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了喔!""只有一个。""一定要把他干掉。"村民们严阵以待。跑过来的是武藏。"喔!不对,这位是法典草原的浪人先生。"他们有如迎接大将军的兵卒一般,分站道路两旁,望着武藏那沾满血迹的身子和手上的血刀。那把血刀的刀刃已经裂得像把锯子。武藏把它丢弃,并拣起一把土匪掉在地上的长矛。"你们也快点拣大刀和长矛。"武藏这么一说,年轻的村民立刻俯身拾起武器。"各位,现在正是时候。你们团结合作,把土匪赶出村子。去救你们的家人吧!"武藏鼓励他们,并跑在最前面领路。村民中已无人有惧色。就连老弱妇孺也都拣起武器,跟随武藏身后。他们一到村子,发现古老的大农家仍在燃烧着。在火光的映照下,村民和武藏以及道路和树木,全都一片通红。燃烧屋舍的火焰似乎蔓延至竹林,不断传来青竹噼噼啪啪的爆裂声。不知从何处传来婴儿的哭啼声。牛只看到火而发出狂乱的叫声,令人心惊。然而在这一片燃烧的灰烬中,连一个贼影子也没有。武藏突然问村民。"酒味是从哪里传来?"村民们被燃烧的烟呛到了,根本没闻到酒味。经武藏这么一问,大家才恍然大悟。"只有村长家里才存放很多酒。"武藏告诉他们,土匪的大本营一定就驻扎在那里。又告诉大家一个对策。"跟在我后面。"武藏又跑了出去。这个时候,从各处回来的村民已经超过百名。本来躲在地板下和草丛中的人,也陆续爬出来,他们团结的力量越来越强大。"村长的家在那里。"村民遥指。那房子四周围着土墙,算是村子里的大户人家。大伙儿一靠近屋子,迎面飘来酒香,犹如酒泉自此流出一般。村民尚未躲到附近暗处的时候,武藏已经越过土墙,单枪匹马闯入土匪的大本营。土匪头子和几个大头目,正在房间里饮酒作乐,捉弄年轻女孩。"别慌。"土匪头子好像在生气。"对方才一个人,根本不必劳驾我出面,你们自行解决吧!"首领说的似乎是这类的话,并且斥骂赶来禀报情势的手下。就在此刻,那首领突然听到外面发出异样的声音。其他正在吃烤鸡饮酒作乐的土匪也说着:"什么声音?"他们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并抓住手边的武器。一瞬间,他们摸不清状况,不知如何应对。全被发出声音的大门口吸引了注意力。武藏趁此时连忙跑向屋子侧面,找到了主屋的窗口,并用长矛撑住身体跳入屋内,站在土匪头子的背后。"你就是土匪头吗?"那头子循声回头的瞬间,已经被武藏的长矛刺穿胸膛。面目狰狞的头目大叫一声。"哇……"他的胸膛鲜血如注,仍抓住长矛,试图起身。但武藏的手顺势一放,被刺穿胸膛的首领连带长矛,摔倒在地。接着,武藏又从攻过来的盗贼手上夺下大刀,连砍两人之后,那群土匪蜂拥而出,冲到屋外。武藏将刀掷向那群土匪,又从另一具尸体的胸前拔出长矛来。"别动。"武藏横举长矛的威势凌人,犹如一座铜墙铁壁,挡住土匪的去路。而土匪就像被竹竿拍打的水面,立刻分散开来。这里是屋外,非常宽广,可以自如使用长矛。武藏耍着黑木长柄,对着土匪挥、刺、扫、扑,毫不容情地攻击。土匪一看无法抵挡,便逃往土墙的大门。在那儿守株待兔的村人,将逃出来的土匪一个个打倒在地。大部分的土匪都被村人打死。侥幸逃跑的人,可能都已经断手断腿了。男女老少的村民一齐发出有生以来首次的欢呼,为他们的胜利而疯狂。过没多久,他们找到自己的父母、妻子,更是欣喜若狂,大家相拥而泣。有人说道:"土匪会来报复,很可怕的。"这么一说,村民的信心又开始动摇了。"不可能再来这个村子了。"武藏向他们保证,村民们才又放下心来。"可是,你们也别太过于自信。毕竟你们的本分不是武器而是锄头,如果过于骄傲,炫耀自己不成熟的武力,恐怕会受到比土匪掠夺更严重的天谴。""你们查看过了吗?"投宿在德愿寺的长冈佐渡,彻夜等待家臣的回报。从这里可以看到村子里的火焰出现在原野和沼泽的对岸,不过火势似乎已被控制。两名家臣一起回答:"是的,我们去看过了。""盗贼逃走了吗?村民的受害情况如何?""