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必烈就是后一种态度。他在召集阁臣议论此事时,心情非常激动,严厉地批驳了前一种说法,忿忿地说:“海都背叛朝廷,自称大汗,妄图从元朝分离出去。有人说他那里土地贫瘠荒凉,没什么油水,路途又遥远,不值得兴师动众去征讨,干脆由他分出去算了。糊涂!再荒凉遥远,那也是元朝的疆域,中国的领土,母亲身上的肉,怎么能随便由人割去呢?”阁臣们见忽必烈态度如此坚决,原先主张放弃的阁臣也改变了态度,众人异口同声地说:“不能!大元朝的一寸土地也不能丢!剿灭这个成吉思汗家族的叛逆!”“好!”忽必烈跃跃欲试,激动地说,“既然诸位都同意发兵征剿,朕决定御驾亲征,踏平这个叛逆!”皇上要御驾亲征,大大出乎阁臣们的意料,却不说忽必烈年事已高,大西北荒凉寒冷,单就以万乘之尊亲临战阵,万一有个闪失,那还了得?阁臣们纷纷反对:“不可,万万不可!万乘之尊怎么可以亲历险地?”这时,真金站出来奏道:“父皇,诸位大臣所言极是,父皇身系天下,岂可轻言亲征?再说,国家统一不久,朝中有许多大事需要父皇料理。小小海都,何须父皇亲征?请让儿臣前去,剿灭此贼!”真金自幼上刘秉忠姚枢这帮中原儒生影响,酷喜读书,不爱武功骑射。他主动请缨统兵征讨海都,不但忽必烈,所有阁臣都感到意外。真金此举,是他师傅姚枢的主意。姚枢年纪大了,身体越来越不好,最近病情有些加重,忽必烈得知后,让真金代表他前去探望。姚枢见太子来了,对夫人说:“殿下来了,快,快扶我起来。”说着,挣扎着要从病榻上下来迎接。真金急忙走到病榻前,扶住姚枢,说:“先生别动,不要起来,您快躺下,躺下。”姚枢喘息着说:“那……那老臣就失礼啦。”真金说:“先生,我是您的学生,您怎么还跟我客气。父皇知道您病了,特叫我来看看您。好些了吗?”姚枢说:“陈年老病了,只是这回犯的特别重,恐怕是……”真金打断他,说:“看您,净瞎想,没事,好好调养,很快就好。”姚枢说:“皇上顾念老臣,代我谢谢皇上。”他突然想起什么,问真金,“听说海都背叛朝廷,要自立为王?”“嗯。”真金点点头,说,“和林送来了紧急搪报。”姚枢问:“皇上打算怎么办?”真金说:“还没说,好象还没拿定主意。大臣中有不少人觉得,那里偏远慌乱,不值当劳民伤财去征讨,干脆由他分出去算了。”“不,不会。”姚枢连连摇头,说,“凭我对皇上的了解,他是绝不会绝不会容忍他分裂出去的,一定会派兵征剿。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很可能亲自统兵前去征讨。”真金大为惊诧“啊?父皇要御驾亲征?这怎么行?大西北路途遥远,严寒荒凉,父亲这么大年纪了,怎能受得了?”姚枢攥住真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殿下,你作为储君,治理朝政的才能,也就是文治,众人已经看到了。而你的武功,却还没有展露过。作为未来的帝王,文治武功都应当是最好的。现在正是机会,你应当代替你父皇征讨海都。”真金理解老师的良苦用心,欣然答应,说:“老师所言极是,学生也正有此意。”所以,当忽必烈要御驾亲征时,真金便提出代替父亲去征讨海都。忽必烈非常高兴,说:“国家有难,作为太子理当挺身而出。与公,是忠;与私,是孝。好,太子忠孝两全。朕准了。”安童说:“皇上,臣愿辅佐太子一同前往,不灭反贼,誓不还朝!”安童经历过战阵,沉稳有谋略,由他辅佐太子前往再合适不过了。