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以来,作为都灵和西西里的船王面积聚了一大笔财产。战争期间,他曾参与慈善活动,在促进不列颠的地方事业中起过领导作用。威廉·弗兰克爵士的原型说是瓦尔特·贝克爵士(1955年—1927 年),他是在遇见劳伦斯的前一年受爵的。在继续南行的途中,劳伦斯怀旧地在勒利西停留了一天,于11 月19 日在寒冷的暴雨中到达了佛罗伦萨。诺尔曼·道格拉在他自己的公寓巴勒斯特利,为他准备了房间。在这里,劳伦斯住在一间很大的、“石砌的、不舒适的房间”里。道格拉斯有一个拍马者,他是一个美国人,名叫毛利斯·马格纳斯,他“用当演员经纪人的世俗的、精明的、傲慢的目光”盯着劳伦斯,“他是个世界主义者,寒酸地在世界各地奔忙”。劳伦斯向道格拉斯打听有关马格纳斯的事,道格拉斯说,他的这位伙伴曾是伊莎多拉·邓肯的经纪人,又是一名记者,大战前《罗马周报》的编辑,他对欧洲大多数国家的首都的大街小巷都了如指掌。后来遇见过马格纳斯的弗丽达回忆起劳伦斯敬畏地看着他向高傲专横的道格拉斯谄媚的情景:“按照劳伦斯的思维逻辑和清教主义的思想,马格纳斯在人际关系上是个难题。”健壮的、脸色红润的道格拉斯告诉劳伦斯说:“对我来说这再好不过了,哈哈!——如果他愿意为我而团团转的话。我亲爱的朋友,我不会去制止他的,只有这样能使他愉快。”在与马格纳斯的会面中,劳伦斯——这个裁缝的孙子,立刻对他进行了目测:“他前部挺出,颇为肥硕,像只鸟,而他的双腿看起来极似鸟的双腿长在后部。”劳伦斯从未见过像他这样的人,衣冠楚楚却又穷困潦倒;他试图使马格纳斯相信他的头发和胡须(“多么可爱的颜色!”)不是染就的。当马格纳斯去罗马时,他“十分高兴”。虽然他对男士的一等车厢吃惊不小;甚至道格拉斯对此也似乎有点不知所措。劳伦斯身上只带着9 镑,还有12 镑存在伦敦的银行里。在去德国的途中,弗丽达好像做了个“乱七八糟的恶梦”,耽搁和辛劳中,她的皮箱在荷兰被窃。马格纳斯搭乘午夜的火车离开了佛罗伦萨,咕味着旅行实在是太糟糕了,为什么一切不是井然有序呢?弗丽达找到了她的皮箱,但没有找到箱子里的东西。当她在12 月3 日早晨4点到达佛罗伦萨时,劳伦斯雇了一辆敝篷四轮马车带她兜风。她在月色朦胧之中,欣赏着大桥和高楼:大卫的复制雕像和其它一些公共场所的雕塑向她表明,这个城市是男性的。然而,当她对英国的侨居地有所了解后,她却认为佛罗伦萨是一个极乐之邦,一个男性的极乐之邦。“在那里,邪恶就像是一个老处女在私地里。在邪恶之中自得其乐。”劳伦斯在《阿伦的杆杖》的咖啡店和聚会的场景中,突出了佛罗伦萨的这一方面。在这些场景中,他巧妙地将奥斯卡·王尔德的朋友,小蜂鸟……角色的里基·特纳描绘成阿尔基·康斯坦伯尔。甚至那位著名的艺术批评家和鉴赏家伯纳德·贝伦逊显然也被草草地写成了瓦尔特·罗森。道格拉斯则以阿杰尔的身份出现,他在几年后的一本反劳伦斯的小册子中,愤怒地抗议道:“显而易见,我成了杰米·麦克塔戈特或诸如此类的苏格兰人……一个老朽、专横、狂妄自大的人。”劳伦斯收集了所有这些佛罗伦萨的素材,以备后用。他总共在这个城市逗留了三个星期。12 月9 日,他和弗丽达动身去南方。在罗马,他们出现在那所公寓里。凯瑟琳·卡斯威尔在意大利的表妹艾丽丝·桑托罗在那里为他们租下了房间,但是,如果房主发现弗丽达是德国人的话,是不会允许他们住进去的,艾丽丝·桑托罗将他们带进屋里,就立刻发现,有人趁她家中混乱之际打劫了他们。窘迫中的劳伦斯什么也没说,因为女主人拒收他们的膳宿费,并执意要偿还他们被窃的损失费。几天之后,劳伦斯和弗丽达继续南下,到了喀塞塔省境内,住在匹西尼斯科山村的一个农庄里。这个地方极其寒冷且相当原始,他们不能把这里介绍给罗赛琳·班尼斯和她的孩子们作为安居之处。劳伦斯夫妇的旅行在他的《迷失的少女》中作了详尽的再现:乘火车去卡西诺,它位于匹西尼斯科北面6 英里处,随后,望汽车穿越布满冰凌的山地。从匹西尼斯科(《迷失的少女》中为佩斯柯卡拉西奥)开始,劳伦斯和弗丽达不得不像山羊般地沿着一条极高的、足有两英里长的山间小步行,到达了塞维的简陋的家中。