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黄昏以后,曹操亲率一支人马,偷偷地抄小道去夺吕布的西营。不到三更,他们到西营。曹仁、曹洪领头,一声呐喊,扑入营中。似乎西营守军并不多,慌忙抵挡一阵,就退走了。曹操夺到了吕布的西营,好不高兴,心想这下子就会改变双方形势了。哪儿知道他高兴得太早了,将士们正想休息一下,他们已经给吕布的军队包围上了。 陈宫及时接到了曹操奇袭的情况密报,便判断行动如此快速,曹操本人必在奇袭军中。而且,为了保密及机动性,奇袭的人数也绝不会多。因此,陈宫要求吕布亲自率领战斗部队,分三路包抄曹操,阻止奇袭部队和主力军会合,并乘机消灭他。如果曹操真的在奇袭队中,这场战争就赢定了。 吕布完全采纳陈宫的意见,因为陈宫告诫他曹操会来奇袭的事已经实现了,他就十分相信陈宫的推测和计划。 吕布亲率主力部队从后面包抄过来,曹操下令拼死抵抗。双方混战了一个多时辰,眼看东方快发白了。曹操这才看见周围黑压压的不知有多少人马,同时探子又来报,说吕布亲率大军到了。曹操只好扔了西营,慌忙退出。可是,已经迟了,他们的归路已被吕布的兵马完全截断。 天色越来越亮,曹操已经看见手持方天画戟、骑在赤兔马上的吕布,果然吕布十分英勇,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眼看吕布就要往这边来了,曹操叫曹仁、曹洪快去抵挡。曹仁、曹洪驰马上前,分左右两边与吕布交战。 另一个地方,夏侯惇和乐进,早已给高顺、郝萌、曹性、魏续四个将军缠住了,无论如何也脱不开身。就只有于禁和李典在曹操身边,二人一左一右护卫着曹操突围。 但是曹仁、曹洪根本不是吕布的对手,几十个回合之后,二人就不能支持。好在曹仁、曹洪还颇为顽强,虽则越来越被动,但也互相配合,牵制住吕布。 看来是一时突围不了,曹操只得将部队结成一团,布成一个阵中之阵,以应付吕布的大军。从早上一直打到中午,吕布连续二十回的突击,都无法攻入曹操的防线。虽然已将曹操团团围住了,但却如同把一颗铁硬的核桃呛在口中,再怎么用力,一时却咬不开。 守得严,攻得猛,双方死伤都很惨重。 曹操的防守虽然相当成功,但毕竟兵员太少,不够消耗,如果死伤人数继续增加,难免被歼灭,看来,无论如何,也得突围才行。如此甘愿被包围,很被动。何况吕布由于久攻不下,采取了越来越猛的疯狂攻势。如果曹操的兵马不是太少,吕布这样性急,已显示他的弱点,他完全可以逐渐磨其锐气。但是眼下却不行,在时间上,他已经奉陪吕布不起了。 曹操在自己阵中号令道:“我军虽然勇敢,但人数上悬殊大,必须马上突围。吕布不可怕,不过人众而已。请以敢死队开道,为我打开突围缺口。愿为敢死先锋者,站这边来。若战死,厚赏其家;若生还,连拔三级。” 踊跃参与者,五百余众。曹操全部只挑选了最精壮的三百人,然后,由侍卫队长典韦率队,每人身穿两副铁甲,只带长予不带盾牌,全力往前冲锋。而于禁、李典护卫曹操随其后,开始全力突围。 吕布见曹操摆好突围架势,并有敢死队开道,乃急令弓箭队排在前面,以迎接突围的曹军。突然,吕布营中一阵哨子声响,一刹时密箭像暴雨似的射来。听得见箭镝之声,如鸽哨一般。 典韦下令全体潜伏,暂时不动。敢死队员就都匍匐下来,后面的于禁、李典也拥着曹操暂伏躲避。 吕布见曹军一下子停顿下来,并且隐匿了许多目标,乃下令停射。叫弓箭手在前,步兵在后,逐渐逼近过来。 典韦闭上眼睛,置之不理。但是他对左右侍卫说:“密切注视敌军,计算与我军距离。” 左右说:“三十步了。” 典韦点头应知,仍是不动。左右说:“二十步了。”典韦睁开眼睛,看了看前面,说:“十步再告诉我。” 一会儿,左右又报:“十步了。” 典韦说:“五步时再告诉我。” 当左右高喊五步时,只见典韦两眼圆睁,一鼓作气,双手持戟,大叫开战。吕布军忽见一员猛军率队跃起,如利爪般扑来,士气顿时大挫。典韦如入无人之境,挡在路上的几乎全部中戟倒地。吕布军本能地躲避,因此包围圈露出了一个大缺口。左右的围军远远望着,谁也不敢过来。 第八章 外扩疆域屠徐州 后院起火战濮阳(9) 身后,于禁、李典护着曹操,直冲缺口而来。这时天色已黑,视线不清,三百人的敢死队在吕布军看来不知有多少,纷纷闪躲开去。曹操便跟在典韦后面,趁机脱身。由于天黑路生,吕布也不便追击,只得收兵。 曹操终于安全回到大本营,他特别重赏典韦,拜他为都尉。典韦当即表示,愿意随时豁出性命去保卫曹操。曹操有典韦这样的忠诚之将,十分高兴。 但是曹操在大本营中一直闷闷不乐,他在想,连一个小小的西营也没有夺下来,怎么能收复濮阳呢?更别说收复整个兖州了。 曹操正在为难的时候,忽报有人求见。士兵将来人带进营帐,一问才知是濮阳城中大地主田氏的信使。曹操知道这个田氏,说得上濮阳最大的财主。不说别的,光家中奴仆就有几千名。 曹操展信一看,上写道:“吕布残暴不仁,濮阳人人痛恨,田家的生命财产也毫无保障。近日吕布只留高顺诸人守城,自己往别处去了,万望乘机速来,我等定为内应。” 曹操笑道:“真是天助我也!” 立刻约定时间、暗号,然后打发信使回去。 初更时分,曹操带着将士悄悄到了濮阳城东门,月光下隐约可见城上竖着白旗。曹操让人击掌为号,城门就开了。即命典韦为先锋,夏侯惇压队,自己带着曹仁、曹洪、乐进、李典、夏侯渊、于禁等人进了东门。 一进东门,即有几百名田氏家丁迎候,他们将曹军全部引领进了城后,即告之曹操目前城中情况。田氏也就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因为他仍无法控制整个城池,最多就是将曹军迎进城来,余下就全是曹军的事了。不过这也相当不错,不费一兵一卒,就进入濮阳城中。至于余下的事,曹操自有安排。 曹操知道,只要曹军再往城中移动,吕布军就会全部牵动,战争期间,前沿城防,哪一条街巷没有军队把守?显然面临着的是一场艰苦的巷战。 为了提高士气,曹操打算采取“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策略。他当即下令放火烧东门,表示绝不退兵的决心。 大火一起,吕布军就知道了。陈宫很快就知道了曹操兵力有限,并且这次带进城的多半是青州兵。乃建议吕布军攻击曹军侧翼的青州兵。由于青州军训练不足,又不习惯于街巷的肉搏战,很快往后退却。因此,曹军阵式大乱,任曹操喝令,也不能稳住了。眼见全军濒临崩溃的危险,曹操果断决定,向后撤退以求稳定阵脚。 但是,后撤更不如意,陈宫又安排一支吕布军拦腰杀出,将刚刚集结后撤的曹军冲乱,一时之间,将士分散,四处奔逃。 由于突然的混乱与惊惶,曹操与部将失去了联系,只得一个个择路而走。这时,只听“活捉曹操”的喊声响起,街上到处响应着这样的口号。曹操大惊失色,认为吕布军发现了自己,正从四面八方围上来。于是慌了,一阵快马奔突。跑了好一阵,并不见有人认真追他,才明白仅仅是吕布军的随意呼喊而已。既然如此,他也不必再惊慌,反正他和大家失散了,只有靠他一个人突围出去。不过这样也好,单枪匹马,没有随从,反而不易为吕布军注意。 曹操拣僻静的小巷穿行,他看见两旁的民居都紧关门户,没有任何一人家有灯火闪烁,心中就觉得这战乱确定给百姓带来莫大的苦楚。人人自危,皆如兔一般,缩在洞中,悄无声息。当然,以当前国家社稷的情况,必须剿平所有的乱臣贼子,老百姓也才有安稳的生活可过。 曹操情不自禁,正有些悲天悯人的情绪生起,忽然又听见一阵呼喊吵闹声向这边来了。很快即听见杂乱的马蹄声响,随着一队乱兵窜过,有步行奔跑的,也有策马而逃的。曹操知道这是他们的队伍,但在此时,他既无力召集他们,也不能召集他们。只有各自奔逃为好,而他也不愿因此暴露了自己。 但是,他眼下朝哪边走呢?正犹豫间,吕布军追上来了,约有十余骑。曹操干脆不跑,因为一跑,他就成了他们的目标。于是,他伏在马背,仿佛受了重伤的样子。在两军对峙时,形成了一个规矩,失去抵抗力的一般将士,一般都不会予以诛杀,曹操装作这个样,就只想蒙混追兵。 十余骑马将缓步迎来的曹操围住,其实他们之中谁也没见过曹操,但想像中曹操必是一位气貌不凡的人物,并且总是亲信随从跟着。故而他们一见到这个孤零零伏在马上的人,绝对没有一卒半兵将他和曹操联系在一起。他们只是想看一看这是一个什么样的败将。 由于曹操身穿一般将领服装,又有气无力地伏在马上,十余骑吕布军看了看也不想搭理他,只是问道:“你可看见曹操在哪里?说了,饶你一命。” 曹操依然有气无力地返身指向后面,说:“在前面,骑着黄马的便是曹操。” 十余骑人似乎也想起了刚才跑过去的人中,有一个便是骑黄马的。于是抛下曹操,追赶骑黄马的将领去了。 曹操幸运脱险,顿觉事不宜迟,便立刻掉头往东门奔去。他知道东门正在燃烧,但唯有此门是打开着的,他只有拼死往那儿突击去了。于是,他以披风裹头,奔至东门,见火还在燃烧,只是没有那么猛烈了。他做好准备,向着东门,两腿夹马,以鞭猛策马后,那马惊嘶而起,便朝大火中冲了进去。 曹操闭上眼睛,只觉得浑身灼烧,耳畔热风呼呼。幸亏只有数丈之遥,坐马终于冲出城了。但是,曹操头上披风还在燃烧,便几下扯落,弃之于地。他这才感觉到左手疼痛,原来已被烧起一片大泡,使他持握缰绳也感到了困难。