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李自成聪慧过人,很得徐先生的赏识,只是李自成贪玩好动,功课虽很优秀,倒也不少挨徐先生的板子。一日,李自成乘徐先生出门办事,他也从后门溜了出来。时值秋尾,天气肃萧,寒风袭来,不免要打哆嗦,李自成裹紧夹袄,漫无目的地出了村子。李自成沿着小路往前走,秋风将小路吹得很干净,李自成经过一个农家小场院时,不禁为眼前的一幕吓了跳。原来,场院中正有人练功,只见这人四十开外,中等身材,赤着上身,下身一条兜裆滚裤,胸膊和胳膊上的健子肉一块一块地往外突着,那汉子正在使一趟刀法,李自成只听得那刀虎虎生风,刀光围得汉子周身乱舞,李自成恍惚间只看到一片刀光却不见人影。汉子收起刀后,好像觉得不过瘾,看到场院旁边有个三百多斤的石碌碡,双手一抓,“嗨”的一声,那汉子竟将这石碌碡举过头顶,绕场子走了三圈,又叫了一声,将它扔了出去,“咚”的一声,砸进地里有半尺多深。一旁的李自成看得呆呆发愣,舌头伸在外面也忘了收回来,半晌,李自成才缓过神来,他几步跑到那汉子面前,“扑嗵”跪了下去,口中叫道:“师父!师父!”那汉子见一个娃娃跪在面前,不禁一愣,问道:“你是谁家娃娃,为何要拜我为师。”李自成忙叩头道:“弟子李自成,愿拜您为师,您一定要收我作徒弟。”汉子将李自成从地上拉起来,见这小孩满脸机灵,剑眉鹰鼻,倒有一股英气,心中不免喜欢,问道:“你为什么要学武术呀?”“我学武术是为了成大事。”汉子不仅哈哈一乐,他捏了捏李自成的骨架子,点点头,道:“好吧,咱们也算有缘,今天我就收了你这个徒弟。”李自成大喜,忙给汉子又磕了三个响头。那汉子不是别人,正是米脂县内赫赫有名的武学大师罗君彦,李自成于是每天早上天不亮便带着李过一同来到这个场院,同老师习学武术。有时候,李自成练得兴起,便不再去读书只让李过去私塾,自己留下来继续练,三番五次,徐先生便不高兴了。一次,李自成刚练完功,一脸汗水地走进学堂,徐先生立时沉下脸来,道:“自成,读书万不可三心二意,须知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你这般浮躁,能成什么气候?”李自成自知理亏,忙认错道:“先生,是学生不求上进,学生知错了,弟子甘愿受罚。”徐先生还是很钟爱这个嗜武的弟子,沉吟片刻,道:“我今天出一对联,如果你答得上来,也就罢了,如则不然,当受重罚。”徐先生拈须沉思一会儿,说道:“自成,你且听好,这上联是:日过月明,顷刻顿分境界。”李自成往窗外望去,见远处的群山连绵,立时答道:“弟子对以:烟迷雾起,须臾难辨江山。”徐先生听后,点头赞道:“不错!不错!”徐先生不禁暗叹:这李自成人虽小,志气倒蛮大的。徐先生知道李自成嗜武如命,自此以后,便不再对他横加干涉了,只是时时地给他补些功课。因家庭贫困,李自成和侄儿李过又回到了寨子里务农,李自成对枯燥乏味的农活很厌倦,他心中想的是催马扬刀、驰骋疆场的战马生涯,他时时对李过感叹:“大丈夫立身于世,应当横行天下,若一味固守着父亲那点家业,那还称得是男子汉吗?”一天,李自成独自到米脂县城卖柴,忽见城门上贴着一张招募驿卒的告示,不免心中一动,于是他挑起柴担,奔到了驿丞署,前来应募。一位年长的驿丞,打量了李自成几眼,见他相貌英俊,体格雄壮,便说:“小后生,这驿卒可是个苦差事啊!你年轻力壮,正是娶妻生子,孝敬爹娘之时,为何要干这份扒皮折骨的苦差事呢?”李自成见这驿丞言语中毫无恶意,便实话实说:“驿丞老爹,俺是李继迁寨人,母亲已经病故,家中有年老多病的父亲,由俺的侄儿照顾,俺身强力壮,想出来挣些粮钱,您老人家就给我报个名吧,我不怕吃苦,求求您了!”“唉,你既然下了决心,我也就给你报个名,明天你就来驿丞署报到吧。”驿丞道。就这样,李自成就作了一名驿卒,每天不辞辛苦地汪驿道上策马奔驰,为官府频传公文。从府谷到西安、潼关,由米脂到甘肃、银川,李自成历尽了千辛万苦,而且亲眼目睹了关中、西北等地农民的贫困生话。他们在水深火热的痛苦中煎熬着,挣扎着,他见到的到处都是百姓流离失所,卖儿卖女的惨剧,由此他更痛恨那些贪官污吏及其走狗爪牙们欺压人民的种种罪行。李自成暗暗发誓,我一定要将这个世界彻底改变,但他又清醒地看到自己眼下还势单力孤,不可鲁莽行事,李自成耐心地等待着时机的到来。但不久李自成因为一时疏忽遗失了公文,而只好告别与自己情同手足的众驿卒,回到了自己的家乡。然而过一年,正赶上陕西大旱,延安地区已一年没下雨,在烈日曝晒下,连很多草木都晒枯了。这一年,李自成家的山坡上种的几分苞谷颗粒无收,李自成和李过面对眼前空空的瓦罐默默无语,李过从锅中拿出一碗团子放在了饭桌上,原来这团子是用山上蓬草籽做的。李自成抓起一个塞入口中,不觉皱了下眉,原来这蓬草籽就像那糠皮,味特苦,李自成伸伸脖子将它咽了下去,然后走到水缸前,取了一瓢凉水,咕咚咚喝了下去。李自成走出窑洞,双手抱肩,望着远处的星空伫立无语,李过轻轻走过来,问道:“二爹,咱们是不是再跟艾财主借点粮?”李自成摇摇头,道:“上次爹死的时候,咱借了三斗粮,现在还没还,今年咱们一点收成也没有,再借了,可不知要哪辈子能还清。”“那眼下怎么办呢?”李过见李自成不回答,便转身走进了窑洞。这日中午,李自成酷热难耐,便走出窑洞,沿着山路信步走下来。烈日当空,树叶都藏起了绿色,打着卷,停在枝头一动不动。李自成放眼望去,却见艾家庄园四周有一片嫩绿耀眼的亮色,原来这是几块长势良好的玉米地,李自成大为惊奇,快步走了上去。原来,艾同知修了一道坝,截住了谷底的溪流,艾家用这水浇了这几块玉米田。尽管清澈透明的天空没有一丝雨意,这艾家田里的玉米却由于根部得到充足的水分,做然挺立,一片葱翠,和周围的凋零景色相比,显得格外不凡,这些玉米长得既高大又挺拔,风一吹就发出唰唰啦啦的响声,简直像是一片小树林,黄橙橙的花柱和绿油油的叶子迎着太阳招展,杆上长满了成双成对的棒子。李自成不觉眼谗,没有多想便冲进了这玉米地,顺手(扌拜)下一只肥肥的玉米,几把扯下外面的苞叶,张口啃了起来,刚刚灌浆的玉米又鲜又嫩,就像乳汁一样甘甜怡人,李自成顾不得去抹嘴角的浆汁,又(扌拜)了一只,吃了起来……“唉呀,是哪个穷鬼在糟踏我的庄稼?快给我出来!”地头上有嘶哑的叫声传来,李自成一怔,分开茂密的玉米叶走了出来,原来外面站的正是满头自发的艾同知。艾同知一见来人正是人高马大的李自成,不觉一愣,说道:“是你!”艾老财主从李自成身后,看到一片狼藉的玉米地,心里像刀绞一样,用力点着拐杖哭道:“好啊你李自成,你看你将我的庄稼糟踏成什么样子了。”他擦擦老泪,道:“李自成,你跟我到家去,我还有话对你说。”