在这里,班尼太太的父亲的原型桑克洛弗特,意大利农场主奥拉齐奥·塞维(小说中为潘克拉齐奥)盛情地将他们迎进了家里。庄上一只只母鸡正在悠悠漫步,骡子站在门前的路上拉屎。这两位朝圣者没过多久就受够了。圣诞节前的星期六下了一整天雪。星期一,劳伦斯和弗丽达一大早就起床,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徒步数公里路,找到了那辆去卡西诺的公共汽车,在颠簸的车上,劳伦斯看到在峻峭的山上“耸立着举世闻名的那所修道院,但却叫不出它的名字……我们向南方逃去”,进入了开普利的明亮的阳光之中。正如他在写给马丁·赛克的信中所说的:“匹西尼斯科实在是天寒地冻,我们逃到了这里,像你一样,在一只小船的摇摇晃晃的船舱里度过了一夜,离开了索伦托。现在我们在这里租了一套小房子,它位于摩根诺(一家咖啡馆)的右边,在开普利的颈部,右边是大海和那不勒斯。左边是大海和苍穷,中央教堂位于我们的正前方,这个令人讨厌的宝贝。”劳伦斯夫妇在开普利逗留了两个月,那里的人都是爱闲聊的、孤独衰老的、长着两块隆肉的石灰岩雕般的矮胖人。”那里的流言蜚语会使斯维都尼亚(2 世纪时罗马的传记作家及历史学家——译注)脸红,使泰比留斯(公元14——37 年为罗马皇帝——译注)“感到遭了蚤咬”。劳伦斯不久就准备继续南行。其时,凯瑟琳·曼斯费尔德对意大利的里维埃拉市以及那个有象征性的名字奥斯佩德勒提感觉极糟,于是便搬到了门顿。当劳伦斯2 月上旬写信给她时,她就住在那里。劳伦斯说:“我诅咒你,你使我对你的所作所为大倒胃口,意大利人不愿与你有任何交往是非常正确的。”莫里是“一条肮脏的小蛆”。这些话都转到了莫里那里,他当时在伦敦。他后来说:“这封写给凯瑟琳的信如此荒谬,如此残酷,毫无人情味,所以我写信告诉他,他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我真心希望我们将永不重逢,因为,如果我们再相见的话,我会揍他一顿的。”劳伦斯在开普利时似乎比往常更爱发牢骚。他没有注意这个地方的许多优美景色,那高耸的悬崖和爬在上面的白房子,那柏树和橄榄树,以及那些当地的茂盛的棕榈树。劳伦斯于2 月13 日写信给艾米·罗威尔:今天我收到了你的来信和1300 里拉的支票。你真好,在这新年之际还想着我们。但我希望我不拿这些钱,这使我感到有些不安,既然我做着这一工作,我为什么不能赚到足够的钱呢?再说,你知道,受人施舍会使人觉得恼怒。这并非来自于你,真的,因为你是一个艺术家,而那常常是一种合作关系。但当加农写信告诉我时,他已经积聚了一些钱——当然,还未收到——他写信告诉我他正在攒些钱,但后来就再也没有提起过。加农的那种假仁假义我非常生气。他还在美国出版界说了一些有关我以及许多其他人的荒谬之言。很明显,我是个文学的慈善孩童。当一个人的正当权利被否定之后,他就得受施舍的侮辱。呸!去他妈的——但我觉得你对我有一种奇特的而又是天赋的理解,所以,当我接受你寄来的里拉时,几乎没有厌恶感,只是有一点点不安。无论如何,一个人必须对少数几个人保持忠诚,除此之外就是忠诚于上帝……不,现在不要去英国,那儿的情况太使人沮丧、忧虑和厌倦了。它连意大利都不如。意大利是一块令人振奋的土地,屋然这已成了历史,但我仍然深深喜欢意大利。那明媚的阳光,闪烁的岩石,以及如同花瓣般的海浪。与英国相比,我更喜欢这里——这里虽然物价昂贵,并且物资不甚丰富,但是,一个人生活在英国,大概也需要花同样的钱;而在这里,一个人能够更自由地驰骋在天空和大海里。南面,古老海岸的岩石隐约地闪现着,远处,是莎琳群岛(莎琳是希腊神话中意大利海岸的三女神之一,以歌声蛊惑过路的航海者并使之灭亡——译注)。这是真正的希腊——尤利西斯的船在浪涛之中离开了它最后的港湾。但既使是无畏舰队也无法越过这变化莫测的黎明之海……我们在古殿的顶上弄到了两间漂亮的房间,地处开普利的中心,两侧都是大海。康普顿·麦肯色也在这里——他是个受人信赖和喜欢的人,就第一印象来说——要比加农更受人信赖。——但是,要继续住下去的话, 开普利这地方似乎小了些。我也许将去大陆——也许不去。不管怎样,你总能在这地方找到我。我刚开始一部新小说的创作。劳伦斯发现,开普利是“一只半文盲的猫的墩锅。”