但是他不能停步,再痛也得赶路,军情紧急,他为三军之首,怎能久久不归?跑了一程,确实疼痛难忍,正在无可奈何之际,侍从曹异赶来了,他还率了几个人,正在寻找曹操。他见了曹操十分高兴,叫人左右护了曹操行进。曹异告诉曹操,还有几路人分头寻找他去了。 第八章 外扩疆域屠徐州 后院起火战濮阳(10) 曹操回到大本营,将士们知道曹操受了伤,纷纷前来问安、请罪。曹操并不责怪任何人,反倒仰头哈哈大笑起来。他一高兴,就喜欢拍手跺脚的,可这回正想拍手,立刻又缩回了左手,因为左手灼伤太多,已包扎起来了,怎么敢拍。于是只将左手去摸了摸烧短了的半截胡子,并对将士们说: “只怪我太心急了,才上了陈宫的当。好呀!吃一回亏,长一回智。现在,我知道该怎么报这个仇了……” 将士们见曹操那样高兴,并没有半点丧气的样子,也就感心安了,士气很快又恢复如初。 曹操又对随从的几个将士说:“我们到各营去慰问将士们,告诉他们,我们有办法了,非把濮阳打下来不可!” 于是,曹操并不休息,立刻领队,到各营去慰问败退回来的军队,予以鼓励和安抚。同时告诉大家,从明日,开始制造攻城武器。 三天后,曹军造好攻城云梯,便再度领军攻到濮阳城下,摆出一副准备攻城的姿态。 就有飞马来报吕布,说曹操立刻要攻城了。 正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吕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叫探马再报一次。 探马又说:“曹军已布阵城下,即将攻城。” 吕布推开身边侍女,站起不断摇头,说:“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个曹操简直疯了,什么也不顾了吗?” 吕布背了双手,走来走去,心中已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空虚感。明明连续两次几乎击溃曹军,他都好像战马一般,在地上打一个滚,就恢复了疲劳。还不仅仅是这样,他好像给部队吃了还魂草,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恢复过来,并以更强的斗志投入战斗。这样,每次费力打败了曹军,但到最后被打败的却好像是自己。 曹操的再次攻城,使陈宫也一时傻了,他已无法估计曹操的实际作战能力。他虽然对曹操非常了解,知他善用兵,计谋多,很有韧性。但是,像现在这样屡败屡战的精神与气势,却是无论如何也是令人难以相信的。但却又是活生生的事实,三天前才被击溃的曹军,又严阵以待地陈兵在濮阳城下了,并且随时都可能发起凌厉的攻势。 现在不得不承认,主动权已完全被曹军所掌握。吕布军虽然连续获胜,但据陈宫知道,将士仍已疲惫万端,渴望休息。而作为指挥官的吕布和他,也正准备好好将部队休整一下,方能恢复强力的战斗力。可是,一切都还没有来得及进行。将士既未休息,休整也还在筹划中,曹军却如服了仙丹妙药一般,个个生龙活虎,腾飞雀跃,集结到濮阳城下了。 陈宫站上城头,细致观察过曹军,根本没有一星半点做作和伪装的迹象,队伍巡逻、操练,都井井有条。而且,他确实看见了那新崭崭云梯,摆放在军帐旁边。才隔三天时间,居然造好,这速度本身已足以说明问题,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因此,可以说,曹军并没有被击溃,只是暂时在形式上冲散了队伍而已,而其贯穿全军的士气与斗志,却是丝毫没有受到伤害。而这,才是军队真正战斗力的所在。陈宫深深懂得这一点。故而,陈宫对吕布慎重言道: “以目前情势来看,唯有坚守城池了,我军根本不敢和曹军在下面会战。不知将军是否有同感?” 吕布不语,他心中却是气鼓鼓的。从他个人的情绪,他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从他吕布个人的武艺,还从未遇过真正的对手,因此他从来意气纵横,不把人放在眼里。现在听陈宫这话,实在太丢人,于是愤然骂道: “他曹操若是英雄,就出阵和我一较高低。包括他的夏侯惇、于禁、李典、乐进诸将,都出阵来与我一战。要是我输了,我把濮阳双手捧送跪叩三个响头只身离开……你们传话,叫他们出阵。是英雄就来!” 陈宫摇头道:“当然曹操是不会照你说的做。将军对英雄的理解不可太狭窄。以将军之高强武艺,固然是英雄之才。可真英雄则能伸能屈,能攻能守。一战之败,不减英雄色。而屡败屡战,不为所屈,最终得民心,得天下者,方为英雄也!所以,英雄之才不单是武功,还要有谋略,懂大势,而不计较一时之纤小。目下曹操以雄兵之势对我疲惫之军,若将军以善守而待,一当我军士气大振,而对方锐气渐挫之时,一鼓作气,必再败其军,此乃真英雄之所为。万望将军节制情绪,以大事为重。” 吕布虽仍然愤愤不平,但对陈宫之语也难于对。但是,他总觉得陈宫今日的话并不那么受听,便在内心生起了些反感。 不过,吕布总算采纳了陈宫之言,坚守城池,绝不迎战。曹操便也只能按兵濮阳城下,虎视眈眈而已。虽已制好云梯,但曹操并不轻易使用,因为吕布军主力在城上严阵以待,此种状况,是极不易攻城的。 就这样双方僵持着,一拖,就是一百多天。这时,忽起蝗虫灾害。蝗灾比兵灾更猛,铺天盖地,如乌云一般压境,一片又一片禾苗被吃光。庄稼损害,民间饥荒,府仓自然空虚。吕布军粮用尽,又无法得到补充,只得主动退出了濮阳。 濮阳空了,而曹操却不愿进去,濮阳地区虫灾十分严重,根本无法屯驻。于是,曹操决定引军回甄城。临走,曹操遥望濮阳,不禁哑然失笑,一个念头钻进了他的脑子:要是没有粮、没有人,再大的一座城又有什么用处?原来人们争城夺地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粮食和人啊!不由得哀从中来,又想写诗,但此次曹操将诗兴压抑下来了,因为部队已经整装待发,只等他发号施令了。他勒转马头,挥鞭喊道:“按部就班,往甄城进发!” 吕布离开濮阳后,又遭到李进所领导的济南军队袭击,由于吕布军缺乏粮草,不敢恋战,只得向东退却,驻屯于山阳。 第八章 外扩疆域屠徐州 后院起火战濮阳(11) 曹操一时没有把濮阳攻下来,吕布也没能把曹操轰走。在双方对抗的一百多天里,关东豪强一个个坐山观虎斗,谁也不去帮哪一边,谁也不去替他们说和。未了,因蝗虫灾害,逼得他们只好各自收兵。这一年,确实是大灾的一年,除了蝗灾外,从四月到七月,没下一滴雨,一斗谷子值钱五十万,连长安城里都饿死人。 曹操回到甄城,那地方离吕布屯兵的山阳太近,他又往北到了东阿。粮食严重匮乏,曹操属下的军团粮食供应上也发生困难,军队面临解体。正在这种孤立无援的时候,袁绍派人前来劝说曹操,建议曹操将眷属送到袁绍境内,以接受其保护。并说这样和曹操彼此有个照应。 曹操跟吕布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袁绍没派一兵一卒去帮助曹操,这会儿怎么又想起他来了呢?原来,因情况变化,袁绍又需要联络曹操去对付北边的公孙瓒了。 曹操因兖州已无力有效统治,仅有的存粮也将用尽,便有意接受袁绍的安排。一身以谋略见长的程昱却表示强烈的反对,他对曹操说:“听说曹将军有意将家属送给袁绍作人质,以取得信任,可有此事?” 曹操点了点头,说:“是啊……” 程昱眉头一皱,说:“我想这大概是由于将军碰到了一些困难,有点害怕了吧?要不然,怎么考虑得这么不周到呢?” 曹操叹气道:“是有点困难……所以,想暂时忍耐一下。” 程昱便说:“难道曹将军真的为眼前的困难感到害怕了吗?为何会如此的欠缺思虑呢?袁绍早有并吞天下之雄心,只是因为他本身智谋不足,所以做不到啊!袁绍这种人,将军你真的认为可以自甘其下吗?我是十分了解将军的,知道将军有龙虎之威,怎可有韩信般的下场呢?现在,兖州虽然残破,但我们还有甄城、范城及东阿三个重要的基地呢!而且,我们还拥有能征惯战的军队数万人,这批兵马至今士气很高。以将军的武功谋略,加上荀彧及我程昱的辅佐,大家同心协力,一定可以完成霸业的。希望将军全面权衡,更能审慎地考虑啊!” 其实,曹操哪儿愿向袁绍磕头称臣呢?他也知道送家眷去的意思。在战乱的这些年中,有过不少这样的例子,附属于强大诸侯下的小军团或小诸侯领袖,将他们的家属送到大诸侯境内作人质,以表示顺从,并得到一定帮助。但是,如此一来,自己的行动便要受到大诸侯的严厉控制了,到时候想另谋发展便是难上加难了。这可以说是一种饮鸩止渴的办法…… 考虑问题从来深思熟虑的曹操岂是容易如此依附于此的?他也是遇到了从未想到过的难处。这种难处,他以往确实从来没有想到过,或是因为觉得太平凡而给忽略了。现在,一经遇到,他才发现是那么的重要。 而当下的曹操可以说就是这种情况,他怎能不紧张万分呢?所以,明明知道袁绍是拿着圈套让他去钻,为了求得粮草的暂时支持,他也动了心。但是程昱的坚决反对和理智分析,对他不能不是一个严重的警告。尽管那种利害和后果他是知道的,但一经别人之口,特别是谋士程昱之口说出来,则是另外一回事了。于是,他开始将那念头打消,不再受袁绍之引诱。 曹操将这一打算向程昱谈了,程昱完全同意和支持这样做。