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会将我抛开?你可会催开我多情,痛苦的身躯之蕾,再驱散我心中向你奔涌的燃烧着的狂澜?在《诗集》中,此诗的标题改成了“列车旅程”,诗中除了其它的改动之外。在最后第二段中原用的“我亲爱的”一词也改成了海伦的名字。在《阿姆勒斯》和《爱情诗》中另外有一些可能也属于“海伦”系列的,有《交配》(在《诗集》中称为“春天来了,悲伤来了”)诗中写到诗人看到鸭子蟾蜍和马的交配,感到了那种明媚的阳光下“兴奋的,雄性的冲动”,并问那个女子为何要躲避他能满足她的那种欲望,坦露她的“情怀/用炽烈的、鲜亮的情怀去体验生命”;《一个精神女性》(在《诗集》中为《这些聪明的女人们》)她被劝导“去认识/那些最显而易见的事情,”她被劝导说她应该被人亲吻,直到失明,那样她就能在黑暗中发现新的生命(在《诗集》中,诗是这样结尾的:“在你的大腿之间是否毫无希望,远远地,远离你朦胧的目光?)《叛逆》(后来的版本中称《拒绝》诗中说诗人在一个晚上来到一家人家敲门无人答应后,在市内的街上游荡,直到“一辆车子急驶而过之后,他看到那个女人“躲藏在阴影之中”,“向人行道走去,匆匆地/奔到静谧的前门”跨步进入,“将市街抛弃于惊愕之中。”作为一个男子写给女子的诗,这里的数量是相当可观了。但是,我们必须记住,海伦·考克并非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是一个“先进的”思想家,她对写作十分热衷。她很动人,身材娇小,一头稍带红色的头发。这些诗一再表明,她给劳伦斯带来的只有困扰和不安。正如“火中的百合花”所示,她回避了他的爱情(当我向你靠近时,你的光彩暗淡了,我自由的/火焰像死神一样进入你的花瓣,你枯萎而死化为白烬”)然而,她以她的敏感,她的写作天赋(作为一个被广泛采用的教科书和经济史作家,她注定会有很大的成功),以及她对这位艺术家的问题的同情和深刻了解,海伦·考克是劳伦斯成功的一个重要因素。他们的讨论常常有助于他的创作,例如,有一天去参观苔尔博物馆之后,他与她进行了交谈,然后,他马上写出了他的“柯罗特”这首诗(树木在升高,越来越高,被举到了/一股奇妙的冷灰色的火焰之上)和另一首《米开朗基罗》(上帝将你的园柱握捏在他的指之中”),是一种颇为可怖的用手淫造物的暗示。劳伦斯早期诗中最好的一首《爱情中的寒意》,我们不妨可称之谓是“海伦·考克主题的变奏曲”,因为劳伦斯是从她自己的诗作“梦幻”得到的启示,她在这首诗中想要表达她在苏萨克斯海滨的气氛中所得到的一种感觉。她在给本书作者的一封信中谈到了这个情况:1910 年10 月1 日,他和我正巧从布赖顿沿海岸去纽黑文,那是一次9 英里的步行,我童年时的暑假就在纽黑文和我的表姐处度过的,她在《中间地带》中叫艾依琳。那是一个鬼魂出没之所,因为在我住过的那幢舒适、宁静的房子里,我的表姐,她的母亲,祖母和祖父都相继去世。劳和我继续沿海湾前行,到达了西福德,这是一个小镇,夏日的渡假者们已经在傍晚前离去,我们在镇的前端一个旅店找到的住所,房东太太将我们带到走廊两端的两间屋子里后,便走开了。我累极了,有点像力浦·几·温科尔一样,马上就睡着了,但又在海边大雾的寂静中醒来,雾像一张巨大、稠密的蜘网一样把房子包围了起来,使我感到一种寒粟。我的诗就是想要表达这段经历中的那种气氛——但那是徒劳的,我现在意识到,因为气氛只能暗示不能传达。当我把诗给劳伦斯看的时候,他说:“当你告诉我一种想法时,我总觉得要由我自己将它写下来该多好呀!”所以《梦幻》的另一面便成了《爱情中的寒意》。《爱情中的寒意》可以说是一首乔治风格的爱情诗的姐妹篇,即那首《一段记忆》,是由鲁帕特·布鲁克1913 年10 月在怀基基写的:“黎明时分我起身,迈步/轻轻地穿过朦胧走向你的房间……”劳伦斯的诗从韵上讲,不如布鲁斯的流畅,但它具有更强的生命力。