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到她平静的表面下的潜台词,但我无奈地回答:“嗯,拿点衣服,明天要早起。你看你的吧。” 我走到床前,好好看了看儿子,真想在他的小脸蛋上咬上一口,但我知道,一旦惊醒了他,我今晚就很难脱身了。我回头问久美子:“他最近好吗?没有生病?” 久美子笑了:“最近脾气倒是长了不少,老跟别的孩子打架。身体皮实着呢!” 我收拾好要带走的东西,久美子一直在后面看着我,跟着我,送到了门口,我回身抱了她一下:“早点睡吧。” 她还是那么平静地说:“开车注意啊!” 我离开家,感到不能总这么下去了。儿子需要爸爸,久美子也需要一个完整的丈夫,而我,现在最需要的是莉莉,虽然莉莉从来不在这方面给我压力,从来没有哭着闹着要什么名分,而我却感到,如果总这样下去的话,我不仅对不起久美子和孩子,也对不起莉莉。是需要做出决断的时候了。 深夜的东京,最适合一个人开车,我可以把音响的音量调节到我喜欢的高度,然后不必因为堵车而搞得自己心烦意乱。东京经过一整天的繁忙和凌乱,只有在午夜里才能显示出她的宁静和妖娆。 我已经在这个城市中生活了十几年,而且还将继续在这里生活下去。我太喜欢新宿了,我熟悉她的每一条街道,每一座高楼,我在歌舞伎町当中,就像鱼儿入水一般。 面对空空的街道,我突然恶作剧般地按了一下喇叭,沉寂的夜空中马上响起一声清脆的笛鸣,我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可笑,但是,也体会到了一份破坏的快感。或许街头那些开着轰鸣的改装摩托车招摇过市的暴走族,就是为了体会这种破坏的快感才如此疯狂,如此嚣张,如此放肆吧? 其实真正的色情场所在歌舞伎町只是一部分,更大部分是吃的、喝的、玩的。如赌博的店。还有很多的电影院。歌舞伎町真正代表的是日本的夜生活文化,所以吸引了世界各国很多的文化名人。 我曾经接待过电视连续剧《上海人在东京》剧组的导演夫妇,带他们参观歌舞伎町很多吃的玩的地方。我还遇到过著名的电影导演张艺谋,那次是他一个人在歌舞伎町的电影院里看完电影走出来。我觉得作为一个导演应该来了解歌舞伎町。遇到周星驰的那天我正在一家牌坊(赌博店),一个手下打电话给我,说是周星驰来到歌舞伎町逛。他们对我说,李哥,我们都有了签名,你要不要也来让他签个名?我一想好呀,就马上拿了张名片请周星驰在背后签名。签了名我还是觉得没尽兴,便问他可不可以和他合个影。没想到他十分大方,全无明星架子,一口答应。我在歌舞伎町遇到过刘德华、张国荣、张柏芝、陈晓东等不少演艺界的名人,也遇见过很多来歌舞伎町的广告界、摄影界的。第十八章 绑架(1) 凌晨三点多,我回到了西新宿的寓所。 停好车,我走进了大楼。我想,莉莉此时大概已经睡了。为了打消刚才在车里的不愉快,我是否有必要弄醒她,然后再云雨一番?算了,明天还要早起,我不想在出发去箱根之前让大家看到我乌黑的眼圈,没有几个小时了,还是抓紧时间,冲个澡赶紧睡觉吧。 进了电梯,按了五楼。电梯到了五楼,门开了,寓所就在下电梯的紧靠右手第一个门。我从包了取出了钥匙开门。 咔嚓! 门开了。眼前是厨房,里面并排各有一间六帖和八帖的房间。离我最近的那间六帖的房间里现出台灯的光亮。 我换好了拖鞋进去,正在这时,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来: “不许动!” 亮着台灯的那间屋子的门被一下子推开了,一个手持匕首的男人站在了我面前。 匕首锋利的刀刃立即顶在了我的脖子上,随即衣服领子被对方牢牢地揪住了。我马上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并且感觉到对方不止一个人,我担心他们会下毒手,马上用中文结结巴巴地说: “我不会反抗的,咱们到里面慢慢商量怎么样?” 男人果然是中国人,他也改用中文回答: “不准说话,进去!” 里面原来共有六个男人,所有的人都穿着衬衣、牛仔裤,脚上是廉价的旅游鞋。莉莉坐在床沿上,她的眼睛、嘴、手还有脚都被胶带缠住了。看着她因为恐惧而颤抖的身体,我真想扑过去将她揽在怀里。 不能慌张,要冷静!冷静!要注意观察四周,以保全自己和莉莉为最高宗旨。我拼命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 我闭上眼睛,再睁开。他们一共有六个人,我只有一个人,而且现在两只胳膊还被两个男人扭着,动弹不得。莉莉的旁边站着四个男人,他们个个目光凶狠,紧盯着我。