于是:二人分头找了荀彧、曹仁、曹洪、夏侯惇、于禁、李典、乐进等等谋士和部属,果然这些骨干人物都有着和程昱相同的看法,尽管说法不尽一样。 曹操固然十分高兴,便又在这个基础上,召开了中下级将士的会议,开宗明义地说明当前处境以及是否接受袁绍的邀请的利弊关系,还有通过努力,暂时度过困难的可能性,等等。 如此的坦白和开诚布公,已首先使将士们受到感动,再加上摆出事实,示之以理,将士们便慷慨一心起来了,纷纷表示,要和曹操同舟共济,共度难关。 第八章 外扩疆域屠徐州 后院起火战濮阳(12) 曹操先派曹仁去打薛兰、李封驻屯在钜野的部队,自己则率主力部队埋伏在半途中,并派出大量探子去搜集吕布军的动态。 由于探子多,吕布的全部行动便都在曹操的掌握之中。 探子来报,吕布率领的部队正快速朝钜野逼近。 探子又来报,吕布部队由于行动快,和陈宫率领的主力部队相隔有一天左右的路程。 曹操认为时机已到,机不可失,应立即抓住。他决定采取闪电作战的攻击方法,给吕布的部队以痛击。趁陈宫主力部队未到来之前,快速结束战斗。 依吕布、陈宫在早的分析,曹军此时应在钜野攻打薛兰和李封的部队,因此,吕布只一心向钜野赶路,并无作战的防备。吕布军正行进间,忽然一阵哗闹,大批曹军突然从他左、右两侧涌出,夹击过来。 快速行进中的部队,最怕受到奇袭。不到半个时辰,吕布的部队就被冲击得七零八落。许多将士来不及摆好战式,就被曹军击杀了。一时间,伤亡惨重的不知有多少,至于鼠窜奔逃的,更加不计其数。 吕布见是曹操亲率的部队,也被吓懵了。他显然已经陷入了一个十分危险的境地,所属部队完全溃散;陈宫主力,当在几十里之外。幸好他有一匹赤兔马,要逃命还是可能的。向来不负责任的他,便根本不管李封、薛兰的死活了,掉过马头来,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曹操见吕布落荒而逃,也不追赶,只笑笑而已。便又迅速领着部队奔往钜野,投入钜野之战。曹操的到来,使曹仁的攻击部队声势大增。 可怜的薛兰及李封,光应付曹仁的攻击就已经很吃力了,想不到曹操又从两面包抄过来。二人虽拼尽全力抵抗,也没有逃脱全军覆没的命运。 曹操协助曹洪攻占钜野之后,并不松懈警惕。他说:“吕布的败军必和陈宫主力会合,一旦重新整编完成后,定来再攻钜野。因此,在钜野还有一场恶战,务必重新部署,以迎劲敌。” 曹操将部队在钜野全面展开部署,决定和吕布、张邈的联军一决生死。 曹操估计这是一场决战,弄不好,双方就会作相当长时间的对峙。现在,他已经吸取了缺粮的教训。因此,命令各部队首先分散去尽快准备粮食,而只由自己带领一千多名后勤部队,留在钜野建构防御工程。 但是,陈宫在与吕布的败军会合后,却认为舍弃薛兰、李封的军队,一不利于稳定军心;二有损于吕布的领袖形象,因此等不及重编,便要吕布紧急进军,再度进攻钜野。 而曹操根本没有料到吕布军会来得如此飞快,靠自己率领的少数后勤部队,别说会战,连阵地都无法固守。这怎么办呢?曹操这时不免后悔自己考虑问题太欠周全,过于冒昧了一些,以至于现在再急也把部队及时召不回来了…… 仓促间,曹操灵机一动,忽然想起了“空城计”。当此之时,只能如此了。采取此计,必须大胆、心细,临阵不乱方寸。于是,曹操下令,将所有战旗收起来,并由妇女把守营寨。而自己则率领一千多不到的后勤部队,整齐排列在营外。 陈宫和吕布攻到钜野附近时,听说曹操这种奇怪的部署,很是疑惑,便策马到阵前观望,陈宫驻马凝视良久,确实也想到过“空城计”三个字。但是,有两点却又很值得怀疑,一是曹操主力又到哪儿去了呢?据他所知,曹操眼下绝无其他战场。二是曹操屯营的西边有个大场,南边有座大树林。那大场本是骑兵用武之地,那树林却又正好是藏兵之所。 于是,陈宫就不敢轻易下结论,加上这时天色已晚,自己又紧急到达战场,无法作进一步探查,乃下令命部队驻屯在距离曹营南方十余里的位置,待明晨再作打算。 第八章 外扩疆域屠徐州 后院起火战濮阳(13) 曹操先派曹仁去打薛兰、李封驻屯在钜野的部队,自己则率主力部队埋伏在半途中,并派出大量探子去搜集吕布军的动态。 由于探子多,吕布的全部行动便都在曹操的掌握之中。 探子来报,吕布率领的部队正快速朝钜野逼近。 探子又来报,吕布部队由于行动快,和陈宫率领的主力部队相隔有一天左右的路程。 曹操认为时机已到,机不可失,应立即抓住。他决定采取闪电作战的攻击方法,给吕布的部队以痛击。趁陈宫主力部队未到来之前,快速结束战斗。 依吕布、陈宫在早的分析,曹军此时应在钜野攻打薛兰和李封的部队,因此,吕布只一心向钜野赶路,并无作战的防备。吕布军正行进间,忽然一阵哗闹,大批曹军突然从他左、右两侧涌出,夹击过来。 快速行进中的部队,最怕受到奇袭。不到半个时辰,吕布的部队就被冲击得七零八落。许多将士来不及摆好战式,就被曹军击杀了。一时间,伤亡惨重的不知有多少,至于鼠窜奔逃的,更加不计其数。 吕布见是曹操亲率的部队,也被吓懵了。他显然已经陷入了一个十分危险的境地,所属部队完全溃散;陈宫主力,当在几十里之外。幸好他有一匹赤兔马,要逃命还是可能的。向来不负责任的他,便根本不管李封、薛兰的死活了,掉过马头来,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曹操见吕布落荒而逃,也不追赶,只笑笑而已。便又迅速领着部队奔往钜野,投入钜野之战。曹操的到来,使曹仁的攻击部队声势大增。 可怜的薛兰及李封,光应付曹仁的攻击就已经很吃力了,想不到曹操又从两面包抄过来。二人虽拼尽全力抵抗,也没有逃脱全军覆没的命运。 曹操协助曹洪攻占钜野之后,并不松懈警惕。他说:“吕布的败军必和陈宫主力会合,一旦重新整编完成后,定来再攻钜野。因此,在钜野还有一场恶战,务必重新部署,以迎劲敌。” 曹操将部队在钜野全面展开部署,决定和吕布、张邈的联军一决生死。 曹操估计这是一场决战,弄不好,双方就会作相当长时间的对峙。现在,他已经吸取了缺粮的教训。因此,命令各部队首先分散去尽快准备粮食,而只由自己带领一千多名后勤部队,留在钜野建构防御工程。 但是,陈宫在与吕布的败军会合后,却认为舍弃薛兰、李封的军队,一不利于稳定军心;二有损于吕布的领袖形象,因此等不及重编,便要吕布紧急进军,再度进攻钜野。 而曹操根本没有料到吕布军会来得如此飞快,靠自己率领的少数后勤部队,别说会战,连阵地都无法固守。这怎么办呢?曹操这时不免后悔自己考虑问题太欠周全,过于冒昧了一些,以至于现在再急也把部队及时召不回来了…… 仓促间,曹操灵机一动,忽然想起了“空城计”。当此之时,只能如此了。采取此计,必须大胆、心细,临阵不乱方寸。于是,曹操下令,将所有战旗收起来,并由妇女把守营寨。而自己则率领一千多不到的后勤部队,整齐排列在营外。 陈宫和吕布攻到钜野附近时,听说曹操这种奇怪的部署,很是疑惑,便策马到阵前观望,陈宫驻马凝视良久,确实也想到过“空城计”三个字。但是,有两点却又很值得怀疑,一是曹操主力又到哪儿去了呢?据他所知,曹操眼下绝无其他战场。二是曹操屯营的西边有个大场,南边有座大树林。那大场本是骑兵用武之地,那树林却又正好是藏兵之所。 于是,陈宫就不敢轻易下结论,加上这时天色已晚,自己又紧急到达战场,无法作进一步探查,乃下令命部队驻屯在距离曹营南方十余里的位置,待明晨再作打算。 第九章 夺人一婶 丧己子侄(1) 正当曹操在兖州和吕布拉锯不休的时候,刘备却轻易地获得了曹操梦寐以求的徐州的统治权。 早在兴平元年十二月,勉强逃过曹操征讨的兖州牧陶谦就生了病。临终的时候,对他的心腹———东海的富家子弟麋竺和下邳人陈登说:“我死之后,非刘备不能安抚咱们这个州。你们千万要把他接来,别忘了我的话啊……” 话未完,他就咽了气。但关于徐州的事,他已说得很清楚了。 当此群雄环伺之际,西北又有曹操的威胁,为什么陶谦单单要求刘备来当他的继承人呢?就因为陶谦对于不计代价、冒险前来救他的刘备特别好感,他早就觉得徐州这个地方,就需要刘备这样的人来治理。 麋竺、陈登谨遵陶谦之嘱,亲自到小沛去请刘备。刘备听说陶谦死了,带着关羽、张飞和赵云赶到郯城去吊孝,哀悼之后,对于徐州州牧的印绶,刘备却无论如何也不接受。他表示自己力量薄弱,不敢受此重任,主张迎接驻屯寿春的袁术来徐州。 这怎么行呢?何况陶谦并无此托。于是,农事官陈登对刘备说:“袁术骄奢,实非治乱之主,何况陶州牧临终并无此托。当今汉室衰弱,天下不安,大丈夫建功立业就在今天。徐州虽一度小遭破坏,仍然是个富庶之地。若将兵马集中起来,也不下于十万之众。而且,徐州户口有百余万。若据此,公足以匡主济民,私则可以割境守地。如果先生不敢接受这个任务,我们怎么能继续支持你呢?” 北海相孔融也极力说服刘备:“袁术根本不是一位忧国忘家的将领。目前,又势衰力竭,如同冢中枯骨,还管他干什么?如今天下大乱,百姓愿跟从有德有能之人。这是上天赐给你的大好机会呀,若不接受,必将后悔终生。” 刘备在徐州郡县领袖及官员的劝告下,才接下徐州牧这个冒险又艰苦的职位。 陈登他们马上打发使者到冀州去向盟主袁绍报告,大意说:“陶州牧过世,州里无人主持,唯恐乱党乘机偷袭,使盟主添忧,所以才公推前平原相刘备主持徐州,使百姓有所归依。是否得当,请盟主包涵。” 