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与信中描写的一模一样。有人认为5 月份天气已经转暖,可以对锅炉进行大修了,就把锅炉拆得七零八落。不曾想一场寒流袭来,工人吃够了苦头。我按自己想象中父亲会采取的措施来处理这件事。先是在一个半小时内安好临时取暖设备,两小时之内又叫人在房后开挖几间厕所的地基,然后我把所有工人召集在一起,我搬来一架梯子,爬了上去,对他们说: “我想给你们读一下这封信。很遗憾信上没有署名,我很想提拔重用这个写信的人,我真希望他能对我有足够的信任而在信中署上名字。但他做得很对。那些人正用气锤打地基,给你们添盖八间厕所,我们还将彻底解决暖气问题。”我觉得自己在生产方面第一次行使职责效果很好,我处理这桩事的情形很快传遍了公司所有的工厂。我回到纽约向父亲汇报了登上梯子发表演说的经过,父亲很高兴。这说明我在努力学习经营之道。可能使他更加高兴的是我早期提的一些建议已开始为 IBM公司赚回大笔钱财。譬如,在查理。柯克去世后一年之内,我在人事上进行了调整,打字机部门即将首次赢利。启从父亲 1933年买下麦蒂克电动打字机公司之后,我们一直努力向美国企业界介绍电动打字机的优点。父亲认为这种机器肯定畅销,因为用它打字又快又整洁,还不会损坏女办事员们精心修剪的指甲。但它的价格比一般打字机贵好几倍,直到战后也还没有推广流行。我们一年销售打字机才不过 1100万美元,每年都有亏损。因此在1947年初我对打字机部门的负责人诺曼·科里斯特说:“我宁愿马上把这个部门卖掉也不愿它总是亏血本。”我的话很尖刻,他也毫不示弱地反击:----------------------- Page 105-----------------------“我们仍在创业阶段!”“我很难相信这一点,我们已经干了13年啦。我们拥有很大一个销售部门,培养了一批推销员,开发经费充足,如果我们能成功,现在早就该成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汤姆,你实在不懂打字机这一行。”这等于告诉我,我们只能接受总要亏本的现实。于是找找到父亲说:“你不能再用那个家伙了,他只会干赔本的买卖。另找别人吧。”我已经想好了要启用威斯尼·米勒,我在战前就认识他。威兹比我大几岁。我十分钦佩他逆流奋进的性格。他出身显赫,1929年股市暴跌时,他父亲倾家荡产。当年他刚考入普林斯顿大学,被迫辍学,他开始只能找到在布朗克斯区上门推销吸尘器的工作。IBM 公司的一位董事认识他,带他来见父亲。父亲看中他的毅力,雇他推销打字机。选择威斯尼来负责打字机部门要冒很大的风险。父亲同意我的看法,尽管这意味着把职位相当低的威斯尼越级提拔,超过父亲更加了解的那些人。然而威斯尼在推销打字机方面确有绝招儿。以往 IBM推销计算机打孔装置的办法过于偏重市场分析,不适合推销电动打字机,威斯尼充满活力,满腔热忱,擅长领导。我十分欣赏他在交易会上激励手下员工的方法。他常把一台电动打字机单独放在展台的聚光灯下,自己身着蓝哗叽套装登上展台,仔细鉴赏,伸出手指弹掸想象中的灰尘,然后退后一步说道: “这架机器完美无缺,我可不愿看到上面哪怕有一粒灰尘。实在是美妙绝伦!”他教那些推销员用这种赞美语言打动秘书们的心,他还把打字机外壳做成红色、褐色等各种颜色。他专门做了一架白色的电动打字机让父亲献给教皇十二世皮尔斯。许多同行都说米勒平庸卑贱,可他却是 IBM 公司一个出色的销售部门负责人。1949年电动打字机开始流行,此后数年打字机部门的营业额每年递增30%。我的第一步重大人事调整成绩斐然。