不久便迁居到了西西里。但在迁移之前,他又到欧洲大陆去了两次。一次,他和弗丽达一起,是试图去阿马尔菲海岸找一所适宜的房子;另一次,则是去拜访在蒙特卡西诺的毛利斯·马格纳斯。诺尔曼·道格拉斯在他写于1917 年的小说《南风》中,曾对开普利及其居民作了讽刺性的描绘。他没有再在那里生活,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在《开普利随记》(1952 年)中,他写道:那里的“外侨很有钱,但一无所长,什么事也不干,他们分裂成了几个争吵不休的小集团(康普顿·麦肯色在他的两本书中,对此作了令人捧腹的描绘),使得此地几乎不适宜于这些人居住了,他们拒不互相交往。”从艾米·罗威尔送给劳伦斯的钱中,他汇了5 镑给马格纳斯。劳伦斯在开普利听到了他所说的感觉到了他需要钱的弦外之音。收到钱后,马格纳斯立刻去信说他们救了他的命,他已陷落到地狱中了。他说他现在正在去蒙特卡西诺的途中,劳伦斯应该到那里去与他碰头。对于劳伦斯来说,这种暗示的灾难近乎美国式的夸张。但是,马格纳斯的邀请之辞十分动听,因为尽管“他是一个普通而可怜的鲁莽之人”,他还有着“一种非常奇特的细腻、温柔和忧愁。”劳伦斯推迟了行期,然后,又收到了他的另一封信,在这封信中,马格纳斯似乎在伸手索取更多的钱,“好像他有权用这钱”。这使弗丽达感到恼怒,但劳伦斯想去看看那座修道院。于是,在2 月的一天,他天未亮就起身,准备横穿大陆:“在漆黑的严冬的清晨里,大海在呼啸,由边窗望去,那不勒斯微弱的灯火,在遥远而又遥远的天际明灭闪烁。”劳伦斯在长途的火车旅程之后,又步上了那条曲折的山路,于当天傍晚到达那座修道院。马格纳斯赶紧出门迎接他,他匆匆忙忙地走来走去,似乎对这地方非常熟悉和感到自在。他是个皈依了宗教的人,是客主唐·马迪诺的好朋友。唐·马迪诺后来以唐·贝纳多的身份在劳伦斯关于马格纳斯的回忆录中出现过。唐·马迪诺见过劳伦斯后,为他安排了一个房间。此房间俯瞰着“海湾,这是世界著名的谷地”,远处山上,雪峰仍反射着暮色。马格纳斯对此景色热切地叫唤道:多么宁静——有什么地方比那里的天暮时分更好的呢?确实,当劳伦斯第二天清晨眺望那谷地和山峰时,他感到了一个生活在现世中的孩子的极度痛苦:修道士们在下面的花园里,农夫操着犁耙正在田中耕耘,这完全是堂皇而可怕的中世纪的景象,其中包含着那种冷漠、庄严和暴力。南边远处火车喷着浓浓的白烟,停靠入站。那里有汽车等待着,苍蝇般的人群在车子周围推揉拥挤着:“从修道院看着这一切,中世纪仍在一种痛苦的挣扎中延续,如像蒂索诺斯一样,这种时代永远不会结束,对我的灵魂来说,这近乎亵读,留下了创伤。”劳伦斯在他后来为马格纳斯的《侨居回忆录》一书所作的长篇导言中,描述了蒙特卡西诺。24 年后,当炮弹摧毁了修道院时,劳伦斯的纪实文章仍然能将人们带回到此地的旧情旧景之中,这是其他人的描述或照片都无法比拟的。劳伦斯是在他游历了蒙特卡西诺两年以后写下他的马格纳斯回忆录的,不过,他对气氛的渲染是真切动人的,就好像是在当时记下的一样——也许更甚于此,因为他那清晰的视觉记忆常常能在追溯中得到最好的发挥。他能在很长时间后,精确地记起一个地方的点点滴滴,并带有一种丰富的诗意,且能对那些细节进行超出一般性叙述的提炼升华。在描述蒙特卡西诺时他就是这样做的,那长长的带着寒意的拱顶走廊,那巨大的大理石教堂,那设有廊柱布拉曼德式(公元1444—1514 年意大利建筑家)庭院,和那使人陶醉的南部世界的全景。劳伦斯将马格纳斯写成了这样一个人物;一个爽直、可怜、说起话来短促刺耳的人,他试图真诚待人,但又常常谄媚地依附于教堂和道格拉斯。他在某地有个他遗弃了的妻子。但他母亲“是他伟大的偶像”,他总是随身带着她的那张颇有戏剧性的照片。马格纳斯给劳伦斯看了这张照片以及他写的有关法国外国军团的手稿。他参加这军团是因为他错误地认为这样他就可以与他所痛恨的那些德国人打仗。在稍稍体会了北非的兵营生活之后,他就开了小差。劳伦斯找到了《德雷格斯》,这是马格纳斯最初称作他的小说之作,写得极其蹩脚而且没有主题,与生活中的他本人如出一辙。他这个人总在“忙忙碌碌,但从未像样地做出过什么事情”。