李自成耸了一下肩,抹了一把嘴,大摇大摆地跟在了艾同知身后。李自成前脚刚进艾家,大门就在身后重重地关上了,艾同知大叫:“来人,给我把李自成抓起来。”此语未了,呼啦啦,冲过来十多个身强力壮的家丁,向李自成扑过来,李自成一看不好,抡起拳脚与这群人斗在一起。李自成虽骁勇无敌,但终敌不过众人的围攻,一个不注意,被一个家丁用绳将腿绊住,众家丁一拥而上,将李自成捆个结实。艾同知颤微微走到李自成面前,手点着李自成,说道:“你个刁贼,前年借我三斗米,现在利滚利,你应还我八斗米,你快快给我把米还来。”李自成哈哈一乐,道:“我说艾老头,我现在穷得就剩下一张嘴了,你让我还你什么,还你唾沫吗?”说罢,李自成将一口痰吐到了艾同知的老脸。艾同知大怒,一着急,就有些喘不过气来,断断续续在道:“咳,咳,给……,给我把这小子打死。”众家丁答应一声,拳打脚踢,围住李自成乱打。艾同知的管家悄悄走上来,在艾同知耳边悄悄他说:“老爷子,万万不可,这李自成的侄子李过,号称“一只虎”凶恶得很,咱们要是伤了这李自成,只怕李过不会善罢甘休。”“那就这么饶了这小子?”“咱们把他交给官府算了,暗中咱们再送给知县点礼品,非治这小子于死地不可。”“好吧。”艾同知点点头,道:“不过也不能便宜了他,给我把他吊上半天,明天再送去县衙。”就这样,李自成被绑在了院内的大枣树上,已是掌灯时分,屋内灯火通明,众家丁在喝酒行令,佣人们手托香喷喷的莱肴不时送入屋内,李自成此时饥肠辘辘,中午啃的几只生玉米此时早已消得无影无踪,闻着不时传来的肉香,李自成肚子咕咕直叫,于是大叫道:“快给老子送些吃的来!”艾同知的三儿子手里拿看一块煮得酥烂的羊肉走出来,他张嘴咬了一口,吧嗒一下嘴,道:“好香哟!”说着,将肉递到李自成嘴边,李自成刚张开嘴,他又把肉收回来,瞪起了眼睛道:“呸!你个穷鬼,我就是喂狗,也不给你吃。”说着把手中的肉扔在地上,用脚踩了一下,招手叫来一条狗,狗一口叼住肉便扭头跑了,此时的李自成气得肺都要炸了,他恨恨地咬咬牙,“哼!看我日后怎么收拾你。”李自成被押往县衙,知县晏子宾昨夜已收了艾同知的银子,所以他草草问了两句,便命衙役们给李自成戴上重枷,推到十字路口示众。此时,天当正午,空中没有一片云,烈日当头照下,酷热难耐,李自成没站一会儿,头上便冒出了豆大的汗珠,浑身的衣衫也湿透了。旁边有个老者,实在于心不忍,便扶着李自成到路边荫凉处站着,在路边茶社喝茶的衙役们不干了,横眉立目地过来,推了老人一把,“老头,找死哪!”说罢便要惟李自成到烈日中,李自成使劲一甩,道:“老子挺得住!”又大踏步走到大路中央,做然挺枷直立,经过的人都不免摇头叹息。这时,李过闻讯带着李自成昔日共事的驿卒们都赶了来。李过跑上来,抱住了李自成,叫道:“二爹,咱们不能受这些人的鸟气,咱们反了吧。”衙役们见又有人与李自成说话,凶神恶煞般扑上来,抡起水火大棍照李过身上便打,李过大叫:“唉哟,这是不让穷人们活了,干脆,咱们反了吧。”李过夺过大棍,将一衙役打倒在地,众驿卒也冲上来,抢来刀枪,将李自成身上的重枷劈开,众人保着李自成冲出了城门,后边的饥民跟了一大群……李自成昏沉沉睡了过去,远处有隆隆的炮声传来,惊得庙堂里的乌鸦“喳”地一声飞起来,围着北京城盘旋,李自成喃喃地睁了睁眼,又转身沉沉地睡了去闯王登基甲申年(1644)四月二十九日午时。“皇——”“皇——”五凤楼上,钟响阵阵,钟声沉重嘹远,响彻北京城的每一个角落,钟声庄严地宣告:大顺天子登基了!“啪!啪!啪!”静鞭山响,这是在静街,浩浩荡荡的大队,在徐缓、庄严的乐曲声中从老营中涌出来。一对对銮仪兵高举着黑漆描金的开道红棍威风凛凛地在前开路。跟着便是由鼓、板、龙头笛、金钲、画角、大铜号、仗鼓等组成的浩大乐队,乐队之后,三百多红衣銮仪校执掌着一百多对卤薄:龙纹伞、花卉伞、金黄扇、双龙扇,各色幡、幢、麾、节氅,锦奇辉耀;各种旗帜在风中招展,灿若云霞,紧跟着黄幔金檐暖步舆的,是一把曲柄金黄龙华盖,两边执枪佩刀的御前侍卫分列在华盖两侧;御舆的后面,是捧着金香炉、金盆、金瓶、金杌等物的原来明朝的太监。最后,是郝摇旗骑着骏马,领着五百名精锐骑兵督后。浩大而庄严的天子仪仗,停在了武殿外。器乐齐鸣,一百五十多位乐师合奏起了《朝天子》,人们匍伏在地,跪倒了一片,步舆的黄幌一掀,气宇轩昂,身穿黄衣,头戴龙冠的李自成走了出来。在文武百官的前呼后拥下,李自成迈着虎步走进武英殿。穿着龙袍,着朝靴的李自成,踩在厚厚的大红地毯上,极其不舒服。在上台阶时,李自成一脚踏空,身子一踉跄,差点摔倒,一旁的官女忙扶住了李自成,李自成心中不由懊恼,恨恨地在心中骂了一句,甩开宫女的搀扶,径直走上龙榻坐定。司仪高声颂道:“大顺天子登基——”“礼——”文武百官纷纷跪地行三拜九叩大礼,口中齐颂:“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礼部侍郎杨观光见众人行礼时们参差不齐,杂乱无章,不由得额头上滴下汗来,其实杨观光已尽了全力,只这短短两天的时间,杨观光实在是无法使这些成年征战疆场的武士们做得更好,想那汉高祖刘邦,为了准备训练称帝礼仪,叔孙通博花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李自成看看脚下众人乱轰轰的情景,不禁眉头一皱,这与其说是朝拜天子,不如说是乡民们给菩萨磕头,李自成愉悦的心情忽而变得黯淡下来。乱了一阵,文武百官分列在两边。接下来就是册封皇后了。高夫人此时头戴凤冠,身穿花团锦簇的礼服,袅袅婷婷地上前行礼。李自成心道:“古语讲,大丈夫闯荡天下,为的就是博个封妻荫子,此时我贵为天子,已达到人间所能达到的极端,然而我却总有种说不出来的失落感。”李自成对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很不舒服,他苦苦思索却又得不出个所以然,不由心生懊恼。忽而,城外似有隆隆炮声传来,李自成脑中立时印出三个字:吴三桂,对!就是这个吴三桂,搅得李自成连皇帝也坐不安生,李自成恨恨地咬牙:好你个吴三桂,等我抓住你,看我不把你碎尸万段。李自成心烦气躁,在龙榻上再也坐不住了。封完百官后,该是祭天了。祭天在庆典时,是最重要的仪式,古人还信,认为人世外总有个神圣的绝对在遥遥操纵着人们的命运,人们对天有着莫大的崇敬,李自成祭天,是表示自己是皇帝,是天的儿子,能够主宰这一切。李自成摆摆手,召来司仪,命道:“让丞相代祭天地。”司仪一愣,原来这祭天是不能让人代祭的,但他知道这出身草莽的皇帝是不懂这些的,他望望威严的新皇帝,不敢多说什么,转身宣道:“丞相代祭天地。”文武百官跪送大顺天子李自成退出武英殿。