在1928 年的《诗集》中,劳伦斯重写了《爱情中的寒意》的末尾一行,“我的爱人又能在温暖中醒来,无忧无虑,”但原诗的其余部份没有什么改动。此诗的开头几句有一些对灰色的海滨的寒冷的白天和夜晚的动人的联想,诗人醒来时“黎明像尘埃一样吹入窗口”,于是:我从惊恐中起身,非常地需要你,因为我想你会像突然涌出的鲜血那样温暖。我想我可以投入你奔涌的热流之中,将寒意和阴晦一驱而净——当我用手触到门栓,我听到了你在梦中对我说着奇怪的梦吃。我不敢进入,突然感到慌乱。于是我到大海中沐浴我僵硬的肉体回来时寒颤着一身清新,但因为寒冷而疲乏无力,就像是月晕,看来多么奇异,我的爱情在玫魂中复苏,犹如少女的爱心。《亲昵》一首最初出现在1918 年的《祈祷》中,是以一种告别辞的口吻回顾劳伦斯——海伦关系。在《诗集》中,劳伦斯给此诗重写了标题,《对海伦的短访》:“归来时我发现依然如故/仍与往日一样洁身自好……? 她撩动着他的情怀又不让他得到满足”海伦和吉西有些相像,吉西后来也成了她的好朋友,确实,海伦与劳伦斯的大多数女性朋友有许多共同之处,他后来所娶的那一位则是个例外,尽管她成了劳伦斯生活中的中心女性,他好像仍被另一种类型的女性吸引着,特别是“精神型的”,因为他无意识地认为她们是——除了吉西,——受他母亲赞赏的那一类。劳伦斯和露易·伯路斯一直保持着联系,应她的要求,他给她寄去了一份“伟人”的名单。这种人物的列举是很有意思的,因为从中可以看出他对《欧洲历史动态》一书的一些早期想法,这本书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末期写的。由于受吉朋的影响,劳伦斯在书中对一些历史人物大书特书,例如对阿提拉(406 ?-453 ),在这部史书中进行了讨论,劳伦斯还在1990 年末写过一首诗。他给路易开列的名单几乎全是军事人物,只有很少几位政治人物(其中有罗伯斯庇尔和丹顿)和几位圣人(耶隆,阿西西的方济,西纳的凯塞琳),军事人物中包括汉尼拔(公元前247—183 迦太基名将)朱利乌斯·凯撒(公元前100 —44)(他同样也是一个政治人物,与克伦威尔、彼得大帝等劳伦斯提到的许多将国一样)查理曼大帝,拿破仑等等。这些名单的列举(全文见《恋爱中的劳伦斯》〔1968〕,致露易·伯洛斯书信集,由詹姆斯.T .波尔顿编辑)对于研究和探讨劳伦斯的生活和作品都是一份极有意思的名册,因为这说明了那些人是他特别敬慕的,这对于他本人以及他在作品中所讨论的各种事件的研究都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另一封写给露易·伯洛斯的信(1909 年3 月28 日)是有关两天前在克罗伊登的一次二级选举以及所涉及的一个反对妇女参政的保守党分子罗伯特·哈门·赫治的生动记叙。那时还是二十世纪爆发的第一次妇女解放运动,此运动的声势比起她们后来者毫不逊色。在读这封给露易的信时要注意当时的背景,即露易·吉西·钱伯斯和艾丽丝·戴克斯——先前已经提到——渴望平等权利,而且有过激言辞,有时简直像社会主义者。劳伦斯告诉露易说,他“那天晚上十分快乐”,看到一群男子在一辆车子上围住了两个女权主义者。其中一个叫卡梅伦小姐的大声疾呼道,“如果男人们不能控制他们自己的话,现在应该是让女人们掌握些权力去控制他们的时候了。”咆哮着的男人们围住了那辆车子,好像要将它推翻——这是许多年以后在公共场所辩论时常采用的手段。这也许使露易的那颗“跃跃欲试的、野性的心受到了震惊。他对接着发生的事件继续作了描述,写到了人群中此起彼伏,想要压过对方的喊叫声。这是一封十分有趣的信,因为它是劳伦斯后来三部有关领导权的小说中的暴力片段的伏笔,这三部小说就是《阿伦的杆杖》《袋鼠》和《癫狂的莽蛇》,发表于20 年代中期。更为有趣的是,在提到二天前发生的情况之后,劳伦斯继而又提到了学校里那些穷孩子们的糟糕的境况(露易莎,我亲爱的,生活恐怕并不那样温柔、有趣和愉快),然后又提到了他星期天去参观达尔维奇艺术馆的情景,在那里看到了蒂田斯,霍比麦斯,莫里罗斯和其他大师的作品。