我想,今天早晨那个噩梦,真的成了现实,而且要命的是,发生在深夜,只有我和莉莉两个人。 那些男人个个都精瘦精瘦的,皮肤黝黑,从五官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人。 其中一个骨瘦如柴、染了金发的男人用一把匕首顶在莉莉的脖间。他和我早晨在梦中遇到的歹徒一模一样!他的两眼血红,拿着匕首的手像犯了毒瘾的吸毒者那样不住抖动,六个人当中,只有他一脸杀气。 这个男人最危险,要小心!不能违抗他,要想办法,首先解除他的警戒心,然后再尽量满足他的要求。不然的话,这家伙会随时杀人的…… 莉莉应该还没有什么事,不像受伤的样子,但是我一算,如果从她一进屋就被捆绑到现在,她已经在惊恐中度过将近一个小时了,我不禁又为她感到担忧。 我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开口道: “你们放心,我绝不会抵抗。这里的东西,你们想要什么拿什么,但是,有两样东西请不要碰。” 我一气说了上面的这些话。 “一个是请别碰她。另一个,柜子里有一个专业照相机和一个长焦镜头,这个请给我留下,没它我没法工作,它对你们来说也没有什么用。其余的东西,你们想要什么拿什么。” 男人们却一直盯着我,一言不发。 我只好反过来请求他们:“请便吧!” 他们几个人互相使了个眼色,两边的男人奋力把我推到床上,立即又用胶带把我的眼睛、嘴、手和脚也缠了起来。 眼前一片黑暗,恐怖感席卷而来。记忆深处似曾相识的场景不知怎的跳入我的眼帘。 “放火啦!放火啦!” 那是文革时期的场景,这时候却突然浮现在我的眼前。 我蹲在房间的角落里躲着,校园外的大街上不时传来清晰的枪声。 砰!砰!砰! 我瘦小的身体不住颤抖,这时,从门口传来父亲的怒骂声。 “简直是个废物!我和战友们刚一进屋,他就吓得躲到了床底下,但他没有躲过我的眼睛,那个家伙手里还抱着英文书。我拽住他的头发把他拉出来踹到校园里,骂他,让他自我检讨。谁知那家伙居然呜呜呜地哭了起来,气得我照着他的脸上就给了一拳。” 父亲气咻咻地在门口跟人说着,身为造反派的父亲那凶狠的身影不知为什么在这个当口如此清晰、具体地浮现在我的眼帘里。 还不止这些,父亲那像怪物一样巨大的身体向我走来,眼球快要暴出,他的手里握着一把枪。 “爸爸!别开枪!” 突然,我穿着牛仔裤的大腿间一下子热了起来。我并没有在做梦,也没有睡着。只不过眼睛被封住时,头皮上突然被冰凉的硬东西顶住时,一种类似梦幻般的感觉突然袭击了我。我被这一吓,脑子突然清醒过来,再一注意,原来是自己小便失禁了。第十八章 绑架(2) 额头上依旧被一个冰凉的硬东西顶着。 是枪?说不定。这种东西现在只要出钱,很容易就能买到。过去比较容易买到的是俄国制式的手枪,又笨又大,传说是苏联解体后流失到民间,又辗转被贩卖到日本的,据说现在更多的是一种比它还要小巧、精致的手枪。 一个男人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没错!一定是那家伙,那个染了金发的可怕男人。 “我在关西已经干过八十次了,女人不需要,我的目的只有钱。但你要是不老实耍滑头的话,先把女的给干了。” 男人的南方话口音很重,他说完这话,大声嘎嘎嘎地怪笑起来。 这口音到底是哪儿的人?我一时还想不起来。 这时,有一个家伙的手机响了起来,接电话的男人说的话我却完全听不懂。 是福建人!虽然一句都听不懂,但我马上听出那是福建话。因为福建话经常能在耳边听到,我早已熟悉了那种口音。 一定是姓朴的那个家伙把我出卖给这些人的!他的周围有很多不学无术的福建人。 两个月前,朴领着一个鬼头鬼脑的福建人,到歌舞伎町一番街来找我,我正在工作,他神神秘秘地对我说: “小李!有点事想问问你。” “什么事?” 他在我耳旁耳语道: “他想刷信用卡。” “信用卡?” “小声点!小声点!他想用假信用卡。我想你肯定知道哪家店可以用假卡。拜托了!这里面有我的好处。” 朴用手指做了个圈。原来,朴常给他周围的那帮不良福建人提供各种情报,他们给朴一些回扣。他绝不亲自去做犯法的事,但却与各种人、各种组织有联系,借这些关系把各种可以犯罪的情报提供给别人去犯罪,而自己再从中得利。说是黑社会成员,其实,朴不过就是一个会使点小脑筋的小流氓,专为别人犯罪穿针引线。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这种店,没办法帮你。”其实,我知道许多家信用卡管理不严的酒店,但没有告诉朴。 “是吗?你可从来都对我不够意思啊!”朴有些失望,悻悻地说。 从我这儿三番五次要去了多少保护费了,还居然有脸说这话?真不知羞耻,但毫无办法,我还得假装向他低头: “对不起!帮不了你什么忙,请多多包涵。” 朴的周围,行为不端的福建人为数可不少。那个家伙看见朴从我这里套不出他所需要的情报,便拽了一下朴,两个人迅速消失在小巷里。 大约一个星期前的一天早上,朴突然打电话给我。 “今天上午我需要两万日元急用,借给我怎么样?我现在就去你那儿取。” 简直是个厚脸皮。 我回答他: “傍晚我去歌舞伎町给你不行吗?” “不行!我上午就要用。” 没有办法,我嫌麻烦,就把寓所的地址告诉了他,让他自己来取。 “下不为例!你到了公寓楼下,给我打个电话,我就下来。” 朴挂了电话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楼下,我从钱包里取出两万日元交给他。 “太谢谢了!我遇到了点麻烦。嗬!你居然在这么好的地方租了房子。房费很贵吧?” 他闲扯了这么几句走了。 知道我寓所地址的人,除了几个关系不错的同伴、莉莉之外,就只有朴一个人了。所以,也许就是朴把我的情报出卖给了眼前这帮福建人。 当然,除了朴之外,还有一个可疑的人,那就是金东。 这些年来,我和金东之间的争斗一直没有断过。而他的背后有东北的黑社会。而东北的那些遗孤团伙与不良福建人一起作案的例子可并不少见。 由于这种依靠打家劫舍的犯罪团伙形成了势力,他们便继续开拓新的“目标”,因此也就制定了“规矩”:凡是向他们提供可靠情报的,诸如谁的家在什么地方,有多少现金和贵重物品,家里几口人,活动规律等等,他们获得情报后便去行抢,一旦得手,会给提供情报的人一定的报酬;但是,如果有的人挟嫌报复,向他们提供假情报真住址,让他们去打劫,但是被打劫的人家一穷二白,捞不到什么油水儿,在这种情况下,这些罪犯们首先会将提供情报人的姓名告诉被抢劫的人,然后再对被打劫者捅上一刀,据说这样就将抢劫变成了报仇,然后他们回去后会向提供情报的人索取“工资”,大概几十万到一百万日元不等。类似的传说,我在歌舞伎町几乎天天听到,没想到今天居然会落到我的头上。 不管怎么说,凭直感,这件事朴和金东都脱不了干系! 男人依旧在与电话那边的人用福建话说着什么。第十八章 绑架(3) 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发生了变化,他们之间似乎在为什么事争论着。 突然,一个普通话的声音响了起来: “喂!小姐,真的就只有这么点?” 从床的颤动上可以知道莉莉在拼命点头。 “没办法!下面该轮到这位大哥了。钱包是不是在裤兜里?” 我点点头,把头朝裤兜的方向转动着,向他们示意钱包就在那里。 一个人取了我手上的胶带,说: “把密码写在这张纸上!” 一个本子和一枝笔塞了过来,我在上面把两张银行卡的密码都写了上去。 “大哥!你写的不会是假的吧?” 男人说着把上面的那张纸撕下来递给一个人,我的手又被重新捆绑上。 他们的作案方法大致相同:几个人分工明确,搜出银行卡后,问清密码,然后由一个同伙拿着卡到二十四小时可以取钱的自动提款机上去取钱,万一密码不对,他会马上打电话回来,这边的看守再对被害人刑讯逼供,直到得到真实的密码、取出现金后才告一段落。 我和莉莉都把正确的密码告诉了他们了,而他们发现莉莉的账户里只有五十多万时,就打回电话与同伙沟通情况,也就是刚才的那个电话。 现在,他们又派人去取我的钱。很快,负责去银行取钱的家伙把取到的金额打电话告诉等在房间里的这些人,接电话的那个家伙上来就给了我一脚。 “你给我老实一点。把真话说出来!怎么可能就这么一点钱?你到底把钱藏到哪里了?” 因为我的银行信用卡里只有五万日元。莉莉的信用卡里尽管有五十多万日元,但这个数目怎么能满足这帮家伙的胃口?他们可能觉得,我们两人至少也应该有个几百万、上千万,他们这一趟“出工”才值得。我想他们是这样想的,而实际上我本来就欠着债,现金几乎就没有剩余,今天的收入在工作结束时已经分发给大家了。 空调的冷风吹来,我的股间飘来一股尿骚味,裤子一凉,我感到一阵寒冷。我不知道怎么能够说服他们,让他们相信我实在是外表上风光,而实则负债累累。 这帮男人开始拿莉莉开刀了,也许他们觉得女孩子比较脆弱,从她身上更容易打开缺口: “喂!小姐!把钱藏到哪去了?快老实交代出来。我们已经知道你们存了很多钱。说!到底藏到哪儿了?” 我的心脏一阵紧缩,绝对不能让他们对莉莉下手,只要放过莉莉,就是把我的命要了也心甘情愿。