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因此,当拿破仑将一柄闪闪发光的宝剑拿给贝特西看的时候,这位身 材矮小,头脑敏捷的拉·卡色,显然被她那种粗野的举动吓坏了。我要求拿破仑让我更走近一点看看这把剑。于是事情便在这个上午发生了。因为拿破仑用剑在我眼前一晃,深深把我激怒了。魔力的引诱是不可抗拒的,我决定对他的举行进行惩罚。说时迟,那 时快,我迅速抓住剑柄,将剑从剑鞘里拨出来,在他头顶挥舞着,然后向他身上直刺过去。拿破仑皇帝后退着,最后终于被我成功地逼到一个角落,我坚持说他最好是向我求饶,否则就刺死他,我的得意忘形的呼叱声把我姐姐引来了。她大声责备我,说我如果不立刻住手,她就要去告诉我父亲。可是我只是冲她哈哈大笑,仍然站定我的脚跟,把皇帝逼住在那个角落,一直到我的手酸软无力,自动垂下来才罢,我现在还能想起当时的情景,那位伟大的仆人(拉·卡色)那张瘦削的像牛皮纸一样的面孔,因为担心皇上的生命安全而急得通红。他对我侮辱皇上的行为表示极大的愤慨。他看来似乎就要把我吃掉,不过他的耳朵已经领教过我拳头的力量,所 以只是小心地对拿破仑说不要惹我。当我把剑放下的时候,拿破仑便抓住我的耳朵扭着。这只耳朵在前天就被他扭过,此刻还痛得厉害。我叫唤起来,他又捏住我的鼻子,开心地拉着,不过完全是闹着玩的。在这整个事件的过程中, 他的脾气一直很好。还有一件事,更激起我的怒气。每天,父亲严格要求我们做一遍法语翻译练习,而拿破仑总是谦虚地把我们的作业看完,并纠正其中的错误。一天早晨,我觉得比平日更讨厌做这个翻译练习了。因此,当拿破仑来到别墅问我的翻译练习是否做完时,我甚至还没有动手做练习。他看到这个情况,便拿起那张白纸,向草地上我父亲那边走过去,这时父亲正备马准备往山谷里去。拿破仑走到父亲身边,用法语说道:“巴尔坎,这是贝特西小姐的作业,她作得多好呀!”她一边说一边扬着手里那张白纸。父亲开头还不太明白,可是一看到那张白纸,看到皇上哈哈大笑提到我的名字的情形,便完全明白了。他骂了一我顿,很生气地警告我说,在他回来吃午饭时,如果我还没有把翻译练习做完,就要狠狠治我一顿。父亲骑着马走了,拿破仑也离开了我,对满脸不高兴的我报以嘲笑。回想起来,这 也是促使我后来下决心用那把剑吓唬他的一个原因。关于剑的这个事件,很快就在欧洲传开了,因为欧洲人都渴望了解这个 落难皇帝在他远方的流放地的点滴消息。蒙德查努侯爵,作为波旁王朝的代表在几个月后来到了圣赫勒拿岛,他在日记中记述了他初次拜访巴尔坎一家 时的情况:“这两位姑娘讲着法语,年小的那位叫贝特西,讲得更是流利。她讲述了她脑子里有过的想法。如果欧洲流传着的谣言是可信的话,那么她 正是波拿巴正在追求的那位姑娘。”那天,出现在贝特西脑子里的思想,是她向蒙德查努夸口说,她曾经用拿破仑自己的剑把他吓坏了。当蒙德查努问 她是真想杀死拿破仑时,她解释道,“不是这么回事,只是对他开个玩笑,稍微惩罚他一下罢了。”同时他又说明,并没有证据说明拿破仑真的在追求 贝特西。他只不过像个男孩子那样,找机会向他的少年女友表现表现罢了。有一天,拿破仑问我,我是否认为他骑马的技术很好?我完全出于真心地对他说,我认为他的骑术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更好。他显得很高兴,便招呼人把他的马牵过来,他跃上马背,策马沿着草 地兜了几个圈子,他控制着马儿把圈子越缩越小,充分显示了他驾驭马匹的能力。一天,他的马夫阿参包正在训练一匹年轻漂亮的阿拉伯马,这匹马是特地买来作皇上的坐骑的。这匹小马横冲直撞,时时竖立起来,显得非常惊慌、马夫无法引着通过摊在草地上的一幅白布,这幅白布是专为训练它的胆子设置它的。我对拿破仑说,这匹马的脾气这么坏,想来他也没有骑过一匹像这样的劣马。他微笑着向阿参包招招手,要他下马来;接着,令我大为吃惊的是,他竟亲自跃到那匹畜生身上,很快地制服了它,不只成功地使它通过那幅白布,而且竟站到马背上,让它驮着来来回回 跑了几次。