忽必烈好高兴,说:“好,就命皇太子真金代朕亲征,安童丞相辅佐,挑选吉日,祭旗出发,朕亲自为你们壮行!”真金第一次单独统兵,虽然有安童辅佐,忽必烈仍然有些不放心。出发前的一天晚上,忽必烈带真金去太庙向祖宗烧香,让祖宗在天之灵保佑真金旗开得胜,平安还朝。另外,也借此机会把战场上应当注意事,给真金讲讲。这天晚上,天气格外晴朗,朦胧的月色给神秘的皇城涂抹上一层梦幻般的迷离。忽必烈和真金仿佛走在虚幻的世界里。前面就到太庙了,他们突然发现,太庙前影影绰绰好象聚着几个人。禁军不敢大意,要上前去察看。忽必烈心想,皇城内不会有歹人,便止住禁军,要亲自去看个究竟。太庙紧闭的大门前,有三个年轻人在烧香跪拜,好象在为什么事许愿发誓。忽必烈好生疑惑,这三个人是谁呢?走近一看才发现,原来是蒙哥的儿子昔里吉、脱脱木,和阿里不哥的儿子药木忽儿。忽必烈心里好纳闷,他们在向祖宗发什么誓呢?忽必烈示意众人不要出声,躲在后面听他们说些什么。三人都很激动,燃上三炷香,向祖宗酹酒祭奠,庄重地拜了三拜。药木忽儿嘶啦一声扯下半幅袍襟,昔里吉咬破右手中指。忽必烈心中一凛,暗自想到,看样子是要写血书?一个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莫非他们发血誓要为父辈报仇?三人的情绪都很激愤,尤其是昔里吉,一边在袍襟上写血书,一边声泪俱下地说:“成吉思汗皇爷爷和诸位列祖列宗们啊,只因我们年幼无知,受了阿里不哥的蛊惑,走错了路。如今已追悔莫及,痛不欲生。我们也是成吉思汗的儿孙,血管里流的也是成吉思汗家族的血液,为朝廷效力,义不容辞。听说海都背叛皇上,实乃大逆不道,罪不容诛。我等愿请缨参战,赴汤蹈火,剿灭此贼,用鲜血就、和生命以证明我们对皇上的忠心。苍天可鉴,祖宗明察,但愿皇上能相信他的侄儿们!”三人说完,面向太庙以额触地,遥相跪拜,情景十分感人。忽必烈被深深感动了,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动情地说:“孩子们!阿里不哥谋叛,不是你们的错,朕怎么会不相信你们呢?”三人见是忽必烈,显出极为紧张和惶恐的样子,急忙向忽必烈跪下。昔里吉说:“不知叔皇到了,惊动了圣驾,叔皇恕罪。”大概是因为这个特殊的环境,夜色朦胧,四周象坟墓般阴森寂静。忽必烈看着这些失去父母的孩子,心中涌起一股无名的伤感和怜悯,眼里含着泪水,亲切地把他们搀扶起来,说:“起来,孩子们,快起来。朕因为国事繁忙,对你们关心不够,委屈你们了。”昔里吉说:“叔父,我们真的知道以前错了。请叔皇给我们一个改过立功的机会。”药木忽儿和脱脱木:“海都谋反的事,我们听说了,都很气愤,发誓要亲上前线,剿灭此贼,用行动证明我们对叔父的忠心。叔父要相信我们,认我们是您的叔儿,就答应我们上战场吧!”忽必烈很高兴,说:“你们有报效朝廷的决心,朕真的很高兴,怎么会不相信你们?不是说杀敌还得亲兄弟嘛,你们就跟随皇太子真金,去疆场杀敌立功吧,朕等着你们的好消息。”“谢叔父信任。”三人向忽必烈跪下,把写着血书的半幅袍襟捧递给忽必烈,信誓旦旦地说:“叔父,这是侄儿们的誓言,不灭叛贼,不立战功,不回来见您!”忽必烈扶起三人,说:“起来,朕相信你们。真金初次参战,你们好好辅助他。”三人向忽必烈保证:“陛下放心,有我们在,谁也休想动真金哥哥一根寒毛。”就这样,昔里吉、脱脱木和药木忽儿,跟随真金一起去剿灭海都。真金和安童催动大军,很快到达和林,刚安下营寨,立即派人回京城禀报忽必烈。忽必烈闻报大喜,当即告诉皇后察必和内阁大臣。