----------------------- Page 106-----------------------第十八章40 年代末期的报纸不断报道处于实验阶段的计算机,其名称很有趣,例如比纳克、西雅克,梅尼雅克和强尼雅克等等。有关计算和电子技术的科学会议挤满了参加者。IBM(国际商用机器公司)没有制造这种机器的计划,但是,我们不断听说美国和英国的大学和雷声公司及美国无线电公司等大名鼎鼎公司的研究计划。这些机器都很笨重,而且十分昂贵;它们都不是为了商业销售而设计的,而且在很长时期里,只有我和查理·柯克前往参观的宾夕法尼亚大学著名的埃尼雅克计算机唯一能够实际应用。但是,还是有人不断推测这些 “巨大的电脑”对人类将意味着什么。当然,早在中国的算盘发明以前就有各种计算设备。少数巨型计算器也已经存在,比如国际商用机器公司在战争期间为哈佛大学制造的 “马克一号”。它们已能进行多种运算。但是,这些机器实质上是象用手指计算那样工作的。它们的内部构造是电子和机械的混合,与普通打孔机无异。当埃尼雅克推出时,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因为它是根本不同的。除了电子以接近光速的速度不断穿梭于真空管内以外,它没有任何移动的零件。实际上,所有这些电子线路所做的也只不过是一加一,但是,它们所需要做的只有这些。科学和商业上最复杂的问题常常被分解成简单的算数和逻辑程序,比如加、减、比较和列表,但是必须经过几百万次重复相同的程序才可完成。在电子计算机问世以前,没有任何机器能够运算得这样快。我们的打孔机中最快的中继装置也不过每秒执行4 次加法运算,而埃尼雅克最原始的电路每秒也可执行5000 次运算。运算速度的这一提高有希望改变每个处理数字的人的生活一一我听到一位工程师将其比喻为拥有 1美元和拥有 100万美元之间的差异。参观 “埃尼雅克”首次展览的一位 《时代》周刊记者写道,它的“灵巧的电子”开启了一个全新的境界。到那时为止,科学和工程学的有些原理广为人知,但是没有人应用,因为利用它们必须经过的运算太复杂。例如,飞机设计师们完全了解如何在理论上预测风的阻力,但是,进行这些计算大麻烦,因此他们宁可采用一个不精确的方法,即制造按比例缩小的模型,拿到造价昂贵的风洞里去测验。因此,当埃尼雅克出现的时候,人们设想用计算机帮助打破声障,预测天气,揭开遗传学上的奥秘和设计比原子弹更厉害的武器。父亲刚开始接触计算机时认为它不会对 IBM的生意产生任何影响,因为在他看来,打孔机和大型计算机属于完全不同的领域。虽然一场计算机革命可能会席卷整个科学界,但是在会计室里,打孔机仍将独占鳌头。父亲就象这样一位国王:他看着邻国发生革命,但是当他自己的臣民们发生骚乱的时候,他感到惊慌不已。他没有认识到,一个旧时代已经结束,一个新时代已经开始。IBM 处于因成功而坐井观大的状况。在同一时期里,电影业也将错过跻身电视的机会,因为它冥顽不化,认为自己是电影业。不是娱乐业。铁路业即将错过利用公路运输和航空运输的机会,因为它认为自己是搞火车的,不是搞运输的。我们的生意是数据处理,而不仅仅是打孔机;但是,那时在 IBM,还没有人精明到有这种认识的程度。我并不是说父亲完全忽视了计算机所构成的挑战。他相信在为科学界制造大型计算器方面,没有人能够击败 IBM,并且努力去证明这一点。他认为----------------------- Page 107-----------------------新型计算机只是为科学界服务的。1947年春,当我仍然只是一名副总裁,大部分时间花在销售部门的管理上的时候,父亲把曾经为哈佛大学研制 “马克一号”的工程师们召集起来,说他想要一种新的 “最好、最快、最大的超级计算器”,比“马克一号”要好,当然要比埃尼雅克好。