丞相牛金星代李自成祭了夭地,最后,各部又分别颁发了大赦天下的诏书,于是,这盛大的登基仪式就草草结束了。散朝后,众将们又都聚在了老营。李自成此时脱下蟒袍龙冠,穿上了青色长衫,顿时感到爽快无比,他匆匆布置着撤退计划。“由果毅将军谷可成、扬威将军左光先统兵断后,二位将军意下如何?”李自成问道。“请闯王——不,请陛下放心,臣一定奋力拒敌,如果吴三桂那贼敢追上来,我一定将那贼的人头砍下,献于陛下。”李自成满意地点点头,继而,他把目光转向了刘宗敏,说道:“捷轩,我听说你又把陈圆圆接到了你的大营,这回撤退时,就把她留在这里好了。”“这,这——”刘宗敏支支吾吾,看看李自成不悦的样子,自知理亏,一句话憋在了肚中便没敢说出来。李自成明白刘宗敏的心思,他叹道:“这陈圆圆是个祸根,不可留在身边,把她留在北京,或许还能拖住吴三桂,咱们能顺利地撤回西安。”刘宗敏答应了一声,低下了头去。从老营出来,刘宗敏径直赶回了自己的大营,众亲兵见权将军闷闷不乐的样子,也不敢搭话,疾步跟在刘宗敏的身后。走过大帐,却听帐内呜呜咽咽的萧声传来,调子分外的凄楚,刘宗敏心头涌起一股怒火,拔脚将门踢开,怒道:“没事吹什么鸟萧,你给谁嚎丧。”这一声断喝,将屋中的陈圆圆吓得花容失色,差点灵魂出窍,站在那里怯怯地望定凶神恶煞般的刘宗敏,说不出话来。而刘宗敏因负了枪伤,再加上这两日忙着准备李自成的庆典,他已两日没回大营了,此时见陈圆圆,却不由得看呆了,只见陈圆圆上身穿杏黄坎肩,下身穿荷绿色长裙,在微红的烛光下显得更加风姿绰约,神态俊逸,陈圆圆手中拈一根碧萧,俨然一枝临风的芍药,刘宗敏见自己把美人吓得这样,心中也着实不忍,语气遂也和缓下来,道:“还不快送上茶来。”陈圆圆方才缓过神来,急忙奉上一杯茶来,刘宗敏将茶碗接过,顺手却将陈圆圆那纤纤素手抓住,拉她坐在自己的怀里。刘宗敏低头看怀中的圆圆,那清秀的瓜子脸红润、娇嫩,宛如三月桃花,那弯眉下一双秀目,顾盼生辉,神采飞扬,雪白、细腻的肌肤,水润晶莹,几乎吹弹得破,看得多时,刘宗敏不禁长叹一声:“唉,这个李哥也真是,如此美的娇人却要送与吴三桂这贼受用,真是可惜。”陈圆圆一听,心中一动,忙问:“将军,您说些什么?”刘宗敏见陈圆圆吃惊的样子,冷冷地道:“你是不是早就盼着回到吴三桂那小子的怀里?嗯?”陈圆圆见刘宗敏起了疑心,忙从他怀里下来,向他款款行了个礼,说道:“将军误会小女子了,妾自跟了将军您后,受您的恩宠,免受了许多的苦,妾心中感激,妾立下心愿,愿意侍奉将军一辈子。只是吴将军因贱妾的缘故,与闯王有了冲突,贱妾实在是心中有愧,我只是想劝吴将军不要同大顺朝为敌,更不要追击闯王……”“他要是敢追我们,我就杀了他。”陈圆圆见刘宗敏发怒,忙道:“是,如果刘将军不嫌弃我,我愿随将军到天涯海角。”刘宗敏半晌不语,许久才说:“只是李哥已决定了,我不能违他。”陈圆圆听罢,不觉心中长舒一口气,暗自喜道:真是苍天有眼,我终于又能见到我心爱的吴郎了。刘宗敏一口气将茶喝光,“呸”将喝到口中的茶叶又吐了出来,他抹了下胡子上的水珠,自言自语道:“甭管他三七二十一,今晚上我可要好好地快活一下,不能便宜了吴三桂那小子。”说罢,径自脱去了上衣。刘宗敏的枪伤犹未痊愈,伤口处血肉模糊,陈圆圆看罢不禁恶心得想吐,但她又不敢,只好强忍着把目光投向别处。刘宗敏一把抱住了陈圆圆,将她挪到了床上。刘宗敏只顾将嘴在圆圆那光滑细腻的脸上没命的拱,圆圆使劲往外推他,可她又如何推动强壮的刘宗敏。刘宗敏不语,伸手贴着圆圆的小腹滑下去,他感到圆圆的内裤垫有些软软的纸,继而,他的手摸到了些粘粘的东西,刘宗敏将手从圆圆衣下拔出来,凑到鼻下一闻,果真有股腥腥的霉味,而此时,刘宗敏正在情欲之中,一股欲心无处发泻,不禁懊恼万分,他从陈圆圆身上爬起来,跳下床来,踢翻了一只椅子,他仍觉不出气,顺手抄起马鞭,照床上的陈圆圆抽去。“啪!”“啪!”这两鞭都结结实实地抽在圆圆身上,刘宗敏抓起衣服,骂咧咧地走出了大帐,而帐内的陈圆圆双手抱膝靠在床上,嘤嘤地哭了起来。而此时的北京城却乱作了一团。北京城的大街小巷一时有骑马跑过,马上的人不住地高喊:“大顺天子圣谕:居民人等立即出城,以避清灾!”夜深人静,声音传出老远。人们都从睡梦中惊醒,他们揉着迷朦的眼睛,倾听着外面的声音,他们听到闯王要自己出城,忙一家人悄悄议论起来,很多穷人听说闯王要走,忙收拾个包袱,拿了块干粮,便走出家门,连房门也不锁,头也不回地往城外走去,而有些人却又舍不得自己的家摇摇头,关严了窗子,蒙头又睡了,而那些明朝遗老遗少,在大顺朝中不得志的原明官吏,不禁拍手称庆。他们在家中摆上了香炉,供上了崇祯帝的灵位,暗暗祷告,闯贼早早离京,让吴三桂将军早日迎太子进京,重新恢复大明江山。而紫禁城内,此时也是人影晃动,一派忙乱的景像。众侍卫们忙着将原来明室中的金银细软,珠宝首饰,这些贵重的东西,全都装上车。李自成看着这纷纷扰扰的一幕,心中感慨万分,暗道:我这皇帝做得也忒惨了点,这皇宫我才住了一个多月,我还本想着永住下去,子子孙孙也永久地住下去,不想天不怜我,派吴三桂这厮来为难于我,明日我就要离开这儿了,只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李自成背抄了手,闷闷地在皇宫里走,拐过一个月亮门,李自成忽听假山处有人压低了声音在笑,李自成蹑足潜踪走近了来,细听是个女子的娇笑:“唉哟,哧哧……”那女子像被搔了痒,掩了口窃笑。忽然,又有男人像公鸭般怪怪的声音传出来:“乖乖,让我亲亲。”“不要……”里面遂又有男人沉重地喘息与女人的呻吟声。李自成不禁大怒,心想有人竟敢在皇宫内做这龌龊之事,手拿花马剑,便要闯上去,忽然那女人叹道:“张公公,不要闹了,要是被那闯贼的人碰到了,咱们可就没得救了。”“怕什么,那闯贼今晚正忙着收拾东西,等太子和吴将军进得城来,咱俩就将这传国玉玺献了出去,咱们岂不是立了大功。嘿嘿,那时我们就可以堂堂正正地作夫妻了。”那男子咽哑的声音答道。李自成回身召来几个侍卫,众侍卫将假山团团围住,李自成一个健步窜上假山,见假山上有一个山洞,忙拔剑堵在洞口,将灯笼探进洞里。洞内一男一女吓了一跳,“啊”了一声紧紧拥在了一起,那女子衣衫不整,云鬓散乱,分明是个宫女,那男子却是个太监,原来,这宫女们自入得宫内,很少有机会能得到皇帝的宠幸,她们在宫内寂寞难耐,难免与这太监们勾勾搭搭,这太监们虽净了身,不能行那苟且之事,但倒也可稍解寂寞。“出来!”李自成怒喝道。这太监和宫女忙低头钻出山洞,战战兢兢地抖作一团。李自成本想手起剑落,将这好夫淫妇斩成四截,但他却更想知道这传国玉玺的下落,原来李自成夺得京城,却无论如何找不到那玉玺。不成想今日在这太监口里得到了消息,他不由得心喜,用剑指着那太监,说道:“快说,那玉玺在什么地方?”