“你能够当一位驯马师。”贝特西说。拿破仑答道:“人和马有相似的 脾气。”他们的游戏没有成文的规则,而是按照这两位游戏者本能的了解进行 的。在拿破仑这方面,他有义务对贝特西所干的最厉害的恶作剧表示隐忍, 从不显出他的愤慨。拿破仑有一些非常漂亮的图章和珍奇的硬币,他总是很温和地亲自融掉它们的封蜡。有一次,我恶作剧地推了一下他的手肘,使他的手指掉进了融化的热蜡中,这是很痛的,他的手指马上浮起了一只水泡。我对他说,我对自己干的这件事觉得非常抱歉,可是他的态度还是那么和气。其实,如果 他这时发起脾气来,我倒会觉得好受些。由于有了这些不成文的游戏规则,使拿破仑也可以用一些孩子气的恶作 剧来回敬她。在贝特西第一次参加舞会(这次她所以能参加舞会,是拿破仑代她向她父亲求情的结果)的前一天晚上,贝特西指责拿破仑在玩牌时作了 弊。为了报复,这位皇帝便拿走了她的晚会长袍,将它锁到他的房间里。贝特西哭了,第二天便一张接一张地向他递条子。可是拿破仑回话说他身体不 舒服,不能够见她。一直等到舞会的时间到了,才把衣服还给她。他还利用少年人的恐惧心理,用老哈夫的名字来恐吓她。老哈夫是贝特西一个弟弟的 家庭教师(因为岛上没有学校)。在拿破仑到海岛之后,这个老人发了狂。他对人们说,他被指定要搭救拿破仑皇帝逃出这流放的苦海。老人后来自杀 了,他被埋葬在通往蔷薇谷的一个三叉路口上。我跟许多傻瓜一样,也很怕鬼。这个弱点被皇上知道了。因此,在老哈夫自杀后,他便时常利用老哈夫的名字来吓唬我,吓得我几乎不敢动弹。每天晚上,在我觉得疲倦想回房间休息时,他就会唤道:“贝特西小姐,老哈夫,老哈夫来了。”我在这些夜里所受的痛苦,是我永远忘不了的。在这样的夜晚,我半夜里总会从床上跳下来,连滚带爬地冲进妈妈的房间,在那里一直呆到天明,直到阳 光把黑夜的恐怖扫除为止。一天傍晚,当我和妈妈、姐姐安静地坐在别墅的走廊里,享受着晚风的吹拂的时候,我们突然听到一个声音,一转身便见到一个白色的影子。我当时发出的尖叫声是多到怕人啊!接着我们又听到一阵哧哧的笑声,妈妈马上明白了这是拿破仑皇帝干的好事,便热情地向他打起招呼来。妈妈揭开那 个影子身上的白布,原来白布下面藏的的竟是我们的一个小厮。他是受了拿破仑的怂恿,特地来吓吓 贝特西小姐的。这时候,拿破仑自己却像一个无事人一样,旁观着这个恶作剧产生的效果。贝特西成人以后,率直地、津津有味地详述了她与拿破仑一起干过的大 量的越轨行为。有一次,她回顾了当时因不注意而干下的一件恶作剧,不过为此她所受的惩罚并不是来自被她作弄的拿破仑,而是来自她的父亲。我想起了我当时曾给拿破仑画了一幅他爬梯子的漫画来。在漫画中,他爬上去的每一级梯子,代表着某个被他征服过的国家,最后,他终于双脚跨上了全世界的顶峰,并在上面表演起杂技来,只见他头朝下脚跟朝上栽到地球的另一边去,这惊人的一跌,竟把他摔倒在圣赫勒那岛上。我本不该在他遭遇不幸的时候,给他看这幅滑稽画。在那里,虽则我并没有什么恶意,可是我的每一个疯颠的举动都是有过失的。平时我最害怕的父亲,听说我干出了这件蠢事,说至少要把我关禁闭一个星期,让我去闭门思过。于是我被关到一个地窖里去,孤零零一人在里面忏悔,这次的惩罚对我真是终生难忘的。在这个地窖里,耗子成群结队,在我的前后左右跳来跳去拿破仑皇帝对我因为开了这么一个玩笑而受到这么严厉的惩处觉得很过意不去,但对我必须与那些耗子进行斗争却感到很有趣。他说,他小时候因为干了类似的恶作剧被关在地窖里时,曾经被一只在他头上跳守的老鼠吓个半死。从此之后,我时常在这同一座监狱里忍受这种日禁夜开的监禁的处罚。每当我干了一件恶作剧而惹父亲生气的时候,尽管有拿破仑为我说情,我还是被判处监禁一星期。早上我被关进地窖里,晚上则放我出来睡觉。在这样的日子里,拿破仑皇帝的最大乐趣,便是通过地窖的小窗洞跟我谈天。他 模仿着我悲哀的神情,总能引得我哈哈大笑。拿破仑说:“你看,我们两人都是囚犯。可是你哭了,我可没有哭。”“你已经哭过了。”“不错,我哭过了。不过,囚犯哭了还是囚犯。