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过一段吧。" "是吗?一年后?" "不是。" "还要早?" "是。" "那,半年后你要辞职?" "不是,还要早。" "还早……那,一个月后?这也太突然了。" "不是,是现在。"第11节:二 意外的私奔(4) "什么?" "今天,再过三分钟请允许我辞职!" 听起来简直像滑稽剧,真可惜没有亲眼看到当时的情景。 可怜的科长,一直到最后都在替阿律担心:"你怎么了?" "不是结婚吧?出什么事了?" 在百货公司前拖着硕大的旅行箱等人未免太显眼了,于是,我先去了佐贺车站。 按事先的约定,我买了六点二十分的车票,可总也不见阿律的影子。 "一个人拖着太重了。" 我孤零零地站在旅行箱旁边咕哝着。 到了六点十五分,阿律总算迎面走来。 但是,本来是私奔,后面却跟来了五个女孩! 她们都是阿律的同事。阿律突然辞职,大家都觉得很奇怪,所以死活不肯离开,最后就一起跟到了车站。 五个人无一例外地用猜疑的目光盯着我。 "阿律,再重新考虑一下吧。" "跟着这种来历不明的男人,你到底想怎样啊?" "是啊,和这种不知从哪儿来的野小子去什么地方呀?" 我被说得一无是处,但没有工作的我,没有丝毫辩解的余地。 但是,阿律依然斩钉截铁地说: "我,已经决定了,要和他走。" 似乎被阿律强硬的语气压倒了,大家再没有说什么。 刚坐到座位上,阿律就递给我一个信封。 "打开看看。" 里面放着一张折叠的信纸。 让我们永不分离。 一起乘火车,一起坐轮船, 一起上坡,一起下坡, 一起等信号灯。 律子 我吃惊地望向阿律,她正羞涩地笑着。 阿律从不说什么甜言蜜语,作为一个女孩子,性格可以说有些过于坦率。这是她给我的第一封情书。 我眼角发热了。 就在这时,火车咣当晃动一下,开了。 "阿律!再重新考虑一下……" "不要走啊!" "在下一站就下车,赶紧回来呀!" 阿律的朋友们一边跟着火车奔跑,一边大喊。 我在心中说道:"对不起。" 你们如此喜欢阿律,却让你们担心,对不起。 我肯定会让阿律幸福。 这时的我,又一次意识到了由于兴奋而慢慢淡忘的重大责任。第12节:三 啊通往梦想东京的旅程(1) 三 啊?通往梦想东京的旅程 因为发车时间晚,我们打算先去博多。 火车驶过鸟栖时,阿律突然说:"里面放了什么?让我看看。" 于是,我打开了旅行箱。 "这是什么?" 看到行李最上面摆放的竟然是饭匙、汤勺、礤床儿,阿律不禁目瞪口呆。 这是我刚才等阿律时在杂货店买的。 我说:"是这样的,阿嬷说要把所有的东西都装进旅行箱,所以我就把需要的东西都放进去了。" "这些东西,在大城市里也有卖啊!" 阿律哈哈大笑,而我却发自肺腑地觉得这是三件十分重要的物品。 从小在贫困中长大的我,深知生活中"饮食"是多么重要。所以,既然阿嬷说要把所有东西都放到旅行箱里,那么吃饭家伙自然必不可少。 而且,说到日本传统的饮食,当然是米饭和酱汤。吃米饭缺不了饭匙,喝酱汤少不了汤勺和礤床儿。 咦?为什么还要有礤床儿? 在阿嬷家里,礤碎的白萝卜泥是酱汤里必不可少的材料。在刚做好的酱汤里,加入挤去水分的白萝卜泥,味道格外鲜美。乍一听似乎像特色菜,其实,不管白萝卜是弯曲的还是开杈的,只要把坏掉的部分切去,礤成萝卜泥,就能一点不剩地全部用上。 这是阿嬷在贫困中诞生的智慧。 等我给阿律仔细讲解完,火车也已驶入博多站。 阿律说先去她叔叔家。 "哎?没事儿吧?" "没事儿,没事儿,只是顺便去一趟。我叔叔是航空公司的股东,肯定能帮我们搞到机票。" 不愧是股东,阿律的叔叔住在一所大宅院里。 听说是从佐贺前来拜访的,家里人立刻把我们带到摆放着气派沙发的客厅。 "叔叔,好久不见了。" "啊,阿律呀,好久不见了。" 叔叔笑眯眯地和阿律打招呼,眼光锐利地看着我。 "他是我的朋友德永君。我们打算去旅行。" "就你们两个?" 叔叔的表情更加严厉了。 "不是,在那边有一大群朋友在等着我们。" 我突然撒了个谎。 "那边?" "……东京。" " 哦。" 叔叔冲我一瞪眼,我赶紧低下头。而阿律依然不紧不慢、十分自然地说: "叔叔,有没有便宜的机票啊?" 叔叔似乎相信了表情坦然的阿律,最终为我们提供了股东优惠券,这样从福冈到东京就能半价了。 "阿律,路上小心。" 看着把我们送出家门的叔叔,我在心中又说了句"对不起"。 我肯定会努力的。 当晚,我们决定住在福冈的朋友家里。 我有个坏毛病,就算刚才还一直在反省,一转身又开始得意忘形。一杯啤酒下肚,我立刻来了精神。 "快看,快看,这是机票。股东优惠能半价呢。" 我第一次坐飞机,高兴得不得了,不时地傻笑着拿出机票向朋友炫耀。 "东京呀!真厉害!" 在那个时代,只要去东京,就是件了不起的事。 朋友用羡慕的眼神看着我和阿律。 我更加得意忘形。 "我要在东京当歌手。"第13节:三 啊通往梦想东京的旅程(2) 说出这话连我自己都感到意外。为什么会突然这样说呢?因为我想起了半年前在周刊杂志上看到的广告,上面写着"演艺团招收学员"。 当然,那是招聘演员的公告。我却随意作出了可笑的解释:既然在登广告招人,看来现在缺艺人。而且,那个时候,我以为艺人就是歌手。 所以才会说:"我要进入演艺团当歌手。" 当时,别人似乎比我高明不了多少,朋友并没有耻笑我,而是十分钦佩地说: "啊,你这家伙太厉害了。演艺团大吗?能进去吗?" "嗯,既然在招人,百分百能进。" "是吗?那恭喜了。干杯!" "干杯!" 大家似乎都感觉我已当上了歌手,整晚都在干杯畅饮。 现在想来,我只是希望能和曾经的棒球队友一样有名。如果通过某种方式出名,就能消除无法继续打棒球的失落感。当时肯定有这种想法。 第二天。 第一次坐飞机的我们,兴奋得分不清东西南北。 更何况,是直接飞往梦想中的东京! 正当我们欢喜雀跃时,旁边一位很优雅的老妇人问道: "你们在新婚旅行?" "嗯,新婚旅行。" 兴高采烈的我,谎话很自然地脱口而出。 "哦,去哪儿呀?" "夏威夷。" 本没必要撒谎,却就那样说出来了。 老妇人却说: "啊,我们也去夏威夷。能和你们两位年轻人一起,真是太高兴了!" (哇,这下可麻烦了!) 老妇人当然不可能听到我内心的惊呼。她笑眯眯地看着我们,接着说道: "可能是我多管闲事:绝不能离婚啊。夫妇呀,即便吵架几百次,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我们总算一路走了过来,现在都到了这把年纪了。是吧,他爸?" 坐在老妇人旁边的老绅士笑了。 "昨天我们还吵架了呢。" 看上去这对老夫妻十分恩爱。我已忘记撒谎带来的麻烦,完全被他们的谈话吸引住了,不由问道: "啊,是吗?" 老妇人自己似乎也觉得可笑,开始给我们讲: "因为要去海外旅行,我准备了三四个包。可他却说:"要去暖和的地方,不需要这么多东西,到了后买件T恤和大短裤就可以了。"我就说:"话虽这样说,但女人需要带一些东西。"结果就吵了起来。" 老绅士插嘴道: "最后还不是都塞进一个旅行箱里了?" 老妇人毫不示弱地反驳: "那是因为我下了功夫,装箱技巧比较高明。" 看着他们的样子,我不由得想:嗯,看来夫妻吵架果然无法避免。 与此同时,我感慨道:第14节:三 啊通往梦想东京的旅程(3) "旅行箱最好只有一个。阿嬷说的话不会有错。" 咚,飞机着地了。 羽田机场!东京! 我们兴高采烈地朝单轨电车走去。