那太监看那锋利无比的剑指在自己面前,忙将头别向一旁,说:“不,不知道。”李自成大怒,挥剑将那宫女的右手砍断,宫女惨叫一声,昏死了过去,那太监一见,早吓得瘫在地上,抖抖他说:“我说,我说……”“讲!”李自成将花马剑上的血在太监的衣服上蹭了蹭。“回陛下,在圣上您入北京的那一天,崇祯皇上命我带着玉玺一同出逃,都是奴才心里惦着她(指着地上躺着的宫女),我又抽空跑回来,将玉玺扔进了水池子里,奴才该死,请天子恕罪。”“玉玺在哪个池子里?”李自成问道。“在那儿,奴才带您去找。”那太监带李自成几人来到一个小水池子旁,水看样子根深,在灯光照耀下,有几只金鱿在水面上吐泡,又摇着尾巴游了过去,那太监二话没说,一猛子扎下去,不一会儿又捧着一个小包袱上来了,那太监将那物件高举过头,给李自成跪了下去。“圣上开恩!饶了小人吧。”李自成接过那水淋淋的包袱,打了开来,见黄澄澄的一片,果然是传说中的玉玺。不由得叹道:要不是我偶尔听到这两人说话,这宝贝东西说不定就会落到吴三桂那小子手中,这太监也着实可恶,竟敢藏起来,不献于我,李自成吩咐道:“将这太监给我砍了!”众侍卫答应一声,不顾那太监的挣扎哀嚎,手起刀落,将他的人头割了下来,李自成捧着玉玺扭身往回走。李自成望着两旁黑黑的楼阁殿堂,心中不由得生出些许得意,暗道:这明朝的列祖列宗们绝不会想到他们苦心营造的皇宫,会让我一个小小的驿卒住着吧,嘿嘿,这大明几百年的基业就毁在了我李自成之手,心想我李自成倒像天生与这姓朱的有仇,将他的祖坟给掘了,我却也不能白白将这一切完好无损地拱手送给吴三桂和那亡国的太子。李自成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一字一句地道:“给我放火,把这皇宫全给烧光。”众侍卫答应一声,传下令去,不一会儿,火光便从四处升腾起来。甲申年四月三十日凌晨,李自成率领大队人马出西定门,向南退去十一、霸业危艰自己本想借清兵报君父之仇,恢复明朝统治,谁曾想结果是开门揖盗,引狼入室,以至受天下人唾骂。历史真是一个莫可言说的怪圈。想当初,李自成风风火火,所向无敌,仅仅一两个月的时间,即从西安、山西一路冲杀过来,二百余年的明朝帝京随之陷落。浩浩荡荡的农民起义大军开进了北京。李自成也随之坐上了紫禁城的龙榻宝座。然而,仅仅一个多月后,李自成和他那农民起义的大军,却不得不悻悻然地退出北京了。历史恰好给他开了个极富讽刺意味的玩笑。这是李自成的悲剧。这是甲申年继崇祯自缢明朝灭亡后的又一个大悲剧。因为,李自成和他那农民起义大军的逃离北京,也就意味着一个极有可能问鼎江山之新王朝的昙花一现。历史给他机缘,可他却和机缘失之交臂。当然,当历史翻过了几百年的今天,我们很难说这是有幸还是不幸。但不管怎样,李自成是逃离北京了。他的逃离也就意味着他再也没有回来的希望了。我们只见他的身后火光遥遥。他的前面又是怎样的呢?无奈的抉择这一日清晨,吴三桂洗漱完毕,用罢战饭,正在召来众将商议攻城事宜,忽有探马来报,说昨夜晚问,城内失了大火。吴三桂听罢,心中一动,急匆匆带了几名亲兵,来到营外,伫足远眺。只见北京城内有滚滚的黑烟冒出,但看样子火势已被控制,吴三桂再往城头上观瞧,见闯军的旗帜依然在风中飘摆,只是不见有兵卒在城头晃动,吴三桂心中暗忖:莫不是闯贼已离京逃走?吴三桂回到中军大帐,见众位将官都已来齐了,吴三桂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大家,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胡守亮道:“咱们还等什么,带人冲进城去,将那闯贼的余党杀个干净,保朱三太子登基坐殿,让咱们元帅做丞相,咱们大伙也弄个一官半职的,岂不美哉?”方献廷摇摆着,道:“不可鲁莽行事,这闯贼奸诈,别是诱我之计。”吴三桂正在犹豫,忽听中军来报,说营外有锦衣卫骆养性、吏部侍郎沈惟炳求见,吴三桂一愣,忙叫有请。二人进得帐来,躬身行礼,道:“吴将军,昨晚闯贼焚毁了皇城,已于今日凌晨弃城逃走,罪臣特来迎请太子和吴将军移师进城。”原来,这骆养性与沈惟炳二人都曾被闯军索过银饷,因此二人对李自成恨之入骨,他们早就盼着吴三桂早日攻破京师,捉住这闯贼,这二人暗中勾结了许多在大顺朝不得志的明朝旧吏,悄悄等待着时机,这次,他们见李自成弃城而去,他们便组织一支队伍,与李自成留下的残余小部队进行激战,最终打垮了这些零星的农民军,二人派人扑灭了宫中的大火,随后便起身到吴三桂营中通风报信。吴三桂听罢这一切,心中很是高兴,说道:“二位大人辛苦了,你们回去赶快准备法驾卤薄迎接太子,我等即刻入京。”骆养性、沈惟炳领命而去。吴三桂传下命去,命众兵将收拾停当,即刻挥师入城。朱三太子慈烺激动地握住了吴三栓的手,道:“爱卿啊,孤家要是作了天子,定要重重赏你。”吴三桂淡淡一笑,道:“微臣何功之有啊,还是陛下您洪福齐天,我能为您效犬马之劳,实在是我这作臣子的福气。”正在这时,三匹快马飞奔进吴营,三个长辫的满人不待战马停下,使飞身飘下地来,其中一人将一封书信递交给中军,继而,又飞身上马,疾驰而去。吴三桂接过信来,取出信笺,只见上面写道:“吴将军,我们认为你现在入京是十分不明智的,李自成率新败之军撤出北京,已是大势已去,你应趁机穷追猛打,将这贼首生擒活捉,以慰天下百姓,也可雪你灭门之耻,北京城的善后之事,就由我来暂时收拾,我已命英亲王阿济格协助你共同剿贼,我在北京静候你等的佳音,等你凯旋之时,我定上奏天子,给你封官进爵。”最后的落款是多尔衮。吴三桂放下书信,默默不语,心中惊道:这多尔衮的耳朵还挺长的。原来,这多尔衮对这位吴大将军十分的不放心,他派了无数的探马密切监视着吴三桂的一举一动,当他听说李自成撤出北京后,他马上断定这吴三桂一定会兵进北京,这吴三桂重兵在侧,尚且我行我素,如果他进入北京,以后的情况却也难意料,要是吴三桂立了什么朱三太子做皇帝,我大清定鼎中原的计划岂不落空,不行,我一定要阻止他。这多尔衮马上修书一封,给英亲王阿济格让他严密注意吴三桂的一举一动,如有异常,马上举兵将其歼灭。另外,他又写了这封信,令人火速送到了吴三桂的大营。吴三桂此时心中十分矛盾,他何尝不想去追李自成啊,他恨不得抓住李自成,喝其血,食其肉。父亲和家中几十口人在城头惨死的一幕,他一刻忘不了,还有他的圆圆至今下落不明,是惨死城中,还是被刘宗敏那贼掠去,他都不清楚,一想起这一切,吴三桂的心就隐隐作痛,但是吴三桂还有许多无奈,他身上还肩负着恢复明朝的重任,他只好时时告诫自己,要以大局为重。而这时,英亲王阿济格带五百铁甲军,来到了大帐外,吴三桂急忙出来。