在其它的信中,他还谈到了音乐会——瓦格纳的表演对他们的打动不深——和去剧场看戏的情况。综而言之,这个来自乡村的年轻人正在观摩这个在不断扩展着的大都市各阶层的生活,在那个时候,在约瑟夫·康纳德看来(正如他后来所说的)这个城市像“一个吞噬着世界之光的残酷贪婪的人。”(二)死亡的记号吉西·钱伯斯不但鼓励劳伦斯努力创作,而且还把他的诗作投寄给一位编辑。吉西说,劳伦斯曾对她说过,可按她的建议将他的一些作品投给《英文周刊》(EnglishReview),如果她为他起一个化名的话:他不想作为一个诗人在克罗伊登出名(她给他起的化名是理查德·葛里斯雷,是根据他未用的化名理查兹和他的教名合成的。)劳伦斯对此事的叙述有所不同;他回忆道,他在克罗伊登的时候,“那位作为我青年时期主要朋友的姑娘,她本人也是一个煤乡教师,抄录了我的诗作,没有告诉我,就将它们寄到了《英文周刊》,此刊物在福德·麦道克斯的主持下正开始走红。当吉西在1909 年夏天将劳伦斯的诗作寄给休福,休福回信表示有兴趣时,劳伦斯正好不在,他和他的母亲在瓦特岛度过了暑假中的一段时间。当他们回来时,吉西把编辑的信给他看,他说,“是你让我走运了。”然后他把信给他的母亲看,以后吉西便再也没有看到那封信,因为劳伦斯太太再也没有提起此事。吉西觉得很不是滋味,“为未经准许而去插手他的事情而感到内疚。”1909 年的暑期对劳伦斯太太来说一定要比往常更为愉快,因为这一年吉西没有和她以及她的儿子一起去度假,同行的人中虽有好几个劳伦斯的异教徒帮朋友,但劳伦斯太太对他们中的大多数并无反感。同行的人中有乔治·纳维尔,他记得另外几个人是艾丽丝·赫尔,弗朗西斯和葛屈德·库柏以及埃达·劳伦斯,艾丽丝·赫尔的母亲帮助劳伦斯太太管理这个团体。他们将钱集中起来,在尚克林租下了玫瑰别墅,是在岛的东南面,他们在那里租借了一些海滨帐蓬。劳伦斯从未这样远离过克罗伊登和伊斯渥,但有他的母亲作伴,所以十分愉快。年轻人在岛上漫游,并在8 月的第一个星期末到了考尔斯去看国王和沙皇舰队的阅舰式。在假期中,劳伦斯只是一个年轻的小学教师,但瓦特岛的景色和阅舰式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后来在他的第二部小说《侵入者》中大加发挥。当时他甚至还没有计划要写这部书,因为他是从1910 年才开始使用海伦·考克的手稿作为他创作的素材;但那时他可能已经勾起了对那个地方的记忆。这是他的母亲度过的最后一个暑假;她刚刚进入50 岁,虽然看上去还很健康,但是35 年不幸婚姻的艰难困苦已经为她敲响了丧钟。正好一年之后,她便得了致命的疾病。劳伦斯第一次去见福德·麦克道斯·休佛是在他回到克罗伊登,学校开学以后。那位和蔼可亲而语言花俏得不太可靠的报道者对吉西为劳伦斯送稿件和劳伦斯第一次去编辑办公室的情况自有一番描写。他说当劳伦斯走进办公室时,看上去像只红狐狸。休佛在四分之一世纪多以后的回忆中坚持说吉西除了给他送去了诗以外还有小说作品,他说他最初读到的劳伦斯作品是短篇小说《菊香》的开头一段,凭此他就是以认定了劳伦斯是一个手法熟练的作家;他立刻将稿件放入收用稿件的筐内,然后便出去参加一次文学界的宴会了。宴会上,据休佛说,和他同席的有毛里斯·巴林,哈连尔·巴洛克,C .K .查斯特顿和H .G .威尔斯,不一会,威尔斯便对旁边朗敦德丽勋爵夫人席上的什么人说道:“乌拉,福第又发现了一个天才叫D.H .劳伦斯!”休佛又补充道,那天晚上有两个出版商请求得到劳伦斯第一部小说的出版权;这位默默无闻的小教师的名字“在他还不知道他的作品已被送到了一个编辑手里的时候,他已经在伦敦名声遐迩了。”对此事件的这段描写很可能是出于模糊的记忆,或者是一段戏剧性的编造,以说明休佛很早就对劳伦斯热情扶持(同时也为了显示休佛的影响力之大),但也有可能,至少也有一点可能这件事报道的确实性。