明摆着,这是“真主意,假商量,”同意不同意都是一回事。袁绍明白于心,便说:“刘玄德是个忠厚长者,很有信义,徐州吏民能够爱戴他,这是众望所归。我为此而向你们庆贺。” 曹操当时还不知道徐州方面已经得到了袁绍的支持。他只知道刘备接着陶谦坐了徐州牧,气得脸都青了,说:“陶谦是我的仇人,死了也得报仇。刘备不劳一兵,坐得徐州,天下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我先去灭了刘备,回头再来收拾吕布。” 谋士荀彧赶快将曹操拦住了,说:“从前汉高祖守住关中,光武守住河内,他们有了巩固之地后方才进可以攻,退可以守,经营天下,中间虽有困难,终完成了大事。将军首先占领兖州,河内是天下要地。也就是将军你的关中,河内呀。再说,我们已经杀了薛兰、李封,恢复了钜野,士气正旺。现在麦子熟了,正该叫军士出去收割,以备军粮的时候。兵精粮足,则可胜吕布。灭了吕布,再联络扬州人士,共同征讨袁术。大军到了淮、泗,不愁徐州打不下来。如果现在就去打徐州,兖州怎么办?弄不好,失了兖州,又得不到徐州,岂不一举两失? 曹操经荀彧这么一说,才暂忍住气,没去攻打徐州。直到破了吕布,平定兖州之后,才又谈起攻打徐州的事。何况败兵吕布也投奔了刘备,正好一鼓作气将他消灭。但就在这个时候,徐州的政治形势发生了重大变化。 吕布投奔刘备时,刘备因为上次吕布进攻兖州,逼得曹操火速退兵,对徐州大有帮助,一听吕布来了,准备出城迎接。麋竺拦住他说:“吕布是一只狼,不能收留。” 刘备劝麋竺:“别这么说。一来上次他牵制了曹操,对我们也有帮助;二来人家有了灾难,才来相投,怎能拒绝呢?” 麋竺等人只好跟刘备出城迎了吕布进来,还给吕布摆酒接风。 殊不知吕布见刘备对他十分尊敬,反而骄傲了起来。他向刘备表示:“关东诸侯起兵时,我正在董卓阵营里,所以成了敌人。即使我杀了董卓,离开京城,关东诸将也不会放过我。每个人都想置我于死地,所以只好来投靠你贤弟了。” 刘备见他出语傲慢,外表上仍然尊敬他,内心可很不乐意。但刘备天性宽厚,装得满不在乎的样子,也不曾有过怨言。刘备虽然容得下,但刘备的两个兄弟关羽和张飞却是难以容忍。他二人对吕布怒目相对,大有一触即发之势。要不是刘备在背后百般劝阻二人,也许早就对吕布大打出手了。因此,刘备和吕布之间的关系,表面平静,心里却是暗潮汹涌…… 建安元年,即公元一九六年,六月,袁术趁刘备与吕布间的明争暗斗,出兵攻打徐州,刘备闻讯,立即进行积极部署。他派了张飞守下邳城,亲自率军在盱眙及淮阴间对抗袁术。由于及时部署,又有关羽、张飞两员猛将,袁术来势凶猛,也一时难取徐州。双方屡次交战,互有胜负,相持足有月余。 第九章 夺人一婶 丧己子侄(2) 可是,下邳城的曹豹,却在这时蠢蠢欲动。曹豹本为陶谦手下资格最老的部属,当时陶谦以刘备为继承人,曹豹便非常不满了。只是由于当时大多数的郡县军团领袖及下邳城官员都支持刘备,曹豹一时孤掌难鸣,也只好表面顺从。 但是曹豹对刘备的不满却是与日俱增,绝不因为时间的过去而有所淡忘,相反却愈益激烈了。这下遇到了袁术军团攻打徐州,曹豹那深心的不满便再也控制不住了,公然鼓动徐州旧臣,批评刘备统治之无能,并反对刘备和袁术公开对抗的政策。 曹豹的所作所为当然被张飞察觉,因为这时张飞正在下邳防守。张飞一向根本看不起曹豹,认为他无德也无才,反倒以陶谦老部属自居。这次又是他乘机煽动,便十分生气,认为这个人留着绝对是祸根。于是,便未和僚属们商量,自作主张,私下率领侍从队,突击曹豹府邸。曹豹不防,并也无力对抗张飞,便只得俯首就擒。但张飞绝不将他交给刘备,当场就将其诛杀。 显然张飞的行动过分莽撞,其引起的反响和震动是十分巨大的。下邳城的官员们无不惊惧万分。于是,曹豹的支持者们便公开拥兵和张飞对抗。下邳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中。 袁术得到下邳城动乱的消息,认为是个机会,便派人秘密联络吕布,劝他趁机袭击下邳城。如果吕布答应这样做,他袁术就供给吕布军队大量粮食。吕布被刘备冷落在小沛,本来就有些不高兴,整天壮志未酬郁郁不乐的样子。后来得知袁术和刘备交战,接着下邳城又处于动乱之中,心里就止不住有些痒痒。恰好袁术派人来联络他,吕布焉有不动之理? 于是,吕布立即率部从小沛下东南渡河,直接攻打下邳。原曹豹阵营的中郎将许耽,见吕布来攻,悄悄开门迎接。吕布杀进城来,徐州旧臣几乎都背叛张飞。张飞处于群攻之下,只好乘乱逃离下邳城。 刘备的妻子恰好住在下邳,便被吕布擒获,同时擒获的还有刘备的直属将官多人。但是吕布对他们并不加害,反而加以保护,并以礼相待,不敢怠慢疏忽。 刘备忽听下邳出事,又气又急,便立即率部回军。但是,后有袁术,前有吕布,军中将士亲属又大多沦陷于下邳,掌握在吕布手里。因此,将士无心恋战,军队到达下邳城下竟不战自溃。吕布知道这些将士鉴于亲属关系,不愿硬拼,所以十分得意。 而刘备由于将士溃散,只好收拾残兵,夺取广陵。谁知,又遭逢袁术主力军。刘备此时已丧失战斗力了,只好再退到海西屯驻。 由于事情都来得太突然,刘备根本毫无准备,当退居到海西时,军中粮草几乎用尽,全军陷入了严重的饥荒之中,甚至发生了争食饿死者尸体的惨剧。后来,全靠徐州首席长老麋竺散尽家财,各处收来粮食,才勉强协助刘备度过了难关。 刘备见大势已去,同时不忍心徐州陷入内战,乃主动向吕布请降。吕布也看在刘备曾收留他的情分,并认为袁术野心太大,近乎疯狂,终不可靠,绝非合伙对象。便欣然与刘备和谈。 吕布给予刘备豫州刺史官衔,使之驻屯于小沛,协定互相联合,共同对付袁术。而吕布自称徐州牧,驻军于下邳。 袁术完全没料到吕布会又和刘备搅在一起,真是既失望,又生气。于是发怒了,宣称将对徐州发起总攻击。 面对袁术的威胁,吕布又转而向已经在许县建立都城的曹操称臣。如此一来,曹操反而没有理由再出兵攻打徐州了。 其实,在这段时期间,曹操即使有心,也没有力量窥视徐州。这时曹操正为两件重要事情忙碌。其一是审慎计划将汉献帝接到许都,以推行他“奉戴天子”的大政略。另一件工作,则是对付屯兵豫州的张绣。 张绣是凉州武威郡祖厉县人,汉末凉州大乱,张绣率领数千人,占有祖厉县。后来加入同族叔父辈的名将张济的军团。 张济何许人也?他是董卓属下的四大军团将领之一,和李傕、郭汜齐名。张济一贯治军严谨,在凉州军团中声望最高。董卓死后,李傕及郭汜为争夺关中控制权而发生内讧,因此,凉州军团陷于溃散状态。 张济为此而心中不安,出面调和,但是李傕和郭汜各为自己的势力,并不听他的。张济调和无望,只得摇头叹息,便率领少数直属军团离开关中,侵入荆州北部,试图寻找新的地盘。 荆州牧刘表,当然不愿让张济侵入,便派大军阻挡,双方一场混战,张济中流矢而亡。 张济一死,张绣便以族子的正当身份继续带领张济的军团。 正在这时,凉州军团的首席谋士贾诩,也因李傕、郭汜的内讧斗争而失望,便离开了关中,南下来寻找张济。贾诩一向和张济关系好,并在李傕和郭汜的内讧斗争上,也是见解一致,所以贾诩要南来投张济。可是,贾诩到来之时,张济已亡,贾诩便留在了张绣身边。 阻挡张济、张绣的荆州牧刘表也是一个特殊人物,此人作风甚为独特。 当汉各州郡纷纷陷入战争中,各州郡领袖乘机努力扩充自己的武力及疆域时,刘表却与众不同,努力实行保守求安的“锁国政策”。因此,在那么长时间中,他除了和据守江南的孙氏军团作过几次正面对抗外,刘表似乎只努力于维持境内安定。他有效地控制荆州统辖的郡县军团,禁止他们参与诸侯间的斗争。 第九章 夺人一婶 丧己子侄(3) 因此,荆州及其所属地区,便没有怎么受到战争的影响,军队自身的消耗也很少。所以,当别人到最后闹荒时,荆州却是仓库丰实,经济力量颇为强盛。百姓由于安居乐业,民心也是十分安定。所以说荆州在当时满身疮痍的中国,也算是一个独善其身的美好世界。 此外,刘表更努力提倡文风,使荆州社会充满安定和平的气氛。因此,关中地区及兖、豫两州不少知名人士,特别到荆州来定居。尤其是长期兵荒马乱的豫州地区,几乎有一半以上的郡县主动向刘表投诚。刘表虽然也表示欢迎,并也常在财政方面给予支援,但却不允许任何荆州以外的军团入境。 张济率军侵入荆州北部,刘表当然要横加阻拦。张济便这样遇难了。 贾诩留在张绣身边后,为了全局的利益,力劝张绣主动和刘表和谈,以争取联盟的地位。由于刘表知道张绣颇具将才,而且凉州军团的战斗力也极强,自然不敢轻视。再加上有足智多谋、交涉经验丰富的贾诩出面,刘表便愿意和张绣言和并共结联盟。于是,在刘表的安排下,张绣驻屯于宛城,镇守豫州的西半部,扼守荆州的大门。 这时,由于吕布在袁术的强力威胁下,转而主动向曹操投诚,曹操便将攻击的箭头指向四分五裂的豫州。这样一来,自然就碰上了张绣的军团。 曹操这次征讨豫州的阵容空前庞大,他只留荀彧及程昱镇守大本营许都,而令夏侯惇率先锋部队先行,自己则亲率长子曹昂,侄儿曹安民为中军,其余曹仁、曹洪、于禁、李典、乐进共分五路,总共八万多人马,浩浩荡荡地向淯水进逼。 曹操兵马来势汹汹,而且曹军强悍的战斗力早为人皆知,故而随着曹军如乌云般的压迫而来,豫州郡县军团立刻不战而降。 可是,刘表却一直按兵不动,似乎无意对抗曹军。贾诩看见情况愈来愈紧急,便劝张绣先向曹操投降,以保存自己。 