皇后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众大臣纷纷夸赞真金不仅文才出众,原来武功也十分了得。忽必烈听了,心里觉得美滋滋的。可是,没过几天,和林便传来真金太子和安童丞相被劫持的消息。起初,忽必烈并不相信,以为是海都的奸细或是对朝廷不满的人散布的混淆视听、动摇军心的谣言。后来,真金的一位贴身侍卫从和林逃回京城,证实真金和安童确实被劫持了,劫持他们的不是别人,正是蒙哥的儿子昔里吉、脱脱木和阿里不哥的儿子药木忽儿。原来,这三个人与海都早已有了来往,成为海都在京城的眼线和钉子。他们对祖宗发誓,写血书,都是演的戏,是为了骗取呼本来的信任,麻痹真金和安童。果然,忽必烈相信了他们,真金和安童对他们也没有丝毫戒心和防范。到达和林不久,他们便和海都派去的奸细,一起绑架了真金和安童。国家储君被绑架,震惊了朝野,大元皇宫犹如天塌地陷一般……忽必烈风云全传 正文 第二十章 太子被劫,举朝震惊[68回]第68章救太子刻不容缓好伯颜临危受命真金被劫为人质,对察必皇后的打击太大了,当即昏厥过去。苏醒过来以后,她象疯了一样,一边往外跑,嘴里一边嘟哝:“天呐!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他们胆子怎么这么大,竟敢劫持皇太子!”她顾不了皇后的仪容,跌跌撞撞,几次摔倒,顾不得掸身上的土。妃子“骆锦”,太子妃阔阔真,皇孙铁木耳,和皇后宫的宫女们,担心皇后出事,在后面紧紧追赶:“皇后!祖母!奶奶!您慢点儿!您的病还没好,您不能着这么大的急啊?”察必披头散发,气喘吁吁,痛心疾首地说:“老天爷呀!我能不急嘛?真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我可怎么活啊!”姚枢让真金主动请缨征讨海都,本来是要他在武功方面有所建树,以便将来继位以后能够服众,完全是有远见之举。没想到却发生了这样的事,真金是国家储君,非同小可,万一有个好歹,他姚枢就成了大元朝的罪人!所以,当姚枢得此噩耗,惊得差点儿背过气去。他再也躺不下去了,挣扎着从病榻上爬起来,哆哩哆嗦地对夫人说:“快!快给我换衣服!快呀!”因为起得太猛,头一阵晕眩,险些摔到。夫人急忙把他扶住,劝解说:“老爷,您不能去,您的病……”“哎呀!我的病没事!”姚枢推开夫人,自己慌里慌张地找衣服穿,“起来!我自己穿!”夫人知道他的脾气,只好帮他穿上衣服。姚枢没等衣带系好,就急不可待地向外走去。夫人吩咐老仆:“快去!搀着老爷,别让老爷摔着。天呐!这是造了什么孽呀!”察必和姚枢赶到勤政殿时,南必已经在他们之前先赶到了。南必对真金的安危如此关注,使察必和姚枢大感意外。其实,南必另有打算。她是从阿合马那里得知真金被劫持消息的。阿合马得知真金被昔里吉和药木忽儿劫持,高兴得差点儿跳起来。他朝思暮想的是如何废掉真金的皇太子,一直苦于没有办法。现在,老天爷睁眼,为他了却了这一心愿,除掉了他最大的后顾之忧。他立即把这一消息告诉给南必,南必如闻晴天霹雳,惊得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抓着阿合马的胳膊,急切地说:“什么?你说什么?真金被劫持啦?怎么会有这种事呢?你不会是听错了吧?”阿合马说:“千真万确。现在,皇宫里都乱成了一锅粥,察必昏死过去了好几次。”南必立即想到,如果真金遇害,皇太子肯定就是她儿子脱欢的了。但她没有说出口。