他们可以使用真空管,如果这样做将使机器更为有效的话,但是父亲要求他们在8 个月内完成,父亲对他的工程师们盯得很紧,他们也不敢要求多给些时间。他们竭尽全力,把其它计划都暂时搁在一边,不分昼夜地刻苦攻关,度过了 1947年的其余时间,花了将近 100万美元,成功地研制出一种机器。它叫做夕程序选择式电子计算机”,内部有电子零件,也有机械零件,半创新,半传统,是一个奇异的庞然大物,全长 120英尺,有 12500支真空管和214oo 个机械式中继装置。它每小时所能完成的工作量相当于用笔和纸工作 10年。在某些方面它是富于创新的:它作为有史以来使用软件的第一台大型计算机而在计算机工业的历史上占有一席之地。使用软件使得它比埃尼雅克实用得多:只需将指令输入其存储器中。就可以将其转移到解决一个新问题的状态,而埃尼雅克则需要在其操纵台上用手重新设定几百个开关。但是,由于其机械式的内部构造, “程序选择式计算机”是一只科技恐龙——它由于内在原因而比全部采用电子零件的埃尼雅克运算速度慢,而速度正是用户所渴望获得的。为了确保“程序选择式计算机”将象埃尼雅克一样引起公众极大的注意,父亲将其安置在国际商用机器公司在纽约曼哈顿区的总部一楼的展览室里。路人都可看到它的全貌。第 57 大街上的行人能够隔窗户观看它工作,这真是都市中的奇观——三面大墙都布满了键盘与面板,上面插满开关、指针和在进行运算时不停地闪亮的指示灯。每天都有几百人驻足围观。数年中,只要人们听到 “计算机”一词,脑海中就会浮现这一景观。当好莱坞开始将计算机引进到科幻片之中时,其模样很像 “程序选择式计算机”,尽管科幻片中的计算机算不上真正的计算机。父亲将这台机器供给“全世界科学界使用”,并且不以盈利为目的。任何有“纯科学”问题要解决的人都可以免费使用它,任何其他用户——比如需要对一个油田进行统计分析的一家石油公司——每小时收费300 美元,只要维持其开销就行。为这台计算机积极鼓吹的是哥伦比亚大学的一位有影响的天文学家,名叫华莱士·埃克特。 (他与埃尼雅克的发明人普雷斯帕·埃克特没有亲属关系)20 年代未,埃克特率先使用打孔机解决科学上的问题。他看起来十分瘦小,怯生生的,实在是毫不起眼,但却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同德国潜艇的斗争中发挥了重大的幕后作用——他空前详细地测出德国潜艇的活动,从而使北大西洋中遭到袭击的船只能够迅速和准确地确定自己所在位置,通过无线电呼救。埃克特成为 IBM第一位拥有博士学位的科学家,战后父亲请他担任理论科学部的主任,并让他在哥伦比亚大学主持一个实验室。他的研究工作成果使许多科学家首次看到了机器计算的种种可能性,使许多人参加了 “程序选择式电子计算机”的研制工作。父亲真的以为这种计算机是最好的了。从某种意义上讲确实如此。它就象我曾经拥有的一辆老式汽车——斯坦利牌蒸汽式汽车——一样,在本类产品中相当先进,但是并非时兴的技术。它标志着 IBM的一个时代的结束。它是终生为父亲效力的一批杰出发明家的最后一项伟大成就。他们曾经设计了使 IBM成功的打孔机,现在又研制出有史以来最先进的机器之一。但是,尽----------------------- Page 108-----------------------管他们走到了计算机时代的门槛旁,但他们当中却没有人迈过这个门槛。“程序选择式电子计算机”是在完全与世隔绝的情况下制造的。它的设计是保密的,因此,尽管它获得了成功,它并没有改变 IBM在技术界的形象。新一代的电子技术工程师仍然认为我们是一个顽固守旧的公司,与打孔卡片和过去的时光融为一体。