼话!” 四起的欢呼声汇成一股巨大的力量激励着守城百姓,大家众志成城,万众一心。敌人一接近城墙,数不清的石头、石块、飞镖、石灰罐就如冰雹一样向城下砸去,直砸得这些匪徒一个个头破血流,东倒西歪.. 战斗在紧张地进行,机警过入的王树声在狠揍敌人的同时,并没有忘记时刻注视城下敌人的动向。 突然,他发现有一股匪徒在悄悄地向西门移动。他在心里骂道:“狗日的王八蛋想暗渡陈仓,做梦!”立即暗中调遣廖荣坤等一批枪法较好的战上到西门埋伏,并隐蔽地架起一门土炮。 原来,自命不凡的红枪会匪二号头目“王九聋子”,眼看大头目丁岳平指挥攻打北门吃了亏,一边暗自抱怨丁岳平指挥无方,一边收集败下阵来的亲信,暗中向西门转移,妄图“奇袭”防守薄弱的西门,一显他的“神威”,也抬高他在丁岳平心中的地位。 就这样,“王九聋子”溜近了西门。他边走边观察城头上的动静,但见城墙上人影稀疏。“王九聋子”高兴得手舞足蹈,凶狠地传令喝神符、念神咒:“上有天,下有地,玉皇赐就金刚体;金刚体,金刚体,刀枪子弹不人体..”这么狂叫一阵后,“王九聋子”龇牙裂嘴地命令道:“天兵天将们,给我上!谁先爬上城墙赏大洋五百!” 但是,城墙上飞来的枪弹、飞镰、石头、瓦罐等不断地落在匪徒们的头上、身上,打得他们哭爹喊娘,不敢接近城门半步。 见此情景,“王九聋子”毫无办法,只得干瞪着一双鱼泡眼,气急败坏地骂道:“他娘的!有老子念‘符咒’保护,你们怕么事!还不赶快给老于冲!再往后退者,杀!” 他的话音未落,只听得“轰”的一声,“王九聋子”被一发炮弹炸得血肉横飞,先见阎王去了。 匪徒们一见自己的头目兼“教师爷”被打死了,一个个吓得心惊肉跳,拔腿就往回跑,只恨爹娘在生他们时少生了两条腿,一下子往后撤退了好几里路。 这下可乐坏了王树声及众伏兵,他们高兴得相互拥抱,庆贺战斗的胜利。 王树声和蔡济璜、徐其虚等领导人并没有被眼前的胜利冲昏头脑。他们立即召开会议,研讨下一步对策。 “敌人虽然被打退了,但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定会采取先围困后进攻的诡计!”蔡济璜看着徐其虚、王树声不无忧虑地说。 “说得对。他们知道我们兵单力薄,不宜久守,用这一招无疑。”徐其虚点头表示赞同。 “那我们怎么办?我们不能被动挨打呀!”蔡济璜接着说。 “对,我们不能采取守势,我们必须争取主动,先发制人。我看到武汉搬兵是上策!”王树声提议。 “这条路行得通,就这么办!” 可大家细细一想,整个县城被敌人包围得水泄不通,走出城门就意味着有生命危险,要搬兵,谁能冒这个险同时又能担当搬兵的重任呢? 蔡济璜、徐其虚等都争着要去完成这一艰巨任务,一时争执不下。 这时,只见王树声站了起来:“你们不用再争了。你们哪一个去也没有我去合适!” “怎么见得呢?” “你们都知道,不久前我刚刚到过省城,向董必武老师汇报了工作。这次搬兵,肯定需要得到董必武老师的帮助。人熟为宝,路熟少跑。再说,这里稳定人心组织力量继续抗击敌人更重要,更需要济璜、其虚。大家说,不是吗?”王树声条条在理地分析说。 大家都暗暗点头,一致表示同意。 搬兵人选确定后,大家思量的是如何才能突围出城去武汉,几个人仔细研讨后定下一条良策。 当晚,天随人愿,月黑风高。接近午夜时分,王树声和其他几位战十打扮成红枪会会员模样,手握大砍刀、怀揣盒子枪,从北门的一个偏僻处神不知鬼不觉地吊下了城墙,迅速隐蔽起来。 他们借着夜幕,敏捷地到达指定地点。 这时,只听得左右两旁不远处,枪声骤起,喊声大作。担负巡逻任务的红枪会匪徒吓得直喊: “农会进入啦,农会进攻来啦!” 这一喊不要紧,整个敌阵慌乱一团。 