要去市中心,先得乘坐单轨电车。这些基本常识我们还是有的。这时,突然有人从后面一把抓住我的后背。 "小伙子,去夏威夷走这边。" 原来是刚才的老绅士。 是啊! 聊天聊得兴起,把这事儿给忘了,我刚才信口胡说新婚旅行要去夏威夷…… 老绅士微笑着,满脸的慈祥,看样子是要把我们带到转乘海外班机的出入口。 我当然很想去夏威夷,可既没有钱,也没有护照。 "呃……是这样,我要先买点东西……" 我语无伦次地说着,老绅士终于放开了我。 "哦?那一会儿见。" 我们痴望着依偎在一起离开的老夫妇的背影,他们合力拖着一个旅行箱。 阿嬷说的果然不错,我想。即便吵翻了天,还是亲亲密密地两人一起拖着旅行箱。 我和阿律也一起拖着旅行箱,走向单轨电车的站台。第15节:四 离家出走的痛苦(1) 四 离家出走的痛苦 没想到夫妻间不可缺少的吵架竟然很快就降临了。 我们得意扬扬地坐上单轨电车,在滨松町下了车。 太棒了,东京! 但是…… 到底该去哪儿呢? 没有学校,没有工作,没有约定,自由度百分百。 可是,日程没有定好,真是很麻烦。 我生来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人如果过于自由,反而不知该做什么。 总之,我们没有明确的目的地,甚至不知道该去往哪个方向。 "去哪儿?"我说。 "哪儿都行。"阿律说。 虽说哪儿都行,可毕竟身处完全陌生的地方,所以才会同阿律商量。 "去右边,还是左边?" "哪边都行。" "你说呀,到底是右边还是左边?" "我不是说哪边都行嘛。"阿律满不在乎地说。 这时,阿律那种让我喜欢的、不紧不慢的风格开始让我上火了。我粗暴地说: "你竟然说哪边都行,啊?这可是你自己的事。" 结果阿律却说: "你去哪儿我都会跟着。德永君,不是你说的要来东京吗?" 她这么一说,我倒不好再抱怨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我嗓门洪亮地说: "那,咱们就去右边吧。" 仅仅决定要向右走,就花了这么长时间,甚至还要争吵。看来,完全的自由还真让人头痛哪! "肚子饿了。" 走了一会儿,我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正好,在前面不远处出现了寿司店的招牌。 "咱们就去那里吃寿司吧。" "嗯。" 说实话,我从未去过寿司店,顶多吃过盒装的寿司。不过,这总归是私奔以来两人第一次单独在外面吃饭,感觉有点像只有我们俩的结婚典礼,因此想奢侈一把。 另外,在蔬菜店打工时有一些积蓄,加上卖尼桑的钱,共有七十万元。拿着这么一大笔钱,我胆子大了起来。 但是,只听到店员对我们说了声"欢迎光临",我就紧张得不知所措了。 普通话! 在日常生活中竟然存在普通话! 另外,店内擦得锃亮的桌子和站在柜台前、一看就像有数十年经验的寿司师傅,都给我们施加了压力。 店内的乡巴佬只有我和阿律。我感觉其他人都是时髦又纯粹的东京人。而且,我还一直在担心会不会太贵。不过,当我喝着端上来的茶,看到了挂在墙上的菜单后,终于放下心来。 海胆 特价 鲍鱼 特价 金枪鱼 特价 鲑鱼子 特价 尽管没有标明价格,既然写着特价,肯定很便宜。 我们小声商量,重点要特价品。 但是,等一下,还有一个问题。 "阿律,"两个",用普通话怎么说?" "啊?" "我感觉"一个"是普通话,但说"两个"的方言,对方能听明白吗?" "我也不清楚。" 我们真是脑子一片混乱,感觉在佐贺用的方言在这里根本行不通。 但是,师傅们可不管正在思前想后的两个傻瓜,声音洪亮地问: "您来点什么?" "啊……金枪鱼一个……然后,再来一个。" 