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白华全集》第2卷-8

尤其是在宋、元人的山水花鸟画里，我们具体地欣赏到这 “追光蹑影之笔，写通天尽人之怀”。画家所写的自然生命，集中 在一片无边的虚白上。空中荡漾着“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搏之 不得”的“道”，老子名之为“夷”、“希微' 在这一片虚白上幻 现的一花一鸟、一树一石、一山一水,都负荷着无限的深意、无边 的深情。（画家、诗人对万物一视同仁，往往很远的微小的一草 一石，都用工笔画出，或在逸笔撇脱中表出微茫慘淡的意趣。）万 物浸在光被四表的神的爱中,宁静而深沉。探，像在一和平^的梦 中，给予观者的感受是一澈透灵魂的安慰和倕惺的微妙的领悟。中国画的用笔，从空中直落，墨花飞舞,和画上虚白，溶成一 片，画境恍如“一片云，因日成彩，光不在内，亦不在外，既无轮 廓,亦无丝理，可以生无穷之情，而情了无寄1借王船山评王俭 (春诗 > 绝句语k中国画的光是动荡着全幅画面的一种形而上m的、非写实的宇宙灵气的流行，贯彻中边，往复上下。古绢的黯 然而光，允能传达这种神秘的意味。西洋传统的油画填没画底， 不留空白，画面上动荡的光和气氛仍是物理的目睹的实质，而中 国画上画家用心所在，正在无笔墨处，无笔墨处却是飘渺天倪， 化工的境界（即其笔墨所未到，亦有灵气空中行人这种画面的 构造是植根f中国心灵里葱茏絪绲，蓬勃生发的宇宙意识。王 船山说得好广两间之固有者，自然之华、因流动生变而成绮丽, 心目之所及，文情赴之，貌其本荣，如所存而显之，即以华奕照 耀，动人圮际矣！ ”这不是唐诗宋画，给予我们的征象吗？然而近代文人的诗笔画境缺乏照人的光彩，动人的情致'丰 富的意象，这是民族心灵一时枯荽的征象么？中国人爱在山水 中设置空亭一所。戴醇士说广群山郁苍,群木荟蔚，空亭翼然, 吐纳云气。”一座空亭竟成为山川灵气动荡吐纳的交点和山川精 神聚集的处所t倪云林每画山水，多置空亭，他有“亭下不逢人, 夕阳澹秋影”的名句。张宣题倪画诗云广石滑岩 前雨，泉香树杪风、江山无限影，都聚一亭中Z苏东坡〈涵虚亭> 诗云广惟有此亭无一物，坐观万景得天全唯道集虚，中国 建筑也表现着中国人的宇宙情调&空寂中生气流行,鸢飞魚跃,是中画人艺术心灵与宇宙意象 “两镜相入”互摄互映的华严境界。睨云林有一绝句，最能写出 此境：兰生幽谷中.釗影还自興。无人作妍嫒，春风发微笑。0)苏东坡诗，为〈哲学评论>刊本所本.今据词云：洞庭青草，近中秋，更无一点风色。玉鉴琼田三万顷，著我 片舟一叶。素月分晖，明河共影，表里倶澄澈。悠悠心会、妙处 难与君说。应念岭表经年，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短发萧疏襟袖冷， 铃泛沧溟空阔。尽挹西江，细斟北斗，万彖为宾客。(T_ B卩张孝样U532U69).号于狍居士，鹵宋词人，著有〈千湖居i：文集 >、艺术的意境有它的深度、高度、阔度。杜甫诗的高、大、深, 俱不可及。“吐弃到人所不能吐弃为高，含茹到人所不能含茹为 大，曲折到人所不能曲折为深（刘熙载评杜甫诗语）叶梦得 上发表过他的 长篇论文和其 他。他的丰富的哲学修养和精辟深透的见解能用明白细密的文 字为好学深思的青年说法。我们现在的确需要思想上的深化和 情感体验上的深化。这是现代和"五四”时代的差别。唐先生对 于“中西哲学及其文化精神”的问题,作了一番颇为精到的分析， 现在完整地有体系地聚在这个集子里。我们愿意推荐于读者。二、《哲学评论》第八卷第五期本期内容有熊十力〈新唯识论问答》，宗白华、唐君毅(意味之世界导言 > 等篇。中国哲学会是中国最大的纯学术性的哲学研究者的集合。X 原刊于（时亊新报学灯>(淪炬）第259期,1944年2月23日。——编者 研究集，唐■君毅著> 正中书局出版^——编者 (哲学评论〉创TU亍1927年&在北京由尚志学会编辑发行。第8卷第5期 由中国哲学会绵辑&——编荄375(哲学评论>创始于民国十六年0原由尚志学会编辑。自第7卷 起由中国哲学会主编。自第八卷起由重庆南方印书局经售。第 8卷第一至四期的重要文字有金岳霖〈势至原理>，冯友兰（新理 学在哲学中之地位及其方法>,徐炳昶，沈有 鼎〈语言思想的意义>，汤用彤（向郭义^之庄周与孔于）等15 篇。不能备举。都是富有学术价值与地位的文字。①向郭义：向，向秀。郭,郭象。据(晋书向秀传>:向秀解,1944年4月20日3——编者377花.多么真实生动，巧夺天工,朵朵花都是作者的精思细察，而手 t的笔触能够微妙地表出。他的桔柑■.形的浑圆，色的流韵，把 握到最深的实在，因而把握到实在里的诗。載醇士(熙)说得好: “画令人惊，不如令人喜，令人喜，不如令人思。”这个思，不是科 学家的分析，而是哲人对世界静物之深切的体味。艺术家在掘 发世界静物的形、色、线、体时，无意地获得物里面潜隐的真、善、 美，因|衍使画境深而圆融，令人体味不尽-而物里面的“和谐”与 “韵律”之启示，更是艺术家对人类最珍费的赠与，我们现代生活 里面有“和谐”吗？有“韵律”吗？我爱斯伯画里面静而冷的境界，可以令人思，令人神凝意 远。然而我更爱斯伯的静而有热的画，我称之为“嫩春境界 他的几幅初舂野景，色调的柔韵欲流.氛围的和雅明艳，令人心 醉，如饮春风，如吸春胶。我心里暗中盼望它不全卖去，让我们 这些朋友能够常到他画室里来流连欣赏！（听他说，他要在四月 中旬,把他十四年来的油画作品六七十輻，举行第一次的画展 了378先父受于公逝世讣告0哀启者：先父受于公，忠贞廉介，思想超迈。早年从学桐城 方氏，为先外徂贲初公所器重。弱冠中丁酉科举人，遵袓训不服 官清廷,遂设学校以育才，倡实业以裕民,兴水利以冨农、于光绪 三十年间，创设思益小学于南京，为最先创设之新式学校。教师 皆一时英俊，如胡子靖、陶宾南、梆翼谋诸先生。后多为革命中 坚。嗣又创设江南商业学堂,教师及弟子，历据商业金融要枢。 吾国腹地淮海流域，百万方里之大平原，土壤肥沃，乃以河渠填 塞，农田破坏，饿殍遍野，实为吾国贫病之源。先父因于民元见 皖督柏公文蔚,备陈淮域地形与利害，组织渕量队，遍测港域诸 河，复证载籍，据淮河之形势及沿革,方拟修导。.值民二政变,导 淮中辍。潸季皖北泗灵间无岁不灾，民西为皖政府设计开洒北 故道，-导睢河入湖，以去害，一分北淝河入涡浍，仿沟田制以兴 利。工成后，泗灵间诸湖涸出田70余万茧，汴隄以北，今无水 患，受益田8百万亩，历届大水，均免沉灾，皖淮之害亦少减。借 沿睢两岸'北淝流域，以民五政变，未辟汾渠，蓄泄尚不得其宜，①本文写于1944年5月、砷诒徴M946年彳2月作（宗君受于慕铭）云荇 氏宗,讳嘉禄,字受于，世常熟、居金銨.