土树声大喜过望,他和战友趁着敌人惊慌失措之机,迅速地混进敌人阵中。经过一番周折,终于踏上了去武汉的大路! 王树声找到主持国民党湖北省党部的中共湖北省委负责人董必武同志,向他详细汇报了麻城被围的情况。 董必武听后,非常愤慨。他让王树声好好准备一下,在省委召开的各方联席会上再汇报一次,以利大家了解详情,争取各界舆论的支持,促成问题的迅速解决。 王树声遵照董必武的指示,在联席会上一五一十地汇报了地土豪绅制造“麻城惨案”的经过。大家听后,怒发冲冠,请省府采取果断措施,支援麻城农民自卫军,打退反动势力的疯狂进攻。 在董必武的主持下,省委联席会议当即作出了三项决定:一是将“麻城惨案”的详细情况在汉口各大报刊上登载,并附谴责土豪劣绅滔天罪行的评论,呼吁全省民众支持麻城农民自卫军;二是省政府调遣在黄安(今红安) 剿匪的一个警备营,火速赶往麻城,帮助农民自卫军镇压红枪会匪;三是组成“麻城惨案”调查委员会,派郭述申等三位代表到麻城进行调查。会上还决定抽调武昌农民运动讲习所的三百名武装学生军,前往麻城帮助打击上豪劣绅和红枪会匪徒。 5 月14 日,王树声领着由戴克敏统帅的武昌农民运动讲习所学生军三百多人出发了。 学生军一个个头戴大盖帽,身穿灰色军装,背负竹斗笠,扛着“汉阳造” 步枪,英姿飒爽,豪迈雄壮。他们一路上风雨无阻,昼夜兼程疾迸。所到之处,反动地主分子均望风而逃。他们离麻城还有根远,学生军来了的消息就已经传到了围城的红枪会匪那里。 此时的红枪会匪再也不像先前那样猖狂了。他们一个个像泄了气的皮球——变蔫了,日夜提心吊胆,叽喳着: “神兵学生军来了!” “武汉的军队来了!” “再不跑就是等死!” 丁岳平虽然竭力想稳住阵脚,无奈他那帮狗腿子早已是闻风丧胆,军心涣散,有的甚至提前开小差。丁岳平气恨难消,恨恨地骂道: “只要王树声这个不肖的外甥活在世上,我丁家就不会有好日子过。我非抓住他不可,咱们到那时再算总帐!” 丁岳平一边骂,一边急急收拾他的残兵败将,落荒而逃。 5 月16 日,麻城解围了! 全城内外,一片欢腾! “树声这回立了一大功!”领导和农友们交口称赞王树声搬兵任务完成得好。 王树声爽朗一笑:“这算不得什么立功。如果我们自己能打胜仗,那才叫为革命立功!” 第二天,蔡济璜、王树声等根据湖北省新颁布的《惩治土豪劣绅条例》召开群众斗争大会,对民怨极大的丁枕鱼、王子历、李舜卿等反动分子进行群众公审,决定当场正法。群众中有一些人用疑惑的目光望着王树声,心里想,丁枕鱼和王树声的祖母是姐弟,王树声真的会处决这个大恶霸吗?说王树声心里一点矛盾没有也不真实,毕竟有那么一层血缘关系呀。但当他想到丁枕鱼平时的恶行,想到他害死的无数条人命,想到他不顾手足情放火焚烧了祖母的茅草房的暴行,王树声不禁义愤填膺。丁枕鱼,这个恶贯满盈的恶霸终于被公开处决了。 王树声用他的实际行动在群众心目中树起了他无私无畏、把一切献给革命的高大形象。 农讲所学生军和省警备团官兵以及新组建的麻城县农民敢死队在中共麻城县委的领导下,制订了乘胜追击敌人、彻底剿灭红枪会匪的战斗计划,决定乘敌人慌乱之机,兵分三路追剿敌人。 具体部署是:学生军正面追歼,警卫营从西侧迂回、自卫军、敢死队从东侧迂回。在扫清敌人两翼的据点后,再集中兵力进攻敌人的老巢——方家湾,全歼会匪。 5 月19 日,学生军、警卫营、自卫军和敢死队以及成千上万的农民群众组成了浩浩荡荡的革命大军,分三路出发了。 王树声等县委领导人既当指挥员,又当向导。他们一路上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打垮了乘马岗、顺河、罗家河、丁家岗、朱家冲等地的反动武装,摧毁了红枪会所设的许多“香堂”,解救了无数被关押的革命群众。 