千万不要碰莉莉。 我在心里祈求着,同时也想如何才能将这群恶人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这时,由于脸上出汗,嘴上缠着的胶带露出了一道缝,我便大声叫道: “啊啊啊——拜托!求求你们!快帮我拿药来。我心脏病发作了。药在厨房的冰箱上面。有一个纸袋子上写着我的名字。我已经受不了了。快!拜托……” 其实那个袋子里装的只是普通的消化药而已。因为这些罪犯们来这里的唯一目的就是钱,他们也不愿意闹出人命,因此我便伪装成心脏病发作,这样,他们为了避免多事,肯定会暂时放弃盘问莉莉,转而确保我这个“病秧子”别在他们手里丧命。 “真的吗?”一个家伙半信半疑地问。 我不回答,只是拼命喘着,好像心脏承受着很大压力,随时都要不行了的样子,不断地有气无力地求他们: “快!药!快帮我拿来。” 一个家伙无奈地按照我说的快速地去厨房拿药,因为有好几种,这个家伙反而慌张起来: “哪一个是?快说啊!” “量是固定的,我得自己看了才知道。”那几个家伙可能互相沟通了一下,于是我眼睛和嘴上的胶带被取下来了,但手和脚却没有被放开。 一个年龄小点的家伙在我的指点下拿药给我喝了,我喝完药后又继续喘了一阵子。 我趁机侧脸看了看挂钟,已经是凌晨四点了。冷静地观察这伙人,他们都带着白手套,没有一张脸是我见过的。 地上是我进门时拿着的那个包,已经被他们翻得乱七八糟,里面的东西掉了一地。手机、香烟、打火机、便携梳、记事本、硬币,还有几十张名片和温泉的旅游指南。 金发男人蹲在那里翻了一通,见里面没有现金和什么值钱的东西,扫兴地刚要站起来,却突然注意到地上那一堆名片,他从中捡出了几张,仔细看了一遍: “这些人和你什么关系?” 原来,他看到的是几张警察的名片。 “我每天站在歌舞伎町,自然会认识许多人……” 我一边喘着一边回答。 那伙人开始用福建话商量着什么,表情有点焦躁。我估计,是他们发现的警察的名片而感到不安的。如果他们觉得我和警察的关系会给他们带来麻烦那我就幸运了。但是,还有一种相反的可能,那就是他们或许认为:有这么多认识的警察,不能留下我这个活口。第十八章 绑架(4) 到底是福是祸?我只有碰碰运气了。我大胆地打断他们的讨论: “能给我一枝烟吗?” 对方愣了一下,随即把一枝烟塞在我嘴上,用打火机帮我点着。真香!为什么高度紧张之后抽枝烟会有如此的感觉?那感觉让我更加清醒了一些。尼古丁在我的身体里快速循环,细胞似乎被一个个熏染,脑子瞬间灵活起来。 “小子!我知道你有钱。到底放到哪儿了?”金发男人全身痉挛着大声叫道。 他那神情非常吓人,喘息的声音像在发病。我觉得,他可能要狗急跳墙了,形势变得非常危急。 “给我说!”金发一把撕开了莉莉嘴上封住的胶带,“快说!给我张嘴!” 莉莉胆战心惊地张开了嘴。 “好!好样的。把舌头伸出来!” “不准动她!”我狂叫着,身子在床上拼命挣扎。 “你给我闭嘴!” 几个男人一起压住了我。 “好!你们几个给我把这小子抓住点,别让他跳起来。喂!小姐!再把嘴张大一点。” “不!别!求求你!”我狂叫起来。 “看来你不听我的!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可要自己打开你的嘴了。” 莉莉的嘴被打开了,金发男人调整了一下手里的匕首,把匕首在她的嘴里伸进去又取出来地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哈哈哈哈……怎么样?舔这匕首很有感觉吧?” 我想奋力和他拼了,但是手脚和身体都被那几个男人给压住根本不得动弹。 这时,被眼前的危险胁迫得手足无措的我,突然想到:他们会不会知道我在中野的家?如果妻子,还有我那比自己的生命都要重要的宝贝儿子也被他们……我不敢想下去。不管怎么样,不能让他们继续威胁下去,否则的话,别说莉莉,连妻子和儿子都要遇到危险。 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让他们碰妻儿,还有身边的莉莉! “老兄!再给你一分钟时间,赶快把藏钱的地方说出来,不然就要对你老婆不客气了。到时候,放进她嘴里的就不是这把刀了。哈哈哈哈……” 他把莉莉叫我的老婆?这么说,他们并不知道我真正的家和儿子的存在?我又注意了一下挂钟,上面的指针已经是五点十分了。 “我根本就没有什么钱。虽然每月挣得不少,但开销很大,现在还欠着债呢!” 对我的解释金发男人掩抑不住失望,但还是继续吼道: “闭嘴!少说废话!” 我不理他,继续说道: “让我再说一件事。