洞悝局，倡商校，多士液，究水土，导淮渎忒 之皖、瘍以沃,施未竟，蕙业足，七十一，化于軋丙戌冬，葬吉卜，柳 治微,交君夙、fe幽宮，诏邦族。中华民国三十五年t月二月c”一-编者379未能大兴农利，以后复因政局动荡，导淮之计划未行。民国二十一、二年，国立中央大学、安徽大学，先后特设水利讲座，以数十 年研究及实行之心得，讲授导淮问题，编〈淮河瓶域及导淮问题〉 …衽，都六万言，文词简明，而淮域占今变迁盛衰之故，及导淮方 汁，无不详赅^抗战西迁，寄寓江津时，以民族生存为念，尤以战 后复兴水利引为己任D S十二年撰--文, 裉据历史地理之综合研究，对于修治黄河运河淮河长江，皆有精 湛独到之见解U先父素耿介，桊鴒辟佛，闲居江津以来，涉猎佛 经，頰有心悟，手录〈金刚经>、 令杲 登西土，然不孝等昊恩未报，负罪终身。呜呼痛哉！鸣呼痛哉！蛛人宗白华等 泣血记旗38Q《“意境”的没落与教育的 悲哀》编辑后语0陈剑云教授从事教育有年.他的一篇的感叹真是出自内心 的不自已。自从孟子大声疾呼地提出义利之辨，莫定了中国的 教育精神与文化精神，才使中国能在惊涛骇浪的国际危机中屹 然不摇。"舍身取义”、“杀身成仁”的抗敌战士何止几百万，这不 是先哲的学说教育两千年来传播下种子今天得到丰富的收获 吗？我们要获得未来的新收获，现在就要注意播神，注意空气、 土壤和肥料。这是启蒙唯一的命脉所在！这篇很美的散文，其 中充满着美丽智慧，我最爱它下面一段话“自从我能以自信不需要幸福的一天，幸福就幵始悽止在我 身上了！是的，自从我不需要什么以达到幸福的一天,仿怫一斧 砍倒了自私观以后，我的心里立刻涌出了如许的喜悦，尽够我用 来灌溉另外一切的心了。我明白最好的教训是榜样，我担起幸 福-来，当一种天职!” ％担起幸福来，当一神无职！这是多序大,多乐观，多辛福！ 然而世上如此不幸的人太多了！撖刊十(渝版）第263叫，丨944屮5 ^ 1J ——制 ⑦ 51安德列*纪德 社出版。——绝者382“客有为齐王ii者。齐王问曰：‘画孰最难者？’曰：‘大马最 难。’‘执易者？’曰；‘鬼魅最易。’夫大马人所知也，旦暮罄于前， 不可类之，故难。鬼魅无形者，不罄于前，故易之也Z①“（戴）颗……，宋太子铸丈六金像于瓦棺寺，像成而恨面瘦， 工人不能理，乃迎噘问之。S :‘非面瘦，76臂胛肥！ 1既铝，减臂 胛，像乃栢称，时人服其精思：②“徽宗建龙德宫成，命待诏图画宫中屏壁，皆极一时之选。 上来幸，一无所称，独顾壶中殿前柱廊梹眼〈斜枝月季花>,问画 者为谁？实少年新进。上喜，勝绯，褒锡甚宠，皆莫漱其故。近 侍尝请于上，上曰广月季鲜有能画者，盖四时朝暮，花蕊叶皆_不 同。此作春时0中者，尤毫发羞，故厚赏之。’”③“宣和殿前植荔枝，既结实，軎动天颜。俏孔雀在其下，亟召 画院众史，令图之。各极其思，华彩灿然。但孔雀欲升藤墩，先 举右脚。上曰广未也。’众史愕然奠测。后数S再呼问之，不妇 所对，则降旨曰：‘孔雀升高，必先举左。，众史骇服广④希腊大画家曹格西斯（zemis)画架上葡萄，有飞雀见而啄 之。画家巴哈西斯（Pmhaeus)走来画一帷幕掩其上，曹格西斯 回家误以方是真帷幕，欲引而张之。他能犏E雀，却又被人骗 了。Q 第16卷。——编者384帝怪其不同，因诘之。奏云臣自有师。陛下内厩之马，皆臣之 师也/上甚舁之。其后果能状飞黄之质，图喷玉之奇；九方之职 既精，伯乐之相乃备。且古之画马，有穆王〈八骏图>，后立本亦 模写之，多见筋骨，皆擅一时，足为希代之珍e开元后四海清平， 外国名马，重译累至。然而沙碛之遥，蹄皆薄；明皇遂择其良 者，与中国之骏同颁，尽写之。自后内厩有飞黄、照夜、浮云、五 花之乘，奇毛导状，筋骨既圆，蹄甲皆單。驾驭历险，咅舆辇之安 也；驰骧旋转，皆应轺蒗之节。是以陈闳貌之-丁前，韩干继之于 后，写渥窪之状，若在水中，栘骚襄之形，出于囹上，故韩干居神这两个故事，虽然是神话,但我们可以相信，他们的画是惟 妙惟肖,使人相信画家有创造生命的艺术。中国画家又很讲实用。梁兴国寺殿中多雀，粪积佛顶，僧驱 之不去。乃请画家张僧繇画一鹰一鹞于东西壁，议目瞵视，栩栩 如生，雀不敢至。由此，我们知道中国画家是有写实的兴趣、技巧、能力与观 察力的。不但如此，还有能超出现实阶段，而达于更高境界者。 即是传神的境界。二、传神的境界。任何东西，不论其为木为石，在审美的观点看来，均有生命 与精神的表现。画家欲把握一物的灵魂，必须改变他的技巧o 就是不能再全部的纯写实的描画，而须抓住几个特点。从下述 例证，可以看出。0)〈唐軔名画录*神品 >第1节3 —编昔S85“顾恺之画人尝数年不点目啃，人问其故，答曰：‘四体 妍媸，本无关于妙处，传沣写照，正在阿堵之中&又画裴楷 真，颊上加三毛，云：‘楷悛朗有识，具此正是其识，具观者详 之.定觉神明殊胜。”’a传神不能板滞,必须生动自然，方为杰怍。苏东坡有一首题 在画上的诗广苍鹰见人时，未起意先改。君从何处看？得此无 人态? ”这无人之态，便是鹰的自然状态，画家应当把握住。西洋亦如此。当写实派极盛时，便走入另一阶段而求解脱。 法国罗丹是集写实派之大成的人，但他塑僂时，却令对象（模特 JL)自由行动，言谈举止，一如平时.这时，他藏于屋角，随意取 材，把握其自然情态。这正如宋代陈造所说的一祥。他说：“使 人伟衣冠，肃瞻视，巍坐屏息，仰而视,俯而起草，毫发不差，若镜 中写影，未必不木偶也。着眼于颠沛、造次、应对、进退、频额、适 悦、舒急、倨做之顷。熟想而默识，一得佳思，亟运笔墨，如兔起 鹘落，气王而神完奂。”即此一段妙论，就可以胜过罗丹了。明代吴承恩在其(射阳山人集 >中，有〈送写真李’山人序）一 文，略谓通州李先生至淮阴蒋家,士绅请画像，十常得十。人 问之，对曰:佘非技人也，而游乎技。余初出游时，见人之容貌、 老少、长短、肥瘦、妍媸各有不同，为之神往,乃证其眉化，目而墨 之，十分中常失五六。既久，知其性，忘其形，求之于俯仰，求之 于空貌，求之于情感_有时余与同悲，有时余与同乐——再起作 画,此时十失有三四。令余不观人之貌，隐几而坐,忽焉若观斯 人于素，父忽焉若见紫色起于眉宇之间，乃急起怍画，佘不知其 肖否？不知其已失几何？”作画至此阶段，可说巳至浑化超脱形①（历代名画记>第5迮，一编者386相，而到最高的境界了。苏东坡《传神记>说得更透彻。他说传神之难在顾虎 头云：‘传形写影，都在阿堵中。’其次在颧颊。f尝于灯下顾自 见颊影，使人就壁模之，不作眉目，见者皆失笑，&其为吾也。目 与颧颊似，余无不似者，眉与鼻口可增减取似也。传神与相一 道，欲得其人之天，法当于众中阴察之。今巧使人具衣冠坐，注 视一物，彼方敛容自持，岂复见其天乎？凡人意思,>有所在，或 在眉目，或在鼻口。虎头云：‘颊上加三毛，觉精采殊胜/则此人 意思盖在须颊间也。优孟学孙叔敖抵掌谈笑，至使人谓死者复 生，此岂举体皆似，亦得其意思跅在而已。使画者悟此理,则人 人可以为顾陆。