埃尼雅克的发明人埃克特和莫齐利辞去在宾夕法尼亚大学的工作,同IBM 展开了竞争,在费城的一个临街店堂中建立了自己的公司,父亲起初对他们的此举持怀疑态度。但是,没过多久,事情就变得很清楚,他们不仅是杰出的工程师,而且是出色的推销员。他们给自己的新机器取名为 “环宇自动计算机”,简称UNIVAC,并声称它在实验室和会计室里都会有用。虽然第一台UNIVAC要过几年才能制成,但是埃克特和莫齐利只用一纸书面介绍,就获得了我们的最大主顾当中的两家——国情普查局和普鲁登希尔保险公司——起码还有另外一家保险公司的财政支持。当父亲发现这件事后,他的怀疑变成了怒火。1947年劳动节前的星期三,我走进父亲的办公室,不料发现他正在训斥我们的资深工程师之一弗兰克·汉密尔顿。在场的有一位秘书逐字记录下这一场面。父亲一开口就说: “我知道研制出埃尼雅克的这两个家伙获得了保险公司的支持,为它们研制东西。我们为什么不制造一种符合它们规格的机器呢?”汉密尔顿说: “我想我们正打算这样做。”他有点闷闷不乐,因为我父亲忘了他和其他工程师一直在日以继夜地努力研制超级计算机。父亲越来越愤怒。“我们不能只呆在这里想,也不能只呆在这里打算,敌人都已经兵临城下了,我们还在这里悠哉游哉,这不是我们搞事业的方法。告诉我有什么方法可以在最短时间里制成符合他们规格的机器?”“最好先详细研究一下他们的规格,看看他们想要些什么。”“我们早就知道他们的规格了,我们已经白白浪费了3 个月。如果我们制造不了,就退出吧。如果我们有这个能力,那就马上进行,而且价格一定要比对手低,否则我们都不配做这个生意。这两个家伙获得了那些保险公司的支持、这是对我们公司的一种谴责。”汉密尔顿终于了解到父亲有多么生气。他为了保住饭碗,只好拍拍胸脯保证说: “没问题,我们一定能搞成,这毫无疑问。”我知道父亲为什么对埃克特和莫齐利两人的发现感到不安。因为他们的设计对打孔机起到了釜底抽薪的作用。他们说,穿孔卡对现代电子设备是不适用的,他们将把数据储存在新的媒介磁带上面。这种东西当时正用在早期的录音机上面。虽然这个方法基本上还没有获得证明,但是几乎所有新的计算机设计方案中都需要它,埃克特和莫齐利向客户们解释说,磁带同穿孔卡相比有两大优点。第一,它的处理速度很快——在大型计算机中输入和输出数据的速度同电子线路不相上下。第二,它很紧凑,密度高。象菜盘大小的一卷磁带就可以储存一家保险公司在一个地区的所有保险契约资料,而使用穿孔卡一般要用一万多张,堆积起来足有好几码厚。我想汉密尔顿在那年劳动节期间休息的时间恐怕不多。第二个星期的星期二,他带着憔悴的神色出席了由父亲召开的一次会议。会议在父亲办公室隔壁的镶着胡桃木的议事大厅里举行。全体高级主管都参加了,同时还有公----------------------- Page 109-----------------------司里的保险业务专家。汉密尔顿在会上提出了他对抗埃、莫二人的庞大计划,预定投资75万美元研制一种把磁带和穿孔卡混合起来使用的计算机。人们倒吸了一口冷气。从打孔机的观点来看,这笔钱的数量实在大得惊人。我们那时所安装的设备平均造价2万美元左右,租金为每月800 美元左右;按照这一尺度,一台造价75万美元的计算机每月租金将是3 万美元。父亲赞扬汉密尔顿精神可嘉,然后把他的计划书撕得粉碎。很显然,他不喜欢汉密尔顿的机器,因为它很象UNIVAC。父亲是在穿孔卡上建立自己的事业的,因此他本能地对磁带没有信心。穿孔卡上的信息是永久的。你可以看到它并把它拿在手里。就连保险公司所保存的堆积成山的档案也始终可以由秘书检验。而在磁带上,你的资料是无形地储存在一种为清洗和再用而设计的媒介物上面。