真是令人啼笑皆非的办法!但师傅总算明白了我们的意思,把捏好的金枪鱼寿司分别放到我和阿律面前。 "海胆一个,然后再来一个。" "然后,鲑鱼子一个,再来一个。" 我们稍稍放心后,按最初商量的那样,主要点特价品。 该结账了,这次换阿律开口问道: "这种时候,用普通话怎么说?" "啊?" 我顿时僵住了,绞尽脑汁冥思苦想了一番,然后小声对阿律说: "经常听别人说"所以嘛"、"去哪去哪了嘛",是不是最后应该加上一个"嘛"字?" 阿律表情认真地点点头,举起手招呼店员: "对不起嘛!多少钱嘛?" "嗯?啊,谢谢您。" 店员看上去似乎有些诧异,但还是微笑着为我们拿来账单。 "一共六千元。" 阿律递给了他一万元,找回了四千元。 "谢谢您的光临。" 阿律竟然出人意料地彬彬有礼地说: "谢谢你嘛。" 然后,我们出了寿司店。第16节:四 离家出走的痛苦(2) 现在想来,其他客人虽然并没有笑,但肯定都不解地看着我们。 而我,完全被阿律那坦然自若的态度折服了。 "太厉害了。" 一顿饭竟然花了六千元,这也太贵了!因为当时公司女员工的月薪只有两万元左右。 "虽然是特价,还那么贵。看来东京的物价的确很高。" 一出店门,我们就你一言我一语地抱怨开了,但冷静后仔细一想,墙上写的似乎不是"特价",而是"时价"。 "好像不是特价,而是时价吧?" "我也觉得是。" 当时我们异常紧张,结果把时价误看成特价,而且,一旦认定,便不管看多少遍,死活就认为是特价。 还有点题外话。来东京之前,阿律就断言: "东京的物价是佐贺的八倍。就算你拿着七十万,顶多相当于十万。" 不知她从哪里听来八倍这个数字,不过,这有些夸张,实际上没有那么离谱。 从寿司店出来后,我吸取刚才失败的教训,觉得不能再和律子商量,于是自己决定了要去的地方。 "听说有山手线,咱们坐吗?" "坐,坐。" 阿律完全赞成。 对乡下人来说,山手线是东京的一个象征。 那时我们对此深信不疑:在大都市东京,有一路叫山手线的电车,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沿同一条线路转圈。 而我们却听到了这样的车载广播: "大崎,大崎,下一站是大崎。本次列车的终点是大崎。" "这根本不是山手线!" 我们开始大发牢骚。 我们又重新坐了一次,这次确实开始转圈了。原来山手线有多辆电车,有的车会在中途驶入车库。 我们足足转了三圈,因为没有其他事情可干,而且觉得这样十分好玩。 在小城市没有高层建筑,因此,光从车窗看着大都市的风景便足以让我们欣喜不已。 在山手线上尽情体验了三个多小时后,我们在滨松站下了车。 要说为什么选择滨松站,因为我们唯一知道的车站就是这里。虽说知道,也不过是三个小时之前刚知道的。 "来过滨松站。""嗯。" "往右边走,有一家寿司店。" "德永君,你对东京好熟悉呀。" "刚来过。" "我也来过。" 我们一唱一和地说着,然后相视而笑。 虽然只是知道东京某个车站有什么,但这已让我们觉得自己成了城市人,感到无比自豪。 可是,当时的处境不允许我们总是沉浸于"知道寿司店在哪里"的满足感中。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必须去找住处。 因为深信东京的物价是佐贺的八倍,我想了一个能少花钱就解决问题的方法。第17节:四 离家出走的痛苦(3) "去昭岛的明子姨妈家吧。" 明子姨妈是妈妈的小妹妹。我没有去过姨妈在昭岛的家,但知道地址和电话号码。 "哇,你在东京有亲戚呀?" "嗯,没去过,估计没问题。" 商量好了,下一步就是问车站工作人员怎么去昭岛。 