他似乎常常期待着得到劳伦斯的钱,因为这一根本原因是,劳伦斯得有节制地开支。他故意把存折留在开普利,虽然他与马格纳斯均分了袋里的钱。但当劳伦斯在分手给他25 里拉时,马格纳斯伤心地拒绝了这微不足道的馈赠。劳伦斯在修道院呆了两天(而不是一周)后,就离开了——似乎是仓皇出逃。他在那里的经验已经形成了一种关于“现代人的方式”的被强化了的观点,并以一种受诱惑的方式显示出来。修道士们住在冰冷的大理石房中,(劳伦斯穿着件借来的外套,坐着冷得直发抖)试图再经历过去的生活;农民则生活在山坡田野里,靠血汗愚笨地生活着。然而,金钱“则完全是他们神秘物中之最神秘者。”而马格纳斯,一个货真价实的现代人,分化成了另一类型,而更加令人生畏:这个神秘难测的可怜的城里人把自己关在并不舒适的修道院中,差不多像修道士一样消磨着时光。所以,劳伦斯像约瑟夫(“圣经”中希伯莱人的祖先之一,是贾克尔最宠爱的儿子,因受其兄弟之嫉,被卖到埃及做奴隶,后为埃及长官——译注)一样逃避了,扔下他那借来的外套,从“古老世界的最终据点”,逃到了“民主主义、工业主义、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红旗和法西斯的红、白、绿三色旗下。这是另外一个世界……贫瘠得像铁路的煤渣路基,只剩下了两条钢轨。然而,这是他的可以逃跑的大道:“坐在餐车里,在肥胖的那不勒斯人中吃着他们的通心面,大玻璃上布满了水蒸汽,雨点在外面敲击着。我任凭火车把我带走,从修道院,从马格纳斯身边,从一切世事中带走。”2 月26 号,他回到开普利的第5 天,劳伦斯穿越西西里,以找寻栖身之地。他在开普利喜欢的人屈指可数。麦肯色是其中之一。劳伦斯写封信告诉艾米·罗威时曾友好地谈起过他,他在给另一些人的信中又嘲弄他:“一个人感觉到有几代演员跟在他身后,不能太一本正经”。如果只是说“他似乎很富裕,生活得很好,走起路来十分潇洒”。是劳伦斯所不能满意的。麦肯色待劳伦斯仍很亲切。由于他的努力,麦肯色使得马丁·赛克成了劳伦斯作品的出版人,这是个极佳的选择。麦肯色还借给劳伦斯一台打字机。很久以来,麦肯色向往着去南海诸岛,并买了许多有关的书籍。他正计划撰写一部自传。如他妻子费思回忆所说,“正在谈论接受一部电影剧本”。他写信给他的代理人说:“劳伦斯也在考虑担任一半的写作任务。”因为他的费用将得到偿付,所以考察队将需要一大笔钱作保证。劳伦斯没有十分认真地考虑过去太平洋作短途游览的建议,正如他在1 月25 日的一封写给辛西娅·阿斯奎斯夫人信中所说的一样。麦肯色“风趣而和善”,他大谈“南海以及我的去处。不过可惜的是,这是一次沽名钓誉的旅行,写成文字,名扬海外,甚至拍成电影。唉,我不能被拍成电影。要不我会觉得自己像个野蛮人,并觉得他们窃去了我的‘情报’”。麦肯色甚至还在《泰晤士报》上登广告招聘一名秘书。他妻子后来写道,塞克“用友好的计谋”(因为他不想让麦肯色走得那么远)提醒他注意《泰晤士报》上的另一条广告,说的是海峡群岛的一些岛屿可能被英国政府出租。麦肯色后来未定居在耶索,为此,他每年得付1000 镑。他的这种做法,成了后来劳伦斯一篇纪实小说的主题,此小说就是《爱岛的男子》。麦肯色在他的自传中记载了他自己曾对劳伦斯说过的话:“除了这两个沉湎其中的人之外,性活动只是一种可笑的行为。”(在对本作者叙述这些情况的时候,康普顿爵士用了一个比“性活动”程度更强的劳伦斯式的术语。)劳伦斯变了脸色,便告辞了。第二天,他回来作评论道:“你也许是正确的,而如果你是正确的话……”他的姿态是对人类的一种绝望的表示。麦肯色还记得与劳伦斯的另一次谈话。当他们一起沿着特雷盖纳路散步时,劳伦斯突然宣称不再会有另一次战争了。随后又突然高声叫道:“我不希望再有一次战争。”麦肯色觉得已超出了“自我中心的极限”,可劳伦斯则说这并非为他个人,而是为所有人。在对马格纳斯的描述中,劳伦斯说他正从事一场战争,反对“这些肮脏的机器和那些人们所作的奇妙发明……我将使魔法把那些肮脏玩艺儿变掉……我不是一个人,我代表许多人,是大多数”。不过,劳伦斯仍然强硬地维护他的个人独立性。他热情地写信给伊斯渥的朋友霍普金夫妇说,他们送给他的圣诞礼物——那方花手帕立刻被一个罗马尼亚人占有了,此人怀有与他们相同的政治信仰,是个真正的共产主义者。