父亲设身处地地为客户着想;他说: “你可能大于一场,以为你是在磁带上储存信息,但是当你设法要把信息取出来的时候,你可能会发现那上面什么都没有!”汉密尔顿的设计方案在会议桌上就夭拆了;父亲还要推销员上门去告诉这几家保险公司,研制 UNIVAC 计算机的想法是站不住脚的。当时我无法确定研制象UNIVAC这样的电子计算机,即放弃穿孔卡片而采用磁带,在商业上是否合算。新的计算机很笨重,造价极高,采用大量奇异的和未经证明的技术,以致它们很可能永远也不会具有充分的可靠性,以用于商业用途。我怀有父亲的许多顾虑,但是我抵挡不住电子线路极快速度的诱惑。顾客们竟相购买我们的小型603 电子乘法器。这是父亲在我的催促下推上市场的,它比UNIVAC 小得多,是为了配合普通打孔机而设计的,每月祖金只需交纳350 美元。但它很成功,是我在公司里的第一次成功。我当时想,它可能是今后一次次成功的一个前兆。我们在波镇有一个电子技术工程师小组当时正在研制称为 604 的改进型机种。但我开始担心,我们所做的也许很不够。我猜我当时是想,我只有33 岁,10年或20 年后,IBM可能会使我失去用武之地。1948年,我感到更加不安。我的朋友雷德·拉莫特从华盛顿的办事处写了一封信给我,说他派一个人参加全国各地的工程学会议。根据这个人的估计,当时有多达 19项的重大计算机计划正在如火如茶地进行,其中的大多数计划采用磁带。雷德说,这使他感到惊奇:鉴于 IBM在计算设备领域中的领导地位,它也应当积极参加这个领域中的活动,从而不断了解所有的新情况,这难道不是合情合理的吗?那时,我也开始接到客户们的警告,他们都说穿孔卡即将退出这个世界。吉姆·马登是都市人寿保险公司副总裁,也是父亲的朋友。他有一天邀请我到他在市内的办公室去。他说: “汤姆,你们快要失去同我们的生意了,我们光是储存这些穿孔卡就用光了这栋楼的整整三层,而且情况越来越糟。我们实在吃不消。我听说我们可以采用磁带。” 《时代》杂志社总裁罗伊·拉森的话也是大同小异。我曾经在纽约医疗基金会的筹款活动中与他共事;他的公司是我们的大客户之一。他解释说, 《时代》周刊和《生活》杂志之所以成功,是因为每周在新闻热度还高的时候,它们就到达几百万读者手中。《时代》杂志社当时正使用IBM的设备处理邮寄名单和地址标签;但是,每个订户要用三个打孔卡,每月新增加的订户成千上万,以致打孔机几乎跟不上趟。拉森对我说: “我们有一整栋大楼堆满了你们的设备,都成灾了。如果你们不能答应将向我们提供新产品的话,我们不得不另寻出路了。”----------------------- Page 110-----------------------我想,急急忙忙去找父亲,告诉他打孔卡不中用了,那将是失策。他会把我踢出办公室。我采用了一项有条不紊的做法;我知道老爷子是懂得的,1949 年,我组织了一个由我们最出色的系统专家当中的 18 人组成的一个特别工作小组,研究我们是否应当在我们的产品当中增添磁带机。父亲一向信奉的是,关于改进产品的建议应当来自客户。当然,客户们并非总是提出同样的要求——有些希望机器的运转速度加快,有些希望它们能够更为整齐地打印,并复印更多的数量,也有些要求降低机器的噪音——如果你惊慌失措,样样都想顾及到,那你是会破产的。你需要查明哪些改进是合理的,并且真的会合算。特别工作组对磁带问题进行了3 个月的研究。他们回来后的回答是,打孔卡对会计工作来说是最好的东西,IBM 不应生产磁带机。我再次作出努力,召集高级推销员,向他们描述磁带的功能。但是,到头来他们都持否定态度,说还是打孔卡比较好。他们没有为我提供任何能帮我说服父亲的东西。