阿济格一身戎装,满脸的杀气,也不下马,只在马上拱手回礼,说道:“吴将军,事不宜迟,兵贵神速,你看咱们是不是现在就出发呢?”说罢,摆着马鞭,冷冷地看着吴三桂。吴三桂此时还能有什么别的选择,他甚至也没有与军师们商量,手一挥,传下令去,队伍即刻出发——追击李自成。众将各回自己的营中,忙着去调兵遣将,杨坤扭转身也要离去,吴三桂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把他拉到了一边,低低的声音道:“杨将军,我有两件事相托,万望你能鼎力相助。”杨坤躬身行礼,道:“元帅放心,我愿为您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吴三桂满意地点点头,道:“好!好!是这样,第一,你将朱三太子要安排在妥善的地方,我怕多尔衮会对太子有不轨之念,再者,你到城里去,去查访一下,看圆圆是否还在城中。”说着,他重重地地握了下杨坤的手。“是,我全记住了。”杨坤答应道。“还有,这件事你要悄悄地办,不要走露了风声。”“元帅放心。”杨坤答应一声,转身匆匆地离去正定大捷闯军离开北京后,马不停蹄,一昼夜便行了三百多里,然而他们见身后没有敌兵来追,不由得放松了警惕。李岩见士卒们每人都背负着重重的行囊,不禁心忧,道:“李哥,你看咱们走得是不是大慢了?”李自成哈哈大笑,道:“兄弟,你不必多虑,吴三桂这小子此时估计正在烧成灰烬的皇宫前,陪着朱三太子掉眼泪呢。”刘宗敏一直为自己的肩伤而耿耿于怀,“哼”了一声,道:“吴三桂这小子敢追上来,我就一刀劈了他。”说罢扬了扬手中的滚龙双刀。李岩见众人都很乐观,却也不好多说,只放慢了马,跟在了众人身后。此时断后的谷可成正与扬威将军左光先闲谈,忽闻探马报信,说后面吴三桂伙同英亲王阿济格率十万大军从后面追来,二人大惊,勒马包头向后观瞧,只见后面的官道上,黑压压的一队人马紧追上来,卷起了滚滚的尘土。谷可成一面命人通知闯王,一面命众兵卒将所携带的皇宫内的锦帛挂在道旁的树上,将囊中的金银珠宝、首饰古玩全散扬在道边,谷可成只盼着这能使吴三桂能稍缓一下兵马,好让他从容组队应战。前面的闯军已遥遥可见,吴三桂命将士加速前进,忽然,吴三桂见前面的树上挂满了锦,路上也扔了一片闪闪发光的珠宝,不由一怔,前面的马队已有人停下,下马去抢地上的金银,吴三桂一见心急,冲上前来,扬起斩将刀,把一个抱金银的士卒砍于地下,大喝一声:“弟兄们,快上马追敌,杀得贼后,我吴三桂自会赏你们。”众人忙又跳上战马,催马扬鞭,冲向了谷可成所列的大阵。谷可成仓促应战,然而阵脚尚未站稳,就见吴三桂率精锐骑兵杀上来,李自成的军队与吴三桂的关宁铁骑已交手数次,知这关宁军凶猛善战,心中已怯了几分,这仓促间布成的大阵,经吴三桂等人一冲,便招架不住溃不成军了,谷可成挥刀督战,但效果仍不理想,这时见吴三桂冲来,忙拍马迎上。谷可成抡刀指骂:“呸,吴三桂你这狗贼,勾引满夷,卖国求荣,好不要脸,来来,吃我一刀。”吴三桂也不答话,举斩将刀迎战谷可成,二人斗在一起,吴三桂刀沉力猛,刀法泼辣,只几个照面,便将谷可成砍于马下,谷可成的部下见主将阵亡,更无心恋战,纷纷四散而逃。扬威将军左光先在混战中,被冯鹏一枪抽落马下,将脚重重扭伤,几个心腹拼死来战冯鹏,才把受伤的左光先抢了下来,给他换了一匹马,残兵败将们保着左光先落荒而逃。吴三桂鸣金收兵,安下大营,命人打扫战场,将谷可成扔下的金银珠宝悉数发给了将士们,众人齐声欢呼。吴三桂命人设下香案,他亲自挥刀割下谷可成的首级,献在案前,遥祭父亲吴襄在天的亡灵,默默地祷告,求父亲的神灵保佑他,将李自成刘宗敏等一网打尽。李自成行至正定,扎下大营。忽然,谷可成的传令兵飞骑赶到,报于闯王,说谷将军左将军在后面已与吴三桂开了战,吴三桂来势凶猛,只怕抵挡不住,这个传令兵刚走,又有兵卒前来报信,说谷可成将军已死于阵前,左光先将军负伤大败而归。李自成一惊,暗道:这吴三桂来得可够快的,他忙带着众人来探望左光先,左光先羞愧满面,见李自成等人来,忙要爬起来,被李自成按住了。左光先道:“臣无能,未能杀败吴三桂,谷将军也阵亡,臣无脸见闯王,请闯王赐我一死。”说罢,淌下泪来。李自成忙安慰道:“左将军不必难过,胜败乃兵家常事,谷将军牺牲了,我们都很难过,你身上有伤,不要多虑,好好休息吧。”李自成安慰他几句,便带众人又回到了中军大帐,李自成坐在椅子上,眉头紧皱,一语不发。牛金星见闯王闷闷不乐,说道:“陛下,这吴三桂三番五次损我人马,实在是小瞧我大顺,咱们应该与其决一死战,煞煞他的锐气。”李岩忙道:“李哥,万万不可,吴三桂的四万铁骑非同一般,咱们多是步兵,在这大平原上与其精锐相拼,对我等不利,况且吴三桂还有满人的精骑支援。”牛金星自从自己的心腹被李岩杀掉后,他一直耿耿于怀,今天见李岩反驳自己,不禁更是生气,于是他冷冷他说道:“莫非李将军怕了吴三桂不成?”“胡说!”李岩瞪了牛金星一眼,说道:“我非是怕了吴三桂,只是兵法上讲,遇强兵则避其锋芒,攻其要害,方可胜,我的意思是,咱们迅速撤至山西,留重兵守固关,可阻吴三桂。”李自成挥手制止了二人的争吵,他考虑了一会,说道:“李岩兄弟说的有道理,只不过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去,待我明日亲自出马,将吴三桂杀个片甲不留,也绝了我的后患。”李自成见李岩还想说什么,忙摆摆手,道:“我意已决,不必多说,众将官今夜严加防范,明日我们与吴三桂决一死战。”李岩见闯王不听,只好转身回了营。第二日午时,吴三桂兵至正定,距李自成五里布下了八面埋伏之大阵,并传下令来,没有命令,不得贸然出击。李自成此时等得早已心焦,见吴三桂停步不前,命队伍上前迎战,吴三桂见闯军数队齐进,大异往常,所以按兵不动,静心观察战场上的一切。李自成见吴三桂没有反应,忙催马上前,高声骂道:“吴三桂你这恶贼,有胆量你出来与我斗上几百回合。藏在阵中作缩头乌龟吗?你这无耻的小人,借胡人之兵,算什么英雄好汉,快出来与你家闯爷答话。”吴三桂见李自成这般模佯,不觉好笑,心想:两军交战,是凭智凭勇,谁会去与你蛮斗,我吴三桂也不是怕你。吴三桂看李自成并无埋伏,遂放下心来,令旗一举,关宁铁骑便分兵迭出。原来这吴三桂治军甚严,统兵有方,关宁铁骑训练有素,打起仗来有章有法,一点也不乱,关宁铁骑有秩序地分成了数个百人小队,轮番向李自成的军队冲击,吴三桂率五百精骑来回策应。