吾尝见丨曾赠惟真画曾鲁公，初不甚似。一日往 见公，归而喜甚，曰：4吾得之矣/乃于肩后加三纹，隐约可见，作 俯首仰视,眉扬而额蹙者,遂大似。南都人陈怀立，传吾神众，以 为得其全者。怀立举止如诸生,萧然有于笔墨之外者也。故以 吾所闻者助发之。”由此可见中国画重在传神。山水传神在点苔，苔是山水的眉目，其次如作亭。张宣题画 云：“石滑岩前雨，泉香树杪风，江山无限景，都在一亭中。’’可见 亭之于山水，亦如目之于人一样e宋画家郭熙云：“画山水数百 里间，必有精神聚处，乃足画。散地不足画也。”三、妙语的境界（以下缺夂①(D绘多地查询，均未发现啟佚文。——编者387《杜鹃》编辑后语^张孟闻教授为名生物学家，欲以诗人的心襟和考据家的精 密，写成这篇情文并茂的科学论文，真所谓“骚人深致”也。① 与宗臼华的(渝版）第323期2【945年2月U Ef,——编荇389致舒新城函新域兄：多时未晤，想近来一切如意D昨仲年兄来，见示兄函t所提 发行(歌德之认识 >等条件，弟亦深体现在书业情形，愿意接受9 昨嘱钟山书局，将该书尚存之815本，全數由转运公司寄至中华 编辑所吾兄查收。一切麻烦吾兄，甚为感荷。弟另写一小序， 拟刊在新封面之后。一切封面计划，请仲年兄与兄面商。纸版 现存弟处，可照原价奉售,但再版时自照（文艺丛书〉其他书籍条 件办理。弟为此书损失时间精神及经济确不在少。然文化事 业,本吾人之责任，自无怨言c中华肯接受继续发行，我是很感 激的。匆此并候著祺！弟白华上 1945年7月27日390介绍一本人生哲学书 《人生之体验》Q)本书内容分：自序导言第一部：生活之肯定。第二部：心灵之发展。第三部：自我生长之途径。第四部：人生的旅程。附录：心理道颂。(学灯 > 以前发表过唐先生(生活之肯定>及(心灵之发展)二 长文,探获青年读者的爱好。编者即曾谓此书出版后当可作爱 智青年的生活伴侣及心灵的启发。现全书刊出，编者细读一过， 深感此书能以文学风趣写出深刻的人生思想和人生体验，炎夏 读之，如到清凉晶莹之世界。昔桕拉图、爱以神话寓言表现 出最深不可名言的哲学体验及人生意境：此书的第三K部即承 此风以发挥人生哲理。作若界序里申述全朽态度与旨趣说：本书在直陳人生理趣，无论证、亦无外表形式系统，唯各邡①作者原注:此书_君抜著计152页。屮华书局出版。本文原刊于〈时事 新报■学灯>(渝飯）第30S期。1945年9月24日。——编者391义蕴交流互贯，中心思想即透露文中，故无需形式之结论，可供 人之把握。今为使读者易于悟出其中心思想之所在，故设汁下 列数闵.随意作答，虽有近于游戏，然全书归趣，亦由此而见。何谓人？今藉孔子一语答曰广人者天地之心也。”复瘙尼采 一语答曰人是须自己超越的。’’何谓生？今藉陈&沙弟子诩裕一诗答曰生从何处来？化 从何处去？化化与生生，便是真立处人生之本在心，何谓心？今藉朱予一诗答曰广此身有吻宰 其中，岜澈灵台万境激。敛自至微充而大，寂然不动感而逼。’何谓人生之路？今藉陆放翁之诗答曰广山穷水尽疑无路， 柳暗花明又一村Z复藉秦少游一诗答曰广菰蒲深处疑无地，忽 有人家笑语声。”何谓人生之价值？今藉王安石答曰：“岂无他爱能老我，付 与天地从兹始广复藉忘名之某诗人之诗答曰不是一番寒澈 骨，怎得梅花扑鼻香Z何谓理想之人格？今藉陆象山一 i争答曰仰手攀南斗，翻 身倚北辰。举头天外望，无我这般人何谓理想人格之归宿？今藉近人梁任公一诗答曰广世界有 尽头无尽，海天寥阔立多时。”关于本书写作的形式之所以如此,著者聊以解嘲的答复本书诃以分许多部而似不相统属？今藉苏本坡一诗觯嘲 日广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看山各不同。不见庐山真 只缘 身在此山中本书各部义蕴之交流互贯处何以不先指出？今籍王维诗解 嘲曰奇不觉远，因以□源穷。遙爱林木秀，韧疑路不同。焉392知清流转，偶号前山通？”本书何以不用最确切的语言表达莫理？今藉歌德二语解嘲 曰：“真理似乎是把光，不但故射于一方面，而也放射于多方面的 金刚石般的东西只有不确切的才是富于创造性的。”本书何以说许多话有意的不说到尽头处？今藉礅德一语省 硌数字变其原意觯嘲曰人对高级的原理，只应该在有益于世 间的范围内说出，其余的我们应该藏在心里。但是他们会和鸪 藏了的太阳泛柔和的光明一样……广布他们的光辉吧！’’世上有两种好书，一种可以增富你的知识，一种可以影响你 的生活态度，开拓你的胸襟。此书属于后者。作者新近在商务出版的〈道德自我之确立〉，可与此书合看， 原是此书的姊姝篇也。393前年盟军攻占罗马后，新闻记者去访问隐居在罗马近郊的 哲学家喿达耶那（Saiitayam)。一位八十高龄的老人，仍然精 神矍铄地探索着这人生之谜，不感疲倦。记者问他对这次世界 大战的意见。罗马近郊是那么接近炮火的中心。桑达耶那悠然 地答道我已经多时没有报纸了，我现在常常生活在永恒的世 界里「什么是这可爱可羡的永恒世界呢？我这几年因避空袭——并不是避现实——住在桕溪对江大 保附近的农家，在这狂涛骇浪的大时代中，我的生活却像一泓池 沼，只照映着大保的松间明月，江上清风。我的心底深暗处永远 潜伏一种渴里,渴望曹热的生命,广大的世界。涓涓的细流企向 着大海。今年一个夏晚，司徒乔卿兄突然见访。阔别已经数年r,我 忙问他别后的行踪。他说他这几年是“东南西北之人' 先到过 中国的东南角，后游中国的西北角，从南海风光到沙漠情调,他U)原刊〒（大公报>1945年11 ^ 4 Ro题为〈团山堡两日游——9 ^ 26 3, 27日日——编者⑵桑达耶那(Geoi^e Ssntayana, 1*863 - 1952):通译喿塔耶那。哲学家、美学 家。生千西班牙，后移居美国。主要著作有〈美感>、、、等。——编者394心灵体验的广袤是既广且深，作画无数。我听了异常惊喜。我 说我一定要来看你的创作，填补我这几年精神的寂寞。到了 9 月26日，我同吴子咸兄相约同往金刚坡闭山堡去访司徒乔卿兼 践傅抱石兄之宿约。不料团山堡四周风景直能入画。背面高峰 入云，时隐时现，前面一望广阔，而远山如环，气象万千，不必南 海塞北，即.此已是他的“大海”了。入夜松际月出，尤为清寂。抱 石来畅谈极乐。次晨，即求乔唧展沄所作。因有一大部正副装 裱，来获窥及全豹，颇为怅怅。然就所见，&深感乔卿兄视觉之 深锐，兴趣之广博,技术之熟练，而尤令我满意的，是他能深深地 体会和表现那原始意味的、纯朴的宗教情操。西北沙滇中这神 最可宝责、最可艳羡的笃厚的宗教情调，这浑朴的元气，真是够 味。回看我们都会中那些心灵早已淘空了的行尸走肉，能不令 人作呕！ 、，尤对那幅，感到里面有说不尽的意 味。画家在这里用新的构图、新的配色,写出我们心中永恒的最 深的音乐;在这里，表面上似乎是新的形式，面骨子里是东方人 悠古的世界惑触。在这里，我怀疑乔卿受了他夫人伊湄的潜移 默化，因为这里面颇具有着伊湄女士所写词集中的意境。