不管怎样,这段描叙也反映了当时都市文学界的一种气氛。不久以后,劳伦斯也一度进入了这个圈子——在他退出了这个圈子以后,他在《恋爱中的女人》和其他故事中对它进行了嘲讽。在《回到昨天》(1931 年)中,休佛(这时已称福德·麦克道斯·福德)叙述了一次不可信的伊斯渥之行,他在劳伦斯家看到了一些年轻人在矿上一天的教书和工作之后聚集在一起,进进出出,“沉浸在我仅在美国的一些小城镇才看到的一种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气氛中。”但劳伦斯太太从不让那些高谈阔论的年轻人到她家去;这样的来客是非常有限的,正如吉西和其他人指出的那样。福德在此奇谈中还描述了劳伦斯的父亲,星期六晚上从矿上回家,坐在餐桌旁和其他矿工点数着他们挣得的钱。这一片段的部份情景可能来自劳伦斯的早期作品,但当福德往下继续描写时,他以下的那些话就越说越玄了:“年轻人不时地谈论尼采·瓦格纳,利奥帕底·福楼拜,卡尔·马克思,和达尔文,有时父亲会停下来和他们辩论几句。”休佛后来说,他从未“真正喜欢过劳伦斯。他总是那样使人不安,以致我无法与他深交。”尽管劳伦斯并不怨天尤人,但他需要不时的关心,以取代那位不在他身边的母亲的影响,他常以“一种在外谋生的年轻人中少见的”方式谈到她的人格和见解。也许休佛——劳伦斯在给吉西的信中对他的描写是“人相当不错,胖胖的,四十来岁,是世界上最和善的人。”——必须在这方面首当其冲,因为他出版了劳伦斯的作品,而且做得颇有影响。1910 年11 月那一期的兰色封皮的《英文周刊》将劳伦斯刊登在杂志的卷首,他的诗占去了前面六页,此刊物同期载文的作家按顺序是小说家约翰·高斯华兹,纯文学作家G ·洛尔斯·狄金森,历险小说作家R .B.卡宁议姆·葛兰姆,经济学家J.A .赫伯森,记者亨利·w ·纳文森,历史学家C .P .古奇和休佛。一个来自中西部地区的小学教师如此幸运地初次登台亮相是极为少见的。第一组诗是劳伦斯到克罗伊登以后所作,无疑就是吉西投寄给《英文周刊》的那些(它们在集子中出版是1916 年的《阿姆勒斯》中),这组诗中的第一首是《古老的梦和新萌发的梦》,那时被分为两个部分,《一,古老的》和《二,新萌的》。这些诗作是劳伦斯当教师时期诗作的开始的记号,这样的诗他后来还写过一些。“古老的梦”像是写给吉西的信,是这样开头的:我打开了小窗在窗台上温暖我的双手石栏渗透了阳光:这下午充满了梦幻,我亲爱的,孩子悄然无声默默地做着罗拉德翁的梦。那本让劳伦斯以一个诗人的身份进入文学界的《英文周刊》是由休佛主持编辑的最后一本刊物。他的前任主编,凡尔列特·亨特,后来称1909 年的那个秋季是“黑色的秋季”,那份刊物则“像一个活泼强壮,一开始就养尊处优的婴孩,只想用钱去获取它的特殊食品,和刚刚冲满的奶瓶,他正在或已经从编辑充满爱怜的怀抱中滑落。”但是当吉西·钱伯斯在11 月去凡尔列特·亨特家吃饭的时候还没有任何麻烦的迹象,在吉西到伦敦市的第一天,那是一个星期六,劳伦斯十分快活,伦敦也是“一个充满神奇的地方。”晚上他们去看了一场话剧,剧名颇为有趣,叫《一个绅士的诞生》,当他们回到克罗伊登的时候,琼斯一家人已入睡了。劳伦斯和他的客人煮通心面作晚餐,然后把他的最新诗作和剧本《一个矿工的周五之夜》给她看。吉西到1 点钟时已十分疲倦了,她是前一天早上6 点钟离开家的,但是劳伦斯要她再陪他一个小时才让她去她的房间,于是他们便扮演了大体上与《儿子和情人》的最后一章中出现的那场戏。在克罗伊登,劳伦斯对生活方式稍作了改变,他说在新的生活的兴奋和紧张中,很容易就会耗尽精力。“他需要一个女人,但又结不起婚,于是使他感到惊讶的是,有些姑娘怎么会在不需求与他结婚的前提下,当然不是定期的,给予他“那个”。吉西对这位未来的《查特莱夫人的情夫》的作者的害羞的委婉语并不含混其词,她则给以传统的维多利亚王式回答:他可能不欢喜那些愿意给他“那个”的姑娘——在当时当他问她自己是否认为这样的给予是一种过错时,她回答说“不是过错,但十分难堪。”