其实,我们公司今天要集体去温泉旅游。” “跟我说这个屁话干什么?” “我们约好了早上六点集合的。集合地点就在我家楼下。” “你别胡扯了!”虽然他嘴上这么说,显然,我的这句话是在逼迫他。 “桌上的照片看见了吧?那是上次大家一起去千叶海边游泳时拍的,当时是八个人。这一次,说好了有老婆和女朋友的都要带着一起去,所以人数更多。你看,地上箱根温泉的导游书看到了吧?如果我不赶快下去,他们一定会上来到家里来的。” 他们马上开始交头接耳起来。在经过一番商量之后,他们分析我的确没有多少现金,而且,再耽误下去的话,他们很可能无法脱身。他们开始将室内的略微值钱一点的东西进行打包,从他们慌张的神态和动作中,我看到了希望。 我说的话其实并不是真的,去温泉不假,但集合时间和地点都是现编的。 不过最后,还是我赌赢了。 几分钟后,他们再次把我和莉莉用胶带缠上,像一阵风一样跑了。 他们逃走后,我极力挣脱。汗流下来,手臂一湿,很快就挣开了胶带。我用剪刀把我们俩人身上缠着的胶带都剪断,然后我赶紧拨打了报警电话。然后,我又赶忙打电话回中野的家,电话铃响了很久,然后是久美子没睡醒的声音:“喂——” “你们没事吧?”我焦急地问他们。 “什么事?”久美子问道。 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没事。我做了一个噩梦。担心你和儿子。” “哦。”久美子沉吟了一下,说,“你工作太累了。还是好好休息吧。” 电话挂断了。我与莉莉对视了一会儿。几分钟后,十几名警察开着警车赶到了。 我们把经过详细说明了一遍,并恳求着: “拜托你们!请一定抓住他们。” 中午十二点多,现场检查工作完毕,一名刑警说: “有什么问题请随时给我们打电话。请你们多加防范。” 我大致查看了一下,当时被抢劫的金额和物品大致是:第十八章 绑架(5) ◇银行信用卡中存着的现金共计614832日元被取走(其中,我有50200日元,莉莉有564632日元) ◇钱包里的现金约有17万日元(包括准备去温泉旅游的费用15万日元) ◇莉莉钱包里的现金约2万日元 ◇储钱箱里的现金(有日元、人民币、美元、港币、澳元、法郎、英镑等各国的纸币和硬币),金额不明,大约合五六万日元左右 莉莉的路易·威登名牌包(其实那是个假货,顶多值2万日元) ◇CD、VCD、DVD机 ◇JCB、武富士信用卡 警察走后,我们筋疲力尽地倒在床上。箱根的旅游当然泡汤了。这时,莉莉开始抽泣起来,肯定把她吓坏了,一下子放松下来,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下来。 我对她感到有些内疚,刚认识不久就出了车祸,可以说她替我受伤,而今天又在我这里经受了这样一番恐怖的体验。我走过去轻轻搂住莉莉的肩膀,她却把我的手给甩开了: “放开!” “怎么了?”我感到很惶惑。 “臭死了!” 我已经完全忘了尿裤子的事了: “啊!对不起!我马上去冲个澡。” 莉莉笑了: “开玩笑呢!但是,今天可真亏了你,这一晚上的事情我一辈子都不会忘。如果不是你急中生智,我现在不知道是不是还能活着在这里说话呢!” “那你是不是可以对我另眼相看了?”我们之间又恢复了调情的心情。 “如果你把这条臭烘烘的牛仔裤脱了的话,可以考虑。” 至今这一案件也没有侦破,至于是否是朴抑或是金东出卖的我,也无从知晓。像我这种既没有损失多少金钱,又没有被伤害身体的个案,实在可称为不幸中的万幸,其他一些被打劫的中国人就没有我这么幸运了。 进入21世纪后,由于日本经济的长期低迷,很多工厂解雇了原来雇用的廉价外国劳动力,再加上国际社会情势的不稳定,日本的治安形势越发不稳定,多次发生重大恶性刑事案件,而且中国人犯罪集团的触角已经开始伸向日本社会,给在日中国人的整体声誉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 那天晚上,我和莉莉强忍着精神和肉体的疲惫,再度站到了歌舞伎町。 本来应该休息一天的,甚至我也有心休息一段时间,不想踏进歌舞伎町。然而,这种时候休息了,就如同自己被打败,认输了一般,不能这样。在歌舞伎町站了十几年,至少在中央大街和第一番大街上,我比那帮日本皮条客的资格都要老,能在这条街上挺下来,这是一件非常值得自豪的事情。 身上这件定做的西装笔挺挺的,脚上的皮鞋擦得锃亮,头发梳得一丝不乱,下巴上的胡子剃得干干净净,看不出任何反常的迹象。我昂首挺胸地站立在大街上,一脸自信的表情。 旁边的莉莉春风满面地向熟人打着招呼,我们不时地交换着视线,自然地将身体靠在一起。 