因为她知道,这种事没有十足的把握,是绝不能轻易乱说的。南必试探地问阿合马:“真金到底死了没有?”阿合马说:“这回呀,谁也救不了他,肯定会死。”南必问:“你这么有把握?”阿合马说:“你知道劫持他的是谁吗?是蒙哥的儿子昔里吉和阿里不哥的儿子药木忽儿,他们跟忽必烈一家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他们一直在寻机报仇,在大都,天子脚下,他们没有机会。这回,天高皇帝远,真金落到他们手里,还能活得了?”南必心中暗喜,喃喃地说:“老天开眼!这么说,我儿脱欢真的有出头这一天!”阿合马说:“没错,脱欢就要成为皇太子啦!”由于巨大的喜悦,南必浑身止不住瑟瑟发抖,对阿合马说:“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阿合马眼珠转了转,说:“我呀,马上叫人向皇上上书,说储君之位不能空缺,请皇上立脱欢为新的皇太子。”南必喜不自禁,说:“好,那我呢?”阿合马说:“你立即去见皇上,表面上要装成痛不欲生的样子,暗中探听真金是不是还活着。只要真金已死,哈哈!大元朝未来的天下就是咱们的喽!”南必说;“好,我马上去。”就这样,南必抢先来到勤政殿。察必和姚枢来到勤政殿,见忽必烈拿着昔里吉、脱脱木和药木忽儿三人写的血书,暴怒如雷,痛悔交加:“真没想到,我竟然让几个娃娃给骗了!几滴眼泪,一份血书,送掉了皇太子的命啊!我糊涂!糊涂啊!”南必说:“皇上,您可要保重身体,大元朝全指靠您呢,您要有个三长两短……”察必因为担心真金的安危,精神濒于崩溃,拉着忽必烈的胳膊,急切地问:“咱们的儿子到底怎么样了?啊?您快说呀?他要有个好歹,我可怎么活呀!”南必乘机探问:“是呀,太子现在怎么样呀?昔里吉他们也是成吉思汗家的人,不会对太子下……下狠手吧?”姚枢也说:“皇上,有没有太子的准确消息?”忽必烈说:“来人只是说太子被他们劫持了,没说太子已经遇害。”察必嚎啕大哭:“昔里吉、药木忽儿都是没人性的狼崽子,真金落在他们手里,肯定不会……”察必说着说着,精神恍惚,失去了理智,出现疯癫状态,用力捶打忽必烈的胸脯:“啊?你在骗我,糊弄我!真金肯定已经被他们害死了!您说呀?是不是真金已经死了?当初您就不该叫他去,现在可好……是你害死了咱们的儿子,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天呐!我活不了啦!”姚枢劝慰察必:“皇后,真金一定还活着,不会死。你冷静冷静。”忽必烈示意宫女,把察必扶回去。察必失魂落魄,伤心大哭,被宫女搀扶着走出去。忽必烈虽然表面镇定,但内心比谁都急,真金不仅是他的儿子,更重要的还是储君,朝廷连他的储君都保护不了,还有什么威仪可言?一定要不惜任何代价把真金和安童救出来。可是,这帮家伙都是不管不顾没人性的东西,万一他们把太子杀了……天呐!忽必烈不敢往下想了,激凌凌吓出一身冷汗。孛罗安慰忽必烈说:“皇上,您也别太着急,他们的目的不是要害太子,而是要朝廷答应海都分离出去,自立汗国。”忽必烈的心情并没有得到宽解,反而更加沉重。好不容易才使分裂的中国得到统一,怎么能容许他人再搞分裂?神圣的中国领土,岂么能任人分割蚕食?这样,他忽必烈不就成了千古罪人?不,决不能,可是,如果不答应他们的条件,他们肯定会残忍地杀害太子。此时的忽必烈有一种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陷入绝境的感觉。