她想起了《新约》中的那句话“谁用我的名义给一杯水吧”此处用到的这个一杯水的比喻,很可能使那个时代崭露头角的弗洛伊德学派感到有趣。劳伦斯说他可以要“她”——一个他对吉西说起过的他曾想与她结婚的教师——给他“那个”,吉西回答说,一切的一切都取决于那个姑娘爱他到什么程度。然后她说她要去睡觉了,因为那时已两点了。在吉西到伦敦的第二天,劳伦斯带她去《英文周刊》编辑社在赫伦德公园大街84 号的办公室见休佛。休佛对吉西十分客气,并立即问她是不是一个主张妇女参政观点的人,她回答说她的一个好朋友(也许是威廉·霍布金或他的妻子)曾热情地与她谈起过这个运动。然后休佛问她是不是一个什么社会主义者,她的这一承诺也许是她生活中一些有趣的经历的开端;据报道,她在后来成了一个苏维埃的同情者,并曾去莫斯科观光。在下午《英文周刊》社用午餐的时候,吉西,休佛和劳伦斯步行到不远处黑尔路80 号的凡尔列特·亨特家。这是一所有名的南方式房子,一幢高高的维多利亚式郊区住宅有围墙和花园,房子里装饰着一些克利斯蒂娜·罗赛蒂,奥斯卡·王尔德和其他凡尔列特·亨特年轻时亲朋好友的纪念品。凡尔列特·亨特后来回忆说,在午宴上吉西“显然十分紧张,但总算还能对付过去,尽管当她轻声地问我的正在削土豆的女佣人,她是否能不脱手套时有些慌乱的表现。”(46 年之后,劳伦斯的遗孀,弗丽达写道:“凡尔列特·亨特所说的关于吉西的手套之事,我是不能相信的。”也许吉西看上去并不这样贵族派头实足,但毕竟弗丽达不在午宴上,而凡尔列特·亨特却在场。)在吉西的回忆中,客人中那位和颜悦色、健谈而言辞尖刻的人,即那位年轻的埃兹拉·庞德,在午宴上唱了主角。当凡尔列特·亨特说到有些主张妇女参政的人在监狱中受到折磨时,庞德说他们所在的屋子在那时就像是一所监狱。另外一次有特殊意义的聚会是劳伦斯被介绍给当时“人人图书馆”的第一任编辑欧内斯特·赖斯,赖斯和他的妻子常常在他们赫默特治弄的家中宴请诗人们,作为诗人俱乐部的一种非正式聚会的继续,叶芝在他的自传作品中常常提到这一组织。一天晚上休佛带来他的新发现,一个会写诗的从矿区来的小学教师。在赖斯看来站在那位有都市气派的休佛旁边的是一个“腼腆而且带有些乡村气息”的年轻人。庞德也在那里,叶芝带来了那位女演员弗罗伦萨·法尔,让她用八弦琴为他的诗朗诵伴奏。当他们同桌共餐时,叶芝便开始了他有关将诗和音乐合成一体的艺术的独白。庞德插不上话,便开始去吃一个作为桌上装饰的郁金香块根;看来他对此相当欢喜,吞下一个之后,又拿起另外一个。叶芝一个人正说得起劲,没看到这个,其他人也没有言语。叶芝滔滔不绝地谈着,而庞德则继续咀嚼他的郁金香。过了一会,叶芝说他已厌倦了“个人独白”,便背诵了《夜已降临》和他对朗萨德的翻译作品。在这个晚上,欧内斯特·赖德福德——后来劳伦斯与他的家庭交往甚密。——朗诵了他自己的一首诗,庞德也读了他的一首《好伙伴的歌瑶》佛罗伦萨。法尔弹着八弦琴吟诵了叶芝的《一个向往仙境的人》。在休佛郎读了他的一首小讽刺诗之后,欧内斯特·赖斯轻声地请那位长着红胡子的年轻人读几首他带来的诗作。劳伦斯“有些拘谨地站起身,但从容不迫地走到一张书桌前,从口袋里拿出一本神秘的小册子,背对着大家坐了下来,开始用一种很有表现力但音量不大的声音朗读起来。老诗人们礼貌地等他结束。但过了一会大家觉得好像他并无收场之意。他仍然背对着他们,仍然用低沉的声音朗读着,他的小册子翻了一页又一页,他读了一首又一首。半个小时之后,屋里已是一片窃窃私语声;但劳伦斯若无其事,几乎用他很难被听清的声音朗读着。最后,在一个女士的建议下,赖斯走过去对劳伦斯说他该休息一回了:为何不稍歇一会,到午夜时再开始?劳伦斯微微一笑,“站起身来不自然地微微鞠了一躬,合上小册子,回到他原来的角落里,”过了一会,在其他一些人又朗读了之后,赖斯又来到劳伦斯跟前请他“从他的黑色小册子中”再选出一首来朗读,并强调说只需一首便符合我们聚会的礼仪了。”