夜晚的霓虹灯将歌舞伎町照射出梦幻般的色彩,在这种梦幻当中,两个中国人在新宿大剧院前往来的人流中合二为一,温热的嘴唇紧紧吸在一起。 时间在身后停止了……第十九章 樱花下的血战(1) 被绑架的噩梦过后,我开始意识到,如果我在歌舞伎町的地位还不够稳固,在歌舞伎町的关系网还不够发达,那么,我一定还会遇上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场面的。所以,我一定要尽量保住自己的地盘,同时,强有力地打击自己的“敌人”,让他们充分认识到我的力量。否则,他们真要骑到我的头上来了! 当时,最难缠的“敌人”还是金东。他利用极东会的势力瓜分我的地盘,而且,还时不时使坏,想让我的生意垮台。 2000年秋天,大致是10月下旬的时候,歌舞伎町来了一个看上去像是中国男人。他大约四十来岁,戴着眼镜,看上去倒还算斯文,不过目光中却流露着狡诈、尖刻和精于盘算。他应该是脱离了伙伴,独自找到歌舞伎町的。打他的身影一出现,我手下的伙计阿乐就看出了他是中国人,而马路对面的金东手下的一个家伙也发现了他,急忙跑过来。 他们一个问:“先生。要不要看脱衣舞?” 另一个问:“先生,要不要去玩一玩?” 那男人站住了,装做很内行的样子说:“脱衣舞有什么意思。” 阿乐立即说:“那想不想找小姐?” 金东的手下也说:“我们这边的小姐很漂亮,服务又好。” 那男子继续走了两步,回头问:“有日本姑娘么?” 在歌舞伎町里,肯接外国客人并提供性服务的日本色情店相当有限。原因不外乎店里害怕小姐和客人语言不通而闹出误会,还有就是为了健康安全起见。和我达成协议的一家日本酒店,有十几位日本女人可以陪客人去情人旅馆,但都是年纪在三十五岁左右的中年妇女,相貌也平平。我曾带过两次中国客人入店,但他们都表示大失所望,连坐一会儿都不肯。因为他们说在国内,花同样的钱,几乎可以找来“跟电影演员似的美女”。他们可能或许对日本的“学生妹”、“AV女优”情有独钟,但问题是他们的要求太难满足了。 阿乐或许是太希望拉到这个生意,就一口应承下来:“没问题。我们这儿的日本妞保证你满意。” 阿乐撒了谎。他带客人去的是一家中国酒店,里面的小姐主要是上海人、朝鲜族人和日本遗孤的后代。这当中的上海小姐好几个能讲流利的英语,而朝鲜族小姐和遗孤后代的日语极好,在形象上和日本人也比较接近。阿乐的想法就是找一个遗孤后代来冒充日本人,理论上说,战争期间的遗孤从血统上讲是日本人,但是他们在中国长大,生活习惯和语言等方面早已中国化了;这些或真或假的遗孤被日本人视为中国人,很难融入日本主流社会,在中国人眼里,他们是日本人,所以他们的身份很尴尬,可以说处于一种夹缝的位置。遗孤的后代控告日本政府以及残留孤儿的后代涉足犯罪组织等新闻时有报道,也折射出他们的坎坷命运。 不巧的是,阿乐去的那个店里,当天只有四五个小姐在场。那位客人左挑右拣,选中了一个上海小姐。阿乐就请老板娘转告那个小姐,一概说英文,假装是日本人。小姐本来不愿接中国客人,但看在钱的份上,还是同意了。 据阿乐后来的讲述,那个客人开始的确没有看出那位小姐是他的同胞。不过,到了情人旅馆后,这位客人的表现让小姐难以忍受。用阿乐的话讲,他可能怀着对日本帝国主义的仇恨,对小姐态度粗暴,嘴里脏话连篇,动作也有点野蛮。那小姐开始还竭力忍耐,后来实在受不了了,终于大发雷霆,用中文回骂,自然暴露了身份。 那男子发现受了骗,回到街上就去找阿乐,却撞见了金东手下的那家伙。他以为他们都是一伙的,就发起了脾气。金东的手下听明白了怎么回事,反倒高兴起来,因为凡是对我不利的事情,都是他们乐于看到的。他带那男子找了金东,然后就一起去找阿乐。 阿乐在一番街里的哈根达斯专卖店旁边转悠,被他们发现了。那家伙上来就揪住阿乐的衣服不放,而金东等人在一边帮腔,大有兴师问罪的架势。阿乐在惊慌之下,打通了我的电话。 我当时正在上高地喝咖啡,接到了阿乐的电话,立即赶到了现场。 看到那位脸孔气得扭曲的男人,我做出和蔼的笑容:“这位老兄,你先别急,有话慢慢说。我是他的大哥。” 金东在一旁冷笑着说:“骗人的被当场抓住,还有什么话好说?” “和你有什么关系?没你的事,你给我站远点。”我冷冷地看他一眼,厉声说道。 他撇着嘴说:“我就要管!打抱不平不行么?” 我没理他,把阿乐往后拉了一步:“怎么回事?你实话实说。” 阿乐就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我皱起眉头,批评他:“这是你的不对,你怎么能骗人呢?