就在这时,中书省送来几道奏折,意思是太子被劫,朝野惶惶,人心浮动,国基动摇。为防不测,请立新太子,以稳固国基,安定民心。有的奏章中还点名应立脱欢为新太子,说脱欢忠勇孝顺,幼年时便冒险去江南送信,建立了功勋。忽必烈对于能否救回真金实在没有把握,悲痛归悲痛,立新太子的事他不能不考虑。他想听听阁臣们的意见,对众人说:“有大臣担心,太子凶多吉少,储位空缺于过不利,提出册立新的皇太子。这些大臣们的用心是好的,储位空缺势必影响国基稳定。诸位爱卿,意见如何?”阿合马是始作俑者,当然积极响应,说:“臣以为,这些大臣所虑极是。如国不可一日无君一样,国也不可一日无储君。太子是被豺狼不如的朝廷仇敌所劫,这帮人穷凶极恶,毫无人性。恕我直言,太子落入这帮人手里,恐怕是……不可能活下来的。”许多阁臣都有这种悲观想法,纷纷点头。忽必烈不得不从大局出发,忍着巨大的悲痛,哽咽着对众阁臣说:“既然诸位爱卿没有异议,大家慎重考虑考虑,在朕的几个成年儿子中,立谁比较合适。”阿合马悬着的心倏然落了下来,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姚枢站出来说:“皇上,依老臣看,事情还没有遭糕到新立太子的地步。”“嗯?”阿合马蓦地一怔,脸上的笑容没有了,反击道:“怎么?姚大人以为糟糕的还不够?且不说叛贼海都,昔里吉和药木忽儿是谁?蒙哥和阿里不哥的儿子!他们跟朝廷都有不共戴天之仇!他们好不容易捉住了太子,怎么可能轻易放回来呢?”忽必烈也说:“是呀,这帮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姚枢说:“他们虽然残忍,但老臣可以肯定,他们绝不会轻易害死太子。”忽必烈问:“为什么?”姚枢说:“他们的目的并不是要杀太子,而是要朝廷答应他们分裂出去,在得到明确答复之前,他们是不会害太子的。”忽必烈和众人都觉得有道理,频频点头:“嗯,有道理。”姚枢进一步说:“所以,老臣以为,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立什么新太子,而是派一名有勇有谋善于应对突发事件的人,尽快赶到和林与叛贼谈判,根据情况,随机应变,恩威并施。与此同时,秘密调大军包围和林。宜战则战,宜和则和,以救出太子和丞相为目的。”阿合马又气又恨,说:“叛贼怎么会跟朝廷谈判呢?说不定太子现在已经被他们杀了。”孛罗觉得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对忽必烈说:“皇上,我觉得姚大人这主意不错,不妨可以试试。”忽必烈蹙眉凝思,说:“眼下只有这么办了,死马当活马医吧。”孛罗说:“只是,派谁去合适呢?”阿合马因心中不满,拆台敲锣边儿,泄气地说:“是啊,朝廷里哪有这样的能人?”忽必烈想到了伯颜,他象过筛子一样把朝廷所有大臣想了一遍,觉得只有伯颜可担此重任。但他没有说出,故意问姚枢:“大概姚大人已经有人选了吧?”姚枢意味深长地说:“何止老臣有了人选,如果我没猜错,皇上心里也有了。”“喔?”忽必烈笑着说,“那你说说,这个人是谁?”姚枢没有说,写在手心里,攥起拳头伸向忽必烈。忽必烈一字一顿地说:“伯——颜!”姚枢张开手,手心里果然写着“伯颜”二字。忽必烈并没有表现出特别高兴,因为上次他轻信阿合马的诬告,对伯颜伤害得太重了。担心伯颜耿耿于怀,心中记恨。姚枢看出忽必烈的担心,笑着说:“陛下,难道您还不了解伯颜吗?