但休佛这时站起身来,拉住劳伦斯的手臂,把他推出了屋子,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告辞了,告辞了。”在伦敦的那些日子里,劳伦斯仍与中西部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他常在学校放假的时候或有时在周末去看望他母亲、姐妹和他所喜欢的女人:吉西,露易·伯路斯和戴克斯太太。在克罗伊登,除了海伦·考克以外,与他关系密切的好像还有三个女人,A .W.麦克利奥在先前引用的那封信中说他对这三个人都不认识,她们是阿格妮斯·赫特,简和大卫森太太。劳伦斯的一些朋友,以及他的遗孀对于吉西所说的劳伦斯想与阿格妮斯·赫特结婚这件事的真实性表示怀疑。1909 年11 月吉西去伦敦时,劳伦斯曾带她去与阿格妮斯见面,就是在凡尔列特·亨特家吃午饭的那一天。她说阿格妮斯·赫特(吉西没提到她的名字)是一个红头发的小学教师,她“对劳伦斯说话时像个大姐姐,对他总有一种虚张声势的奇怪的神情,我总觉得这种神情是出于缺少信任。”据吉西说,劳伦斯在1909 年圣诞节前夕对阿格妮斯·赫特说,他们要结婚的想法是一个错误。此后不久,阿格妮斯离开了克罗伊登;她与另外一个教师结了婚,并与他一起去了曼思岛,在那里办了一所学校。在1910 年1 月28 日写给勃朗什·简宁斯的信中,劳伦斯提到了一个他所不欢喜的“情人”。虽然这个姑娘也是27 岁,与海伦·考克年纪相彷,像海伦·考克一样也有一头红发,但可能她就是阿格妮斯·赫特,因为在同一纣信中,劳伦斯清楚地提到过海伦·考克,对她与那位他所讨厌的姑娘的描写是不一致的。他还说起了另一个姑娘,一个仅“引起我兴趣”的姑娘——仅此而已——下一次我将写信告诉你——这个姑娘——她叫海丽妮——她非常有兴趣。听起来这位姑娘好像不是在信中的其它地方提到的那一位:“她是一个很动人的姑娘,有一头红褐色的密发。”开始她”看起来是一个能力很强的人”,因为她“机灵、敏捷,巧嘴利舌,有一种独立不羁的举止。”男人们都欢喜她,劳伦斯“与她交往不少”,但他对她感到讨厌,因为她实在是那样的无知和老派,尽管她(与海伦·考克不同)上过大学,而且在伦敦教过几年书。“她总是说男人们都是轻薄儿,“仍然用维多利亚中期的标准去衡量他们’,并“拒绝单独与一个男子见面,认为接吻完全是一种序曲和开场戏,而爱情不过是一种肉体的同情。”她看上去“是那样的虚伪和浅薄,……我无法改变她。”她想“在生活中得到乐趣,”但是“实实在在的生活中她又退缩到忧郁感伤中去了。”不管怎么讲,这封信是相当含糊费解的,也许根本无法作出一个完全可信的评论。在劳伦斯的伦敦生活中,“简”这个人始终是个谜。唯一直接提到她的一次是在1912 年2 月10 日给爱德华·加纳特的信中:“我见到了简,在玛丽篷和她吻别了——我的心情十分沉重。”那些在当时就熟悉劳伦斯的人——威廉·霍普金和乔治·尼维尔以及稍后认识劳伦斯的爱德华·加纳特的儿子——都不能确切说出简是谁。查理德·奥汀顿在1912 年时还不认识劳伦斯,他说劳伦斯当时正“了结另一段不愉快的恋爱,”当然这里很可能就是指的那位与他终止关系的女人。奥订顿将此事与劳伦斯写给沙莉·霍普金的一封信联系起来,此信写于同年的8 月9 日,信中他说“——夫人给我写了信——我曾告诉她我与另外一个女人在相处——但没什么具体内容。我为她难过,她病得不轻。”但要把信中的空白处填上的话,那就变成了一个伊斯渥人的名字了,即戴克斯夫人,而她的名字不叫简而叫艾丽丝(当然简也可能是吉西)。这几位伦敦女人中的第三个,大卫森太太,也很难追溯。乔治·尼维尔曾对本书作者提到过她。她住在克罗伊登,他说她的名字可能叫简,她是一个寡妇,尼维尔说,对劳伦斯“很友好”,“对他十分友好”。根据尼维尔回忆,她也“寄住在琼斯家里。