我们才跑过去没多久,村民们便自己打死大部分的盗贼,把他们赶得四处逃窜。""咦?这可就奇怪了。"佐渡几乎无法相信。果真是事实的话,佐渡就必须重新思考自己的主人细川家的领土和他治民的方式。无论如何,今夜已经太晚了。佐渡想着,便上床睡觉。可是想到明早必须动身回江户,他又改变主意。"我要去看一下出事的村子。"说完骑马往村里去。德愿寺的一名寺僧为他带路。佐渡一到村子,回头问两名随从。"你们昨夜看到什么?刚才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躺在地上的盗贼尸体,不像是老百姓的刀法。"佐渡觉得奇怪。村民连夜处理被烧的房舍和尸体,一看到佐渡骑马过来,大家都躲到屋子里。"哎呀!大家好像误会我了,你们去找一个知道实情的村民过来。"德愿寺的僧侣不知从何处带来一名村民,由他口中佐渡得知真相。"是吗?"他听完点点头。"那浪人叫什么名字?"佐渡这么一问,那村民侧着头答称不知其名,佐渡坚持非知道不可,因此寺僧四处打听,回来之后说:"听说是叫宫本武藏。""什么?武藏?"佐渡立刻想起昨夜的少年。"那么他就是那位小孩口中的师父了。""平常那个浪人与小孩在法典草原开垦荒地,学农人耕种,是个奇怪的人。"第三部分:当代的主公细川三斋公,并没有镇守在江户的藩邸,而居住在丰前小仓本地。江户是由长子忠利驻守,加上辅佐的老臣,负责裁断一切事情。忠利处事英明。年约二十有几,非常年轻。与新将军秀忠移驻到此新府城的天下枭雄豪杰、大将军们为伍,一点也不失父亲细川三斋的面子。甚至可以说他那种新进的锐气以及对未来有先见之明的睿智,虽然在诸侯中属于新人,但是比起战国时代孕育出来那种只会夸耀的老将军却更为出色。"真想见见这名男子。"佐渡自言自语。又想起藩邸尚有要事待办。"好吧!下次再来。"说完,驱马回程。他们走到村长家的大门口,突然有一样东西吸引佐渡的目光。那是一张墨迹未干的字条,看来是今天早上才贴上去的,上面写着:村民谨记在心锄头是剑剑是锄头在乡土不忘乱世在乱世不忘乡土将分散的力量汇集合一不可背世道而驰"嗯……这告示是谁写的?"村长出来,跪着回答:"是武藏写的。""你们了解其意吗?""今早村民聚集在此,武藏为我们解说内容,我想大家都懂了。""大师。"佐渡回头对寺僧说:"辛苦你了。你请先回吧!很遗憾我有要事在身。我会再来拜访,后会有期。"说完,策马离去。21当代的主公细川三斋公,并没有镇守在江户的藩邸,而居住在丰前小仓本地。江户是由长子忠利驻守,加上辅佐的老臣,负责裁断一切事情。忠利处事英明。年约二十有几,非常年轻。与新将军秀忠移驻到此新府城的天下枭雄豪杰、大将军们为伍,一点也不失父亲细川三斋的面子。甚至可以说他那种新进的锐气以及对未来有先见之明的睿智,虽然在诸侯中属于新人,但是比起战国时代孕育出来那种只会夸耀的老将军却更为出色。"少主人呢?"长冈佐渡在找他。忠利不在书房也不在马场。藩邸非常大,有些庭园根本尚未整理,一部分是林子,一部分则砍伐之后做为马场。"少主人在哪里?"佐渡从马场回来的路上,询问一名路过的年轻武士。"他在弓箭场。""啊!在练箭啊!"长冈佐渡穿过林间小路,往弓箭场走去。---咻。这儿已经可以听到从弓箭场传来射箭的声音。"啊……佐渡大人。"有人叫住他。原来是同藩的岩间角兵卫,他是个务实且手腕辛辣的人,极受重用。"您要上哪去?"角兵卫走过来。"我正要去晋见少主人。""少主人现在正在练箭呢。""我有些事情必须向他禀报。"说完,佐渡正要走开。"佐渡大人,如果您不急的话,我有事与您商谈。""什么事?""站着不方便说。"角兵卫环顾四周。"我们到那边去谈。"角兵卫邀佐渡到林中的一座亭子。"不是别的事,而是希望在您与少主人聊天的时候,能够帮我推荐一个人。""是想要到主公家任职的人吗?""我想,佐渡大人您那儿应该也有很多人登门求教,希望能来此任职。但是,我所要推荐的这个人,可能在您的藩邸是比较特殊罕见的人物。""