他不是心胸狭窄的人,对朝廷的忠心是始终不渝的,决不会因上次的误会而动摇。再说,既为人臣,君命他是不会不从的。”孛罗也说:“陛下,别犹豫了,晚一天太子和丞相就多一分危险。快给伯颜下旨吧。”“好。”忽必烈刚要让彻里宣伯颜晋见,内侍走进来对忽必烈说:“启奏万岁,伯颜宫外候见。”在场的人都感到意外,面面相觑:“真是太巧了?正要宣他,他就来了。”“他来得正好。”忽必烈大为高兴,说:“快,宣他进来。”“是。”内侍走出,对伯颜:“将军,圣上叫您进去。”伯颜走进大殿,施礼参拜:“臣伯颜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起来,平身,快起来。”忽必烈故意问伯颜:“伯颜呐,朕没有召见你,你来见朕,有什么事呀?”伯颜的回答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回陛下,臣没有事。”“嗯?没事?没有事你进宫来干什么?”忽必烈的话音刚落,伯颜就说:“因为臣知道,陛下会宣臣进宫。”忽必烈和伯颜同时大笑起来,把在场的阁臣都笑懵了。“这么说,太子和安童丞相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忽必烈停住笑,问伯颜。伯颜郑重地说:“不但知道,末将已经做好前去营救的准备。”忽必烈故意问他:“你这么有把握,知道朕会派你去?”伯颜很自信地说:“知道。俗话说知子莫如父,知父莫如子,陛下对臣的信任胜于父子,当然知道,陛下会派臣去。”忽必烈攥着伯颜的手,动情地说:“唉!上次,朕轻信阿合马的不实之词,当着众大臣的面伤害了你,还让你摔掉了一件珍贵的艺术品,难道你真的一点儿也不怨恨朕?”“不怨恨!”“也不可惜?”“不可惜!”“为什么?人心都是肉长的呀!”伯颜神情庄重,很认真地说,“因为臣得到了更珍贵的东西。”忽必烈问:“什么?”“信任!”伯颜情真意切,发自肺腑,“对于臣子来说,君王的信任,比任何奇珍异宝都重要!”“伯——颜!”忽必烈眼睛潮湿了。伯颜说:“昔里吉和药木忽儿之流,都是有勇无谋之辈,伯颜虽然不才,但对付他们还是绰绰有余的。臣想好了几种解救方案,但临场情况万变,臣会随机应对。但首要的一点,是保证太子的绝对安全。”忽必烈说:“朕相信你,一切由你酌情定夺。”姚枢对伯颜说:“伯将军,太子和安童丞相的安全,就全拜托给您了。一定要小心谨慎,运筹周到,出不得丝毫纰漏啊!”伯颜:“姚大人,伯颜明白。”忽必烈送走伯颜以后,心情并没有轻松多少,伯颜虽然有勇有谋,遇变不惊,虑事周到。但昔里吉和药木忽儿这些人,毕竟是野蛮残暴无法无天的家伙呀?他们不管不顾地杀掉太子,是完全有可能的。天呐!忽必烈后怕极了。终日神情恍惚,惴惴不安,焦急等待和林来的消息。体会到了度日如年的滋味。察必本来身体就有病,哪里经受得住这样重的打击,病情急剧恶化,神智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但无论清醒还是糊涂,嘴里说的:“真金,我儿,额娘想你,你在哪儿呀?快回来吧……”却始终不变。姚枢在朝堂上竭力支撑着,一回到府中便挺不住了,躺在病榻,气息奄奄。这天晚上,月挂中天,华光洒地,树影婆娑,皇宫沉浸在静谧而安详中。然而,忽必烈的心情却怎么也安静不下来,心里象有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焦灼烦躁。