据说 伊湄女士是司徒先生每一创作最先的一个深刻的批评者。我在团山堡画室里住了两夜，饱看山光云影，夜月晨曦，读395乔卿的画，伊湄的词。第二天又去打扰傅抱石兄，欣赏他近年作 品和夫人的烹调。一件意外的收获，就是得到一册司徒圆（乔郷 的长女 > 从四岁到九岁所写的小诗，加上抱石记的同样年齡的长 子小石的插画，册名（浪花 是郭浓若兄在政治部“四维”小丛15 里出版的。这本小书里洋溢着天真的灵感，令人生最纯净的愉 快。司徒圆四岁半在沪粤舟中写第一首小诗：浪花白，浪花美，朵朵浪花，朵朵白‘玟瑰。天真的想像，天真的音调，天真的揹词，真是有睐。又〈人海 水> 一首：大海水，真怪气，雨来会生疮，风来会皱皮。又（大雨》一首：大雨纷粉下，树木都很讯服他，树木不停池鞠躬，把腰弯到地下。这里是童贞的世界。这童贞的世界是否就是桑达耶那所常 住的永恒世界呢？396与宣夫谈画°“我的画不愿意题上富有诗意的画题。我画里要是有诗，它 自然会逃不了鉴赏者的心目，要是裉本没有诗，题上一条优雅的 名字,也题不出诗来”——当秦宣夫兄取出他的一张张近作来给 我看时，口里这样说。他这话更具有探厚的意义的。我想起罗丹在他的谈话录里 常常欢喜说广艺术家只要看淸楚了自然,把它如实地表现出来 就得了，不必对自然作什么解释，也不要灌注什么诗意情感进 去厂本来“自然”里一朵花，一枝叶，一只草虫,一个人体，甚至--块人体上的凹凸的面,这里面所涵藏的境界，所潜存的智慧，它 里面的数学、光学、生理学、解剖学，是超过我们人类渺小的学识 聪明不知若干倍。它里面，蕴藏的美、真、善，也是具有不可窥尽 的深D我们要用崇高的感情去接近它，朝拜它，等若干时间之 后,像情人耐心等待他的美人的回首转目，她翦一顾盼，偶示色 相，你，画家,就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创辟天地，裁就怍风。世上的艺术家/可有二型，一是亲密自然的，一是离开自然 的。离开自然的作风，像埃及的画，西洋中古的雕刻，现代立体 派表现澉的画。亲密自然的，对昼、夜、风、雨、霞光、月色、花、草①此刊于 那 幅画，全幅色调那样幽冷而雄奇，你说那里面不透露着天地的诗 心吗？你的〈磁器的胜利日>不是在平凡粗陋的现实上面笼罩着 无限的诗意,透着大自然一体同仁的爱吗？你的〈农民节>不是 那大自然借着勤劳终年，心地无邪的农民的欢舞写出它的朴质 的喜剧吗？你的《幼女>、〈少女）、，哪一幅不是大自 然借你画笔对我们这残酷愚蠢的人类重新显示人人的真理7 你那傾（沙磁工厂 > 不是对于现代的工此区也厌恶，大自然把它 拥到自己的温暖的怀抱里靣了吗？”自然把一切都美化了，善化了 t真化了，而我们人类现在仍 在进行着一项工作，要毁灭一切自然_与我们的价值！摧毁人 类的千年辛辛苦苦所创造累积的价值！宣夫兄，你的感想怎么 样？你这点辛苦的制造品将来又怎么样？398《敦煌摹画记》编者按语1'前几天偶然得识邵芳女士，展读她临摹敦煌壁画佛像若干 幅，深深地感敵她郓画面上的线条的纯净而健劲，色彩的柔和而 静穆,真能令人体悟佛教意境的超脱，油然生趣味与希望的情 绪，而听得邵女士在西北沙漠中活泼强健的艺术生活，由火热的 活力与华严宁静的超美，本身就是一首诗，当时就劝她幵-次 展（已定于4月12曰至14日，在城内江边同乡会)，并约她写TK 这篇頰记。敦煌真正是东方最伟大的艺术宝库,我们要保护它, 使它成为中国艺术复兴的发源地，只有这高华境界的后示，才能 重振衰退的民族心灵。宗白华 4月2曰①原刊于《时亊新报*学灯〉(谕舨）第;m期。1946年4月8 fK——编者399中国文化的美丽精神 往那里去?①印度诗哲太戈尔，在国际大学中国学院的小册里，曾说过这 几句话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比中国文化的美丽精神更值得 宝贵的？中国文化使人民喜爱现实世界，爱护备至，却又不致陷 于现实得不近情理！他们已本能地找到了事物的旋律的秘密。 不是科学权力的秘密，而是表现方法的秘密。这是极其伟大的 一种天賦。因为只有上帝知道这种秘密。我实妒总他们有此天 赋，并愿我们的同胞亦能共享此秘密太戈尔这几句话里，包含着极精探的观察与意见，值得我们 细加考察。先谈“中国人本能地找到了事物的旋律的秘密' 东西古代 哲人，都曾仰观俯察探求宇宙的秘密。但希腊友西洋近代哲人 倾向于拿逻辑的推理、数学的演绎、物理学的考察去把握宇宙间 质力推移的规律，一方面满足我们理知了解的需要，一方面导引 西洋人.去控制物力，发明机槭,利用厚生。西洋思想最后所获 着的是科学权力的秘密。屮国古代哲人却是拿“默而识之”的观照态度，去体验宇宙 间生生不已的节奏，太戈尔所谓旋律的秘密。上载：①作者原注广19私年南京。”換；栽〈艺埴 >未刊本。——编者400子a:‘予欲无言！”子贡曰：“子如不言，则小子何述 焉？”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河言哉？”四时的运行，生育万物，对我们展示着天地创造性的旋律的 秘密。一切在此中生长流动，具有节奏与和谐。古人拿音乐里 的五声配合四时五行，拿十二律分配于十二月（〈汉书■律历 志 >)，使我们一岁中的生活融化在音乐的节奏中，汄容不迫而感 到内部有意义有价值，充实而美。不像现在大都市的居民灵魂 里，孤独空虚。英国诗人艾略特有“荒原”的慨叹。不但孔子，老子也从他高超严冷的眼里观照着世界的旋律。 他说广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活泼的庄子也说他“静而与阴同德，动而与阳同波'他把他 的精神生命体合于自然的旋律&孟子说他能“上下与天地同流' 荀子歌颂着无地的节奏：列星隨旋，曰月递照，时代御，阴阳太化，风雨博施， 万物备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我们不必多引了，我们已见到了中国古代哲人是“本能地找 到了宇宙旋律的秘密”。而把这获得的至宝，渗透进我们的现实 生活，使我们生活表现礼与乐里，创造社会的秩序与和谐。我们 又把这旋律装饰到我ffl日用器皿上，使形下之器启示着形t:之 道（即生命的旋律）。中国古代艺术特色表现在他所创造的各种 图案花纹里，而中国最光荣的绘画艺术，也还是从商周铜器图 案、汉代砖瓦花纹里脱眙出来的呢！"中国人喜爱现实世界，爱护备至，却又不致现实得不近情 理' 我们在新石器时代，从我们的日用器皿制出玉器，作为我401们政治上、社会上及精神人格上美丽的象征物。我们在锎器时 代也把我们的日用器皿，如烹饪的鼎、饮酒的爵等等，制造精美， 竭尽当时的艺术技能，他们成了天地境界的象征。我们对最现 实的器具.