贾诩首先看见曹操,曹操对贾诩一见如故,当即表示愿意接受张绣的投入。于是,贾诩偕同张绣一同来见曹操,曹操大喜,当即设宴款待,边饮酒边讨论两军合作事宜。曹操频频举杯,对张绣和贾诩十分尊重,令张绣和贾诩更加感动。 曹操怎么能不万分高兴呢?不费一兵一卒,却获得了豫州大部分的领土,这种“不战而屈人之兵”是兵法的最高成就啊! 也许正因为过分得意忘形,曹操放松了警惕,老毛病便又犯了。 曹操本来精力过剩,又满腹热情,便向来对女色特别容易着迷。在此之前,他曾因女色误事,所以便常常告诫自己,切莫因小失大。可是这次,由于高兴得忘乎所以了,便又放浪形骸起来。 张济虽然死了,而其妻子邹氏还在。邹氏可称羌族的美女,模样姣好,身姿娟美,没有人看了不动心。而羌族人在男女的事上,又远不如汉人那么严谨,所以这位年轻貌美的寡妇便不甘寂寞,在宛城的交际圈里非常活跃。曹操闻知此讯,便又想起邹氏那动人心魄的娇媚状,加之处在忘乎所以的高兴头上,便立刻情不自禁了。 他差人引来邹氏,一见那娇艳的样子,就心旌摇荡不止。他挥退左右,直截了当地要邹氏留在他那儿。邹氏媚眼相向,脸颊泛红,曹操不由自主地张臂去拥了她。好风光的邹氏,显然不能对这位声望如日当午的英雄表示拒绝,这其中也许一半是畏惧,另一半则是爱慕了。 对于曹操的好色行为,曹操军团的将领不足为怪,但张绣却是无法忍受的。因为不管怎么说,邹氏是张济的妻子,算张绣的婶娘了,曹操淫了她,于张绣真是奇耻大辱。再则,张绣一向严肃谨慎,十分讨厌在军中有如此作风。故而张绣不愿再与曹操为盟,便和贾诩商议,准备背叛。贾诩听了张绣的话后,也有同感,便建议张绣趁宛城交接当天尚未完成,曹操大军全在城外之时,发动奇袭,一鼓作气消灭曹操。这样或许还可以趁势控制豫州,并有机会向兖州发展。 张绣采纳了贾诩建议,于是假向曹操报告,说新降的军队有人不服,时常有人逃亡,必须重新整编,以免发生异变。 曹操听了,并不怀疑有什么不妥之处,便应张绣之求,派侍卫长典韦去协助整编事宜。有典韦在旁参与,曹操军团将领自然不会特别注意到张绣军的调动。 整编调动结束的当天,张绣特别设宴款待典韦。张绣热情劝酒,典韦喝得酩酊大醉,以致扶他也站立不起来。 而在曹操阵营内,也因特别欢乐的气氛而放松警戒心。至于曹操本人,则和邹氏在帐中饮酒唱歌,曹操即兴赋词,一曲又一曲地吟唱不止。 时近二更,忽然营帐外喊声四起,随即便四下火起,火光烛照天空。 曹操大吃一惊,但立刻就判断出是张绣叛变。于是弹跳而起,高声呼唤侍卫长典韦。典韦正在睡梦中,听见曹操在惊喊,顿时醒来,酒去了一半。他听见了喊声,也看见了火光,明白情况有变。一翻身爬起来,不及换上盔甲,便急着指挥备马,让曹操和邹氏先行避难。 紧急中,曹操向各营区发出急报,要他们各自向东撤退八十里到舞阳城集结。 曹操的长子曹昂及侄儿曹安民护送曹操离营。 典韦全身赤裸,手持双戟,率领少数侍卫敢死队,守住本阵寨门,浴血抵抗,全力阻挡张绣的袭击兵。 曹操一行人刚逃出宛城大门,曹操的坐骑就中箭倒地,曹操跌伏到地上,曹昂立即将父亲扶起,并将自己的坐骑让给了曹操。 曹昂和曹安民让父亲先走,自己在淯水河畔组成敢死队,准备和后面的追兵浴血死战,以护送曹操渡水逃到安全地界。 第九章 夺人一婶 丧己子侄(4) 张绣的追兵人数众多,曹昂及曹安民的敢死队拼死抵抗,先后全部战死。如此才保得曹操少数几个人脱险逃走。 但是,爱子的丧生,使曹操的妻子丁夫人非常不满,和曹操闹翻了,因此径自返回了故乡。曹操愧疚之余,也派人替她做妥善安顿。但是丁夫人并不领情,从此不理曹操。曹操只好立曹邳生母卞氏为夫人,此是后话。 这儿还是介绍典韦那里。典韦这时仍挥动他那对八十斤重的双戟,带着他的数十名敢死队挡在大门口,拼死阻止张绣军的突袭队进入大本营。张绣军团无法得知曹操的确切消息,便影响了追兵的调动。由此可知,曹操之所以能安全逃脱,和典韦的敢死队是分不开的。 但见张绣军实在太多了,典韦的手下全部战死。典韦本人由于没穿盔甲,受伤数十处,最后没有力量使用双戟,只好以短刀应战,砍得刀口都卷了,又弃刀用双手抓着两个敌人应战。最后,终于因失血太多,动作较缓,背上又中了一矛,大叫数声,血流满地而死。 但是,被打怕了的张绣仍然不敢上前,直到典韦吐出最后一口气,张绣军才壮胆上前砍下典韦的首级。 曹操在舞阳城获得典韦死讯,痛哭不已。便派人去向张绣交涉,要回典韦的尸体,加以隆重安葬。 曹军在舞阳城集结后,因为损失惨重,曹操已无心再战,便下令先行退回许都。张绣获得曹操撤退的消息,立刻准备乘胜追击。 贾诩劝他切莫贸然行事,张绣不听,仍整队追赶,结果在舞阳城遭到曹操亲率主力军反击,被打得落荒而逃。曹操的军队并不追赶,迅速朝许都撤军。 张绣败返宛城,见了贾诩很是惭愧。但贾诩却劝他立刻回师再打。 张绣不解,贾诩表示兵势有变,再击必胜。 张绣连忙收拾残军再度追赶曹军,果然获得大胜,并还得到不少兵器辎重。张绣不知其中奥妙,以此询问贾诩。 贾诩很坦然地表示,张绣的指挥作战能力虽不如曹操,却超过曹操手下的将领。舞阳城集结后撤退时,由于事态严重,曹操必会亲自断后,所有士卒也都抱必死之决心,其作战力便绝非张绣军团所能战胜,因此必定为曹军所败。等到追击战反败为胜后,曹操急着回许都,会以为危机已过,必将断后大任交给其他将领,这时候,张绣军去追击,必可获胜。 张绣听了,恍然大悟,十分佩服贾诩的精辟分析。 当曹操从宛城下令紧接撤退到舞阳城的时候,各部队分道行动。这时,夏侯惇率领的青州军出了问题。 青州军过去由于在训练上差了些,一向军纪松散,这次乘撤退混乱之机,大量兵士下乡打劫民家。老百姓如遭匪盗一般,苦不堪言。 平虏校尉于禁听说此讯,其时他也正在紧急撤退中,便立刻集结部队前往围剿,以安乡民,于禁对打劫民家的青州兵,一般以警告的方式,予以制止和驱赶,对其中反抗不听者,才尽行诛杀。 青州兵见于禁的部队来了,大多数也就害怕了,纷纷逃散。但是,拼命逃的曹操大本营的青州兵,却向曹操控告于禁造反,屠杀了不少自己阵营的人马。曹操在这种时候听了,岂有不大惊之理?仍下令先到达的李典、乐进、曹洪的部队赶快整编,以备紧急应变。另一方面又派出细作,前往探询于禁军的动向。 于禁制止了打劫民家的青州军后,急往舞阳城靠近。但由于途中他耽误了时候,于禁快到舞阳城时,张绣的追兵已经撵拢了。情况相当紧急,于禁来不及请示曹操,便下令先布阵,并进行防御工事。这时已有人告诉于禁,说青州兵已在曹操面前告他叛变,还是赶快面见曹操,以先明辨是非的好。如果在此情况下,却在这儿建筑防御工事,岂不更加引起曹操疑心? 于禁却正色道:“如今敌人就在后面,随时会到,不赶快建构防御工事,如何抵抗敌人?为自己个人分辩之事小,抗御敌人之事大。何况,曹公聪明,是非曲直,自会察明,岂会轻信?” 果然,于禁部署刚完成,张绣就追到了。于禁一马当先,奋力抵抗,曹军乘机从舞阳城杀出,大败张绣军队。 曹操十分高兴,关于于禁的事已明白十之八九。即刻召见于禁,一问便全部明白,便对于禁说:“这次战役,我们输得相当凄惨。而将军在一片混乱之中,尚能整军纪,讨伐暴兵。匆忙之间,又能整兵筑垒,任谤任怨,毫不动摇,方使我军反败为胜。将军此举,虽古代名将,也不一定做得到啊!” 曹操除了在众将之前对于禁褒奖一番外,还赐给于禁金器一副,封于禁为益寿亭侯。 曹操退回许都时,连南阳、江陵诸县也都倒向张绣阵营,曹操几乎完全丧失对豫州的统治权。虽然其间曹洪曾不断向张绣军进行突击战,但是成效并不大。因此,再加上粮食供应困难,曹操经考虑之后,乃下令东撤到叶城暂时固守。张绣并不放松,经常派遣军队威胁并骚扰叶城的守军。 建安二年,即公元一九七年,十二月,曹操经过喘息休整,决定再度西征。 这时候,张绣的大本营仍然设在宛城,其前锋部队却部署在东北八十里处的舞阳城。张绣的盟军,荆州牧刘表,则派遣支援军,部署在宛城东南约九十里处的湖阳城,互为犄角,阻止曹军向豫州西半部入侵。 曹操这次采取中长期战略,不再急着占领豫州,而着重在豫州东半部的稳固经营。于是曹操派出压倒性的大军,阻挡在宛城大门口,让张绣根本出不来。并且完全遮断舞阳城及湖阳城的联系。舞阳城离兖州较近,取之较易,因此曹操根本不予理会,而是直接派遣曹仁率军攻打湖阳。 而守在舞阳城的张绣前锋军,本以为曹操会攻击他们,因此筑好了十分完整的防御工程。想不到曹操军居然理都不理,使舞阳城反而“前线无战事”。舞阳城的守军就不知道该如何办事,因为与宛城间的联系已经被切断,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完全失去了主见。 相反地,湖阳城的荆州军,本来是来凑合的,没想到却首先挨打。由于没有什么准备,一打便六神无主,不得不放弃湖阳城,撤入荆州。 第九章 夺人一婶 丧己子侄(5) 曹仁军在攻下湖阳城后,立即回师攻打舞阳,舞阳城的军队原本不多,眼见宛城及湖阳已不能驰援,在无法抵抗的情况下,不久便弃城投降了。 于是,前后不到一个月,曹操军已收复豫州领地,又回复到一年前的那种大好局面,曹操心中便又十分高兴起来。 这时,曹操想到,宛城守备严密,一时难攻下,加以年节即到,天气又日渐寒冷起来,很不利于用兵,乃下令曹洪率兵守住淯水以东,其余部队,全部班师返回许都。 