他睡不着觉,穿着一件单衣独自来到庭院,望着高邈的夜空,心儿飞向了遥远的漠北和林……妃子骆锦拿着一件斗篷来到忽必烈身后,轻轻为他披在身上。忽必烈的思绪从冥想中回到现实,但他没有回头,动情地攥住妃子的小手,轻声问:“皇后睡下了吗?她的病好些没有?”骆锦叹了口气,说:“自打得知太子被劫以后,几乎晚上没有合过眼,只是哭。病也越来越重了,神情恍惚,说胡话。妾妃担心这样下去,皇后会熬不住的。”忽必烈喃喃地说:“真金是她唯一的儿子,万一真金有个好歹,我真担心她……”正在这时,突然暗处传来“啪!”地一声响动。忽必烈和骆锦都吓得一激灵,忽必烈下意识地喝问:“谁?”黑影中走出一名护卫,报告说:“启禀皇上,是猫打碎一只花盆。小人该死,惊吓了皇上。”“喔,朕不要紧,你去吧。”忽必烈挥挥手,叫护卫下去。“是。”护卫退进黑影里。忽必烈看着打碎的花盆和折断的花,一种不祥的预感升上心头,神色黯然,颓丧地说:“莫非太子……”忽必烈风云全传 正文 第二十章 太子被劫,举朝震惊[69回]第69回入虎穴,有勇有谋救太子贤皇后,痛彻心扉命归天忽必烈的话音还没落,皇城上空响起沉重而苍凉的钟声。忽必烈知道,这是报丧的钟声。他立刻想到是察必皇后归天了。天呐!忽必烈霎时失去了理智,疯了似的向皇后宫跑去。忽必烈赶到皇后宫时,已经安放上皇后的灵牌。挂上了白幡白帐白纱,点燃起白烛。察必的遗体已经停放在灵床上,面色惨白,双目圆睁。忽必烈知道,这是她没有等到真金回来死不瞑目啊!忽必烈大哭着说:“皇后!爱妃!朕对不起你,朕没能救回我们的儿子呀!”忽必烈用颤抖的右手合上察必的眼睛。太子妃阔阔真,铁木耳和嫔妃,宫女,太监们都穿上了孝服,哭得死去活来。阔阔真哭泣着说:“可怜皇后临死,也没能见到太子,婆婆她死不瞑目啊!”铁木耳失声恸哭:“奶奶!您不能丢下孙儿不管呀?阿爸!你为什么还不回来呀!奶奶是着你死的呀!”!忽必烈不顾众大臣劝阻,一定要为察必守灵。是呀,忽必烈当王爷时察必就嫁给了他,陪伴他走过了大半辈子。作为王妃,享福的日子不多,担惊受怕的时候却不少。继承汗位之初,战事不断,财力匮乏。察必身为皇妃,亲自带领宫女们把打仗用过的废旧弓弦重新蒸煮,纺成丝,织成锦缎,编成地毯。为国家节省了很大开支啊!在阿里不哥乘我远在江南征战之机,要蠢蠢欲动,抢夺大汗之位。又是朕的好爱妃,派脱欢和阿合马去非我送信,阿里不哥的阴谋才没有得逞。察必不仅是朕的好妃子,还是大元朝的有功之臣啊!我脾气暴,爱发火,一冲动就不管不顾而做错事。察必从来不为了讨得我的欢心,而顺着我说,拱火浇油,她总是想方设法地劝解我,说服我。记得刚迁来大都不久,按竺尔老王爷看中了大都郊外的一块风水宝地,请求我批准让他圈去,以作颐养天年之用。我虽然也觉得跑马圈地的做法早就废除了,这样做是不妥当的。但觉得按竺尔是长辈,又有大功与社稷,抹不开情面,就答应了他。皇后劝我,我当时正在气头上,不但不听,反而训斥了她一顿。过后,忽必烈就把这事忘了。一天,忽必烈从回廊路过,蓦地听见前面有人说话,一看,原来是察必在责备刘秉忠。察必对刘秉忠说:“你是皇上当王爷时的老臣,是最早跟随皇上的汉人,皇上也最信任你,最听你的话。以前,皇上做了不合适的决定,你都能冒着被贬斥,甚至被杀头的危险,直言进谏。谁不夸你是我朝的魏征?可是现在呢?你大概是老了,当年的锐气全没有嘞。明明知道皇上的决定不对,你却装聋作哑,无动与衷……”刘秉忠欲辩解:“不是呀皇后,实在是……”察必故意大声说:“不是什么?难道我冤枉你了吗?皇上答应让按竺尔王爷跑马圈地,你明明知道跑马圈地早已废除,为什么不出面劝谏?