实际上,因为雇用劳伦斯和他的房东的是同一所学校,大卫森这个名字很可能是劳伦斯和尼维尔之间的暗语。为了掩盖一个女人的名字,她也许不是一个寡妇,可能是琼斯太太。1950 年乔治·尼维尔和本书作者有过一次交谈,他很乐意帮忙,尽管很显然他时常有所保留。有一点他肯定的是,一个伊斯渥的已婚妇女是劳伦斯性爱的启蒙者,他没有说出这个人的姓名——威廉·霍普金也证实了这一点。一次霍普金无意听到戴克斯太太对霍普金太太说:“我给伯特发生了性行为,我不得不这样。但在我们家冥思苦想一首诗但无法完成,我就把他带到楼上与他做了爱,他下楼后便完成了那首诗。”这至少是文学的创作灵感的一个不太恰当的例证。艾丽丝·戴克斯以前从未有过性冲动,爱上了劳伦斯,她希望她后来生的那个孩子是劳伦斯的,并试图寻找出与劳伦斯相像之处,但她的那些知秘密的好朋友们坚持说那孩子显然是她丈夫的。当最后她和劳伦斯分手之后,她从未让另外一个男人去碰她,包括她的丈夫在内。她没有想到要牵制住劳伦斯,确实,她因为觉得对他有利便让他去了。她和他之间常有不合,她觉得她决不能和他保持一种吵吵闹闹的和谐关系,就像他后来的妻子那样。艾丽斯·戴克斯在好久以后主动给弗丽达·劳伦斯的信中(1935 年)说她觉得他找到一个非常合适的伴侣。她自己很了解劳伦斯的伟大之处;但“我完全配不上他,他喜欢的不是那时的我,而可能成为的另外一个我——那个潜在的但决不会在生活中存在的我,尽管有他的帮助和影响。”在她和他中止关系以后,据她当时的一个好友艾尼德·霍普金·希尔顿说,她“过着我们很难想像的生活。”这段时间,劳伦斯还处于和露易·伯洛斯的恋爱之中,她在肉体上对他很有吸引力。(劳伦斯的朋友们说她有朱诺般的雍容华贵朱诺是罗马神话中朱庇特的妻子,——译注)他好似常用露易去使吉西痛苦,吉西记得,早在1907 年夏天,劳伦斯去露易家喝茶,并想要他发现自己对她的真实感情是什么。几天以后,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吉西之后,把一首新作的诗“金鱼草”给了她。这首诗中有许多精采的片段,例如:……我把手伸到那凹痕上在花蕊的深处,花瓣痛苦地张开。她目睹着,她突然凝神静默,她看着我的手,看它能得到什么满足。我挤压又揉搓,把那花在我手指间掐弄,直到它垂下了头,它的茎杆向她斜倒,我的手如武器白晰锐利我握着被扼住的花蛇,让它处于极度的痛苦之中,直到她不敢再笑,直到她骄傲的羽翼弯折,断落到地上。吉西提到的另一首写给露易的诗是《车厢里的吻》(我看到中西部的大地/在她的头发间转动……)另一首她断定是写给露易·伯洛斯的是《未婚夫的手》,此诗不但对下面的情景作了描写——那个多情的姑娘不让她情人的手去触摸她的身体——也告诉了我们露易的长相:黄褐色的眼睛,一头黑发和一双大手。这些诗反映了劳伦斯和露易·伯洛斯之间关系的大部份故事。这关系至少持续了5 年;但是与其他女人一样,劳伦斯知道在他母亲有生之年,他无可能与她们建立持久的关系。与此同时,他也在发展他的社交生活和他在伦敦地区的交往。1910 年2 月28日的一封信中有一段关于这个年轻人在艺术圈子里变得知名的有趣描写;信是写给德温特·伍德夫人的,那位雕塑家的妻子,他从克罗伊登给她写信。亲爱的伍德太太:非常抱歉我必须把票子寄还给你。承蒙你的好意将那些票寄来给我;我把它们寄回给你时,我自己觉得是一个浅俗的罪人。但我大病初愈,卧床已有数日,整日价望着窗旁流苏无休无止,使人伤心地在朦胧潮湿的天空中没有规律地舞动,要是明晚我真能坐在贝彻斯坦剧院里,那将是何等样的一椿乐事:但是遗憾的是,我不能屈时前去了。但你准会观众满座,所以我是微不足道的。我将在下一个星期六晚上去拜访你,向你面致我的谢意。你诚挚的D .H .劳伦斯当时,别一个有趣的社交对像是一个年轻的英国妇女葛雷丝·克劳福德,此人后来(1917 年)成了克劳德·罗伐德·福雷瑟的妻子。这位英国的服装和舞台背景设计家在1912 年正值他事业高峰时不幸夭折。