在打进匪徒的重要据点罗家河时,人们看到的是一片触目惊心的景象: 许多农会会员和干部的家属被杀、被吊死:有的手脚被吊断了,其状惨不忍睹..红枪会匪徒的暴行,更激起了革命群众的深仇大恨,越来越多的人带上干粮,扛起刀、矛,跟随队伍,参加围攻方家湾战斗。 方家湾是反动区长王既之经营了多年的一个反动堡垒,由他浑名“大老板”的兄弟聚众盘据。这里四面群山环抱,易守难攻。村前有一片低洼地,修有一口月牙形的大池塘,截断了从村前进村的道路。王既之为了自己出进方便,在池塘的中间,架起了一座木桥。村后是一座长满了荆棘的大山,村子的东西两侧,各有一座光秃秃的石头山。村子的周围,修有宽厚的高墙,高墙上筑有炮楼和岗楼。匪徒们败退到这里以后,慌忙拆掉了池塘上的木桥,在炮楼上架起了土枪土炮,并死守后山和东西两座石山,控制了进村的三条小道。 这帮匪徙还从河南搬来一些带有枪支的流氓作帮凶,发誓要与农会一决高下。 王树声等带领的学生军、警卫营和成千上万的农民在迅速拿下东西两山后又消灭了北山上的敌人,抢占了制高点,将方家湾团团围住。 随着“砰”的一声枪响,总攻方家湾的战斗开始了! 只听得土枪、土炮爆豆般地响了起来,杀声、喊声震天动地。在警卫营、自卫队的火力掩护下,学生军、敢死队发起了猛烈的冲锋。可就在这关键时刻,自卫队队长、原民团头子郑其玉突然命令手下队员停止射击,一时间,敌人的火力凶猛地向我冲锋队压了过来,七名学生军壮烈牺牲。 王树声等县委领导人当即决定撤销郑其玉的职务,并召开“战地会议”,重新部署战斗。 天黑下来以后,他们发动附近群众,运来数百担于柴和许多破棉絮,一切准备妥当后,向方家湾发动了新的进攻。 学生军的快枪集中向敌人的炮楼、枪眼猛烈射击,打得敌人抬不起头来。 紧接着,众多的农民群众有的头上顶着湿棉絮、有的顶着桌子、挟着柴草,有的拿着刀、矛,猫着腰向围墙靠近。靠近围墙以后,大家便燃起柴草,一股劲儿地往院内和屋顶上扔。 恰巧,这时刮起了大风。火借风势,风助火威。一时间,浓 烟滚滚,烈焰腾空,整个方家湾变成了一片火海!匪徒们被烧得哭爹喊娘。趁此机会,农民群众爬过围墙,击毙了守门的敌人。砸开大门。反动分子被打得落花流水,一败涂地。 方家湾一仗,极大地鼓舞了广大农民群众。他们斗志高昂,乘胜前进,继续挥戈北上,直捣红枪会匪的老窝河南境内的熊家冲。 学生军一路作战,一路宣传。他们纪律严明,作战勇敢,用鲜血和生命保卫着农民运动,把革命思想播种在广大群众的心里北进途中,有一位农民自卫军战士在攻下一个红枪会匪盘踞的村寨后,一把火烧掉了一个红枪会徒家的房子。王树声知道这个会徙也是穷苦人,就决定通过这件事来教育大家: “同志们、农友们,大下穷人是一家。很多红枪会徒也是在被土豪劣绅逼得走投元路的情况下才加入红枪会的,他们也是穷苦人。我们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地眉毛胡子一把抓。我们要打的是那些罪大恶极的土匪头子。大下穷人只有团结起来,才能彻底打垮土豪劣绅,才能翻身求解放!” 说着,他带领自卫军战士一齐动手,搬来敌人炮楼的材料,帮那个红枪会徒搭好了新住房。这无形的宣传,感召了不少被土豪劣绅蒙骗的穷苦人。 他们纷纷倒戈参加农民自卫军。 严酷的现实,血的教训,使王树声和其他同志愈来愈深切地感到:枪杆子是革命的命根子,农民运动要顺利发展,必须建立属于自己的武装。王树声以极大的热情,在县委的领导下,参与了麻城县第一支农民武装的建立工作。他们把在麻城保卫战、反击红枪会匪斗争中涌现出来的忠诚、勇敢、不怕苦、不怕死的积极分子挑选出来充实到农民自卫军中,作为全县的武装基于力量。