我开始了解到,每当你需要采取行动的时候,千万别征求大多数人的意见,即使他们是精英也一样。你必须去感觉世界上正在发生什么事情,然后自己采取行动。这纯粹凭直觉。当时我还缺乏自信,因此没有固执己见。但是我本能地知道,我们必须开始做计算机和磁带生意。使我感到十分惊奇的是,这得到了公司总部里的一个人的响应,他不断支持我的行动,他就是柯克亲密的老朋友伯肯斯托克。在柯克死后挽留他是我有史以来所采取的最出色的行动之一,因为伯肯斯托克在使 IBM做起计算机生意方面贡献最大。在他被罢去销售总经理职位而降职之后,他被安置在一个称为 “未来需求”的小部门中。它的任务是不断了解顾客的要求,从而帮助对产品种类进行微调。伯肯斯托克只花了几个月时间,就把 “未来需求”部改造成IBM前途的监督机构。他自己并不是工程师,但是他对技术问题有一种天生的了解力,并能说明问题是什么。伯肯斯托克不断对我说,打孔卡注定要被淘汰,我们如不醒悟,也注定要灭亡。客户们要求加快运算速度,而我们所生产的机器的速度已达极限。当我们提高打孔机打孔速度时,它们的使用寿命缩短,当我们将我们的高速分类机的速度从每分钟处理600 张卡片提高到800 张的时候,卡片本身开始变成碎片。伯肯斯托克不断地催促我,要我注意电子技术领域中的各种活动,问我是否真的想被淘汰。总是听这些絮叨真令人心烦,因为我不知道怎样说服父亲。但是,我知道不听这些话是愚蠢的。不久以后,我得出了一个结论,即保护我们前途的聪明做法是雇用大批电子技术工程师。不管我们到头来是否试图将计算机和磁带派上商业用途,IBM需要了解正在发生的事情,电子技术领域的发展一日千里,战线又很多,因此我认为一小批电子工程师是不够的。我们需要足够的数量。但是,这发生在父亲委任我为执行副总裁之前,研发部门的人没有一个听我的话。设在恩迪科特的北街上的 IBM主要实验室是一个十分奇异的地方。虽然有三四百人在那里工作,但是整个实验室的核心是父亲称其为 “发明家”的7位高级工程师。他们大多是自学成才,跟随父亲已有几十年。尽管实验室有一位经理,公司又有一位负责工程技术的副总裁,但是这几位发明家还是直接向父亲汇报工作。父亲实际上是总工程师。当他有一个设计产品的想法时,他便把这些老家伙当中的一两位召来,向他们讲他想要研制什么。然后,这些发明家便回去,用他们经常说的话来说,就是去 “将它制成金属的”。每位发----------------------- Page 111-----------------------明家都有自己的研究室和助手。每当父亲有一个必须解决的技术问题时,他喜欢使其中两拨或更多的人相互竞争。他经常对我说: “没有人聪明到有先知先觉的程度。”这种做法很费钱,但对开发产品来说很有效,因此我自己后来也采用了。不幸的是,父亲的发明家当中没有一位懂电子技术。例如,设计 “程序选择电子计算机”的那位发明家不知道如何安装真空管,不得不出去雇用刚出校们两三年的年轻工程师来做这项工作。这些发明家长期以来一直很成功,因而办事总是按老一套方法;他们对我因我们缺乏电子专门技术而感到的担忧嗤之以鼻。负责工程技术的副总裁实在是我的眼中钉,肉中刺。他是普林斯顿大学的一位毕业生,拥有电子工程学学位,从 1930年起就同我们共事。他有他自己的极大创造力,在向科学研究计算领域推广我们的设备方面十分成功。当时打孔机在解决科研中的小问题方面很有用,我们的一种打孔机在科学家当中很受欢迎,以致被称为 “穷人的埃尼雅克”。这位副总裁的问题在于,与其说他是位经理,不如说他是位工程师:虽然他对电子技术感兴趣,但是他始终没有真正明白,要想充分开发电子技术,公司必须在发展方向上进行根本性的改革。我们当时所仅有的电子技术专家们远非公司的主流。