李自成毫不示弱,拔出花马剑,率众将杀入吴三桂阵中,这一仗直杀得天昏地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正当两军杀得难解难分时,只见吴三桂大营的后面,烟尘滚滚,又来了大队人马,这些人凶猛无比,锐不可挡,照李自成的大营便冲杀过来,闯营中的人见马上之人全是胡服长辫,不禁大惊,哪里还抵挡着住,扭头便逃,只一下,李自成的大营便乱了阵脚,李自成拼命督战,但无奈军心已散,无法收拾,李自成见大势已去,忙掉转马头,败下阵来。来的这满人正是英亲王阿济格,阿济格与吴三桂兵合一处,朝着李自成的背影便追了下来。李自成率部下经井陉,逃进了固关,吊桥高挑,闭门不出。吴三桂传令攻城,关宁军淌过护城河,架起云梯往城头攀来,城上箭如雨下,关宁军死伤无数,后来关宁军左手执盾,右手执刀,又往城头上爬,快到城墙上时,忽然守城的闯军扔下了磙木,将云梯砸为两截,梯上的关宁军纷纷坠地,关宁军又换云梯往上爬,但又被关军阻住,郭云龙见久攻不下,心中生急,他亲自督战,奋勇往云梯上爬,却不小心让流矢射中了大腿,众亲兵忙将他抢了下来。吴三桂见固关城固地险,一时也攻不下来,便命鸣金收兵,回师正定,沿途收得闯军遗留下来的无数军需品,关宁军将它们运到了正定城中。进得正定后,吴三桂将行营设在了一所祠堂之中,而英亲王则兵扎县衙里。至晚,吴三桂为了庆祝胜利,便设宴款待了众将领,席间,吴三桂频频劝众爱将多饮,而自己却几乎滴酒未沾,原来,这吴三桂心中有两件事放不心来,一是杨坤走了多日,却仍没有陈圆圆的下落,二则,他怕多尔衮乘他南下,会定鼎北京,如果是这样,他吴三桂这诸多心血不都白费了吗?夏国相见主帅闷闷不乐、心事重重的样子,忙放下酒杯,问道:“元帅有什么心事吗?”吴三桂就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大伙,众将一致建议,马上回师北京,吴三桂点头同意,道:“我马上去见英亲王阿济格,无论如何,咱们也要回师北京。”吴三桂再也坐不住了,他起身离席,带了夏国相和几名侍卫走出祠堂,来到了英亲王的驻地。门卫见是吴三桂等人,忙直接领着他们来到了后院。远远听到前面正房里吆五喝六之声传来,好不热闹。吴三桂不由眉头一皱,加快脚步走了进去,只见英亲王和他手下的几员战将围在桌旁吃酒,每人怀里拥了一个女人,两个歌妓怀抱琵琶妖妖娆娆地坐在宴桌旁,一个弹,一个唱道:“没皮没脸的心上人,不许你再敲奴的门,冤家啊,你若不是我的心头肉,我早将水泼你一盆。”一边唱,一边用手泼水的姿势,众人笑得前仰后合,阿济格怪笑着把脸凑上去,叫道:“好!好!我的美人呀,你就泼我一盆吧。”众人又是一阵哄笑。见这些满人聚在一起胡闹,吴三桂心中一阵烦躁,心中暗道:这些人倒有心情玩婊子。英亲王见吴三桂等人进来,忙站起来让座,哈哈笑道:“吴将军来一起吃杯酒。”吴三桂忙抱拳行礼,说道:“打扰王爷的雅兴,得罪!得罪!”吴三桂和夏国相坐在桌旁,早有人过来摆上碟筷,又重上了菜肴。酒过三巡,吴三桂忙举杯说道:“今日多承王爷鼎力相助,才杀败闯贼,王爷用兵神勇,在下实在佩服,我敬王爷一杯。”“请!”“请!”二人一饮而尽,吴三桂放下酒杯道:“我有句话,说出来怕王爷怪罪。”英亲王哈哈一乐:“但说无妨!”“是这样,我觉得闯贼今日一败,大伤元气,他定会龟缩山西、陕西,他不会对中原再构成什么威胁,而如今,固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王爷虽神勇无敌,但只怕一时也攻不下来,再者如真要进军山、陕,那里难成什么大事,再有咱们也没有后援,粮草只怕供应不上,还望王爷三思。”英亲王沉思半晌,道:“吴将军意下如何呢?”“依我之见,咱们应回师北京,咱们的军马也已十分疲乏,应该好好休整一番,待得时机成熟之时,咱们再将闯贼一网打尽,你看如何?”英亲王考虑了一会儿,点点头,道:“好吧,咱们明日便回师北京,现在咱们先喝个痛快,来来来,上酒!”吴三桂见游说成功,不由得也高兴起来,频频与英亲王举杯,但他再斜目看旁边庸俗无味的歌妓时,他不觉想起了自己的圆圆,不禁怅然若失起来,没喝得几杯酒,便醉得不省人事,最后由亲兵们把他抬回营帐绛州重逢这一日,吴三桂兵驻绛州,他将中军大帐设在了一家大财主家,这家大财主姓王,他对吴三桂早已是羡慕已久,所以他将吴三桂照顾得无微不至,当吴三桂正与这大财主闲谈时,却见一人风尘仆仆地走进来,仔细观瞧竟然是久未谋面的副将杨坤。吴三桂一见杨坤,喜出望外,一把拉住他,急急地问道:“可否有圆圆的消息,圆圆她现在何处?”杨坤满脸的倦容,哑着嗓子道:“夫人她现在离城五十里……”杨坤看桌上放着一杯茶,他也顾不得礼节了,端起来便喝了个一干二净,杨坤抹抹嘴,缓过一口气来,缓缓地将一切都告诉了吴三桂……原来,这陈圆圆因闯王的一句话,而得以逃离虎口,陈圆圆自李自成离京后,便翘首盼着她的吴郎早日进京,好将她心中的委曲诉与心上人听,不料,却有消息传来,说吴三桂并没有入京,他带领人马追击李自成去了,陈圆圆听罢,默默地坐在床上半晌不动,心中暗道:莫非我与吴郎真的没有缘分,今生注定再也不能相聚?莫非吴郎嫌弃于我,对我已淡了情意……圆圆自此愁肠千结,郁闷不乐,茶饭不香,第二日醒来,只觉得头重脚轻,已是下不得床来。而这时,原明御史曹溶,为了讨好吴三桂,他寻到陈圆圆后,将她又送回了吴三桂原来的宅邸,并找来京城中最好的大夫,给圆圆治病,曹溶怕出什么意外,就将自己的贴身仆人和丫环数人派到了吴府,让他们精心地照顾着圆圆的生活起居。圆圆经了这场病,身子虽还有些虚弱,可她倒像悟出了什么似的,原来焦躁的心也变得平静似水了,她想自己历经苍桑,这次又险些去了天国。本来自己这卑贱的命也没什么值得可惜的,只是因心中与吴郎割不断的情愫,才使自己苟延残喘,自己本没资格计较吴郎的在意与否。想到这,圆圆不禁释然,为了暂缓对吴三桂的刻骨思念,陈圆圆每日都要到后花园,或抚琴,或读书,将这多半日的时光消磨掉,日子过得倒也清静平淡。一日,圆圆又来到后花园,在亭下的石凳上坐了下来,丫环奉上一杯香茶后便悄然退去,怕扰了圆圆的清静。亭下的池水明净澄清,几株睡莲浮于水上,青翠欲滴,老柳垂下柔嫩的枝条,俯身在池面观自己的情影,柳絮在清风下悠悠然飘落,鱼儿耐不住寂寞将头探出水面,随即又不见了,而涟漪却一圈圈儿荡了开去。圆圆望着这一池春水,她恍若又重回到了与吴三桂初会时的一幕,当圆圆又回到现实时,情绪不免又低落了,她呆望着水中的浮萍,喃喃吟起李清照的《声声慢》。而此时,候在门旁的杨坤却已等不下去了,原来杨坤奉了吴三桂的密令,先将朱三太子妥善地安排在一处殷富人家,后又入城寻访陈圆圆,当得知圆圆就住在吴府,他不禁喜出望外,丫环让他候在门旁等着通报,而杨坤却心急如火,顾不得丫环的阻拦,径直迈大步进得园来,向陈圆圆深施一礼,道:“夫人!”