他肯定是马上小心地折好这方帕围在脖于上,他看起来“非常高兴,眉飞色舞”。然而,劳伦斯发现除麦肯色外,开普利还有他所喜欢的人,例如老查尔斯·艾林汉、布鲁克斯,他是岛上的流浪汉,一个曾翻译过古希腊、罗马的经典的老学究。劳伦斯夫妇为能在开普利认识玛丽·加农感到特别高兴,在失去了吉柏特之后,她便是那里的“最正派的人”了。大约正是此特,吉柏特·加农被证实患有精神病,尽管阿尔丁顿在此前不久看见过他,没有发现他行为举止有任何不正常的地方。“一个因蒙受了巨大的痛苦和欺骗而激怒的精神极度紧张的人,很可能说出或干出一些两个平庸的医生可以下诊断的言行来”。阿尔丁顿补充说,劳伦斯赞同他的论点,认为加农并不比常人更不正常。但是,莫里却常常感到加农的潜意识中有一种夸大妄想的迹象。加农从美国回来以后莫里见到了他,这是一次“令人焦虑不安的”会面,“他令人不可思议地谈论着他在那里的辉煌成就”。看到加农不着边际地信口开河,莫里痛苦地逃走了,“从他那疯狂、视而不见的眼睛的凝视中痛苦地逃走,并发誓我永远也不想再触到那目光了”。然而,劳伦斯不久将会遇到这种目光,因为加农要南下地中海了。这是劳伦斯搬到了西西里的塔奥米拉以后的事了。他为了寻找栖身之地,便和通俗小说家弗兰西斯·布雷特·杨及其妻子杰西卡到了那座岛上。马格纳斯曾说过,西西里已在从狄奥克里塔(公元前3 世纪时的希腊诗人)时代起就在等待劳伦斯去了。所以,他动身去那里寻觅一幢合适的别墅,此次,弗丽达未随同他去。在格尔吉提(现在为阿格里吉托),他告诉布雷特·杨说,他们遇到的那些硫磺矿工很不友好,“可能会向我们扔掷石块”。这一说法后来流传开来,说那些矿工真的向他们扔了石块,而实际上,他们并未这样做。当夜幕摹然降临并刮起了猛烈的大风时,劳伦斯失踪了。布雷特·扬大声呼唤着他,但听不到他答应。回到旅馆,布雷特·扬对妻子说,劳伦斯肯定会回来的,如果不回来的话,就派出一队人提着灯笼去找他。劳伦斯果然回来了:“哦,我被大风拽着,像一张废纸似地被吹过了一个墙洞。”他宣称,他们必须尽早离开那里。所以,他的同伴们都被迫跟他一同于清晨4 点乘上了火车。在锡拉库扎,他差点租下那幢被布雷特·扬夫人称为“其貌可怕”的房子,但她和她丈夫把他拖走了。他发现艾特纳山附近的卡塔尼亚那被熔岩覆盖的土地“太充满火山气息了。欧洲完了,我能去哪里安身?”然而,他在塔奥米纳找到了一幢可人的别墅。在布雷特·扬要回开普利去时,劳伦斯给弗丽达拍去了电报,要她到那里去。弗兰西斯·布雷特·扬写信给塞克时,将劳伦斯描绘成一个“胆小的畏畏缩缩的,自负的、厚颜无耻的家伙。”但又补充说他们没有争吵过:“我发现他有一种焦躁不安,令人讨厌的性格,但不管怎样,能引起别人的同情心。”布雷特·扬1921年的小说《红衣骑士》中的某些情节是有关他本人与劳伦斯的这次旅行的。1920 年3 月的第一个星期日,劳伦斯在塔奥米纳租下了福恩塔娜·威克切亚公寓的上层,期限为一年。这是一幢宽敝的古旧农舍,有一个花园,里面种着杏仁树、柠檬树和橄榄树。上层的大厅里,有一个装有烟罩的壁炉,里面熊熊的火苗燃烧着西西里的松木柴。劳伦斯在寒冷的天气里,就坐在炉边写作。哥特式尖角窗子的外面,变化着四季的景色。当他向前方凝视时,他看到,“爱奥尼亚海鳞波闪烁,既像加莱贝丽娅那变幻莫测的宝石,又像颗在阳光中移动的火蛋白石”。当他转向另一个方向时,看到艾特纳山脉在“苍穹之下,宛若纤弱而白皙的迷人女子,悠悠地挥舞着她的橙黄色的烟纱,有时还呼出缕缕玫瑰色的烟霞”。希腊人看到艾特纳山是世界的偏僻之地,便称之为“天堂的柱脚”。他们“对事物的神奇的真谛有一种直感。感谢上帝,人们对世界已有了足够的了解,终于能够发现其事物的相互关系了。”劳伦斯发现西西里非常“和平宁静”,地上长满花草灌木,显得“生机蓬勃”。他喜欢“这里的人们所具有的强壮的撒克逊人的素质”。他和弗丽达迷恋着这里葱绿的大地和鲜丽的花朵。“西西里巍然屹立着,永远向着她那如宝石般闪烁的峰巅、金色的黎明和永恒的魅力”。……我对西西里并不谙熟,地中海的拂晓是辉煌如紫晶色的,它像我们时代的黎明,我们新纪元的奇妙的早晨一样。劳伦斯是在经历了战后英格兰的黑暗、严寒、布满雾霭的岁月后,走进这辉煌、温暖之中的。