他们的实验室在波镇哈德森河畔的一栋乡间老宅中,并且不得不同附近的公司打字机厂的工程师们合用。这些电子技术专家大多在战时搞过雷达。他们的头头拉尔夫·帕默曾经为后来成为国家安全局的机构执行绝密电子线路研究计划。1947年和 1948 年。在波镇实施的主要计划是改进我所宠爱的 603 型计算机。这个小组还开始试制UNIVAC 式的计算机和磁带。但是,当帕默要求获得人力和资金,以扩大这项工作的时候,负责工程技术的副总裁拒绝了。他认为这种工作只会耗费恩迪科特的主要实验室可以用来改进我们的打孔机的财力。恩迪科特的人们对一些项目寄予厚望。他们正在研制一种可以使用大型穿孔卡的新式机器。这种打孔卡有普通卡的两倍大,能够存储的信息要多得多,公司指望它帮助保住象 《时代》杂志社这样的客户。在探索电子计算技术方面 IBM内部阻力重重,以致我们简单地收购埃克特和莫齐利的公司可能较好一些。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我们正好遇到了这样的机会。1949年,他们的主要资助人在一次空难中丧生,没过多久,这两位发明家用光了钱,前来求助于父亲。为了他们的来访,我来到父亲的办公室。我对我从未见过面的莫齐利很好奇。他身材瘦长,不修边幅,埃克特截然相反,服饰非常考究。他们进办公室后,莫齐利就懒洋洋地斜坐在沙发上,把脚翘到茶几上——如果他想对我父亲表示尊重的话,这付样子真是糟透了。埃克特开始讲述他们的研究成果。但是,父亲已经猜出了他们的来意;我们的律师也已经告诉他,收购他们的公司是不可能的。UNIVAC 是我们寥寥无几的竞争者之一,反托拉斯法规定,我们不可以接管他们的公司。因此,父亲对埃克特说: “我不应当让你们走得太远。我们没法同你们作出任何安排;让你们以为我们有办法是不公正的。从法律上讲,我们已被告知我们不能这样做。”埃克特完全明白。他站起身来说: “非常感谢你们为我们花费时间。”莫齐利始终一言不发;他跟在笔挺的埃克特身后出了门。几个月后传来消息说,他们的公司被吉姆·兰德收买了。我们在打孔机方面长期以来的竞争对手兰德公司现在准备完成 6 台UNIVAC 的订单。----------------------- Page 112-----------------------604 型电子计算机的成功使我相信,电子业的成长将比任何人所预料的都快得多。象其前辈 603型一样,这种机器是为了安装在普通打孔机上而设计的,就连它那笨重、维多利亚时代模样的黑色金属外壳都是如此。但是它的内部构造并不陈旧。帕默和他的一班人那时推出了一种设计得非常漂亮的产品,它使得对总爱烧坏或出毛病的真空管变得容易了。他们把每支管子及其辅助线路安装在一种标准的插入装置之中。这种装置可以按很低的成本成批生产。这样一来,每支管子在安装到机器里面去之前都可以彻底地检验;如果在机器处于使用状态之中时坏了,可以很容易地换掉。这种设计方案还使我们在顾客开始抢购 604型计算机的时候增加产量成为很简单的事情。1948年中期,当我们初次推出这种机器时,我们曾经预料,在市场上卖上几百台就构不错的了。但是,到 1949 年底,我们已经安装了差不多 300台,而市场需求显然将是几千台。604 型机的租金是每月 550 美元,同高级的机械电子混合型制表机差不多。但是,它能做除法以及另外一些由机械方法做起来耗资之多令人却步的工作。但是,帕默的工作成就是一个反常现象。1949 年我当上执行副总裁以后立即彻底地回顾了我们所有的开发项目,得出的结论是,IBM 仍处于象中世纪一样的黑暗时代里。我终于对父亲说,我们的产品需要更新换代。