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听天由命,得乐且乐。” 拿破仑在蔷薇谷居住的这段时间,也援助了巴尔坎家的园丁——一个叫托比的马来老人。托比是多年前被一艘英国船抓获,卖到圣赫勒那岛来作奴 隶的。当拿破仑在花园里散步的时候,喜欢停下来跟托比谈天。这个奴隶拄着他铲子,对这种不寻常的关心,微笑着,通过拉·卡色的翻译,回答着拿 破仑向他的一连串的问题,诸如他的祖国以及他的奴隶生活的情况。在贝特西的坚持下,拿破仑问威廉·巴尔坎,他是否可以代这个老人赎回他的自由 之身。可是这个要求被那位英国总督拒绝了,理由是“这产东是托比一个人的问题。波拿巴将军的目的是要搏取巴尔坎小姐的欢心,博取海岛上所有的黑人对他的敬意。” 拿破仑对拉·卡色说道:“可怜的托比,在这里他是一个从家里被人偷出来的人,从他的祖国被偷出来的人,从他自身的自由被偷出来的人。对他 来说,还能有什么比这更大的苦痛的呢?如果这个犯罪行为只是那位英国船长干的,那么,那位船长可说是世上最恶毒的人之一。但是如果这个罪行是 全体船员干的,那么这些犯罪的人们的恶毒程度,就不是像一个恶人那样可以想象了。因为邪恶总是属于个人,而几乎绝不可能是属于集体的。”在热带明亮的月光照耀的夜晚(贝特西写道),拿玻仑时常在清晨 3 点钟,在老托比起身之前到花园里去闲逛。那位看管花园的奴隶,这时还在酣睡。拿破仑在花园里摘好吃的水果,当作自己的早,或。我们的马来老人是那么喜欢那个小“波尼”——他也是这么称呼拿破仑皇帝的人。他总是把园门的钥匙放在边门里拿破仑的手摸得到的地方,其他没有一个人能得到老托比这样的照顾,因为拿 破仑完全勾住并赢得了这位老人的心此后,这位老人一直对拿破仑的温和态度保留着最愉快的印象。他把收摘来的最鲜美的水果,装扎得最美丽的花束送到“龙坞宫”去,送给“那位叫做波尼的好人”(他是这样称呼拿破仑皇帝的)当作最大的乐事。每当人们去探望拿破仑的时候,拿破仑总在询问老托比的身体好不好?而在他离开 蔷薇谷的时候,还送给老托比 20 个拿破仑金市。拿破仑在蔷薇谷住了两个月,接着便有消息传来,由一条弯曲的小路通 向海岛内陆五英里处的龙坞高地为拿破仑兴建的居留地已经竣工。消息传来时,拿破仑正跟巴尔坎家的孩子们在玩捉迷藏的游戏。拿破仑流放圣赫勒拿 岛时的一段最快乐的时间,就这么结束了。再过两天,他就要离开蔷蔽谷和他的小朋友们了。在指定的那天上午——对我来说是最阴郁的一天。乔治·科伯恩阁下雇拿破仑皇帝的随从的陪伴下,来到了蔷薇谷,准备护送拿破仑到他的新居去。我哭得很伤心,拿破仑走过来说道:“你不必哭,贝特西小姐,你在下星期来看我,而且要常常来。”我对他说,这要由我父亲决定。他便转身对我父亲说:“巴尔坎,下星期您必须带琼小姐和贝特西小姐来看我,嗯?您什么时候会到龙坞来呢?他给丁我一只美丽的小“波波尼”(果盒)——因为这过去曾对这只小果盒大加赞赏。还说,你可以 把它当作一个gagelamour(爱情的信物)送给“小不点儿”拉·卡色。我泪流满面地跑出了房间。我站在窗边,目送着他离去。可是在他离开我们的时候,我的心被痛苦塞满了,以致无法看清他的形象。 我扑到自己的床上,伤心地哭了很久很久。这个 14 岁的女孩真的被拿破仑彻底征服了。她原本以为这个令整个欧洲 君主谈之色变的的皇帝,这个被憎恨他的人称为“科西嘉恶魔”的传奇人物是一个“额头中央长着一只闪闪发光的红色大眼睛的妖怪”。但正是这个可 爱的“妖怪”是那样调皮活泼又充满童稚,使一切表面上道貌岸然的英国绅士都显得那样刻板乏味。这次没有硝烟的征服持续如此的长久,以至于贝特西在回到英国之后, 仍难以忘怀蔷薇谷那七个多星期的美好时光。25 年后,已成为文贝尔夫人的她仍饱含深情地写道:我从来没有遇见过一个像拿破仑这样孩子气大人。他似乎忿是带着一个孩子的欢乐心态,参加孩子们的每一项有趣的游戏。