賦予崇高的意义，忧:美的形式，使它们不仅仅是我们 役使的工具，而是可以同我们对语、同我们情思往还的艺术境 界。后来我们发展了瓷器(西人称我们是瓷国）。瓷器主是玉的 精神的承续与光大，使我们在日常现实生活中能充满着玉的美。但我们也曾得到过科学权力的秘密。我们有两大发明：火 药同指南针。这两项发明到了西洋人f里，成就r他们控制世 界的权力，陆上霸权与海上霸权，中国自己倒成了这霸权的牺牲 品。我们发明着火药，用来创造奇巧美丽的烟火和鞭炮,使我一 般民众在一年劳苦休息的时候,新年及春节里，享受平民式的欢 乐。我们发明指南针，并不曾向海上取霸权,却让风水先生勘定 我们庙堂、培宅及坟墓的地位和方向，使我们生活中顶重要的 “住'能够选择优美适当的自然环境t“居之安而资之深' 我们 到郊外，看那山环水抱的亭台褛阁，如人图画。屮国建筑能与自 然背景取得最完美的调协，而且用高耸天际的层楼飞檐及坏拱 柱廊、栏杆台阶的虚实节奏，昭示出这-片山水里潜流的旋律。漆器也是我们极早的发明，使我们的曰用器皿生光辉,有情 韵。最近,沈福文君引用古代各时期图案花纹：到他设计的漆器 里，使我们再能有美丽的器皿点缀我们的生活，这是值得兴奋的 事。但是要能有大量的价廉的生产，使一般人民都能在tf常生 活中时时接触趣味高超、形制优美的物质环境、这才是一个民族 的文化水平的尺度。中国民族很早发现了宇宙旋律及生命节奏的秘密，以和平 的音乐的心境爱护现实，美化现实，因而轻视了科学工艺征眼自 然的权力。这使我们不能解救贫弱的地位，在生存竞争剐烈的462时代,受人侵略，受人欺侮，文化的美丽精神也不能长保了，灵魂 里粗野了、卑鄆了，怯儒了，我们也现实得不近情理了。我们丧 尽了生活里旋律的美 、音乐的境界（人与人之间 充满了猜忌、斗争一个最尊重乐教、最了解音乐价值的民族 没有了音乐。这就是说没有了国魂,没有了构成生命意义、文化 意义的高等价值。中茵樁神应该往嘟里去？近代西洋人把握科学权力的秘密(最近如原子能的秘密）， 征服了自然，征服了科学落后的民族，但不肯体会人类全体共同 生活的旋律美，不肯“参天地，赞化提携全坻界的生命，演奏 壮丽的交响乐,感谢造化宣沄给我们的创化机密，而以撕杀之声 暴露人性的丑恶,西洋精神又要往哪里去？哪里去？这都是引 起我们惆怅、深思的问题，403题《张茜英画册广西洋艺术家永远追求着光、热和生命。画家工具为油和色 彩，这并不是偶然的D我爱油画，爱它里面永驻着光、热和生命。它象征蓍人类不 朽的青春精神中国画艺趋向水畢墨章，引书法入画法，画家意 境是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这是文明的成熟，秋天的明净。茜英女士爱画油画，色调泼剌，线纹劲秀，能表出生命的光 和热。但她一向又爱中国书法，用功颇深，这是什么缘故？艺术 的境界是两无的。它需要青春的光，也需要秋熟的美^茜英的 作品是否已走上这境界，我不能说，但它里面富有光、热和生命， 这是可以断言的。这也是现在中国艺术所绝对需要的。原载:末刊本。-^编者404肖树模《美学纲要序》肖先生编完这篇,要我题几句话。我以为关于 美学的书在中国现代出版界实在太少了^肖先生这篇虽很简 略，却条理井然，叙述明畅，对于初学，或愿略涉近代美学的基本 问题者颇为有用。盼望作者能就此基础上写成一部更详的（美 学大纲X以点缀这荒凉的出版界。宗白华 1947年5月①原载的肖树模(美学纲要>19肋年1月，性羿书局出饭：——编者405致顾荫亭函荫亭先生：前大驾返沪后，曾寄奉一函，请嘱贵馆查弟战前在京预约 一书，由贵馆发行，曾与贵馆_f民国二十五年六月十九 曰订立著作权共有契约(龙字第364号契约），言明自第二版起, 提百分之十五板税，兹奄该书，G于二十九年再版，祈嘱贵馆查 明版税情形，示知为荷D (弟迄未收到版税通知），烦请劳神，至 歉至歉，耑此敬颂大安！弟宗台华敬上 1947年7月2日406略论文艺与象征①诗人艺术家在这人世间，可具两种态度：醉和醒。醒者张目 人间，寄情世外,拿极客观的胸襟“漱涤万物，牢笼百态”（柳宗元 语），他的心像一面清莹的镜子,照射到街市沟渠里面的污秽，却 同时也映着天光云影,丽日和风！世间的光明与黑暗，人心里的 罪恶与圣洁，一体显露，并无差等。所谓“賦家之心，包括宇宙”， 人情物理，体会无遗。英国的莎士比亚，中国的司马迁,都会留 下“一个世界”给我们，使我们体昧不尽。他们的“世羿”虽匠心 的创造，却都是具有真情实理，生香活色，与自然造化一般无二。然而他们究竟是大诗人,诗人具有别材别趣，允贵具有别 眼。包括宇宙的赋家之心反射出的仍是一个“诗心”所照临的世 界。这个世界尽管十分客观，十分真实，十分清醒，终究蒙上了 一层诗心的温情和智慧的光辉，使我们读者走进一个较现实更 清朗、更生动、更深厚的富子发性的泄界。所以诗人善腥，他能透澈人情物理，把握世界人生真境实 相，散布着智窻，那由深心体验所获得的晶莹的智慧。粗诗人更要能醉，能梦。由梦由醉诗人方能暂脱批俗'超俗 凡近，深深地深深地坠人这世界人生的-层变化迷离.奥妙惝恍 的境地。《古诗十九首>，凿空乱道，归趣难穷，读之者冋顾踌躇，①康裁第3卷第2期。194?年9月6日Ii海出版。——编者407百端交集，茫茫宇宙,渺渺人生，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种无可奈何的情绪，无可表达的沉思，无可解答的疑问，令人 愈体愈深，文艺的境界邻近到宗教境界（欲解脱而不得解脱，情 深思苦的境界>。这样一个因体会之深而难以言传的境地，已不是明白清醒 的逻辑文体所能完全表达。醉中语有醒时道不出的。诗人艺术 家往往用象征的（比兴的〕手法才能传神写照。诗人于此凭虚构 象，象乃生生不穷;声调，色采，景物，奔走笔端，推陈A新、通异 常境。戴叔伦说诗家之境，如蓝田日暖，良玉生烟，可望而不 可置于眉睫之间。”可望而不可置于眉睫之间，就是说艺术的意 境要和吾人具相当距离,迷离惝恍，构成独立自足，刊落凡近的 美的意象，才能象征那难以言传的深心里的情和境。所以最高的文艺表现,宁空毋实，宁醉毋醒。西洋最清醒的 古典意境，希腊難刻，也要在圆浑的肉体上留有淸癯而不十分充 满的境地,让人们心中手中波动一痕相思和期待。阿波罗神象 在他极端清朗秀美的面庞上,仍流动着沉沉的梦意在额眉眼角 之间。社甫诗云“篇终接混茫' 有尽的艺术形象，须映在“无尽”的 和“永恒”的光辉之中，“言在耳目之内，情寄八荒之表”。一切生 灭相，都是“水恒的和“无尽”的象征。屈原、阮籍、左太冲、李 白、杜甫，都曾登髙远望，情寄八荒。陶渊明诗云“愿萏蹑清风， 高举寻吾契”，也未尝没有这“登高远望所思”（阮籍诗句）的浪漫 情调。但是他又说广即事如已髙,何必升华嵩?”这却是懦家的 古典精神。