葛雷丝·罗代德·福雷瑟的父亲T .C .克劳福德是布法罗·比尔的“西大荒”剧团的财务经理,密执安人,她父亲来自佛罗特,这一家人住在时髦的伦敦斯恰顿街,就在匹克迪利前面的梅费尔广场旁边。在她的自传《我青年时期的岁月》(IntheDaysofMyyouth)(1970 年)中说她最初听说劳伦斯,是他的朋友埃兹拉·庞德与休佛和凡尔列特·亨特谈到他时,那时他们住在南小屋(后来道格拉斯·戈德林为休佛作传时用了此地名作为书名。)这位美国姑娘后来向庞德问起那个成为小学教师和诗人的煤矿工人的儿子,不久庞德就把他带到了克劳福德家喝茶。葛雷丝描述说,他是一个“长着稀疏的小胡子,头发梳理得很好,穿着笨重靴子的”年轻人,他表现出“一种与其说是腼腆还不如说是冷漠的神情”。克劳福德小姐很快就注意到了劳伦斯有一种幽默感,而庞德却没有。他与她成了好朋友,但他们的关系“一直是正规、客套的”,他们一直相互称呼为克劳福德小姐和劳伦斯先生。劳伦斯在那些日子里经常见到庞德,并还在肯星顿他的住处留宿过一夜,那一次是因他没赶上回克罗伊登的末班车。庞德记得劳伦斯睡在“一张可折叠的沙发上。”劳伦斯在年轻人有时打网球的日子去南小屋,庞德,葛雷丝·克劳福特,休佛和玛丽·马丁戴尔(休佛教妻的姐姐,他的妻子艾尔茜不肯与休佛离婚,要凡尔列特·亨特)劳伦斯从未与他们打过网球,虽然他经常乐于当记分员和捡球手,凡尔列特·亨特的母亲不欢喜休佛和庞德,她常常会把他们的网球鞋藏起来,他们便会在南小屋大吼大叫,想找她藏鞋的地方。劳伦斯作为一个旁观者对这藏网球鞋的小喜剧觉得很有趣。在给葛雷丝·克劳福德的一封信中,劳伦斯将庞德那段时间出现在休佛家的面貌作了描述:“总而言之,庞德的大卫科波菲尔式的卷发——也许你从未见过——像簇簇蓬草一样长在他耳朵上面——已经剪掉了。他的这种头发以前常让我想起一句俗语,“好酒店前毋须常春藤”(从前酒店前常用常春藤来作广告招牌——译注)。4 个月前他常执着的他曾祖父的那根乌黑发亮的,与他下颏的轮廓很相配的手杖,现在已被一根桃红色的所取代。他穿一件深色的棉布衬衫,没有穿背心,也没戴那顶巴拿马草帽。”他就是穿着这样衣服还戴着一只天兰色的耳环,出现在克劳福德家。那位老克劳福德,据他女儿讲平日还是很有忍耐性的,这次也变得很生气,并建议她中断与庞德的友谊,这就是后来在1910 年12 月出现的那一幕,她去了罗马。她的欧洲大陆之行也削弱了她与劳伦斯的友谊。在8 月4 日从林恩·克劳夫特写给她的一封信中,他告诉了她,他的父亲是一个煤矿工人,这一点,实际上早在认识他之前她就知道了。他也对她讲述了家里的情况:我的母亲是一个身材短小,头发灰白的人,常紧闭着嘴,她正在阅读福楼拜的《情感教育》,并时常带着一种表示异议的严肃神情。我的父亲不在家,用从我这里要去的一点点工钱去喝一点点啤酒。我的妹妹埃达,身体高而苗条,23 岁,与她的情人骑车去诺丁汉看戏了。我有一位已婚的兄长和已婚的姐姐——他们不能包括在内。在7 月南小屋一次文人聚会以后,劳伦斯说他情愿“休佛当时没有把他作为一个天才介绍给大家”。他这时已经完成了《侵入者》的草稿,休佛显然将他的手稿带到了德国。威廉·海因曼想看这本《侵入者》,他在下一年的年初出版了《白孔雀》。劳伦斯写完了西格蒙的自杀以后,对葛雷斯·克劳福德说:“很感激你从来没有绞死你的英雄。这在你的脖子上留下了一种令人窒息的不舒服感觉和死亡的孤独一一在横隔膜之下。”休佛读了手稿以后并不欢喜。这里显然没什么关系,因为劳伦斯不管怎样已经向海伦·考克保证,如果她不满意,他就不会让《侵入者》发表。正如我们所知道的,在征得她的同意之后,《侵入者》在1912 年由达华斯而不是海因曼出版。劳伦斯的社交生活不仅限于伦敦的知识的艺术圈子;如前面所述,他还与中西部地区的许多人保持密切的关系,当他回到家里,他是霍普金的社交讨论和国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