虽然我时常恶意地撩拨他的耐心,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发脾气,或是用他的身分和年龄作挡箭牌倚老卖老,对向他表示的亲热和宽容受到的不公平的对待表示过不满,真的,每当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几乎把他当作我的兄弟或是一个与我年纪相同的同伴对待。大人对我的一切吩咐,以及我自己要对他表示尊重和有礼貌的决心,在他诡谲的笑容和笑声的影响下,都飞得无影无踪了。如果我走近他身边时比平时显得更严肃,脚步放得更迟滞,声调变得更柔顺,那么,他也许就会用法语这么说:“啊,你是怎么啦,贝特西小姐?是不是那个‘小不点儿’的拉·卡色又欺侮你,就把他位到我这儿来。”或者说出一些其他逗人的话来。总之他的话不是把我逗乐,就是把 我惹恼,而把我准备的表现的良好行为的决心忘得一干二净了。三、龙坞宫小朝廷 在囚禁自己的圣赫勒拿岛长林龙坞宫,拿破仑又建立了一个具体而微小的小朝廷尽管年轻美丽的蒙托龙夫人的颇为称心。但拿破仑却说:“我不太喜欢女人,我完全是个搞政治的人。”天刚黎明,拿破仑就摇铃把那位侍从召来。他的夜晚是没有休息的。一 个在通宵策划之后还要在战斗发生的早晨把一个钟头当作两个钟使用的意志坚强的、不知疲倦的人物,当然是睡不着觉的。整个夜晚,他总是在他相连 的两个小房间里的两副行军铁床之间来来回回地踱步。在拿破仑隔壁的小房间里休息的待从,应声把咖啡端了进来。“让上帝的好风透进来吧。”拿破 仑说道,于是侍者便打开了百叶窗。拿破仑穿上晨衣,在一张圆桌边坐下,喝起他早点的咖啡来。清晨的阳光,漏进了拿破仑这两问简朴的卧室。他的卧室看来更像是一 座行军的营帐,唯一显示一点住人的活气来的,是路易·马尔商挂在墙壁上的画像:有约瑟芬的,有玛丽·路易丝的,有那位称为罗马王的皇太子的。 拿破仑的两个房间,单独座落在“龙坞宫”的一个角落里。龙坞宫一共包括23 个抹着黄白色灰泥的房间,拿破仑的大多数随员,就住在这座建筑物的另 一端。那些数量比主子多得多的仆人们,则挤住在上面的顶楼上,据说,龙坞宫里一共住了 50 多人。这座建筑物,从它开始存在的 70 年间,曾被充作 各种不同的用途。最初是用作牛栏和仓库。后来是作为本岛副总督避暑的住地;最近,才被指定作拿破仑和他的随员的居住地,英国人又增加了一个侧 翼的建筑,并将原来的仓库建为住房。龙坞宫并不是一个舒适的居住地,在这片海岛的高地上,雨不特别多, 甚至当阳光已在附近的山谷里照耀的时候,高地上却还是雨水绵绵。因为这座建筑物没有地下室,因此房间经常是潮湿的。衣服很快就会发霉,墙壁上 长满了青苔。那些匆忙建起来的附属建筑,屋顶盖得太薄,下雨时屋里滴漏不停。更糟的是,龙坞宫里的老鼠也十分猖撅,就跟圣赫勒拿岛的其他地方 一样。住在这里的人,可以听到老鼠在墙缝中跑来跑去。它们偷吃食物,吓唬孩子。有一座鸡舍被迫作废,因为老鼠把鸡窝里的鸡蛋都吃光了。仆人们 试图用锡把老鼠洞堵死,有时也得用狗来对付老鼠,可是老鼠们抵抗着,终于还是生存下来了。法国人本想用砷将这些害人虫毒死,可是还是作罢了: 如果老鼠被毒死在墙缝里的话,人们怎么受得了那种臭气呢!拿破仑喝过咖啡,就是刮胡子的仪式,这项仪式需要两名侍从协助:一 位替他端着镜子,另一位替他传递刮脸工具。拿破仑从但任首席执政时起,就成了刺客行刺的目标,因此也养成了亲自刮脸的习惯。刮完脸,他便脱下 背心,洗脸,让一位侍者用香水给他擦背擦胸。按照他对官员所说的,这是“一种防病的措施。”拉·卡色有趣地注意到拿破仑无毛的胸部和突起的乳 房。看来他正在发胖,“就象女人的一样。”在马尔商的帮助下,拿破仑穿好衣服出门了,他通常穿着一条高可及膝 的骑马裤。一件袖口和领口饰着鹅绒的绿色猎装,戴着那顶著名的翻边礼帽,佩着荣誉军团的银质奖章。在他的口袋里,装着一只小望远镜和一只鼻烟壶, 还有一些他经常要含在口里的甘草。他走进花园——这座花园是马尔商利用空闲时间创造出来的,拿破仑卧室的门就与花园相通。站在花园里,拿破仑 可以浏览一下他被限制于其中的这个小小的世界。龙坞就座落在一片贫瘠的高地上,距离詹姆斯敦 5 英里。