现在,他的想象力在地中海的阳光中臻于完美。这种想象力在开普利的流言蜚语中没有受到什么损害。在他居住在福恩塔娜·威克切娅的两年中——因去马耳他·撒丁岛旅游,有两个夏天都住在欧洲大陆,这两年的客居是断断续续的——劳伦斯完成了《迷失的少女》和《阿伦的杆杖》,他在不知不觉中写成了这两本书。还创作了许多优美的短篇小说,以及诗集《鸟,兽,鲜花》中的大部分诗篇,尤其是这些诗篇闪现着浓烈鲜明的西西里色彩。这些诗中最为著名的一首《蛇》,叙述的是他的一次经历。那是“西西里7 月的一天,天空散漫着艾特纳烟缕”。他下楼走到水槽边,“因天热而穿着睡衣,正要喝水时,”他看到一条黄褐色的蛇“张开它那端方的嘴啜饮,/轻松地抿上整齐的牙床,让水流进它懒散的长身,/万籁俱寂,阒然无声”。数年前,在《和平的现实》中,劳伦斯写道:假如我的灵魂中潜伏着一条蛇和可耻的欲望,请允许我不用棍棒将它逐出我的意识中吧。让我将它携至火边,看看它倒底是什么吧。因为蛇也是上帝所造,有存在的理由。它的存在中,有着它的妙处和真实。我必须在我真正的恐怖中接受它,而不能将它排斥于我的悟性之外,……那么来吧,满身斑纹的讨厌鬼,你拥有你的存在,你的正当理由,对,你还有你称心如意的妙处。……但是好好保持你的生存方式和你的存在吧!爬进杂果丛中去吧,那里的灌木丛,是鸟雀在婉转欢歌的地方……但既然我已与春天作伴,蛇就必定会隐隐地沿着它的小径爬行,如果我看到它在阳光中酣然入梦,我将会在它的所处由衷地赞美它的。这是那首诗的一颗种子,它深潜于劳伦斯的意识之中,直到他在那个炎热难熬的西西里中午,看到了那条蛇。他喜欢它,尽管它受过人类的教育,这种教育告诉他说,金色的蛇是危险之物,必须杀之。这时,他的那颗种子萌芽成长了。“因为我胆怯,不敢打死它?/因为我反常,渴望向它诉说”?他感到很荣幸,因为这条蛇竟会向他表示殷勤。不过,当这条蛇爬出,蠕行而去,“爬进那可怕的黑洞之中”,那人突然感到恶心,他操起一根木棍向它掷去,那蛇“闪电般地扭动着逃窜而去”,留下了他这个对自己的鄙陋懊悔不已的人,但深深地忧虑起来。因为这条蛇看起来“仿佛是一个被放逐的国王,被夺去了皇冠,流浪在社会的底层/现在应该重新登基加冕了”。与此同时,此人觉得他已错失了“与一位生命的主宰/邂逅之机”。然而他有了某种东西得以补偿,那就是:偏挟之心。这是意识的分裂,是赞美与厌恶两种感情的分裂。这种分裂又一次揭示了劳伦斯的最本质的两极,像《恋爱中的女人》中的伯金一样,他看到了鲜花和它植根于其中的泥土,《蛇》这首诗也使人联想到劳伦斯1915 的随笔《皇冠》中两种相对的力量;在劳伦斯身上,永远存在光明与黑暗的搏斗。《蛇》是劳伦斯最优美的诗篇之一,也是他最富有展示性的诗篇。另一些写西西里的诗也与此相类似,它们是他的经历的真实反映,其中渗透着一种“哲理”。因此,这些诗篇不但描述了那些难以忘怀的地方和景物的形象,而且也是劳伦斯心灵深处的写照。在《秃兀的无花果树》里,劳伦斯对无花果树作了细致的描绘,并将其描述成了一个迷宫,它们一条条“弓一样的嫩枝”交错盘缠,互相分割,又各自超越自身,如同蛇盘在美杜莎(希腊神话中的蛇发女怪,被其目光触及者,均将花为石头——译注)的身上一样。在《木槿与鼠尾花》里,劳伦斯描述当他的布尔什维克主义者像星期戴的钮扣花一样将木槿花戴在身上,他便问他们:“来吧,说到权利,你有何权占有此花?”在《和平》中,乌黑的熔岩凝结在岛屿前面的石阶上,但火山的顶部沸腾着“白热的熔岩”,正孕育着新的爆发,再次覆盖地面:“能称此为和平?”有同样盛开着的杏仁花,和在另一季节中,像铁杆般秃兀的杏仁树,南方夜空中的红月亮,银莲花和仙客来。所有这些,在另一些诗篇的字里行间,都显示了异常蓬勃的生命力。在这段时间,劳伦斯的散文创作也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他收到了他未完成的小说《霍夫顿小姐的叛逆》的手稿,它寄自艾尔斯·杰菲;它在战争时期被留在巴伐利亚。劳伦斯将它重写,改名为《迷失的少女》。他一度还考虑过将它定名为《乱婚》以及《苦涩的樱桃》。伊斯渥(书中的伍德豪斯)对于阿尔威娜·霍顿这位劳伦斯的女主人公的早年生活的影响,我们在前文中已有谈及。