这和他的“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同样表现出他 那“即平凡即圣境”的深厚的人生情趣。无怪他‘‘即事多所欣”， 而深深的了解孔颜的乐处。中国的诗人画家善于体会造化自然的微妙的生机动态。徐408迪功所谓“朦犹萌坼，浑沌贞粹”的境界。画家发明水墨法，是想 追蹑这朦胧萌坼的神化的妙境。米友仁(宋圆家）自题潇湘图: “夜雨欲霁，晓姻既泮,则其状类若此。”韦苏州〈唐诗人)诗云“微 雨夜来过,不知春草生”,都能深人造化之“几'而以诗画表露出 来。这种境界是深静的,是哲理的，是偏于清醒的，和〈古诗十九 首〉的苍茫踌躇，百端交集，大不相同。然而同是人生的深境，同 需要象征手法才能表达出来c清初叶燮在〈原诗 > 里说得好要之，作诗者实写理、事、情。 可以言言，可以解解，即为俗儒之作。唯不可名言之理，不可施 见之事，不可经达之情,则幽渺以为理，想象以为事，惝恍以为 情，方为理至，事至，情至之语。”又说广可言之理，人人能言之， 又安在诗人之言之！可征之事，人人能述之，又安在诗人之述 之！必有不可言之理,不可述之事，遇之于默会意象之表，而理 与事无不灿然于前者也。”他这话已经很透彻地说出文艺上象征境界的必要，以及它 的技术，sr幽渺以为理，想象以为事,惝恍以为情'然后运用声 调，词藻 > 色采，巧妙地烘染出来，使人默会于意象之表，寄托深 而境界美9409艺术与中国社会①依于仁，游于艺——孔子孔子说“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③这三句话挺简括地 说出孔子的文化理想，社会政策和教育程序。王弼解释得好: “言为政之次序也：夫喜惧哀乐.民之自然，感应而动，而发 乎诗歌&所以陈诗采谣，以知民志风^既见其风，则损益基 焉。故因俗立志，以达其礼也。矫俗检刑，民心未化，故感以 乐声，以和其神也Z中国古代的社会文化与教育是拿诗书礼 乐做根基。:“乐正崇四术，立四教，……春秋教 以礼乐，冬夏教以诗书J教育的主要工具，门径和方法是艺 术文学。艺术的怍用是能以感情动人，潜移默化培养社会民众 的性格品德于不知不觉之中，深刻而普遍。尤以诗和乐能直接 打动人心，陶冶人的性灵人格。而“礼”却在群体生活的和谐 与节律中，养成文质彬彬的动作，步调的整齐，意志的集中。 中国人在天地的动静、四时的节律，昼夜的来复，生长老死的 绵延、感到宇宙是生生而具条理的。这“生生而条理”就是天 地运行的大道，就是…切现象的体和用。孔子在川上曰：“逝①原載由京杂怎,第。卷第期，1947年丨0月出版。一一编者②{论语泰伯>。——编者410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最能表出中国人这种“观吾生，观其 生”（易观卜辞）的风度和境界。这种最高度的把握生命，和 最深度的体验生命的精神埯界，具体地贯注到社会实际生活 里，使生活端庄流丽，成就了诗丨$礼乐的文化&但这境界，这 “形而上的道' 也同时要能贯彻到形而下的器。器是人类生活 的日用工具”人类能仰观俯察，构成宇宙观，会通形象物理, 才能创怍器皿，以为人生之用。器是离不开人生的，而人也成 了离不计器fUL丄具的生物。而人类社会生活的高峰，礼和乐的 生活，乃寄托和表现于礼器乐器。礼和乐是中国社会的两大柱石，11/构成社会生活里的 秩序条理。礼好像画上妁线文钩出事物的形象轮廓，使万象 然有序e孔子円：1会事后素”、.“乐”滋润着群体内心的和谐 与团结力。然而礼乐的最后根据.在—f形而上的天地境界c 《礼记）上说：礼者，天地之序也；乐者，天地之和也。人生里面的礼乐负荷着形而上的光辉，使现实的人生启示 着深一层的意义和美1礼乐使生活b最实用的、最物顷的，衣 食住行及日用品，升华进端庄流丽的S术领域。二代的各种玉 器，是从石器时代的石斧石磬等，升华到圭璧等等的礼器乐 器。三代的铜器，也是从铜器时代的烹调器及饮器等，升华到 国家的至宝。而它们艺术上的形体之美，式样之美，花纹之 美，色泽之美，铭文之美，集合了画家择家雕塑家的设计与模 型，由冶铸家的技巧，而终f在圓满的器形上，表出民族的宇o (论语子罕>。一编者411窗意识（天地境界），生命情调，以至政治的权威，社会的亲 和力。在中国文化里，从最低层的物质器皿，穿过礼乐生活, 直达天地境界，是一片混然无间，灵肉不二的大和谐，大节 春。因为中国人由农业进于文化，对于大自然是“不隔”的, 是父子亲和的关系，没有奴役自然的态度。中国人对他的用具 (石器铜器)，不只是用来控制自然，以图生存，他更希望能在 每件用品里面，表出对自然的敬爱，把大自然里启示着的和 谐，秩序，它内部的音乐，诗.表现在具体而微的器胍中。一 个鼎要能表象天地人。《诗绎〉里说：诗者，天地之心。{乐记> 里说：大乐与天地同和，……〈盂子》曰：君于……上下与大地同流中国人的个人人格，社会组织以及日用器皿，都希望能在 美的形式中，作为形而上的宇宙秩序，与宇宙生命的表征。这①（乐记乐论>:"大乐与天地同和，大礼与天地同节——编者 (孟子尽心上>:“夫君子所过者化，所存者神，h下与天地同ffL岂曰 小补之哉？一编者412是中国人的文化意识，也是中国艺术境界的最后根据。孔子是替中国社会奠定r “礼”的生活的」礼器里的三代 是中国古典文学与艺术的观摩对象。钶器的端庄流丽， 是中国建筑风格，汉赋唐律，四六文体，以孕于八股文的殍想 典范。它们都倾向f对称，比例，整齐.谐和之美。然而，玉 质的坚贞而温润，它们的色泽的空灵幻美，却领导着中国的玄 思，趋向精神人格之美的表现。它的影响，陡示于中国伟大的 文人阃里。文人画的最高境界，是玉的境?^倪云林画可以代 表。小怛占之君子比德于玉，中国的画，瓷器，书法，诗，七 弦琴，都以精光内敛，温润如玉的美为意象。然而，孔沪更逬一步求“礼之本”。札之本在仁，在于音 乐的精神。理想的人格，应该是一个“音乐的灵魂”。刘向 (说苑> 里有这么-段记载：■TL子至齐郭门外，通婴儿，其视犄，其心正，其行蝻。孔子曰："趣驱之，趣地之，韶乐将作！”他在一个婴儿的灵魂黾，听到他素所倾鉻的韶乐将作。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说苑> 上这段记载，虽未必 可靠，却是极有意义。可以想见孔子酷爱音乐的事迹已经谣传 成为神话了。社会屮活的真精柙在千亲爱精诚的01结，最能发扬和激励 团结楕神的是&乐！音乐使我们步调整齐，意志集中，团结的 行动舟力而美」中国人感到乍宙仝体搭大4:命的流行，其本身 就是节奏与栉谐。入类社会生活里的礼和乐，是反射着天地的 节奏与和谐。艺术境界都根基于此。&西洋义艺自希腊以来所富有的“悲削精神’’，在中国艺413术里，却得不到充分的发挥，且往往被拒绝和闪躲。