这一条弯弯曲曲的傍山小道彼此沟通。尽管 雨水很多,高地上草木还是很难生长,只能见到疏疏落落的几棵耐旱的野草。少数的几株橡胶树,也被刮个不停的东南风吹弯了腰。对欧洲人来说,这个 南大西洋上的海岛的气候,是没有四季之分的,不只太热,也太潮湿了。在这片荒凉的高地周围,耸立着黑色的、起起伏伏的山峰。在一座峰顶上,有 一座“报警台”,每当日出日落和船只到达的时候,英国人便在上面开炮为 号。放眼四望,拿破仑可以看到一个以他的监禁地为中心的圆圈景象,在他 的正前方,所及之处,是一处名为“死坞”的兵营,在那里驻扎着英国第 53集团军的五百名士兵。穿着红外套的哨兵,在视野所及的距离内,分布在一 堵长达四英里,包围着龙坞宫及其周围地区的石头围墙上,这些站在围墙高处的哨兵,互相用旗语传达着龙坞宫内俘虏们的活动情况:“波拿巴将军出 去了,不过他处于哨后的封锁线之外,要特别加以注意,”如果哨兵打的旗语是“波拿巴将军不见了。”那么指挥哨上就会升起一面蓝色的旗子,命令 各军事单位在各自辖区内进行搜索,整个圣赫勒拿岛似乎全处于。同样的戒备状态。英国已经向这个海岛派来了大约 3000 名士兵,岛上的每条大路都设 有岗哨,任何人在夜晚 9 点钟外出都要遭到逮捕。4 个可能的登陆地点都建有海岸的炮台,以防备来自海上的袭击。越过龙坞高地的围墙,拿破仑可以 在武装士兵的帽檐之间,看到英国海军正捍卫着海岛的水域。在詹姆斯墩港 外,有 5艘军舰,其中一艘经常向上风方向巡航,另一艘则向下风方向巡航。6 艘双桅船,不分日夜地绕着海岛游犬。在这些哨兵、要塞和巡逻的舰只之 外,拿破仑所能看到的一位最实在、最不可改移的狱卒,就是那座空阔无垠、向四周的水平线延伸而去的灰色的海洋。 当拿破仑凝望着海面的时候,他是否做过逃出这个石头海岛的美梦?这位最伟大的军事家是否考虑过逃脱这些哨兵,这些要塞、这些兵舰和这个海 洋的监视的问题?这看来似乎是一个不可能解决的问题,不过,跟不可以的问题为伴,原就是拿破仑的一个习惯。当他清晨独个儿在花园里散步的时候, 他可能正在考虑这样的问题。为什么住在龙坞宫里的流放者们,没有提出一个有关逃跑的计划的讨论情况呢?拿破仑的思想似乎更倾向于这样的机会: 也许欧洲政治的某些潮流会把他卷回巴黎去。有时候,拿破仑会在上午骑马出去溜达。在那些穿红外套的哨兵警戒的 龙坞高地周围的地区,以及龙坞高地后面附近的几个富饶的山谷里,拿破仑可以自由活动。超出这些指定的地区,就必须由一位英国官员陪同,可是拿 破仑拒绝了这个条件。在出门跑马的时候,拿破仑偶而也会心血来潮,走进一家岛民的屋里去。就在一次这样的短暂的访问时,他碰到了玛丽·爱丽斯·罗 宾逊——一位动人的、年方 17 的佃农的女儿。拿破仑给她起了个外号,称她是“尼芙神”,每隔十天半月就会来看望她一次。为此,有关他们的流言竟 传遍了欧洲。不久,绕着一个被限定了范围的圆圈跑马的活动,很快就使这个传奇式的骑士感到厌烦了,他出门骑马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在他没有骑马 的时候,他便在花园里闲逛,哼着走调的歌剧歌词,或是跟他的一位官员交谈。雨天的时候他就退回卧室里去,阅读马尔商在巴黎包扎好为他带来的“图 书馆”里的藏书,或是从欧洲寄来的或向英国人借来的图书;有时候,则翻阅从英国总督或是某位来访的客人那里弄来的、3 个月前的英国的旧报纸。 拿破仑是一位快速的、贪婪的读者,在沙发周围的地板上,散放着他丢在一旁的书籍。许多书籍的边缘空白处,注着他书法潦草的评论。如果拿破仑上午出门跑马,10 点钟左右归来便要洗澡,这又是一件主要 的任务。他可以花几个小时懒洋洋地躺在一只临时浴盆里(它是一只由大木箱衬了锡底改成的)读书或跟人谈话。马尔商忙着从厨房里提出滚烫的热水, 以维持拿破仑所要求的浴盆里的水温。拿破仑的医生,巴利·奥默阿拉常常在这个时候被他召来。在流放初期的这段日子里,拿破仑觉得用不到奥默阿 拉的医术。除了有时偶染小疾之外,一般来说他的身体是很好的。