找日本小姐,我这边还是有关系的,告诉我就行了。”然后转头对那男子说:“老兄你先不要生气,这件事是我部下的错,责任我来承担。”我掏出钱包:“您一共花了多少钱?”第十九章 樱花下的血战(2) 那男子的神情平静下来,他想了想:“不到五万吧。” 我从钱包里抽出六张一万日元的钞票递给他:“这是六万,赔偿你的损失,表达一下歉意。” 那男子接过钱,说:“兄弟你很会做人,这次我就算了。” “如果你要找日本小姐,我带你去一家高级点的浴室,但规矩比较严格,价钱也高些。” “好啊。钱不是问题。” 金东急了起来,拉着那男人:“你不能就这么算了,要他陪你精神损失。” “你闭嘴!”我发起狠来。 金东不吭声了。我带着阿乐和那男子走开了。 可这次金东没捣乱成功,于是他又让手下使坏,结果没过两天,就把我另外一个伙计小田给打了。 当时小田在中央大街上招呼到一位香港客人,那客人说想找个小姐,小田便把他带去区役所大街的一家中国酒店。把客人送进去后,小田在楼下的自动贩卖机前准备买包香烟。 这时,金东的部下有三个人正好路过。区役所大街是金东 “地盘”。 “喂!你怎么跑到我们的地盘来了?你这小子。” 他们显然是想故意找茬。小田是站在他们的“地盘”上,可那是带客人进店后想买包香烟而已,并不是在拉客。 年轻气盛的小田当然开始反驳他们:“我带客人去找个店,有什么不可以?你们不是也带客人到我们的地盘上去吗?” “操你妈的!还敢嘴硬!” 突然,金东手下的一个人上去就照小田脸上打了一拳。三个人揪住蹲在地上的小田的衣领,把他拽到大街上一阵暴打,直到有人喊“警察来了”才肯罢手。满脸是血的小田给托尼打了电话,然后去了附近的医院看急诊,额头上被缝了五针。 我知道小田被打之后,立即打电话把金东叫了出来。 金东开始还想护着手下,我见他的样子就生气,板着脸口气严厉地说:“你还想不想在这里混下去了?别以为极东会会给你撑到底的!” 他可能从来没见过我这么严厉,所以勉强承认了错误,并掏出了十万日元作为治疗费。 “如果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真的不客气了,我可以保证让你后悔都来不及。”我加重了语气。 他抖着身子,低沉地说:“不会了。” 可是,没过几天,他手下又跟我这边的人干上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想,也该灭灭他们的嚣张气焰了。 我们马上想到了对付他的办法。 这还多亏了莉莉,是她给我提供了灵感。由于莉莉以前跟金东交往过一段时间,所以她对金东看得特别清楚,她告诉我说,金东一伙多半都是黑户口或者是偷渡的,因为金东从来不像我那样认真规定手下人在日居留的正式身份。我也记得当年金东来应聘我的工作时,我曾看过他的护照,签证虽然是真的,不过那是用钱买来的假就职签证。 而据我所知,警察和入国管理局是经常要查验街头的外国人的。他们通过这种手段在街头查获和收容了不少黑户口,包括中国人、伊朗人和韩国人等。有些时候,便衣警察们觉得某个人可疑,会走上去突然一拍肩膀:“你好,请问几点了?”如果真的是签证过期或者是偷渡过来的人,往往会非常紧张,再用蹩脚的日语回答,警察就会继续问:“哦?您似乎不是日本人吧?能给我看一下您的证件吗?我是警察。”遇到这种情况,黑户口十有八九会束手就擒,因为在街头反抗警察是无济于事的,或许还会被判刑,如果乖乖地跟着警察走,无非就是被遣送回国,因此很多黑户口在街上行走时都十分紧张,提心吊胆的。而金东一伙多半平时都躲着警察,现在我只要将他们都引出来,再动用警察抓他们一两个,就一定可以伤了他们的元气。 于是,我派人跟金东通气,说我要跟他们在后乐面店谈判,时间定在午夜十二点。 到时间了,我带着托尼、阿乐、小田一行七八个人过去了。本来我不想让莉莉去的,可是她坚持要去,还说:“虽然我是个女人,可是说不定什么时候我能派上用场,再说,我自然有对付那家伙的办法。”望着她坚定的眼神,我勉强同意她在远处观望。 到了后乐面店,金东一伙十来个人晃晃悠悠地来了。我给莉莉示意了一下,莉莉就用手机给警察打了电话,报告说这里有人打群架。其实架还没有打起来呢,但是,如果真动起手来,难免大打出手、头破血流的,而我们主要的目的是让警察抓住他们,所以先报警对于我们来说更为有利。 可是,没想到莉莉打完电话,居然快步从远处走到我身边,我担心她会受伤,慌忙用身体挡住她,对金东喝道:“你这家伙最近越来越不守规矩了!打了我好几个伙计了。”第十九章 樱花下的血战(3) 金东仗着人多,一点也不客气,仰着头说:“我听说是你手下不守规矩,我们当然得出手教训了。” 