人性由剧 烈的内心矛盾才能掘发出的深度，往往被浓挚的和谐愿望所淹 没。固然，中闰人心灵里并不缺乏他雍穆和平大海似的幽深， 然而，由心灵的冒险，不怕悲剧，以窥探宇宙人生的危岩雷 岭，发而为莎士比亚的悲剧，51多芬的乐曲，这却是西洋人生 波澜壮阔的造诣！414句 JU你想要了解春么？你的心情可有那蝴蝶翅的 翩翩惰致？你的歌曲有那貧莺儿的 千啭不穷？你的呼哦可有那玟瑰粉的 一缕温馨？你想要了解光么？你可曾同那3束林透射的 斜阳共舞？你可曾同那黄昏初现的 冷月齐鲠？你可曾同那蓝天闪闪的 星光合奏？原刊于,上海正风出版社1947年li H出版。编者415略谈敦煌艺术的意义与价值①中国艺术有三个方向与境界。第一个是礼教的、伦理的方 向。三代钟鼎和玉器都联系于礼教，而它的图案画发展为具有 教育及道德意义的汉代壁画（如武梁祠壁画等)，东晋顾恺之的 女史箴，也还是属于这范畴。第二是唐宋以来笃爱自然界的山 水花鸟，使中国绘画艺术树立了它的特色，获得了世界地位。然 而正因为这“自然主义”支配了宋代的艺坛，遂使人们忘怀了那 第三个方向，即从六朝到晚唐宋初的丰富的宗教艺术。这七1八 百年的佛教艺术创造了空前绝后的佛教雕像。云冈、龙门、天龙 山的石窟，尤以近来才被人注意的四川大足造像和甘肃安枳山 造像。中国竟有这样讳大的雕塑艺术,其数量之多，地域之广， 规模之大，造诣之深，都足以和希腊臁塑艺术争辉千古！而这艺 术却被唐宋以来的文人画家所视而不见,就像西洋中古教士对 于罗马郊区的占典艺术熟视无睹。雕刻之外，在当时更热闹、更动人、更炫丽的是彩色的壁画， 而当时画家的岂术热情表现于张图与跋异竟赛这段动人的故 事：五代时，张，梁人，好丹青，尤长大傈D梁龙德间，洛①康戴上海周刊》第5卷第4期，19钧年。——编者416阳广爱寺沙门义暄，置金币，邀四方奇笔，画三n两壁。时 处士跋异，号为绝笔，乃来应募。异方萆定画样，留忽立其 后曰；“知跋君敏手，固来赞贰。”异方自负，乃笑曰：“顾陆， 吾曹之友也，岂须费贰？”愿绘右壁，不假朽约，搨管挥写， 倏忽成折腰报事师者，从以三鬼。异乃瞪目嫩蜡，惊拱而言 曰子g非张将军乎？’’图扳管厉声曰然。”异雍容而谢 曰：“此二壁非异所能也。”遂引退；图亦不伪让，乃予东壁画 水仙一座，直视西壁报事师者，意思极为高远。槐跋异固为 善佛道鬼抻称绝笔艺者，虽被斥于张将军；后又在福先寺大 殿画护法善神，方朽约时，忽有一人来，自言姓李，滑台人， 有名善画罗汉，乡圼呼佘泠李罗汉，当与汝对画，角其巧拙。 异恐如张图者流>遂固让西壁与之。异乃竭精伫思，意与笔 会，屹成一坤，侍从严毅，而又设色鲜丽。李氏纵观异画，觉 精妙入神非己所及，遂手足失措。甴是异有得色，遂夸诧 曰昔见败于张将军，今取捷于李罗议。”①这真是中国伟大的“艺术热情时代t”因了西域传来的宗教 信仰的刺檄及新技术的启发，中国艺人摆脱了传统礼教之理智 束缚,驰骋他们的幻想，发挥他们的热力。线条、色彩、形象，无 —不飞动奔放，虎虎有生气。“飞”是他们的精神理想，飞腾动荡 是那时艺术境界的特征^这个灿烂的佛教艺术,在中原本上，因历代战乱，及佛教之 衰退而被摧毁消灭。富丽的壁画及其崇高的境界真是“如幻梦 如泡影'从衰退萎弱的民族心灵卑消逝了支持画家艺境的是①作者参见刘道醇、裒文彦 等史所记教编写，——编者417残山剰水、孤花片叶。虽具清超之美而乏磅礴的雄图。天佑中 国！在西陲敦煌洞窟里，竞替我们保留了那千年艺术的灿烂遗 影。我们的艺术史可以重新写了！我们如梦初觉，发现先民的 伟大、活力、热力、想象力。这次敦煌艺术研究所辛苦筹备的艺展，虽不能代替我们必 需有一次的敦煌之游，而临摹的逼真，已经可以让我们从“一粒 沙中窥见--个世界，一朵花中欣赏一个天国”了！最使我们感兴趣的是敦煌壁画中的极其生动而具有魔性的 动物画，稅们从一些奇禽异兽的泼辣的表现里透进了世界生命 的原始境界,意味幽深而沉厚。现代西洋新派画家厌倦了自然 表面的刻画,企求自由天真原始的心灵去把握自然生命的核心 昆。德国画家马尔克(F_ Marc)震惊世俗的〈蓝马>,可以同这里 的马精神相通。而这里:像、坐像的躯体也是在扭曲的舞姿中〉; 人像的着重点不在体积而在那克眼了地心吸力的飞动旋律。所 W身体上的主要衣饰不是贴体的衫褐，而是飘荡飞举的缠绕着418的带纹(在北魏画里有全以带纹代替衣饰的）。佛背的火焰似的 圆光，足下的波浪似的莲座，联合着这许多带纹组成一幅广大繁 富的旋律，象钲着宇宙节奏，以容包这躯体的节奏于其中。这是 敦煌人像所启示给我们的中西人物画的主要区别。只有英国的 画家勃莱克的〈神曲 >插画中人物，也表现这同样的上卩飞腾的 旋律境界。近代雕刻家罗丹也摆脱r希膳古典意境，将人体雕 像谱入于光的明暗闪灼的节奏中，而敦煌人像却系融化在线纹 的旋律里。敦煌的意境是音乐意味的，全以音乐舞蹈为基本情 调，〈西方净土变》的天空中还飞跃着各式乐器呢。艺展中有唐画山水数幅，大可以帮助中国山水画史的探索， 有一二幅令人想象王维的作风。但它们本身也都具有拙厚天真 的美。在艺术史上，是各个阶段、各个时代“直接面对着上帝” 的，各有各的境界与美。至少我们欣赏者应该拿这个态度去欣 领他们的艺术价值。而我们现代艺术家能从这里获得深厚的启 发，鼓舞创造的热情>是毫无疑义的。至于图案设计之繁富灿美 也表示古人的创造的想象力之活跃，一十文化丰盛的时代，必能 发明无数图案,装饰他们的物质背景，以美化他们的生活。419中国诗画中所表现的空间意识e现代德国哲学家斯宾格勒(0_ Sp^igler)在他的名著 里面曾绘阐明每一种独立的文化都有他的基本象 征物，具体地表象它的基本精神。在埃及是“路”，在希腊是“立 体”，在近代欧洲文化是“无尽的空间”。这三种基本象征都是取 之f空间境界，而他们最具体的表现是在艺术里面。埃及金字 塔里的甬道，希腊的雕像，近代欧洲的最大油画家伦勃朗（Rem-branch)的风景，是我们领悟这三神文化的最深的灵魂之媒介。我们若用这个观点来考察中国艺术，尤其是画与诗中所表 现的空间意识,再拿来同別种文化作比较，是一极有趣味的事。 我不揣浅陋作了以下的尝试。西洋十四世纪文艺复兴初期油画家梵埃格（Van Eyck)的 画极注重写实、精细地描写人体、画面上表现屋宇内的空间，画 家用科学及数学的眼光看世界。于是透视法的知W被发浑出 来，而用之于绘画。意大利的建筑家勃&纳莱西（Brunehd)在 十五世纪的初年已经深通透视法。阿卜柏蒂在他1436年出版 的,第12卷第10明，1049年5月16〖J出版，——编名420法表示惊异而持不同情的态度，他说广西洋人善勾股法，故其绘 画于阴阳远近，不差锱泰，所画人物、屋树，皆有R影。其所用颜 色与笔，与中华绝异。布影由阔而狭，以三角董之。画宫室于墙 壁，令人；L欲走进。学者能参用一二.亦其醒法。钽笔法全无， 虽工亦匠，故不人画品。”