再者,他对不论哪位医生给病人的治疗,都没有什么信仰。他尊重外科医生,而提倡 接种牛痘,但是他一向都拒绝医生给他开的药物。他认为服药于人是弊多利少的。“从你行医以来,你杀死了几个病人啦?”当他会见医生的时候,他 的标准的开场白就是这句话。奥默阿拉的价值,是作为地方新闻的一个来源。 这位 33岁的医生,身负英国海军的医职。却住在龙坞宫里,他是唯一一位能 在圣赫勒拿岛的这两个世界间自由来往的人物。他坐在浴盆旁边,用流利的意大利语讲述英国哨兵监视下的龙坞宫外部世界的各种新闻。奥默阿拉是各 种各样的消息的来源。他既负有向拿破仑传达英国总督的命令的责任,也有向总督报告拿破仑的活动情况的任务。此外还有一项不为人知的使命:用信 件向伦敦海军部的上司报告拿破仑的情况。午餐一般在 11 点左右进行,地点或是在拿破仑的房里,或是在花园里(如 果天气好的话),在 15 分钟的午膳时间里,供他狼吞虎咽的食物包括一盘滚热的汤(拿破仑认为鸡汤是治疗百病的良药)、两盘肉和一盘蔬菜。食物是 由拿破仑带来的厨师在龙坞宫的厨房里烹煮的。不过,厨师们并没有参予烹煮食物的工作,这项工作经常由马尔商和两名忠实的侍从助手——圣丁尼和阿伯拉姆·纳维拉丝代疱了。拿破仑午餐时喝一杯加水的葡萄酒,从来不超 过这个限量。这些酒经常是由他的私人供应商供应的康斯坦萨葡萄酒——一种由开普敦附近的康斯坦提亚葡萄园出产的南非高级葡萄酒。其他人喝的则 是法国的普通葡萄酒。大部分的食物,都是由贝特西的父亲威廉·巴尔坎供应的,因为他被科伯恩海军少将指定为龙坞宫的伙食承办商。龙坞宫内的伙 食管理则委托给大管家西伯里阿尼和蒙托龙伯爵两人负责。指定巴尔坎作为龙坞宫的食品供应商一事,使拿破仑大大放心了。他认 为,英国人当然巴不得他会死掉,因此,他怀疑英国人会采取措施促使这个愿望变成事实。他曾经考虑过英国人向他投毒的可能性。他说过,医生和化 学家们都警告过他,对酒类和咖啡要特别小心。但在目前这种情况下,这个担心是可以解除的:“担心食物中毒这种可能是不必要的,因为巴尔坎是食 品供应商,而奥默阿拉和蒲伯普勒顿(英国派出长驻龙坞宫的官员)都是诚实的人,他们决不会干出这种勾当。”拿破仑的生命在战场上曾经冒过那么 多的危险,因此他对自己的安全并不特别在意。不过,在他当权的时候,据他说在他一生中。至少度过了“30 次以上货真价实的谋杀阴谋。”“而终于 侥幸保住了性命。这些谋杀阴谋,大多是由路易十八的兄弟阿尔特瓦伯爵策划的。拿破仑说,他的最重要的预防方法,是真到最后的时刻,都不把他要 去的地点和经过的路线告诉任何人。在圣赫勒拿岛这种地方,他觉得相对来说还更安全些。他对蒙托龙说:“在美国,不出半年我肯定会遭到阿尔特瓦 伯爵的代理人的暗算我明白,在美国我除了被暗杀或被人忘却之外,是没有其他前途的。因此我宁可呆在圣赫勒那。”拿破仑原想好好跟他的官员共进午餐,但官员们无休止的争吵使他神经 忍受不了。他对他们说:“你们是在天涯海角唯一的一小撮人,至少你们应该互相爱护。”可是他的话不起作用。官员们的问题是无事可做。虽则拿破 仑已经详细地给每个人分配了任务,但工作量毕竟少得可怜,留下大量的时间他们去追逐这座流亡宫廷中的荣誉。官员中只有那位年龄最大的历史学家 拉·卡色,仍然被拿破仑口述往事的劲头支持着,终日忙个不停。贝特朗——那位沉静的工兵军官显得郁郁不乐,因为他的地位正被蒙托龙慢慢取代了 去。他终日愁眉苦脸,鲜言寡语,只要可能,便跟自己的家属呆在一起。从拿破仑远征埃及的时候起,贝特朗就跟随着他。在巴黎时,他又担任了宫廷 大元帅之责。按道理他有权利管理龙坞宫的内务。但是,他那位身材修长、金发碧眼的妻子芳妮却坚持要跟拿破仑离得远些,因此贝特朗已经把家眷搬 到龙坞宫外围去住。拿破仑为此很生气,便把管官的职务交给了那位文雅的、卷发的、在最后一个星期才在法国加入拿破仑的队伍中来的朝臣蒙托龙伯 爵。就在芳妮·贝特朗避开龙坞宫的环境的时候,阿尔比·德·蒙托龙却总是显得乐滋滋的,态度十分温和。于是谣言开始在龙坞宫中传开了,说是这 个头发乌黑、卖弄风骚的阿尔比,在她丈夫的默许下,已经发现了一条踏入拿破仑的床席的路子。