因为,书的最后一段中,如我们可以看到的,劳伦斯用到了他在意大利山区的经历,尽管他没有让阿尔威娜逃走,就像他和弗丽达那样。小说中阿尔威娜的意大利情人,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当地人。他的绰号叫弗兰西斯科·卡科帕多,这是劳伦斯借用了福恩塔娜·威克切娅的房主人的名字——弗兰西斯科·卡科帕多·西克西奥(在英国的版本中为西西奥)——关于此人的“罗曼史”,劳伦斯在6 月26 日写给艾米·罗威尔的信中谈及了。其时·西克西奥·卡科帕多在去美国的旅途中。劳伦斯写道:“杰玛和她的一家,以及另外一千名难民,在奥地利人攻进来时,被人用船从威尼斯运到了这里。”杰玛,她的母亲,她的9个兄弟姐妹,都是光着脚丫到达此地的,他们身无分文。“西克西奥与她坠入了爱河。塔奥米纳因为西克西奥的富有和能说三种语言而感到恼怒,一个女人愤怒地对杰玛进行攻击,并撕破了他的衬衫”。与此同时,杰玛的家人莫塔斯对西克西奥疑心如狂,说他想把可怜的杰玛做他的情妇,他们还不相信他已结了婚。所以,这次他离开波士顿之前,他携带妻子去了威尼斯。我想,她是这么打扮的:穿着长统丝袜,小山羊皮鞋,乔其纱外衣,西克西奥为她买了顶帽子,但在这以前,她还从未戴过帽子:一个十足的农妇。6 月26 日,劳伦斯写信给出版商塞西尔·帕尔默:“《美国古典文学研究》一书十天前我已修改完毕,大约7 至8 万字。赛克想将此书送到美国去,他将为英国购买书页。我倒希望它在英国出版,但我正在与美国出版者谈判。”——美国的托马斯·塞尔泽最终在1923 年8 月将书出版了,这比赛克在英国将它重新出版早了10 个月。从他的《恋爱中的女人》的完成,到他那富于想像力的天才在西西里再度闪烁出奇光的这些年中,劳伦斯一直撰写那样的随笔——他后来在美国重写了其中的一些段落——《研究》一书是给人印象最深的、最富有创造性的成果。同时,它还是一本权威性的批判著作:恢弘渊博,只是常常有些随笔之意。尽管此书出版之后,使得许多评论家迷惑不解,但后来,探索着他们本国文学的美国批评家们(如埃德蒙·威尔逊、奥斯丁·华伦、阿尔弗雷德·卡辛及另一些人)对此书的奇光异色和巨大影响力表示了满意的惊诧。桑德·威尔德在为他哈佛的讲学准备他美国文学研究的讲稿时,写信给本书作者(1950 年6 月22 日),谈到了劳伦斯的《研究》一书,“书中有些章节纯属胡说,但也有许多使人兴奋的见解和独到之处”。当20 世纪最伟大的批评家(在英国)埃德蒙·威尔逊于1943 年在他的美国文学批评论文选集《认识的震动》中再版了《研究》时,这使劳伦斯成了美国文学批评中的强有力的头面人物。批评家们普遍认为,他关于麦尔维尔和坡的评论是《研究》中的姣姣者。在《莫比·迪克》中,《皮科特族人(17 世纪初住在美国新英格兰南部的印第安人的一支)》是“美国的灵魂之舟”,而那白鲸是“白色种族最深远的血统,……他被我们白色的精神病意识的狂热盲目追赶,追赶、追赶着。”“坡”注定会处于那巨大的、连续不断的崩溃的骚动的灵魂深处,并注定要去记录这一过程。而且当他去展示那些人类经历中最为痛苦的过程时,注定会为其灵魂而哭泣。——但是,麦尔维尔和坡作为美国意识的典型代表,在其广度和深度的拓展上,还有更多的东西。麦尔维尔从他的《家里》和《母亲身边》逃到了南部诸海,然后,又从那炼狱中逃回到“家里”和“母亲身边”。在经历了一次次的挫折和南部诸海的渴望之后——坡是“一个进入了人类灵魂的深处、进入了人类灵魂中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秘密小径之中的冒险家。”另外,还有许多关于霍桑·韦兰克林、惠德曼和戴纳的论述,他运用了通俗的口语风格,这种风格比一般的文人学者正统笔法的效果更为突出。劳伦斯也许不知道该如何评述亨利·詹姆斯,因为和马克·吐温(死于1912年)一样,亨利·詹姆斯对他来说也许太现代化了。尽管他饶有兴趣地评论了《哈克贝利·芬历险记》,但是,《研究》中没有论及梭罗,这是一个最大的疏漏。(二)鸟、兽和西西里劳伦斯所到之处都有传奇伴随,在西西里也不例外。