同时,还在县、区、乡组建了不脱产的农民义勇军,平时保卫生产,守护家乡;战时助攻,参加作战。 农民自卫军的武器,绝大部分是原始的梭标、鸟枪、长矛、土铳。铁矛不够,就把竹竿削尖,用桐子油炸一下用来杀敌。新式步枪只有四支,因反击战中打坏了一支,所以,大家又戏称:“‘三支半’枪拉武装”。 这样,麻城县革命武装初具雏形,并很快成长为大别山区一支越来越活跃的重要革命力量。第二章 显智勇锄内奸 逆境志弥坚 1927 年,对于革命人民来说是腥风血雨的一年。 紧接着蒋介石在上海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麻城惨案”的血迹未干,5 月13 日,混入国民革命军并已窃取师长高位的反动军阀夏斗寅又在宜昌阴谋犯难,兴兵倒戈,直犯武汉。7 月15 日,假革命真反共的汪精卫集团最终撕掉了他们的伪善面具,在武汉也疯狂叫嚣:“宁可枉杀一千,不可使一人漏网”,凶狠地向革命者举起了屠刀。至此,国共合作进行的轰轰烈烈的大革命就这样半途而废、付之东流了。 在此之前,“麻城惨案调查委员会”和农讲所学生军、省警备团一营官兵,都被一一召回。麻城县原被打击得七零八落、作鸟兽散的封建反动势力和他们操纵的反动民团,红枪会又乘着刮遍全国的白色恐怖阴风,重新活跃、猖獗起来,并不断向革命的中心地带乘马岗、顺河一带大举进犯。他们张牙舞爪、气势汹汹,大有卷土重来、踏平“赤区”之势。 在来势凶猛的恶浪涌来的时候,少数投机革命的不坚定分子犹豫了、动摇了,他们或者逃亡,或者屈膝。严峻的形势在考验着每一个人。 任凭妖风四起、黑云压城,王树声和他的亲密战友蔡济璜、刘文蔚、桂步蟾、徐其虚等浑身是胆、横眉冷对。他们愤怒地撕掉国民党反动派的青天白日旗,高举起中国共产党的镰刀斧头红旗,紧紧抓住枪杆子不放,率领广大农民自卫军、农民义勇军和穷苦人民誓死捍卫“农民协会”。 他们用“革命就像一个尖底的篮子,只能提起,不能放下”来激励贫苦人民同地主豪绅血战到底。 6 月12 日,麻城破寨冈。被打败逃亡的地主豪绅,纠集红枪会、黑枪会匪近万人,正从黄土岗向这里进犯。 王树声领导农民自卫军严密部署,严阵以待,在六千余农民配合下,迎击敌人。 红枪会、黑枪会匪仗着人多势众,骄狂疾进。农民自卫军迎头痛击。经过三天三夜激烈战斗,敌人被彻底击溃,农民自卫军乘胜追击四十里,打死和生俘会匪三千余人。为纪念这次战斗的胜利,王树声提议将破寨冈改名为得胜寨。大伙欢呼雀跃,都说名字改得好。 8 月15 日下午,鄂豫交界的一座古山寨。王树声、蔡济璜、刘文蔚、徐其虚等县委领导人正围坐在一起商讨军情,研究下一步的打算。 突然,一阵急骤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桂步蟾火急火燎地走了进来: “树声、济璜,那个‘活阎王’要杀回老家来了!” 这“活阎王”不是别人,他就是本县西张店大恶霸、原民团团总王芝庭。 农民运动一起来就曾把这个大恶霸抓住揪斗。但他狡猾成性,农民运动声势一大,他就像泥鳅一样——溜了! 王芝庭的逃跑在王树声等县委领导人和西张店贫苦群众的心中留下了一层阴影。听桂步蟾一说,都忍不住关切地问: “王芝庭又要准备露面了?” “是的!”桂步蟾边坐边说,“我在新集有一位远房亲戚,也是我发展的一个秘密党员。他刚借走亲戚的名义跑来告诉我说,最近,王芝庭和新集的红枪会勾结在一起,日夜练兵布阵,狂叫‘打回西张店,消灭共产党’。 我的这位亲戚是他们红枪会的一个小头目,当初是我执意让他隐蔽下来的。 