“她难道长得不好看吗?”拿破仑曾这样问贝特西·巴 尔坎道。官员之中感到最无聊的,要算加斯巴·古高尔了。拉·卡色有他的著作 和他的儿子;贝特兰和蒙托龙有自己的老婆孩子,可是古高尔却什么也没有。这位壮实的、黑黝黝的汉子,才 32 岁,全身充满了用不完的精力和感情,他 的最骄做之处,是时常反复吹嘘他曾在俄国救了拿破仑的性命。可是,在圣赫勒拿岛却没有机会再干这种英雄事业了。不过,在蔷薇谷的时候,贝特西·巴尔坎嘲笑地报告道:当大家在田野里散步时,一头母牛因为受惊向他们冲了 过来,古高尔便跳到拿破仑面前,拨出剑来宣称道:“这是我第二次救了皇上的命。”在龙坞,拿破仑分配古尔高负责管理马厩里的十匹战马,检查是 否马夫们把他要求做的工作都做了,因此,这项任务并没有花去他多少时间和精力。他愤愤地骑着马在龙坞高地范围内奔跑,他自以为他的心已经落入 劳拉·威尔克斯——英国前任总督那位年当妙龄、金发碧眼的女儿的情网,但他却难得见她一面,更不说追求她了。他还跟人吵架,次数吵得最多的是 跟蒙托龙。他也向拿破仑抱怨发火。大部分的时间,加斯巴·古高尔总是垂头丧气,闷闷不乐,正如他在日记中写的:星期二,第 25 天,无聊,无聊。 星期三,第 26 天,与昨天同。 星期四,第 27 天,与昨天同。 星期五,第 28 天,与昨天同。 星期六,第29 天,与昨天同。 星期日,第 30 天,极端的无聊。吃过午饭,拿破仑便到弹子房去,向他的一位官员,通常是拉·卡色, 有时是马尔商或圣·丁尼口授指示。他力图沉浸在一直是他的最大的热情——工作之中。但是,这个一度每天度过 16~20 小时的工作日的超人,如今每 天最多只能干 4~5 个小时。在他口述的过程当中,正当他在解释或改正他口述的内容的时候,他可能及时地把话锋一转,议论起尤利乌斯·凯撒的军旅 生活来,或是转到另一些根本不同的题目上去。例如教育的改革或是尼罗河谷的水利计划之类。他口述的速度很快,他一边在房间里踱步,时常停下来 摸摸那只大型的地球仪,在上面指点着他的军队的足迹曾经到达的地方,指点着地球仪上大西洋南部代表圣赫勒拿岛的那个小小的斑点。要不然就把他 的望远镜架在百叶窗的小洞上(这是他亲自弄开来的)向外窥探,他可以借此看到英国士兵们的活动情况,而士兵们却看不到他在房间里的活动。“写 吧!”他对拉·卡色大声叱道。拉·卡色穿着装有高领的全套制服,身上佩着剑,很不舒适地坐在一张书桌前记录着。下午三点,拿破仑穿上制服接见来访者,在流放开头的那段日子里,来 访的人是很频繁的,拿破仑要利用他的客人们之口,使他本人的形象保存在欧洲眼前。这些来访的客人,通常是殖民地的一些知名人士,他们在乘船回 国途中,顺道访问了圣赫勒拿岛,都乐于花点时间结识这位他们那个时代最著名的人物。他们中有许多人一回到英国,就发表他们的访问印象,完全不 出拿破仑所料。拿破仑在这些访问者面前,依然摆起他在杜伊勒里宫的一套繁琐的礼仪架子,令来访者不要忘记,他仍然是那位法国皇帝。来访者必需 以一个普通客人的身分先求见贝特朗,由他签发一张通行证,到弹子房中拜会两位穿着饰有金缨穗带的制服的官员,通常是蒙托龙和古高尔。然后,由 一位穿着饰有金边的绝色燕尾服的仆人,打开那道通向“客厅”的房间的房门,并通告来访者的姓名。拿破仑手里握着帽子,站在壁炉前面接见来访者, 拉·卡色则站在他身边充当翻译。在整个接见过程中,拿破仑一直站着,即使接见的时间延续了一个钟头或者更长的时间,即使他的身体感到不适或者 疲劳,也是如此。他的目的,是要强迫那位访问者站在法国皇帝的面前。接见时,拿破仑经常以询问客人的背景和兴趣开始。在谈话的过程中,拿破仑 向客人炫示他的不屈不挠的精神力量。最主要的,是向来访者夸耀,他远不是一个孤家寡人,而是一个天生的统治者:是一位帝王!这就是拿破仑通过 他的访问者传达给欧洲的消息。来访的客人中有一位是英国皇家海军“小野兔号”的舰长约翰·世德, 他给龙坞宫带来了一些新闻。当世德告别的时候,芳妮·贝特朗送了他一件纪念品:一只藏着拿破仑的头发的小金盒子。