圆圆将目光收回,转过头来,见一白衣软甲的将官站在面前,不禁一惊,待得仔细一看,不禁颤声道:“你,你姓杨……”“回夫人,我是吴大将军的副将杨坤,特奉吴将军之令来找夫人,请夫人收拾一下,马上随我去追赶吴将军。”圆圆见吴三桂仍牵挂着自己,不由得泪也落了下来,她痴痴地道:“吴将军他……”圆圆一句话未说完,便觉得眼前发黑,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吴三桂听杨坤叙述完后,不觉长长地叹了一声,暗道:我还以为圆圆已被刘宗敏那贼掳掠而去,今世怕再也见不上圆圆一面了,不想今日我就要与她破镜重圆了。只不知圆圆受了多大的委屈,我今后定要好好补偿,再不与圆圆分开半步了。吴三桂从沉思中醒来,见杨坤仍站在一旁,心中着实不忍,说道:“杨坤啊,这一路上鞍马劳累,一定吃了不少苦吧,早点回去休息,去吧。”“不!我还挺得住,让我把夫人迎进城吧。”吴三桂见杨坤执意要去,便点点头,道:“好吧,你下去备车,我要出城三十里迎接圆圆。”杨坤答应一声,下去准备去了。陈圆圆的小轿正缓缓而行,忽听前面鼓乐齐鸣,圆圆轻挑起轿帘,却见吴三桂及众将已出城三十里相迎,吴三桂已换上了白衣软裘,显得更加英俊威风。吴三桂乐呵呵地望着软轿落地,帘儿一挑,那熟悉的身影轻盈地飞过来,扑进了自己的怀抱,圆圆抬起一双泪眼痴痴地望定吴三桂,只叫了一声“将军”便已是泣不成声,吴三桂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揽着她一同登上了香车。车儿进得绛州王财主家,众人将吴三桂和陈圆圆迎进了客厅,众将忙上前给圆圆行礼,圆圆一一回礼,然后退入后房,王财主忙上前道:“祝贺吴将军与夫人破镜重圆,小老儿为表敬意,特备水酒几杯,为夫人接风洗尘。”吴三桂心情极佳,哈哈大乐,说道:“好好!快摆上酒来,我要与大家一醉方休。”片刻间,几桌丰盛的酒席便摆了出来。众人见主帅高兴,也就放开胆子吆五喝六地猜拳行令,好不热闹,吴三桂哪里有心情喝酒,他敷衍地喝了几杯,便起身离座走进后堂。吴三桂推门而入,见圆圆独坐桌旁,对着面前的红烛呆呆出神,他轻轻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了圆圆,圆圆扭过头来,烛光下只见一滴晶莹的泪珠挂在她光润的脸颊上,吴三桂心生爱怜,将那颗泪轻轻拭去,道:“怎么了,夫人,为什么闷闷不乐啊?”圆圆幽幽叹了一声,说道:“妾今日能见将军,已恍如隔世,妾被那刘贼所掳,本当以死来报将军,以全将军的声名,只是我总舍不得将军,总想再见你一面,今日见将军待我还如此情深,我已很满足了,今日就让妾死在你的面前,以表我的心意。”说罢已是珠泪双流,衣襟也湿了一片。吴三桂见她说出这番话来,不免心急,忙道:“圆圆,你好糊涂啊,你怎会不知我对你的一片心意,关山万里,长途驰奔不都是为了你吗?其实应该是责备我,我连心上人都保不住,怎么能称得上是男子汉,我常自责没把你带在身边,今天咱们好不容易才聚在一起,你怎么会狠心舍我而去呢?你如果去死,那我活着还有啥意思啊,干脆我先死在你面前算了。”说罢,吴三桂拔出剑来,横在项上作势要死。圆圆见此早吓得脸色变得苍白,她忙抢上去夺下吴三桂手中的剑,“当”扔在了地上,扑进他的怀里哭道:“将军,万万不可,妾寻一死,只是怕有人背后指点于你,你却何苦如此?”说罢,嘤嘤地哭作了一团。吴三桂轻挽着圆圆的秀发,口气也缓了许多,道:“圆圆,你不要顾虑太多,想你我今日重逢,实属不易,我们应好好珍惜,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半步了,好了,不要再哭了。”吴三桂扶起圆圆,找来一条热毛巾,将她脸上的眼泪拭了去,烛光下,却见圆圆的丰姿依旧,两人手拉手对坐着,不禁痴痴地看呆了。良久,圆圆才打破了这寂静,说道:“将军,天色不早了,你还是早点歇息吧。”“我还没看够呢,我真想永远就这么看下去。”圆圆微微一笑,扶他到了床边,掂起脚为他解白袍,吴三桂闻到圆圆身上温香的气息,不觉昏昏欲醉,忽又觉到圆圆那柔软而又有弹性的乳房顶在了自己的身上,吴三桂再也捺耐不住,紧紧把圆圆搂在了怀里。不想这正碰到圆圆的伤处,她眉头一皱,“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吴三桂一愣,忙放开圆圆,问道:“怎么了?”圆圆强装笑容,说:“没什么。”吴三桂不信,轻轻将圆圆的上衣褪去,又解开她的胸衣,烛光下,圆圆那白皙光洁的胸上赫然两条交叉的鞭痛痕,红红的甚是分明。吴三桂心痛不已,怒道:“这是谁弄的:是不是那刘贼?”圆圆眨着泪眼,点了点头。“可恼啊!”吴三桂气冲牛斗,他从地上捡起剑来,手起剑落,将一只椅子劈为两断,恨恨地道:“我如杀不了那刘贼,便如此椅。”圆圆顾不得羞怯了,光着上身便扑过来,抱住吴三桂哭道:“将军息怒!将军息怒!你如果不解气,便将我也杀了吧。”吴三桂叹了一声,道:“你受苦了”。说罢,抱着圆圆上床来,圆圆为他宽衣解带自己也脱了裙衣,共同钻入了锦被。二人缠绵一夜,醒来时已是午时。圆圆见三桂青光的头皮,很不适应,又看到榻旁散扔的胡人衣衫,不禁眉头微蹙,默默不语,三桂伸手去揽圆圆的腰时,圆圆轻轻推开了他的手,说道:“将军,妾今日有句话要问你。”“什么?”吴三桂揉揉惺忪的眼睛,问道。“将军去追闯贼,怎么九王不来督兵?”“九王入京维持秩序,他派英亲王阿济格与我共追闯贼。”“只怕阿济格是监视将军的吧,我只听说将军是向九王借兵讨逆,将军何必要事事听从他多尔衮的号令?妾今日见你剃发胡服,心中已是生疑,这北京城恐怕已不再属于明朝了吧?”圆圆幽幽他说道。“圆圆有所不知,我本来想进京扶佐太子登基,可是多尔衮以武力威胁于我,我怕他加害太子;再者,我关宁军势单力孤,不能同多尔衮硬拼,我还要靠这支队伍来恢复明室,所以我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听从多尔衮的命令。”“如果是这样,就是我错怪你了,但将军你即使灭了闯贼,但却引狼入室,那样你的罪过就大了。”“这一点我也想到了。”吴三桂沉思半晌,道:“可现在怎么办呢?”“将军不宜在此多做停留,你应速赶至北京,九王顾虑你兵强马壮,或许还不至于定鼎北京,否则的话,后果可真有点不堪设想了。”吴三桂没想到圆圆会有如此的眼光,他连连点点,道:“我马上去找阿济格。”圆圆帮吴三桂穿上衣服,把他送出了王宅。阿济格这几日得了几个颇有姿色的女子,哪里舍得马上起兵,吴三桂劝了半日,阿济格才答应第二日起兵回京。