我们俩是生死之交,他的消息绝对可信!” “我们的步蜡确实不一般呀!站得高,看得远!”王树声拍着桂步蟾的肩膀说道。 “那王芝庭这伙坏蛋有多少人马?又在什么时候行动?” “人马大约三千左右。时间就是大后天,八月十八日。”桂步蟾肯定地回答。 听到这里,王树声拍了一下脑袋,笑着说: “啊,我明白了。这条老狗就是去年冬月十八溜跑的。看来,他是特意选择十八这天进行反扑的。老狗此番蓄谋已久!” “树声分析得有道理!”几个人齐声说。 “我看呐,这是一个好机会。”蔡济璜吸了一口烟说道,“我们要狠狠打击一下王芝庭的嚣张气焰。但时间紧,军情急,这场戏究竟怎么唱,请大家谈谈各自的看法!” 众人各抒己见,充分发表自己对局势的分析。 王树声倾听了一阵之后,信心十足他说:“同志们的分析我很同意。北界河口是这次敌人进军的必经之路,我熟悉那里的地形。西边悬岩陡峭,东边岗高林密,是打伏击的理想地段。根据实地情况,结合我们的兵力和作战实验,再取各位所论之长,我的想法是这样:以东山岗为依托阵地,隐蔽布防三层。一线,是拿钢枪的主力——农民自卫军;二线是农民义勇军,梭标、土炮作配合;三线是大量的武装群众,既全力助威,又是坚强后盾。为防万一,还可请黄安的农民自卫军支援。这样一来,我们就为王芝庭准备好了口袋,只等他来钻哟!” 听着王树声头头是道的分析,大家都赞赏地点点头。 桂步蟾笑着说:“我的消息又给咱们的‘老团长’带来了一次摆兵布阵的良机!” “咱们的‘老团长’确实是棋高一着,令徐某佩服得五体投地!”徐其虚滑稽地一躬身。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别取笑我!咱们这支队伍可没有什么团长。”王树声面对着县委书记蔡济璜和农民自卫队队长刘文蔚说道,“领导、指挥打仗还得靠蔡书记和刘队长。我呢,顶多当个先锋官,带头冲冲杀杀,为大家探个路。如果我的作战办法通得过,我想主动请缨打头阵。理由很简单,上次王芝庭逃脱主要是由于我的疏忽大意,我正愁没办法将功折罪呢!既然这‘老狗’主动送上门来,正所谓天赐良机,收拾‘老狗’是我义不容辞的职责!”王树声说完,拳头重重地砸在面前的桌子上,像是要把王芝庭这个恶霸一拳击碎似的。 “树声说得好!”蔡济璜高兴地称赞道,“树声的作战方案我看切实可行。树声的英勇善战是大家有口皆碑的,打头阵非他莫属;即便他不自荐,我也要点他的将。至于说上次让王芝庭侥幸逃脱,主要责任应由我和文蔚同志承担,是我们工作不细致、不周到的结果。树声这种勇于自责的精神值得大家学习!” “我完全赞同济璜同志意见。”刘文蔚一俟蔡济璜讲完就赶忙接着说,“打头阵的重任由善打硬仗和巧仗的树声承担,让人放心!” “就按树声说的干!”大伙儿劲头十足,语调铿锵。 “好!就这么定了,我们要让王芝庭这条老狗有来无回!”蔡济璜使劲地拍了一下桌面。 会议开完时,已是夜幕低垂。王树声走在回家的路上,还在思索如何更漂亮地打好这场即将到来的战斗。路边田野里不时传来的青蛙叫声和其它昆虫的“唧唧瞿瞿”声组成的大合唱,仿佛在为王树声指挥的战斗预奏凯歌! 8 月18 日凌晨,鄂豫交界北界河口。 全副武装的农民自卫军,义勇军和手持长矛、鱼叉和土铳的穷苦百姓,以及邻县黄安的援军在王树声的指挥下,悄悄地进入阵地恭候王芝庭的“大驾”。 王树声手握驳壳枪,腰扎皮带,英姿飒爽。他埋伏在最有利的山顶丛林中,密切注视着敌军的来路,并不时和身边的战士小声交谈着。 虽然说军情准确无误,王芝庭那条老狗肯定会来,但什么时候来却是一个未知数,大家憋着劲儿,睁着眼儿静静地等候着。 转眼间已经是晨曦初露。在遥远的天际,太阳在缓慢地爬升着。山上山下蝉声一片。