邹一抟认为丙洋的透视的写实的画法“笔法全无，虽工亦 只是一种按巧，与真正的绘画艺术没有关系、所以“不入画 品”、而能够入画品的画，即能“成S”的画，应是不采取西洋透 觇法的立场，而采沈括所说的“以大观小之法'早在宋代，一位溥学家沈括在他名著里就曾讥 评大画家李成采用透视立场“仰画飞檐”，而主张“以大观小之 法％他说李成画山上亭馆及褛阁之类，皆仰画飞檐。其说以 谞4自下望上，如人2平地望塔檐间，见其榱桷’。此论非也。大 都山水之法，盖以大观小，如人观假山耳。若同真山之法，以F 望上，只合见一重山，岜可重重悉见，兼不应见其溪谷间事。又 如閱舍，亦不应见中庭及巷中事。若人在东立，则山西便含是远 境上也曾说: “诗云:鸢飞戾天，鱼跃于渊，言其上下察也广中国最早的山水画家六朝刘宋时的宗炳(公元五世纪）曾在 他的（画山水*序〉里说山水画家的事务是；身所盘桓，目所绸缪。以渺写形,以色貌色。画家以流盼的眼光绸缪于身所盘桓的形形色色。所看的不 是一个透视的焦点，所采的不是一个固定的立场，所画出来的是 具有音乐的节奏与和谐的境界。所以宗炳把他画时山水悬在壁 上，对着弹琴，他说：抚琴动操，欲令众山皆响！山水对他表现个音识的境界就如他的同时的前辈那位 大诗人音乐家嵇康，也是拿音乐的心灵去领悟宇宙、领悟“道”。 括康有名句云：422目送归鸿，手恽五弦。 胯仰自得，游心大玄。中国诗人、画家确是用“俯仰自得”的精神来欣赏宇宙，而跃 入人自然的节奏里去“游心太玄' 晋代大诗人陶渊明也有诗 云广俯仰终宇宙，不乐复何如！”用心灵的俯仰的眼睛来看空间万象，我们的诗和画中所表 现的空间意识，不是像那代表希腊空间感觉的有轮廓的立体雕 像，不是像那表现埃及空同感的墓中的直线甬道，也不是那代表 近代欧洲精神的伦勃朗的油画中渺茫无际追寻无着的深空，而 是“俯仰自得”的节奏化的音乐化了的中国人的宇宙感。(易经>.h说广无往不复，天地际也7这正是中国人的空间 意识！这种空间意识是音乐性的（不是科学的算学的建筑性的）。 它不是用几何、三角测算来的，而是由音乐舞蹈体验来的。中国 古代的所谓“乐”是包括着舞的」所以唐代大画家吴道子请裴将 军舞剑以助壮气。宋郭若虚《图画见闻志 > 上说：唐开元中，将军裴旻届丧，诣吴道子，请于东都夭宫寺 画神柬数壁，以资冥助。道子答曰：“吾虿笔又若许军有 意，力吾缠结，舞剑一 ft，庶因猛厉，以通幽冥！ _’旻干是脱i 項服，若常时装朿，走马如飞，左旋右转，掷剑入云，高数-r 文，若电光下射。旻W手执鞘承之，剑遶室而入：■观音数二 人，无不惊栗y道子于是援毫图壁，颯然风起，为夭下之壮 现。道子平绘事，得意无出于此。423与吴道子同时的大书家张旭，也因观公孙大娘的剑器舞而 书法大进。宋朝书家雷简夫因听着嘉陵江的涛声，而引起写字 的灵感。雷简夫说广余偁昼卧,闻江涨瀑声。想波涛豳拥，迅肤 掀榼，髙下蹙逐奔去之状，无物可寄其情，遽起作书，则心中之想 尽在笔下矣！”节奏化了的自然，可以由中国书法艺术表达出来，就同音乐 舞蹈一样。而中国画家所画的自然也就是这音乐境界。他的空 间意识和空间表现就是“无往不复的天地之际' 不是由几何、 三角所构成的西洋的透视学的空间，而是阴阳明暗高下起伏所 构成的节奏化了的空伺。董其昌说广远山一起一伏则有势，疏 林或高或下则有情，此画之诀也有势有情的自然是有声的自然。中国古代哲人曾以音乐的 十二律配合一年十二个月节季的循环。（吕氏春秋*大乐>篇说： “万物所出，造子太一,化子阴阳。萌芽始震，凝滓以形。形体有 处，奠不有声。声出于和，和出于适。和适，先王定乐，由此而 生。”唐代诗人韦应物有诗云：万物自生听，大空恒寂寥。唐诗人沈佺期的《范山人画山水歌>云（见《佩文斋书 谱〉h“山峥嵘、水泓澄。漫漫汗汗一笔耕。一草一木栖神明。 忽如空中有物，物中有声。复如远道望乡客，梦绕山丨II身不行!"这是赞美范山人所画的山水好像空中的乐奏，表现一个音 乐化的空间境界。宋代大枇评家严羽在他的<沧浪诗话〉里说唐 诗人的诗中境界广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像， 言有尽而意无穷西人约柏特（Joubert)也说：“传诗如物之有424香，空之有音,纯乎气息。”又说诗中妙境，每字能如弦上之音， 空外余波，袅袅不绝。”〈据钱钟书译）这种诗境界，中国画家则表之于山水画中。苏东坡论唐代 大画家兼诗人王维说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 中有诗王维的画我们现在不容易看到（传世的有两三幅我们可 以从诗中看他画境，却发现他里面的空间表现与后来中国山水 画的特点一致！王维的辋川诗有一绝句云：北坨湖水北，杂树映朱栏，遠迤南川水，明疋青林端。在西洋画上有画大树参天者,则树外人家及远山流水必在 地平线上缩短缩小，合乎透视法。而此处南川水却明灭于青林 之端，不向下而向上，不向远而向近。和青林朱栏构成一片平 面。而中国山水画家却取此同样的看法写之于画面。使西人诧 中国画家不识透视法。然而这种看法是中国诗中的通例，如：“暗水流花径，春星带草堂。1’“卷帘哐白水，隐几亦青山 “白波吹粉壁，青蟑插雕梁。’’——以上[唐]杜甫“夭回北斗挂西楼。’“櫓飞宛溪水，窗落敬亭云：——以上[唐]萝白425“水国舟中市，山桥树朴行。”——丨唐1王潍“窗影摇群动，墙阴载一蜂。”——[唐]岑参“秋景墙头数点山。”[唐]刘禹锡“窗前远岫悬生碧，帘外残霞挂熟红。”——[唐]罗虬“树杪玉堂悬。”——[唐1杜审甚 “江上晴楼翠霭开，满帘春水满窗山。”——[唐]李群玉"碧松梢外桂青夭——[唐]杜牧玉堂坚重而悬2于树抄，这是画境的平面化。青大悠远时 挂之于松梢，这已经不止于世界的平面化，而是移远就近了。这 不是西洋精神的追求无穷，时是饮吸无穷于自我之中！孟子曰： “万物皆备于我矣，反身而诚，乐莫大焉宋代哲学家邵雍于所 居作便坐4曰安乐窝/两旁汗窗曰H月牖。正如社甫诗云：426山河快绣户，EJ月近雕粱。深广无穷的宇宙来亲近我，扶持我，尤爾我去争取那远穷的 空间，像浮士德那样野心勃勃，彷徨不安。中国人对f无穷空间这种持异的态度，阻碍中国人去发明 透视法^而且使中国画至今避用透视法。我们再在中国诗中征 引那饮吸无穷空间于自我，网罗山川大地于门户的例证：“云生梁栋间，凤出窗户里——[东晋〗郭璞“绣煢结飞霞，璇题纳明月。”-[六朝】鲍照u窗中列远岫，庭际俯乔林。”——[六朝]谢腆“栋里归云白，窗外落晖红。”——[六朝]阴铿"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山雨。”—_[唐j王勃“窗含西岭千秋雪，泊东吴万里船。”——[廚]杜甫4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