喔……主公家里也一直在延揽人才,但大都是一些只想混个一官半职的人。""我要介绍的这个男子与这些人的气质完全不同。老实说,这个人与内人有亲戚关系,从周防的岩国来此已有两年,目前正住在我家,我觉得他应该是主公需求的人才。""岩国来的,那是吉川家的浪人吗?""不,是岩国村一个乡士的儿子,名叫佐佐木小次郎。年纪尚轻,却从钟卷自斋那里学到富田流的刀法、拔刀术则是传承吉川家的食客片山伯耆守久安。虽然如此,他并未因此而自满,更自创一派叫严流的刀法。"角兵卫极尽口舌之能,想将此人推荐给佐渡。任何人听到这番纳言,一定会采用。可是佐渡并未热心倾听。因为他心中早有理想人选。这一年半来,由于诸事繁忙,几乎忘了此事,现在他突然想起这个人。此人就是在葛饰的法典草原从事垦荒的宫本武藏。从那次事件以来,他内心始终铭记着武藏这个名字,无法忘怀。这种人才是主家想要延揽的人才啊!佐渡一直把这件事隐藏于内心。他本来打算再次造访法典草原,亲自与武藏会面并将他推荐给细川家。此时回顾---当初产生这个念头,而从德愿寺回来至今,已经过了一年多了。由于公务繁忙,从德愿寺回来之后,就无暇再次造访。那个人不知如何了?佐渡从他人的谈话当中,突然想起这件事。然而眼前的岩间角兵卫正极力推荐佐佐木小次郎。他详细说明小次郎的旅历和作风,希望征求佐渡的首肯。"您如果晋见少主人,希望能为他美言几句。"角兵卫再三拜托之后才离去。"我知道了。"佐渡回答。但是在他的心里,武藏的名字比起角兵卫所提到的小次郎更教他心动。佐渡来到弓箭场,看到少主人忠利与家臣在练箭。忠利射出的每支箭都命中靶心,动作中流露着高雅的气质。他的随从有时候会建议说道:"现在战场上的武器大多使用大炮和枪,至于刀和弓箭都已经落伍了。弓箭逐渐成了武家的装饰品,平常只需稍做练习就行了。"忠利听了便说:"我的箭是以命中心脏为目的。你看我的练习方式只是为了上战场对付十几二十个人的吗?"细川家的家臣们对主人三斋公当然是由衷地佩服。但他们并非因为三斋公的余光而侍奉忠利。忠利的贴身侍卫也不受三斋公的影响,他们对忠利忠心不二,那是因为忠利是一位英明的君主。这里有一段谈到忠利晚年的插曲,便可明白藩臣是如何敬畏忠利了。当细川家由丰前小仓的领地移往熊本时,忠利于熊本城门口下轿,衣冠整齐地跪在新坐垫上,对着即将进驻的熊本城行跪拜礼。行礼时,忠利头冠上的带子碰到城门的门槛。从此以后,忠利的家臣们及其世代的家臣将军们,每当通过此门时,绝对不敢从门槛正中央跨过。由此可见,当时一国之君对城池抱持何等肃穆之心,以及家臣们是何等地尊敬城主。忠利从英年时代已拥有此等气势,所以要推荐家臣之事亦大意不得。长冈佐渡来到弓箭场,看到忠利,立刻想到自己刚才与岩间角兵卫分手时,随口答应:"我知道了。"此刻,他为自己竟然如此轻率答应对方,好不后悔。站在年轻武士群中,比赛射箭而汗流浃背的细川忠利,远远望去他就像个普通的年轻武士,毫无矫揉做作。这会儿他休息了,与家臣们边走边谈笑来到弓箭场的讲台,擦拭身上的汗水,突然看到老臣佐渡。"老太爷,你也试着射一箭吧!""不,你们年轻人在练习,我这老人还是回避一下比较好。"佐渡开玩笑地说。"你在说什么?你老是把我们当成小孩。""当然,因为我的弓法无论是在山崎的那场战争或是韭山城的困城之战,全都仰赖主人的指引,已经落伍了。可能无法迎合你们这群小孩的口味。""哈哈哈!佐渡大人又开始谈他的得意往事了。"其他的武士和家臣也都笑了。忠利也在一旁苦笑。忠利套回袖子正经地问道:"你有何事?"佐渡先禀报公务,然后问道:"听说岩间角兵卫想推荐一个人进来,您是否看过推荐函了?"忠利似乎忘了此事,他先摇头后又想到什么似的---"对了,对了,他经常向我推荐佐佐木小次郎,但是我还没看到他的信函。""您见见他如何?有才能的人其他各家应该也是高薪争聘。""不知他是否真如此优秀?""总之,先请他来吃顿饭。""佐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