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传奇的色彩愈加浓厚。例如,米兰一份名叫《科列雷德消息》的报纸,在1947 年12 月登载了一则关于劳伦斯在塔奥米纳的长篇故事。这是关于他主持一次早餐的报导——这则报道说,这是他唯一愿意见人的时候,他然后便给他们送来黄油面色,火腿、鸡蛋和牛奶。他就是这样来招待地方行政官员的重要客人的。照此故事说,一天早晨,市长来吃早饭,刚刚坐下,当他抬头看见半空中的一盘油煎土豆由劳伦斯向弗丽达扔来时,市长立刻就走了。尽管劳伦斯的农场主,弗兰西斯科·卡科帕多,也叙述过这扔盘子的故事,但这一位报道者——也像陶斯那群人一样,极富想象力的描写劳伦斯——所说的情况是值得怀疑的。他说,在塔奥米纳,英国国王曾悄悄地上岸,微服私访过劳伦斯,并向他表示了敬意。然而,劳伦斯在意大利几次冒险,差不多与他人为他杜撰的故事一样的奇特,其中一个是说他在1920 年4 月和一群包括雷妮·朱塔汉萨德夫人在内的新相识的朋友组成考察队去锡拉摩扎的情况。朱塔后来写下了《关于科西嘉》(法国的科西嘉岛)和《戛纳和山丘》一书。这群人中还有雷妮·朱塔的兄弟简,他是位年轻画家,后来他为他妹妹的旅游书和劳伦斯的《大海和撒丁岛》画插图。简和雷妮是南非凯普顿的亨利·朱塔爵士的孩子。在西西里的旅程中,劳伦斯夫妇和朱塔兄妹都由艾伦·英索尔陪伴着,他也是个画家,是个富裕而又年轻的威尔士人。弗丽达对雷妮·汉萨德的做法印象根深。她以一个真正殖民者的经验,提着一只装食品的大篮子,带着一盏酒精灯,可以立刻将一节火车车厢变成一间临时房屋。劳伦斯在《阿伦的杆杖》中为其中的年轻游客借用车厢中的酒精灯的办法。他记得关于那次旅行的事,最有意思的是“那些可爱的日子,银莲花洒在西西里的田野上嬉戏,玉米强壮地举起她的洁白的皇冠。”但是,劳伦斯没有将此次旅行的撼人心旌的部分写出来,至少没有成书出版。这是去兰达佐的一次游览,这是位于艾特纳黑色溶岩斜坡上的一座城镇。其地使得劳伦斯神魂颠倒。但他在马尼阿斯附近那座城堡的逗留却使得他十分恼怒。在城堡中,劳伦斯和其他一些人是亚历山大·尼尔逊·胡德布朗蒂公爵的座上客,此人是尼尔逊勋爵兄弟的后裔,公爵的爵位最初是授与他的。如简·朱塔所记载的那样,当劳伦斯夫妇和他的朋友们骑着骡子来到城堡时,公爵的六七位仆人蹒跚着出来迎接他们。尼尔逊·荷德的老态龙钟的仆人们穿着颇像教皇瑞士卫兵那样的一色的服装,这些颤颤魏魏仆人中的其中一位懂些英语,取下帽子,代表主人向他们躬身表示欢迎。一行人进入城堡,它那极其正宗的诺尔曼式的外观与其维多利亚式的内部装饰极不谐调,尽管这些与尼尔逊·荷德的妹妹的外表恰如其分,她非常喜欢仿效亚历山德娜女王的生活方式。这位公爵亲自来回走动着,通过一块单片夹鼻眼镜注视他的客人。劳伦斯在愤怒之中和朱塔兄妹拟出了关于这个地方的讽刺短剧的概要,但不久他的幽默感全然丧失,并不得不溜之大吉。他回到了塔奥米纳,经历了一次异乎寻常的冒险。到那里的第一天早晨,黎明时分,他听到楼道上响起了一阵走向平台的脚步声,发现马格纳斯在蹑手蹑脚地走来走去,“一件可怕的事发生了”。劳伦斯厌恶“麻烦事和惹麻烦的人”。当时,他听说了马格纳斯从蒙特·卡西诺逃跑。以及警察接踵而至的情况:我不能让自己在那里被逮住,对不?因为修道院太庄严肃穆了。这位客人反对当地的清规戒律,实现上是从修道院的基金中抽钱借给了马格纳斯,他是匆匆下山,乘上了一列开往南方的火车:“我直奔你来了。当然,我内心是忐忑不安的:你可想像一下!在厕所间度过了大部分时间,直到那不勒斯。”劳伦斯问他是坐几等车来的。他坐的是二等车,但是当他终于到达(“累得死去活来了”)塔奥米纳时,劳伦斯正好在,他于是立刻住进了价钱最昂贵的旅馆中,满心期望着劳伦斯会用马格纳斯“手稿”的可能得到的收入替他付帐。马格纳斯绕着庭院大摇大摆地走来,赞美着这座别墅,言语之中暗示着劳伦斯一定十分阔气,那里有许多房间:“宏伟、壮观、极其富丽!……是塔奥米纳最漂亮的房子。”马格纳斯没有明确提到他的麻烦是什么,劳伦斯也不想知道,但他准确地猜想到这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