曹操回许都等待到第二年三月,决定再度出兵,亲临淮水东岸。这是建安三年,即公元一九八年三月。 这次出兵,曹操仍像第一次一样,留下荀彧及程昱这对最佳搭档驻守许都,因第一次曹操出兵时,他二人已将许都管得井井有条,所以这次依然留了他二人。曹操自己则领着荀攸、郭嘉、曹仁、曹洪、于禁、吕虔、许褚等浩浩荡荡出发。这个季节,原野春深,麦田正熟,曹操巡望一派丰收景象,心中十分欣慰。但是,由于大军路过,乡民不明所以,一个个吓得四处逃散,田里便见不到一个收割的农民。 曹操为此心里有所不悦。倍感于汉末以来,战祸连连,军纪太坏,给百姓带来了不少痛苦。所以才出现现在这种情况,一听说有军队到来,无不谈虎色变,逃之夭夭。 鉴于此,曹操觉得,保护百姓的庄稼尤为重要。因此,他向各军团及区域守军下达指令:“吾等奉天子明诏,出兵讨伐叛逆,与民除害。方麦熟时,不得已而起兵。大小将校,凡过麦田,但有践踏者,并皆斩首。军法甚严,尔民勿得惊疑。” 命令一下来,谁也不敢马虎,军官经过麦田,都主动下马,一手牵马,一手扶麦,小心经过。曹操自己也很小心地拉住缰绳慢慢地走,并细细品尝着自己下这一道命令的政治效果。可是正走着,冷不防麦田里,飞起了一只斑鸠,正从曹操的坐骑面前掠过。那匹马倏然一惊,窜到了麦田里,踩坏了大片麦子。曹操就立即召来主簿,问他:“应该怎么定罪?” 主簿说:“明公一军之主,怎么能定罪呢?” 曹操说:“我自己下了命令自己破坏,怎么能叫别人心服?” 曹操说完,便做出一副准备自杀的模样。 谋士郭嘉看出曹操的心意,立刻阻止,并表示说:“古者春秋之义,法不加于尊,丞相统领大军,怎可自戕?” 曹操想了很久,面带严肃的说:“既然春秋有法,不加于尊,我姑且暂免死刑,但仍以头发代替之。” 说完,曹操割下发椎,交给主簿,并传令各军营示众:“丞相践麦,本当斩首号令,今割发以代。” 于是全军悚然,没有人再敢轻忽军令,纪律大整。 曹操大军到达济水河畔时,张绣以宛城过于突出,不利于全线防御,乃战略性地将军队撤守到西南八十里的穰城。这一下,曹操必须接连渡过济水及湍水才能攻击穰城,补给线方面便增加了不少困难。 但是,曹操在荀攸建议下,仍然采用中长期策略。下令隔着湍水,在穰城的正对岸建筑一座城池,用以长期包围并攻打张绣军队。依荀攸的看法,张绣的军粮全部仰赖刘表,这是不符合刘表一向保守的战略的。只要坚持对峙的作战方法,刘表势必无法忍受张绣军队的长期浪费,他们之间就注定要拆伙。相反,如果对张绣军逼得太急,反而会使刘表基于同盟之谊而加入战斗,与曹军对抗。 曹操也认识到荀攸计划的合理性,但是,当他看到张绣耀武扬威的时候,就渐渐的无法忍受了。 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曹操派许褚率精锐部队猛攻穰城,使张绣军遭到严重损失。果然,当张绣军受到强力压迫的情况下,刘表便率军救他来了。这一来穰城对岸的曹军主力反而腹背受敌,曹操才后悔不听荀攸的建议。 由于粮食供应困难,曹操决定采取速战速决的办法。他经过观察和思考,大胆地选择湍水和湟水汇流处。地势较缓和而且较宽的安众城作为会战场所。为了诱敌,曹操下令放弃城池,向西北撤军到安众坡。张绣和刘表看到曹操弃城,以为曹军畏惧,便一路追赶。张绣先率军渡湍河,挡住曹军退路,刘表则由西南方面对曹军施压。表面看来,曹军已被逼入死地。 曹操将计就计,置之死地而后生,他故意拖延撤退速度,让张绣、刘表联军行占据湛水渡口。其实曹操早下令全军沿着山坡挖掘地道,让辎重先行通过,并将军队埋伏在山脚的另一边,使张绣、刘表以为曹军已由地道向东南撤离了。 果然,天明之际,张绣及刘表各自发现曹操的本阵已成空营,以为曹操连夜逃走,又看见了地道上有辎重的痕迹,更确信自己的判断,于是张绣、刘表在未作详细勘察的情况下,便顺着地道,全军快速追赶曹军。 张绣、刘表的军队刚追击不远,右侧山坡高处突然出现大量曹军骑兵,向张、刘军左翼猛攻。张绣顿感意外,忙将军队调整到右侧,但地道尽头却又出现曹操的大量步兵。这些步兵迅速冲入张绣、刘表的联军左翼。连续的意外攻击,加上曹操居高临下运用他最擅长的步骑混合战,很快便将张绣及刘表的主力部队打得大败,不得不退回穰城。虽然贾诩在穰城仍部署坚固的防御工事,曹操的追击部队无法作有效的攻击,但是,张绣、刘表联军主力严重受损,已经没有力量向曹军作任何攻击了。 这样,张绣、刘表联军在穰城死守,曹军屯在城下一时又没有办法,直到当年七月的秋收季节,曹操为了抓紧时机准备冬春的粮草,便下令主力部队,撤回兖州。 于是,这次西征,终于没能击垮张绣、刘表,只得暂告结束。 第十章 颍州得奇士 许都迎天子(1) 夜色深沉,朔风呼啸,在稀稀落落的更鼓声中,兖州城显出很久不曾有过的宁静和安详。 曹孟德登临城头,静静俯瞰夜幕笼罩下的兖州城。“主公,该休息了。”荀彧关切地说。 曹孟德似乎没有听见荀彧的话。他在冥思苦索:六年了,从讨伐董卓到现在,创业的艰难,败北的辛酸,胜利的喜悦,濒临死亡的恐惧……如今,总算得到了一点喘息的机会。 “哀鸿遍野,民不聊生,社稷苍生,何日才有富庶安稳之时啊!”曹孟德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主公,你又诗兴大发了。”荀彧为他披上大氅。 “荀彧,你觉得我的诗才如何?”曹孟德扯了扯大氅的对襟,扭头向着荀彧。 荀彧没有马上回答。他在曹孟德鞍前马后多年,深知他的问话方式:提问之时,答案早已揣在自己心中。 “你怎么不回答,如此简单的问题。” 这个别人认为能深入曹孟德五脏六腑的谋士,在催问下来不及作更多的斟酌,只好择些较为动听的话来回答。 “全军上下,谁不知主公诗才超群。” 曹孟德似乎对这种回答一点也不满意,他对着黑漆漆的夜空,长声叹道:“如果我只懂得吟诗弄文,那该多好啊!” 荀彧明白了曹孟德在思考什么。 这时候,丁夫人在曹仁、夏侯惇、满宠等人的簇拥下也登临城头。 “主公,该回府休息了。”丁夫人倚在曹孟德身边。 三十多岁的丁氏,作为曹孟德的原配夫人,她始终弄不明白丈夫的心思,也许是戎马倥偬、疆场拼杀的生活使丈夫变得冷峻起来。对她,曹孟德总是难以付出更多的热情,她是一位熟经书、懂礼仪,颇具大家风范的女子,她深爱曹孟德,她越是对他关怀备至,换来的却是更大程度的冷漠。 曹孟德是人,是男人,是一个不同寻常的男人,他反感那种既要依附男人又想把男人控制于股掌之中的女人,对于大贤大德的丁氏,曹孟德对她是敬多于爱。 “你回府去吧,今晚我就在这兖州城头梳理天下大事。” 曹孟德漠然地回答。 “夜凉如水,你可要保重身体啊。”丁夫人轻柔地哀怨。 曹孟德望着没有星光没有月色的夜空,头也不回。 他依然想着自己的心事。 “比之于董卓、王允、袁绍、刘表,我曹孟德如何?” 论及这班人,荀彧就滔滔不绝,大发宏论了。 “董卓挟持献帝,不外是野心勃勃,篡权继位,扮演的不过是又一暴君角色,天下叛之当在情理之中,王允借吕布杀了董贼,貌似顺了民意,也堪称一流的政治豪杰,可惜他太嫉恶如仇,刚愎自用,无法理会‘乱世重宽容’的古训,落得孤家寡人,给了李傕等西凉军团以可乘之机,使刚获重生的献帝又陷入虎狼的掌握之中。至于袁绍刘表之辈,虽然兵多粮足,却鼠目寸光,生性优柔寡断,现有基业已潜伏着危机,这类人皆不属济世经邦之才。” 荀彧这番娓娓宏论让曹孟德听得心里甜滋滋的。事实上,曹孟德不过是借荀彧之口说出自己的心思罢了,至少说是验证了自己对董、王、袁、刘之辈的评判。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矣,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曹孟德还记得孟子这段至理名言,感觉体内充溢着一股巨大的能量,他喜读孟子的文章,那至深至诚的哲理,那无可辩驳的雄论,使他从小就对孟子的文章一往情深,但他始终不理会孟子的仁义思想。 “父亲,何谓‘仁’。”十四岁的曹孟德问父亲。 曹嵩拈须笑道:“为人不忍为‘仁’,‘仁’即善矣。” “纣王、始皇、高祖哪个最仁?” 曹嵩答:“高祖仁,故天下人归附之,纣王、始皇无道,故天下人口诛笔伐之。” “父亲,儿认为孔孟的‘仁’虽好,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可望而不可即,一位经纶天下的君主单靠仁义持国是万不可能的,高祖初居项羽之下,待时机成熟而一举吞西楚,此乃智术权谋的效力。” 曹嵩拈须大笑,想不到年仅十四岁的儿子对治国之道有如此这般见地。 荀彧见曹孟德凝神遐想,揣想他步入了历史烟云之中,曹操的思维方式很独特,他考虑的问题即使到了成熟阶段,也不轻易发表自己的见解,而是先让下属回答,倘若他考虑的内容与属下的回答如出一辙,便用沉默加以认可。 “荀彧,仁政比之于暴政,其高下不判自明,我倒想听听你对仁政的看法。” 荀彧答:“昔孟轲力主仁政,内容是省刑罚,薄税敛,深耕易耨,壮者以暇日修其孝弟忠信,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长上。” “那么,仁政之后前景如何呢?”