出得英亲王的驻地,天已黑了下来,吴三桂加紧脚步往回赶,进得王宅,他径直奔向后院,忽闻屋中有幽幽的萧声传来,继而有女子清丽的嗓音唱道……吴三桂推门而入,见一丫环正吹一紫萧为圆圆伴和,二人见他进来,忙躬身行礼,丫环放下萧退了出去。吴三桂见圆圆上着月白色短衫,下身笼着石静色褶裙,头上了没插戴什么,脸上脂粉淡抹,蛾眉轻扫,微颦轻蹙,体态轻盈,不觉得心摇神荡,道:“像圆圆如此人品,倒有人敢对你冷淡踪迹?”圆圆微微一笑,请三桂坐下,奉上一杯茶来,吴三桂伸手端起茶碗,轻轻揭开碧玉碗盖,顿觉一股清香沁人心肺,他轻呷了一口,品了品,继而一仰脖,把一碗茶一口气喝了下去。他放下茶碗,叹道:“我还从来没有喝过这么香的茶,圆圆,这茶何名?产自何处?”圆圆俯身又给他斟上一碗,道:“将军,这茶名叫‘三姐妹’,产自闽南一带,是天下第一名茶,这是北京的锦衣卫骆大人从宫中弄来,特意托我送给将军的。”吴三桂点点头,道:“这骆养性倒还有良心,这茶清香味甘,爽心提神,只是为什么叫‘三姐妹’呢?”圆圆面带微笑,说道:“湖广、闽南、赣南皆产茶叶,江浙一带名贵之茶已是不少,尤数西湖龙井是最为有名,然而,闽南与浙江、湖广、赣西的气候稍有差异,故闽南地方有‘三姐妹’这种名茶,闽甫的茶树大都是独根独枝,长成后连成一片、满处飘香,唯有博平岭一带的茶树是一根生三枝,同生同长,高矮相差无几,在茶林中独放异香,真是一奇。‘三姐妹’最大的妙处就是清心爽神,温中散寒,若是脾骨有恙者饮之,不适之感渐除,食欲复振。将军有胃疾,应当多饮此茶。”吴三桂将圆圆揽在怀中,他深情地在圆圆那娇美的脸上吻了一下,说道:“我今日饮了天下第一名茶,身边又有天下第一美女相伴,我不知道今生还有些什么值得我去追求的了。”圆圆将头贴在了他的胸上,说道:“将军不可太儿女情长,你还肩负着恢复明室的重任。”吴三桂抚着她的秀发,道:“我也与英亲王商定,明日便回师北京,圆圆,想我与你今日的相逢该有多么的不易啊,我为你关山万里,日夜奔波,心也碎了几次,今后我要你时刻待在我的身边,不许你离开我半步。”圆圆听罢,感动得珠泪双流,紧紧抱住了吴三桂,三桂忙劝道:“圆圆,别这样。”他见自己的前胸已被圆圆的泪浸湿了一片,笑道:“这两日,你把我两件衣服都哭湿了。”圆圆忙从三桂的怀里站起来,掏出绢帕将泪痕拭了拭,不好意思地笑道:“真对不起,自我见了将军,这泪便好不争气,像是今日非要流干不可。”圆圆目光一扫,见桌上的紫萧嵌金镶玉,光泽耀眼,不由技痒,便拿了起来,五指轻舒,呜呜咽咽的萧声便飘然而出。圆圆扭头问道:“将军,你喜欢什么曲子,我来吹给你听。”吴三桂道:“我什么曲子也不知道,圆圆你怎么这么聪明,什么曲子也会呢?”圆圆下颏一扬,笑道:“是么?”说罢,圆圆拈起洞萧,奏了一曲,这回的曲子异常的柔媚,此时,月光溶溶,香炉里飘出了阵阵檀香,吴三桂一生长于拳剑兵戈之中,何尝领略过此等风雅韵事,一时间醺醺然如中酒,一时痴了,圆圆一曲终了,将洞萧放下,问道:“怎么样,好听吗?”吴三桂痴痴地道:“我从来没听过这么好听的曲子,连做梦都没想到,圆圆,你吹得是什么曲子呀?”圆圆脸一红,低头道:“不告诉你。”继而又轻轻说:“这叫‘眼儿媚’,说罢,流波一盼,微微一笑。吴三桂早已是心痒难耐,揽圆圆上得床来,翻云覆雨,极尽快乐。第二日,吴军和英亲王的清兵都起兵离开绛州,向北京进发。兵至河间时,吴三桂听到消息,说九王多尔衮已定鼎北京,自为摄政王,并候建州主到来即位。原来,这多尔衮遣吴三桂追击李自成后,他马不停蹄命满兵开进了北京城。而此时,锦衣卫骆养性与吏部侍郎沈惟炳已将朱三太子及吴三桂的部众要进城的消息传了出去,原明官吏皆大喜过望,他们急忙组织皇室銮仪法驾去迎接太子。朝阳门前,聚满了人群、原明旧吏们都穿上了昔日的朝服,骆养性、沈惟炳、曹溶、金之俊、王鳌示等人穿着崇祯帝御赐的衣饰煌煌然站在了人群的前排。远处,一支大军整肃开来。官吏们遥遥见了后,早长长地跪了几列。而旁边来看热闹的市民们也花花绿绿跪成一片,人群雅雀无声,人们皆俯首于地。忽然有人大声惊呼:“啊——,满洲人!”人们抬头一望,见这大队人马全都剃发长辫,身穿窄袖短袄,刀枪林立,明亮耀眼,而马上和车上的满洲官员也甚威风凛凛,一脸的杀气。跪在地上的北京官民全都哑口无言,不知所措,骆养性等人在宦海中沉浮了几十年,他们已变得异常的油滑,任何只要对他们有利的机会,他们都不会放过。这次,见迎来的不是太子和吴三桂,他们心思电转,想保谁倒也无所谓,只要有官做,这回倒可乘机卖弄些殷勤,以便保住官位和家产,他们也没互相商量就跪爬几步,迎上前去,向多尔衮的车驾行礼,请多尔衮坐皇帝的銮驾入宫。多尔衮做梦也不会想到北京城的文武百官黎民百姓会聚在城里迎接自己,他坐在车上不禁飘飘然起来,他哪里顾得及跪在地上的官吏们心里想些什么,他笑容可鞠地频频点头,命明朝皇帝的銮仗前行引路,进得了皇宫。而此时的皇宫,已被李自成的农民军烧成了断壁残垣,惨不忍睹,好些地方还有滚滚黑烟冒出,骆养性等人只得把多尔衮引到了幸存的武英殿。多尔衮坐在李自成曾坐过的龙榻上,对跪在地上的旧明官吏说道:“我大清代尔等击败了闯逆,你们应该知恩图报,好生作我大清的臣民,不可心怀旧朝,否则,是将严惩不贷,你们瞧着办吧。”这些善投机钻营的明吏们哪敢有异言,都纷纷表示要尽心孝敬大清,多尔衮点点头,命他们退了下去。多尔衮摒退了众人,自己仰躺在龙榻,他看了看殿顶的藻井,又环顾下四周,见殿中雕梁画柱,金壁辉煌,气派非凡,不觉叹服,想自己的大清的宫殿无论如何也不能与它相比。此时的多尔衮正考虑如何迎请顺治帝移驾至此,想到七岁的福临就要入主中原,多尔衮不免暗暗叹气,多尔衮一直认为福临的继位捡了一个便宜三桂受封吴三桂闻得多尔衮已定鼎北京,他立即下令,扎下大营,停止前进,英亲王阿济格命人打听缘由,吴三桂告诉来人说是偶感风寒,需歇息几日,阿济格闻报,顾不得理论其中的真假,他倒乐得歇息几天,好找些妓女玩乐。众将见队伍停步不前,忙回大帐向吴三桂询问情况,吴三桂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大伙,众将议论纷纷,忙问他有什么打算。吴三桂摇摇头,说道:“我现在是进退两难,那多尔衮最是多疑,我要是轻举妄动,稍露了形迹,我等的处境就不妙了,我现在大累了,真想一撇手啥也不管了。”夏国相一直对陈圆圆的归来持怀疑态度,他生怕吴三桂会溺于其中,不能自拔,所以他上前说道:“将军此言颇让我们这些做部下的伤心,将军您怎么能脱得了干系,想那满洲兵马是您引来的,你现在是只能进不能退,否则将军只怕对不起在天之灵的大明列祖列宗,也对不起天下的百姓,将军您要是对这件事不理不问,那后世的百姓会如何评论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