你不是装聋作哑,无动与衷,又是什么?我知道了,你是怕得罪皇上,怕丢了官。可是,你想过没有?你保全了自己,却让皇上作了遭后世唾骂的昏君!暴君!”“啊?”忽必烈浑身一哆嗦,犹如当头挨了一棒。刘秉忠向察必唧咕唧咕眼,示意察必继续往下说。察必会意地点点头,装成越说越气的样子,说:“你怎么做,对得当年把你请进王府的老夫人、太皇太后的在天之灵吗?”察必的这句话象锥子一样刺进忽必烈的心窝,他的额娘唆鲁禾托尼为了实现成吉思汗家统一天下的大业,这是绞尽了脑汁,费尽了心机,临终还叮嘱自己,成就大业以后也不能骄横,要做纳谏的唐太宗。这才几年哪,怎么就全忘了呢?这时忽必烈才恍然大悟,原来察必是借责备刘秉忠来向自己进谏呀!好个贤德的皇后,不愧是唆鲁禾托尼的儿媳妇!忽必烈再也听不下去了,转身向察必和刘秉忠走去,痛悔而激动地说:“你们就是朕的长孙皇后和魏征,你们别说了,是朕一时糊涂,险些铸成大错。彻里!”随行的彻里答道:“奴才在。”忽必烈说:“你速去按竺尔王府,追回准他圈地的谕旨。”“这……”彻里有些迟疑,说,“万岁,发出去的谕旨再追回来,以前可是从无先例呀?”“少罗嗦!”忽必烈脸色铁青,厉声说,“叫你追回你就追回,没有先例,朕现在就是先例。”“是,是。”彻里转身欲去。“回来。”忽必烈叫住他,说,“你告诉老王爷,只要不圈地,他要什么朕都给他。快去。”察必是难得的好妻子贤皇后,察必的突然死去对忽必烈打击好大,伤痛欲绝。想起那次她为南宋全太后求情,自己竟然发了那么大的火,肯定伤了她的心。现在想起来,实在是不应该,太过分了。爱屋及乌,忽必烈决定立察必的妹妹南必为皇后。忽必烈攥着南必的手,动情地对她说:“你知道吗,朕为什么立你为皇后?不为别的,就因为你是察必皇后的妹妹。朕希望能在你身上重新感受到皇后的心性和气息。”南必觊觎皇后之位已久,如今夙愿得尝,自然极为高兴,对忽必烈说:“妾妃知道。妾妃虽然自知不如姐姐,但妾妃有一颗热爱陛下的心,妾妃决不辜负皇上厚爱,定竭全尽力像姐姐那样服侍好皇上。”一天傍晚,忽必烈独自一人在察必灵前沉思,殿内烛光荧荧,光线昏暗,忽必烈恍若进入虚幻迷离状态,他和察必生前在一起的情景一幕幕在眼前活了起来。正在这时,突然殿外传来:“额娘!额——娘!”焦灼而急切地喊声,声音好熟,啊?忽必烈心头一凛:真金?是真金!没错,是朕的儿子太子真金!朕不是在做梦吧?忽必烈没有做梦,真的是真金回来了。伯颜不但勇猛,而且有智慧有谋略。他到达和林后,立即找来和林宣慰司都元帅禀报情况。宣慰司都元帅告诉伯颜:“昔里吉和药木忽儿勾结海都的奸细,趁我们不防,抢占了都元帅府,真金太子和安童丞相就被他们扣押在那里。我们怕伤害太子,故不敢轻易攻打。”伯颜问:“太子和安童现在怎么样?”都元帅回答:“都还活着。不过,他们已经下了最后通牒,说不在三天内答复,就杀害太子。”伯颜冷笑了一下,说:“如果我没有猜错,海都并没有派大部队前来接应。”都元帅说:“你怎么猜得这么对?事情发生后,我最担心的就是海都派大部队来接应。可是,出乎我的预料,海都一直固守在岭北大营,没有任何动静。”伯颜笑着说:“这就对了,这才是海都。此人狡诈多疑,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会轻易行动的。嗨嗨!这样正好帮了我的忙。”都元帅问:“您打算怎样救太子和丞相?强攻?”伯颜摇头。都元帅说:“他们只有几十个人,强攻不会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