工作人员告诉我,去昭岛要先坐车到新宿,然后换乘去立川的特快车,再换乘青梅线,第四站就是。 坐山手线就能到新宿,这一段没有任何问题,但新宿车站让我们大吃一惊。 站台上人山人海,到处都是人、人、人。 我们费力地挤下车,却不知道去立川的站台在哪里。 用了将近四十分钟,终于确定了目标,刚要上楼梯,可是…… 似乎有电车到站了,咚咚咚咚,人群如潮水般涌下楼梯。我们逆着人流拼命想往上走,可两个人还拖着一个旅行箱,行动起来很困难。 "阿律,这样很难上去,先稍微等一会儿。" "嗯。" 我们把旅行箱放到楼梯边上,等着人们散去。 等人都走光后,我们又开始费劲地往上爬。 但是,这次似乎又是对面的站台来车了,接着又是咚咚咚咚。 "哇,又来了,在这儿先等会儿吧。" "嗯。东京的人真多!" 当我们又想上楼梯时,又是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结果,十分钟、十五分钟过去了,我们依然困在原地,折腾得筋疲力尽。 后来,我无意中向四周一看,才发现在楼梯稍偏一点的地方,分出了一条相对较窄的通道。 楼梯上印着朝上的箭头。 "啊!" 再看看自己脚下。 楼梯上印着朝下的箭头。 "阿律,那边似乎可以上去。" "咦?真的。" 楼梯竟然还分上行下行,当时的乡下人可无法想象。 我们吃尽了苦头,终于抵达昭岛时,已经过了七点。 我想先和姨妈家联系一下,于是在车站前找公共电话。 很幸运,电话挺好找,可总觉得形状和佐贺的红色电话不一样。 "公共电话是这个样子吗?"我有些不安。 没想到阿律竟然说: "佐贺的十元硬币能用吗?" 这下更麻烦了。 我走到附近的香烟店,拿出十元硬币,结结巴巴地问: "这个,这是佐贺的十元硬币,能给我换成东京的硬币吗?" 香烟店的大婶放声大笑,她告诉我: "十元硬币呀,佐贺的和东京的都一样。" 我们终于放心了,拿起话筒,投进去十元硬币。 "喂,我是广岛的昭广。" "哎呀,好久没见面了,有事吗?" "是这样,我结婚了……"第18节:四 离家出走的痛苦(4) "啊?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听说呀!" "是比较突然……所以,现在正在旅行结婚,想去您那儿拜访……" "专门来看我们,多不好意思。那现在你们在哪儿?" "在昭岛。" "什么?!" 明子姨妈似乎十分惊讶,但还是和姨父一起到车站来接我们。 我被寄养在阿嬷家时,明子姨妈还没有结婚,也住在佐贺;而且,结婚后夫妇俩也会在盂兰盆节或过年时回佐贺的阿嬷家。所以,明子姨妈和我的关系比较亲密。 姨妈感觉十分意外,但还是拿出啤酒款待我们。 还在上小学的表弟阿尚和表妹京子,看见大哥哥大姐姐来了,高兴得又蹦又跳。 "结婚典礼办了吗?" "没,还没有……" "这样啊,不过,能娶到一个漂亮的媳妇真不错。是吧,昭广?" "这个嘛……" 聊着聊着,姨父问道: "那今天打算住在哪儿?" "还没……还没定下来。" "那,你们就住在家里吧。" 事态发展得异常顺利,我们当晚就住在姨妈家里。 第二天吃早饭时,我若无其事地问: "今天也住这儿行吗?" 这次连姨妈也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昭广,你是新婚旅行吧?旅行社没有规定路程?" 在那个时代,一说新婚旅行,就是参加吃穿住行全由旅行社包办的旅行团,几乎没有私人的自由旅行。 我有些慌了,又开始信口胡说: "我们选择了自由安排行程。" "咦?现在新婚旅行还有这样的形式?" "嗯,所以很自由。" "是吗?有一周左右?" "这个……再长点也可以。" "啊?" "两个月也可以……一年也可以……" "昭广!