曹孟德进一步追问。 “五亩之宅,树之以桑,百亩之田,勿夺其时,人民安居乐业,众欣欣然拥戴君王。” 荀彧的回答是那么专注,可曹孟德的思维空间却在迅捷地转换着。是啊,民以食为天,君王以德抚人,这个亘古不变的常道谁都懂得,斩木为兵、揭竿为旗的陈胜、吴广,头上缠裹着黄头巾的农民,他们并不想犯上作乱,他们是为了饥肠辘辘的肚皮啊。想到这里,曹孟德的心里涌起了一陈深深的负罪感,二十八岁被朝廷征迁为典军校尉,铁蹄之下,颖川的荒山秃岭不知埋下了多少为了一碗米而挣扎的冤魂。 想到这里,曹孟德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安居乐业,以天下为己任,五亩之宅,树之以桑……” 好像谵语一般,在万籁无声的夜空中。 曹操又想起了毛玠三年前的那番话:“曹公,依目前形势,不妨奉戴天子,讨伐不臣的诸侯,努力发展农业,充实战力,以争得一番霸业。” 第十章 颍州得奇士 许都迎天子(2) 三年过去了,情形怎样呢?奉戴天子的人一茬接着一茬,先是董卓,后是王允,尔后西凉军杀死王允,贾诩献计“奉皇帝以正天下”,结果西凉军反而放兵劫掠,大肆杀戮,加上连续两年关中歉收,民生经济完全破产,朝廷的财税收入也几乎断绝。此后,凉州刺史马腾眼看李傕霸占朝廷大政,对大本营的西凉军却不曾有任何表示,虽几度派遣使者交涉,李傕仍不肯将利益与马腾分享,马腾于是结合羌人领袖韩遂,以勤王为名攻打关中,李傕派樊稠率军对抗,由于韩樊二人在凉州时私交甚笃,樊稠故意延误军机,让马腾得以返入凉州。李傕于是设计杀了樊稠,关中西凉军内讧顿起。郭汜怀疑李傕有心相害,先下手为强,率军攻打李傕,长安城陷入兵灾,郭汜打算攻入朝廷,挟持献帝到营中,以表现自己的合法地位,李傕闻讯,乃以数千人包围皇宫,以武力胁迫献帝到自己营中…… 几年的历史,重头戏便是抢皇帝,丑剧,丑剧啊,曹孟德对各路诸侯将领抢夺傀儡皇帝的动机可谓了然于心。“挟天子以令诸侯,”可各诸侯就是天王老子,谁的力量强大,谁就有合法地位,力量加上天子,这难道就是所谓的霸业。 夜色中,苍穹下,借城头灯笼的红光,可看见曹孟德那瘦骨嶙峋的脸上露出了争夺兖州以来少有的笑容。 东方既白,曹孟德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抓起笔管,凝神片刻,笔走龙蛇: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 契阔谈宴,心念旧思,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这是个极不寻常之夜,一夜未合眼的曹公孟德对着浩茫苍穹做出了伟大的决策,这不是偶然的心血来潮,是蓄势既久的爆发,这不是灵感,而是深谋远虑,励精图治,是各路诸侯豪雄想干、干了却干不好的举措。 时局变化速度之快令人目眩,关中地区在董卓死后,西凉等军长期内乱,力量早已衰颓。关东军团北区领袖袁绍,原先遭到公孙瓒和袁术夹击,危机重重。但在三年多的经营后却早已反败为胜。目前虽仍与公孙瓒在幽州相持,但已取得绝对优势,不久将成黄河以北的超级霸主,或会拥有统一天下的实力。关东军团的南方反董卓联盟领袖袁术,原来实力最为雄厚,但被曹孟德在匡亭之战中彻底击败,目前正躲在寿春休养。而曹孟德因张邈的反叛几乎溃不成军,幸赖荀彧、程昱等人的谋略,才重新夺回兖州。 面对如此局势,曹孟德怎能不忧心如焚。这就是那一夜登临兖州城头,通宵达旦梳理情感思绪的缘由。在较长时间里,曹孟德为此茶饭不思,女色不近。在营中,那个叫秋娘的侍妾极尽千娇百媚之能事,曹孟德对她也索然无味。加之偏头痛的困扰,曹孟德于昏昏沉沉中度过了较漫长的时光。 这天黎明,曹孟德起得比往日都早,待秋娘慵整衣妆,孟德已舞了好一会儿剑了。 “主公,该喝莲子汤了!”侍女先递过手巾。 大汗涔涔的曹孟德将那碗蒸腾着热气的莲子汤仰头灌进喉咙,很是惬意地舒一口气。 “主公,好长时间没见你睡得这般香甜了。”秋娘偎在曹孟德的肩上。 “有你在我身边。”曹孟德抚着秋娘的纤纤素手,软语温存道。 “往日我也在你身边,你怎么……”秋娘很是乖巧娇媚,这是丁氏浑身不具备的。曹孟德怎么也爱不起丁氏来。尽管他在兖州有自己的府邸,但已是好久不曾光顾了。 “你真聪明。”曹孟德在秋娘粉嫩的脸蛋上吻了一下。口气严肃道:“男人自有男人的事,女人心中只要装得下一个男人就够了,男人心中要装天下事,懂吗?” 秋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曹孟德爱女人爱得谨慎,在他看来,女人不过是调节人间阴阳而不至于使之失衡的东西。男人是河床,女人不过是汤汤水流中之一粟。为一女人而闹得沸沸扬扬乃至大动干戈,实在非大男人所为。 曹孟德之于女人可谓提得起放得下。 适逢年关,历经劫难的兖州城也沉浸在祥和之中。前两天,曹孟德已下令打开府库赈济百姓,他虽然受儒家仁爱哲学的熏染不深,但却能理会孟老夫子“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政治主张,也明了“载舟覆舟”的简单道理。为此,曹孟德的眼光早已越过了兖州城头,越过了重山复水,那句镌刻于心底的“以天下为己任”的儒家哲言如电光石火般叩击着心扉。 这天是贺年节。 兖州所有重要的幕僚和将领齐刷刷聚集在曹孟德府邸。 曹孟德简要分析了时局之后,直截了当地要大家回答该不该奉迎天子的问题。 大胡子将领程昱首先发表意见:“据最新情报,献帝在杨奉、董承等挟持下离开了关中,进驻安邑,倘能趁机奉迎,必能取得竞争优势。” 荀彧立马表示:“豫州目前已有一半在我们的控制之中,若奉迎皇上,合适莫过于洛阳与许昌,因此必须先迅速肃清豫州境内的异己力量。” 首先,猛将曹仁则持不同意见:“虽然张邈的势力已清除,但吕布、陈宫等雄踞徐州,和袁术勾结,随时可能再度威胁兖州,因此属下认为应先稳定东方战线,彻底摧毁袁吕二人的力量,再来经营豫州。” 一直托着腮帮作沉思状的荀攸发言了,他慢腾腾地说:“纯就军事情形观察,豫州连接司隶区和荆州,目前拥有部分倾向袁术和刘表的小军团部署,正好可作为缓冲。倘若清除豫州,反而会使我方陷入北方袁绍、东方吕布、南方刘表、西北方西凉及司隶区军团的层层包围之中,那情形极为不利。” 曹孟德不停地用中指和食指轻轻敲击桌面,耐心等待荀攸把话说完。然后环顾四周,说:“各位尽管发表意见,好轻轻松松过年。” 这么一调节,四下里气氛就轻松多了。 曹仁更明白地表示:“奉迎天子并不一定有利,董卓便成了众矢之的。以我们现有的实力,挟天子不一定能召唤诸侯。万一掌握不好,未蒙其利反将受其害。” 第十章 颍州得奇士 许都迎天子(3) 荀彧在心里说,怎可将曹公与董贼之辈等同视之。他不想据理驳诘,因为他早已料想到了曹孟德的主张。满宠接过曹仁的话说:“目前最重要的是探询袁绍的动向,奉迎天子来讲,袁绍最有实力,假若这个时候与袁绍闹翻,顷刻就会招致危机。” 曹孟德终于发言了:“从冀州府传来消息,袁绍阵营里就奉迎天子之事,意见分歧颇大,元老派的审配力持反对意见。袁将军对此也无多大兴趣。况且袁将军和公孙瓒之间的战争正好如火如荼。依我看来,袁绍对我们奉迎天子之举还不至于有所行动。” 荀彧再也沉不住气了,高声道:“奉迎天子绝非纯为功利,从前高祖东向讨伐项羽,便以为义帝复仇作为出师之名,因此得到天下诸侯响应。董卓之乱起,天子流亡关中,将军便首倡义军勤王,只因山东秩序混乱,才使我们无力兼顾关中。虽然战事连连,我相信将军仍然心向王室,以平定天下为己任!今皇上脱离了西军掌握,正是大好机会啊,拥护皇帝顺从民意,此乃大顺;秉持天下公道以收复豪杰,此乃大略;坚守大义招致贤士,此乃大德;此数者皆备,即使我们目前力量薄弱,也能成燎原之势,若犹疑不决,待别人行动起来,就来不及了,那时再举兵伐无道,也是出师无名了。” 席间的气氛变得热烈起来,议论的声音淹没了发言者的声音。 在喋喋不休的争论中,曹孟德又忆起几年前反董联盟建立之时和袁绍的一番对话。 袁绍问:“孟德,如果这次举兵失败,你看我们以何处为据点最为合适?” 曹孟德反问:“依阁下之见呢?” 袁绍:“我认为我们应以黄河以北的冀州山区为据点,争得北方异族的协助,以向南争取霸权。” 曹操当时对袁绍的话一笑而置之。从心底说,他根本瞧不起袁绍的政治才能,此人依仗武力作几番拼杀尚可,若论持国治天下,此人鼠目寸光,生性优柔,堪属庸才。曹孟德深谙“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的永恒法则,地利固然重要,但任何坚固的重城汤池都有被攻破之时,重要的是人心,人心所向才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事实上,席中的曹孟德早就认可了荀彧入乎情理的分析、正如荀彧所言,汉献帝虽早已名实不副,但在一片恐慌混乱的政局中,仍是天下人心之所系啊。 曹孟德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猛地从席上站起,用手在空中猛地划过一道弧,以不容争辩的口气说声:“各位的高见我一一倾听了,连日来我也在苦想这桩大事,今日是举大措之时,只有迎汉献帝才是万策之上!” 