此起彼伏,给人一种蝉鸣林更幽的寂静。 很快,日已上三竿。在视线所及范围内仍没有发现敌人的踪迹。大家忍受着草丛密林中的虫咬蚁叮,忍受着酷暑的煎熬,焦急地盼望着那条阴险的毒蛇早点钻入为他准备好的口袋。 紧挨着王树声身边的一名战士热得汗直流,他抹了一把汗,小声骂道: “王芝庭这个老杂种是不是今天睡过头了?他可能预感到今后再也睡不成觉了!”其他几个战士听到这句话都笑了起来。王树声提醒大家保持安静,以免暴露了目标,误了大事。 除了蝉鸣声外,整个北界河口寂静一片。任凭虫叮汗淌,战士们心中的信念不变:一定要消灭掉王芝庭这个坏蛋,再不能让他溜掉! 愈是在焦急的等待中,时间的步履愈是放得慢。好不容易熬到了太阳中天,有名战士说他听到了“嘀嘀哒哒”的喇叭声。王树声侧耳倾听,果不其然,看来敌人离这儿已经不远了。他命令大家作好战斗准备。 战士们听到喇叭声,顿时精神焕发,情绪高涨,禁不住说道:“老狗终于露面了!” 王树声观察得十分清楚:敌人正排成一字长蛇阵,打着铜锣吹着喇叭,缓慢地向北界河口方向蠕动。敌人越走越近。王树声又发现敌阵中有一顶褐色轿子,前后簇拥着很多带短枪的打手,他心里想:“这大概就是‘王老先生’..” 战士们也都看得真切,一个个心里直发痒。这时刻分分秒秒都觉得特别漫长。敌人一点也没有发觉山林中的伏兵,他们得意忘形地吹奏着、嬉闹着。 敌人“蛇头”终于开始进入北界河口。战士们一个个眼睛睁得老大,心跳开始加快。紧接着,那顶褐色轿于和短枪队也渐人口袋。王芝庭在轿子里哼着小曲,悠哉游哉,他正做着称霸麻城北乡的美梦.. 突然,山顶上传来雄狮怒吼:“同志们,开火!”一时间,炮声如雷,杀声震天。刚才还寂静无声的山林中突然出现这么多人,仿佛神兵天降。敌人一下子被打得晕头转向,除了慌乱开枪外,手足无措,拼命夺路而逃。 王树声见敌人阵势已乱,大呼一声:“同志们,冲下山去,活捉王芝庭!” 战士们如猛虎下山直扑敌人,后面的群众也喊着“冲呀!杀呀!”拿着扁担、锄头、土铳跟着战士们冲下山来。一时红旗飞舞,刀矛蔽日,喊声如雷。敌人完全被这宏大的声势吓破了胆,乱作一团。 这时,农民自卫军的攻势更加凌厉,敌人来不及抵抗就纷纷当了俘虏。 敌人的驳壳枪、步枪也迅速成为自卫军的战斗武器,真是生擒成串,缴获良多。 王树声带领几个自卫军战士率先靠近那顶褐色轿子。掀开轿帘一看,却发现是一顶空轿。王树声有点着急了:“难道这条老狗又溜了不成?!” “谅他插上翅膀也飞不出我们的手心!”王树声心里暗想道,他随即传令“搜山!” 群众和自卫军已经把整个北界河口围了个团团实实。他们从东往西、从南往北细细搜索着每一个岩洞,每一处草丛,每一块密林,谁都想自己第一个抓住王芝庭那个坏蛋。 大家心急火燎地紧张搜索着,却仍不见王芝庭的踪迹。当搜到一簇杂草丛生的灌木丛时,王树声发现情势有点异样。他从身边一个拿着长矛的小战士手中取过长矛往草丛中乱刺,只听得“哎哟”一声,草丛中果然有人。战士们大喝一声:“滚出来!” 只见一个穿着白色绸缎的胖家伙从草丛中哆哆嗦嗦地走出来,大喊“饶命”。不用说,此人正是王芝庭。 至此,北界河战斗胜利结束。 大家扛着缴获的战利品,押解着十几个穷凶极恶的打手,牵着“活阎王”,一路欢歌不断,笑语连天。 在王芝庭的老家王家楼,农民自卫军和群众举行了庆祝北界河大捷和批斗、处决反动头子王芝庭大会。 会场上,“打倒蒋介石!”“打倒汪精卫!”“打倒土豪劣绅!”的怒吼声此起彼伏,如春雷阵阵,大长了革命人民的志气,大灭了土豪劣绅的威风。王树声和战友们的革命意志在战斗中得到进一步锻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