正说着,警笛声越来越近,莉莉正抽着烟,突然从我身后跃到金东面前,拿着点燃的烟头戳向金东的脖子,嘴里还嚷着:“叫你狠!叫你欺负人!” 金东捂着脖子想蹲下,我趁势一拳打在他脸上。莉莉在边上大声叫嚷起来:“打人啦!救命啊!” 警车已经到了。我的几个伙计,特别是阿乐和小田,以前给金东一伙欺负多了,趁机大打出手。金东那边见警察来了,几个心虚的黑户口想溜,可是都被我们团团围在里边,结果等警察把我们都拘留起来以后,发现他们那边十来个里边倒有五六个是黑户口的,马上给遣送回国了。不过金东自己却没事。 但是,这次已经算是我获得的巨大胜利了。不过,唯一觉得对不住的是莉莉也被拘留了几个小时。我赶紧拜托名高帮忙,尽早让她脱离了牢狱之苦。 等我也被放出来的时候,莉莉来接我,我抱着她说:“干吗那么冲动?要是你被金东他们伤害了,我会遗憾一辈子的!” 莉莉却满不在乎地说:“我现在不是没事吗?那些坏家伙就是要用狠办法去治!要不然真以为我们是好欺负的!再说,我们被绑架那事,我觉得他们脱不了干系!” “呵呵。也亏了你,这次让他们一下损失了五六个人。”我深情地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 她睁开眼睛,幸福地笑了。 不过,我跟金东之间的争斗并没有结束。 金东手下还有一个人,名叫阿勇,自称是来自澳门黑社会的,平日里很是嚣张。但在我的眼里,他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小流氓而已。 2000年冬天,一家与我有回扣协约的中国按摩店老板娘找到我,说最近有一个自称是澳门黑社会的人常来威胁她。 他的做法和日本黑社会没有什么两样。他让两个样子凶恶的男人到店里去,硬要让老板娘同意他们帮她擦店里的地板,帮她打扫房间。老板娘因为害怕,没办法就同意了。第二天,两个“工人”来到店里,仅仅打扫了几分钟,居然向她索求三十万日元的“清扫”费用。 老板娘拒绝了。谁会付这种钱?但是,自称是澳门黑社会的那个男人拿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威胁她,金东也登场了,一起恐吓老板娘。 我从老板娘口中得知了这件事,马上想到这是一个彻底粉碎金东他们的一个绝好时机。于是,我马上找了律师,向法院控诉他们勒索。 可惜,这件事并没有被法院认真对待。结果,一项莫名其妙的“和解方案”使这件事不了了之。日本政府对外国人之间的纠纷就是如此冷淡。不过,那个澳门人后来因为别的案件被警察逮捕。又一个歌舞伎町的渣滓消失了。而金东照样大摇大摆地在歌舞伎町招摇过市,我甚至被我的这个“敌手”坚强的生命力而感动了。 此后不久,大致也就过了一个多星期,金东突然打电话找我。 我想他是个睚眦必报的家伙。由于我整了他几次,这回说不定他是想大大地报复我一回。所以,我小心谨慎地听他的电话。 “李哥,你好啊,李哥!”他突然叫这么甜,更加重了我心中的怀疑,“王大哥和他的朋友们想见见李哥,明天下午五点钟,想请你聊聊,怎么样?能不能到风林会馆来一下?” 王大哥是谁?他是日本在东北的遗孤,回日本后混进了中国人的黑社会。以前金东靠着东北虎,后来他觉得东北虎不帮他了,就又找了这个王大哥做他的后盾。 “找我干什么?”我警惕地问。 金东突然换做了一种略带威胁的口气:“你来了不就知道了?如果担心自己的安全的话,就不要费那么多话。” 我决定不理会这些家伙,说了句“我没空”,就关掉了手机。 次日,我像平时那样,七点多来到歌舞伎町。傍晚五点多开始,金东往我的手机上打了无数次电话,我都没有接听。 当我站到“后乐面店”前不久,忽然,两只胳膊被人从后面拧住了 。 我的面前一下子出现了五个男人,全是陌生面孔。 “王先生让我们来请你去风林会馆!” 福建人。我一下子就从那人的口音中判断出来,那人的声调和袭击我的那帮强盗完全是一种口音。恐怖使我全身发硬,被绑事件发生之后,只要一看见像来自福建的人,我就会本能地紧张起来。他们为了钱什么都敢做,前一阵子我刚刚听托尼说只要有人出五十万日元,就有福清的偷渡客会为出钱者砍掉仇家的一只手或一条腿。 我的两只手臂被他们拧在后面,连拖带拉地被带向风林会馆方向。我不敢大声呼救,因为那可能换来的是当街一刀。他们的动作非常老练,看来是干惯了这一行的老手,而且对歌舞伎町的地理环境也很熟悉,我那些在周围导游的伙计谁也没有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