众人见曹孟德不仅肃然动容,而且说活的口气坚定异常,只得缄默不语。 作出重大决策的这天傍晚,曹孟德被一种莫名其妙的情感驱使,徒步向自己已久违的府邸走去。 曹公府邸坐落在冯州城北面,原是一个大地主庄园,府邸随世事迁移自然是几易其主。庄园望北朝南,大门口一对巨形石狮无故生出几多威严。庄园不太幽深,阳光能普照庭院,庭院年岁已高,许多檐木和柱子已歪歪斜斜,瓦楞上枯草临风摇曳。寒风呼呼,落叶萧萧,跟历经战乱的兖州城气氛倒也协调。 单就曹公府景致,值得一提的是府邸后的一个人工小湖,静卧于院后的小山之下,湖畔皆是柳树环绕,柳叶虽已化作尘泥,红红的柳条婀娜多姿的倒影在清澈的湖水中,与小山之倒影相映成趣。构成一幅浓淡相间、气韵生动的水墨画。柳阴下三五步之间便有一条光洁冰凉的石凳,从前曹孟德常在石凳上捧读《孙子兵法》,读管仲,读孟子,读韩非。 “夫人,主公回来了!”侍女红檀雀跃着禀告丁夫人。 丁氏正和一群侍女一起闲聊,听红檀呼唤,便出门迎候。见丁氏神情悒郁,曹孟德油然生出一种负疚感,曹昂在张绣叛乱中为保护自己而战死,已成为曹孟德终身的遗憾,失去儿子的痛苦,作为曹孟德这样的男人咬咬牙会挺过去的,而对于一个母亲,则意味着一种无法抹平的痛楚。尽管曹昂非丁氏所生,但刘氏过早逝去,丁氏或许是自己生不出孩子的缘故吧,完完全全把曹昂视为亲骨肉。曹昂之死,丁氏的性格更为孤僻内向了,整日郁郁寡欢。曹丕和曹植又不在身边,况丁氏与这两兄弟的感情可以说几乎不存在,丁氏的日子也难熬啊。 夫妻二人例行了施礼问候的程序之后,似乎已无话可说,便沿着湖畔漫步。 “过几天就是新年了,你看这院子紊紊乱乱的,该嘱人收拾收拾才是。”丁氏一本正经地说。 曹孟德一听又烦起来,他本是怀着那一丁点负疚感回府的,本想在与夫人的温存中掀开一切烦恼,以便轻装上阵,真正实施奉迎天子的大决策。可一目睹丁氏的刻板相,曹孟德刚刚燃起来的情感烈焰就随之化为乌有。 “大丈夫不扫天下,只顾自家瓦上霜门前雪,岂不招人笑话!”曹孟德当头给了丁氏一瓢冷水。 之后,二人不过问了些不关痛痒的鸡毛琐事。差不多是一问一答,像没有表情的对白,连孟德自己也觉无味。 这天晚上,丁氏倒也温柔,曹孟德草草率率尽了丈夫之责。丁氏毕竟守了长时间的空房,虽然对丈夫的冷漠满肚子意见,生理上还是不免感到一种比较强烈的需要。曹孟德则揣着负疚感迎合夫人。之后,丁氏很快进入了梦乡。 曹孟德却毫无倦意,望着屋顶木板发愣。 月黑头,夜色不分青红皂白地淹没了曹府。偶有“嗞嗞”的声响,轻微得很,那是湖中小鱼在咀嚼水草,它们白天不敢出来,大鱼会吞噬它们,那个小小的世界也是弱肉强食的屠场。 曹孟德披上大氅,悄悄行至湖畔,坐在冰凉的石凳上,任思绪在暗夜中漂泊。 第十章 颍州得奇士 许都迎天子(4) 昔文王在渭水之滨得到了八十多岁的姜尚,兴兵伐纣,三下五除二建立了西周政权。我曹孟德如今已过不惑,什么时候才能像汉高祖那样除秦乱,重创国家基业啊!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曹孟德突然间感到人生是那么短暂,那么无聊。 “阿瞒做个文人,吟诗作画太容易了,要掌握治国安邦之本领,那才够得上伟大夫。”另一种声音又响起在曹孟德的耳际,那可是父亲曹嵩从他会识文断句的那天起就灌注了这番理论。 “天下事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屈大夫一介书生尚且在楚国内外交困之际冒死申明大义,孔夫子一介腐儒明知自己的仁义持国的思想不为他人接受却偏要周游列国背着仁义的行囊去摇唇鼓舌,可谓用心良苦啊!我曹孟德背负三尺宝剑,招贤纳士,难道连一介腐儒都不如吗? 曹孟德信手拾起一个小石块,用力抛入湖中,“咚”地一声打破了兖州城的安谧,但很快又复归宁静。 年关了,嗷嗷待哺的百姓虽然暂时能得一息温饱,今后的日子呢?“仓廪实而知礼节,民不足而可治者,从古迄今未之尝闻。”管仲的话多么深刻啊,那些祖祖辈辈脸朝黄土背朝青天的农民,他们的需要太廉价了,养家糊口,传递香火,仅此足矣。一旦他们失去了土地,食不能填腹,衣不能蔽体,他们就会拿起镰刀锄头找统治者算账。 这时候,曹孟德的思绪又搁浅在了兖州城。 那个叫张二狗的黄巾军小头目被捆绑在曹孟德营帐前。 “你为何犯上作乱,谁是你的主谋?”曹操问。 “我们这些大字不识的黑脸汉从来不想跟朝廷作对,朝廷要我们守什么法度礼仪,我们总不能空着肚子,光着屁股讲法度礼仪呀!我们没有主谋,要说有,所有的饿肚皮的人都是主谋。”张二狗昂首怒视曹孟德。 曹孟德看着这位面黄肌瘦的农民汉子,听着他这番朴素的话语,似乎动了恻隐之心。但曹孟德还是声色俱厉地喝道:“给我推去斩了!”但随即挥手叫声:“且慢!”然后走到张二狗面前,亲自为他松绑,回首吩咐左右:“拿饭来让他吃个饱,我曹孟德杀死一个饿死鬼太辱尊严了。” 张二狗狼吞虎咽般扒完两大碗饭,扑通一声跪在曹孟德面前,哭诉道:“多谢大人给我一顿饱饭,我张二狗来世报答你!” 曹孟德把头扭向一边,用力一挥手:“斩了!”声音也几乎跑了调。他砍瓜切菜般剁掉了数不清裹着黄头巾的头颅,可以说兖州的每一块土地上都留着他亲口发出的“斩了!”两个字的回声。惟有这个叫张二狗的农民汉子是那般刻骨铭心地印在他的记忆中。斩杀张二狗的那个夜晚,他始终被噩梦困扰,他梦见一群没有脑袋的农民冲进他的府邸,先是抓取了饭食,尔后又去撕扯他的小儿子们。打那个晚上起,曹孟德就落下了偏头痛的毛病。 大年初一,大清晨,曹孟德把荀彧、曹仁等一班文武传至主公府。几天不见,大家见曹孟德气色极佳,好像年轻了许多,皆不知主公遇上了什么天大的喜事。 夏侯惇首先问:“新年乍到,不知主公急召我等有何事相商?” 曹孟德也直言不讳地说:“我想约你们去寿山打猎,射杀老虎,英雄大名天下传扬,我虽没有孙权那副英雄胆,打几只野兔山鸡还是有把握的。还可以沿途观察田园风光,不知你们有没有这个兴致。” 曹仁说:“大年初一就去开杀戒,这恐怕……” 荀彧从“田园风光”几个字听出了曹孟德的言外之意,寿山地区饿殍遍野,啖人肉啃人骨,那也谓之“风光”?荀彧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要想稳固后方,必先发展生产,只是对如何恢复和发展农业的问题还考虑得不够成熟,主公与其说是去打猎饱览水光山色,倒不如说是去实地看看农村景象,体察民意以图大业,这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于是,荀彧说道:“主公主意甚好,寒冬腊月,兔子山鸡懒得动弹,也许用不着开杀戒,信手即可捕获。” 曹仁嘟囔道:“去就去,恐怕山鸡野兔都快饿死了。” 曹孟德看看曹仁,又看看沉稳的荀彧,拈须大笑。 辽阔的原野,连绵的群山,起伏的丘陵,战乱后的荒凉,荒野里的暴尸,凋敝的村舍都被白雪覆盖遮掩。偶有几声犬吠,在空寂的村落里响起,也是那般苍凉。 战争的铁蹄几番横扫,哪里还有新年的气象。 曹孟德一行身着便装疾马奔驰,马蹄踏在雪地上、冰上,发出浊重的声音。 “荀彧,我听程昱说起一个名叫郭嘉、字奉孝的人,袁术软硬兼施逼他作幕僚,他不从,父子二人就隐居在这东河境内,据说此人文韬武略,和程昱相处最好,勘称知己,若能得之,我们可是如虎添翼啊。” 荀彧说:“我差点忘了此事,还是主公记忆过人,我们不妨下马打探打探。” “这东河境方圆几十里,村舍稀落,乡民死的死,逃的逃,单寻一人谈何容易。” 荀彧说:“奇才必有异举,我们或许能找到。” 曹孟德率先下得马来,吩咐大家将马拴在农舍旁的一个废弃不用的马棚里,给了这家农妇一些银两嘱她看管。然后,一行人踏着积雪朝冒着青烟的院子走去。 偌大一个院子,大年初一,却空空荡荡,只有一老头在默默清扫院坝中的积雪。 “老人家,恭贺新年。”荀彧上前敬礼。 老人不知是耳朵不好使唤还是装着没有听见,依旧扫地上的积雪。 “老人家,可否熬些热粥热汤,我们就着干粮充饥,这是给你老的一点银两。”曹仁说。 “热粥没有,热汤可以熬”,老人不先接银两,蹒跚踱到屋檐下,扯下几颗干海椒进屋去了。 曹孟德也跟着老人进屋子。 老人揭开锅盖,一股腐草味弥漫了屋子。众人伸出脖颈,见锅中正煮着树皮,菜叶,没有半点油腥,纯粹是一锅中草药。 夏侯惇连忙掩鼻转身,曹孟德和荀彧却看得很专注。 老人将野菜树皮装入木盆,将锅洗净,正要丢辣椒。 第 37 章 第十章 颍州得奇士 许都迎天子(5) 山门内则有很大一片开阔地,远远望去,只见一片清凉的绿色,与山外的衰草荒原恰成对照。而绿色的边缘错落有致地排列着许多帐篷,与农舍的格局全然不同。 “好一个天外世界,山门内看来是别有洞天啊。”荀彧也感到纳闷。战乱的烽火狼烟疏忽了的天地,不是劫后余生,是何方军士在此落草呢? 曹孟德一行将马拴在山门外的一丛树林中,留下几位随行的小军士看管,然后直向山门走去。曹孟德嘱咐大家要小心谨慎,随时准备动用弓弩刀剑。 山门紧闭,这是进寿山南麓的唯一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