胡说什么呢,哪有这样的新婚旅行呀!" 姨妈和姨父都哈哈大笑起来,但是……我们并不是在新婚旅行。因为是离家出走,两年三年都可以,而这些话我却无法说出口。 不过,总算能在这里住一段日子,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等孩子们都去上学、姨妈和姨父上班后,我们马上开始行动。 当然是找工作。 说起我手头的资格,便只有驾照。东京既然有那么多人,我觉得做出租车司机应该不错。于是,翻看了报纸上的广告后,我们径直去了招司机的出租车公司。 我让阿律在外面等,自己去面试。 我把带来的简历交给社长,他示意我坐下。 "嗯,你叫德永昭广?" "是的。" "二十岁,真年轻。" "啊?" "这么说来,你只有普通驾照吧?"第19节:四 离家出走的痛苦(5) "是的……不行吗?" "做出租车司机,必须有特种驾照,只有二十一岁以上、取得普通驾照三年以上的人才能拿到。你拿驾照几年了?" "两年。" "这个嘛……你要不要先干一年汽车修理?这样能清楚地了解汽车构造,待遇也不错。一年后拿到特种驾照,就可以开车了。" "啊,让我考虑一下吧。" "哦。好吧,再见。" 社长语速飞快的东京话让我十分紧张,不太清楚他说的是怎么回事,好像是我手头的驾照不行。 我很不服气。驾照嘛,全日本应该是一样的。我甚至还无礼地认为:那人肯定在撒谎。怪不得都说东京是个可怕的地方。 我又去别的出租车公司面试,却得到同样的答复。 但我还是固执地认为,应该能找到做司机的地方,于是,和阿律一起去了好几家出租车公司。结果,当然是白费功夫。 工作没定下来,只好回到昭岛的姨妈家。 那天,依然在和睦温馨的气氛下吃完了晚饭。正当我们和孩子们玩游戏、看电视时,电话响了。 接电话的姨妈刚说了两句,就招呼姨父过去。 起初我以为电话是找姨父的,但发觉两人在小声地说些什么,还交替看着我和阿律。 两个孩子什么都不明白,依然天真无邪地缠着阿律。 不一会儿,姨妈和姨父回到客厅。 看上去表情并没有特别的地方,只是一个劲儿地问: "明天打算去哪儿?" 我想,离家出走的事肯定已经露馅了。刚才的电话估计是妈妈打来的。但是,姨妈担心我们知道真相后会立刻逃跑,才什么都没说。 第二天早晨,姨妈夫妇临上班时说: "午休时我们会回家,你们一定要待在家里。" 姨父供职于政府部门,姨妈在美军基地做会计,两人的单位离家都很近,中午可以回家。 但是,我和阿律火速逃离了姨妈家,留下了一张字条和五千元。字条上写着:给您添麻烦了。钱不多,请给阿尚和京子买点什么吧。 离家出走真是居无定所,虽然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们只好又咕噜咕噜地拖着旅行箱,踏上了漫无目的的旅途。第20节:五 终于到来的东京蜜月(1) 五 终于到来的东京蜜月 从姨妈家逃走后,我们又到了滨松町,因为我们只知道这里。 "前天咱们也来滨松町了。" "对呀,对呀。" "往右边走,有一家寿司店。" "哇,成东京通了。" 两人似乎还没吃够苦头,依然嬉皮笑脸。东京已经没有可以借住的熟人了,只好去酒店。 "要说东京的酒店,就是赤阪新大谷酒店。" "是的,是的。" 一说东京的酒店,我们只知道经常在电视剧和新闻中出现的 "新大谷"。 那天,我们一大早就拖着旅行箱从昭岛来到滨松町,已经精疲力尽了,于是,一咬牙决定打车去。 司机见我们拖着一个硕大的旅行箱,又说要去新大谷酒店,就问: "你们是新婚吧?"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