那时我非常失望;因此,我十分粗暴地批评了他设在恩迪科特的研究机构。我对他说: “你在那里的人仅仅是一帮只会用螺丝扳子的工程师。你难道连这点都认识不到吗?用金属敲制成机器的时代已经一去不返。现在你进入了这样一个领域:你得使用示波器,并且了解电子管中的电流和扫描光束理论。你得进行理论性的工作;你得同有才能的人们一起进行这种工作。这些人的背景不同于我们现有的人员:你得雇用工程学毕业生,大批的工程学毕业生。”我所批评的正是老爷于感到自豪的事情。他总是对人们说,IBM 拥有世界上最了不起的工程设计部门,他所信赖的唯有工程设计。但是,他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按铃把秘书叫来,要求召见负责工程设计的副总裁。大约两分钟后他来了。父亲对他说: “我儿子告诉我,我们没有任何研究组织。这是真的吗?”这位副总裁想了一会儿。他回答得很慢,并非能言善辩。他说: “我们有世界上最出色的研究组织,”就我而言,他这个人算完了。企业家们在生命中的某一时刻都会被问到这样的问题。他们要么勇敢地回答,结果被解雇或被提升,要么象懦夫一样地回答。他刚刚犯下一个严重的错误,因为父亲活不了多久了,我是决不要这位副总裁在我身边的。既然我知道我们缺少我们所需要的组织,他本应也知道。他了解研究工作和上程设计,本应对未来有足够的认识,因而明白我们的处境很糟糕。我想他是怕对父,亲逼得太紧;他也许感觉到父亲不希望他这样做。但是,他有许多本可避免损失的方法。他本来可以说: “沃森先生,你们两个人都对。就我们迄今所制造的东西而言,我们拥有一个卓越的工程部门。但是,我们必须开始采用真空管和电子线路,我们几乎没有任何人懂得它们。”要不是有了艾尔,威廉斯,我不知道父亲和我在工程技术上的僵持局面还要持续多久。那时他仍在负责财务工作。他进行了一项研究:对 IBM和美国无线电公司、通用电气公司等成功的公司在研究与开发方面的开支做了比较。比较的结果表明我们落后了。这些其他的公司把 3%的收入,即每百美----------------------- Page 113-----------------------元销售额当中的3 美元用于研究和开发。而我们只花2 美元零25 美分。威廉斯拿着这些数字去找父亲。他说: “沃森先生,我不知道你是否意识到,我们在研究方面落后了。”父亲没有表态。但是第二天,他召集了一次经理会议,他说: “先生们,我一直在考虑我们的研究工作;我们在这方面做得不够。我要你们加强这方面的工作。财务大臣威廉斯先生可能会对你们抱怨说花钱大多。不要因此而裹足不前。我希望你们照我说的做。”威廉斯是在我全然不知的情况下这样做的。父亲完全明白,这意味着将要大力发展电子业务。我望了房间另一边的工程副总裁一眼,开始考虑用谁来取代他,帕默不是适当的人选——如果让波镇的离经叛道者们的头头来当此重任,那将是对恩迪科特的 “发明家”们的不必要的侮辱。此外,帕默在实验室里的工作也太重要了。我用了好几天才确定了我的人选;沃利·麦克道尔——恩迪科特实验室的负责人。麦克道尔同父亲有一些模糊的联系,因为他父亲是康宁镇上的一位医生,那里距离父亲长大的地方有40 英里左右。他还是麻省理工学院的毕业生,是我们那时所仅有的几位这种人才之一。虽然他是与工程副总裁同一年来到我们公司工作的,并且受到保守派尊重,但是他的高瞻远瞩给我留下深刻印象。尽管他在聘用电子工程师方面没有经验,但是我认为·他能够做好这项工作。提升麦克道尔和把另外那个人换掉都没有正式程序;我只等适当的时机向父亲提出这个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