拿破仑会见客人时使用的宫庭礼节,对一些不太重要的客人,或者像巴 尔坎一家的人,是不太严格的。巴尔坎一家被当作龙坞宫的朋友,对贝特西本人,就根本不讲究什么礼节。大约每星期一次,巴尔坎一家便骑马前往龙 坞,贝特西便会见了那位只有她一人才能称呼的“我的老朋友”拿破仑。她记得拿破仑似乎“比在蔷薇谷时显得更加沮丧,但还是时时闪出他原先的乐 观的火花。”她谈起跟拿破仑玩弹子游戏的情况:“他带我走进弹子房,这是龙坞宫里刚搭起来的一座弹子台。我记得,这弹子台对大人来说未免太矮, 而弹子又未免嫌大了。拿破仑皇帝虚心地教我怎么玩法,可是我的进步很小,却喜欢用弹子打他的御手的手指,我开玩笑说这比用炮弹轰他或是别的意外 的危险要好受些当我成功地把他打得唤起痛来的时候,真觉得没有比这更愉快的事了。”有一次,贝特西发现拿破仑因为拔了一颗牙齿而忍受着牙痛的痛苦,她 便说,她为他感到羞耻。因为他经历了那么多的战斗,居然还会为拔牙的疼痛抱怨。她向拿破仑要了那颗牙齿,说她可以把这颗牙齿做成一只耳环。“这 个想法令他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尽管他当时还觉得痛楚,还是止不住发表了一篇高论。他说照此说来”,他认为我是决不会将我那些聪明的牙齿拔掉 的;每当他自觉犯了过失的时候,他总能用最幽默的态度说一句俏皮话掩饰 过去。”有时在玩耍的时候,拿破仑便跟贝恃西学起英语来。自从乘上诺桑伯兰 号开始这次远航之后,拿破仑就跟拉·卡色学习英语了。现在他已经能阅读伦敦出版的报纸。不过他讲的英语,在她听来,却是“世界上最奇怪的”。 有一次他想“用英语来表现一下自己的学习成绩”,居然拿他的父亲作为椰榆英国人的喝酒习惯的嘲笑对象,他说:“要是巴尔坎在这里的话,他一定 会喝他 one,two,there,呃!Cinq bouteilles,eh?(法语:五瓶,呃) 巴尔坎回到蔷薇谷会锥倒(醉倒)吧?”拿破仑也会用英语考问贝特西的学习情况:“拿破仑很喜欢从我可怜的知识库藏中抽查我的知识,从我散漫的 阅读中检验我的知识,这使我很害怕。不过,我凭着平时喜欢读书和比较强的记忆力,也能够勉强对付他几个钟头。‘现在,贝特西小姐,,他会这样 说,‘我希望你成为一个河(好)孩子。门门功课都斜(学)得河。’他这种故意地装腔作势很使我生气,他好像还把我当作小孩子似的”。但是与拿破仑会面,也并不都是有趣的。有一次,“我记得我缠住了圣·丁 尼,要求见见拿破仑;可是那严重的气氛使我很不愉快,圣·丁尼回答说,皇上正在等待那位‘征服者’的大驾光临,说着他走了房间,手里还举着海 军少将伯兰平的旗号。”您会找到他的,圣·丁尼说,“他就在贝特朗夫人的房子旁边,不过今天他可没有心绪开玩笑,小姐。”虽然得到这个警告, 我还是向贝特朗夫人的那间小屋走去。不久,我心里想说的所有快乐的言辞都变成了悲哀了。像我这样的少年,对他那种沉重的优郁情绪,尚未能留下 深刻的印象只见他正跟贝特朗将军站在一起,眼里充满悲哀的神色,正盯着水平线上的一个黑点,那就是那位第 74 集团军的长官的乘坐的战舰。后来,长大成人的贝特西曾提起这样一件事:“年轻人的无知,或者说 在一位特殊人物身上显示出来的人类的意识,促使我在与拿破仑交谈的时候,不只一次地去触及一些微妙的、如果说不是被绝对禁止的问题。我向他 问起他的一些被世人指责为残忍的行动,例如,在雅法对土耳其战俘的大屠杀,以及考虑将该地医院里的病人毒死的罪行。”拿破仑花时间向她讲述了这些事件的真相,于是长大成了大人的贝特西 对这些事件作出了这样的结论:“这是无边的野心和无限制的权力造成的大量的悲剧的结果。”在她另一次到龙坞访问的时候,贝特西唱了一首关于德·英 格欣公爵被行刑的歌。拿破仑问她是怎么回事。“我对他说,因为公爵被认为谋杀了那位著名的公主。他回答说,这是罪有应得,他就曾经下令将一个 阴谋家处以死刑,因为这个人拿了波旁王朝的津贴带兵在法国的港口登陆,准备暗杀他。他认为,对于这种谋害自己国家的公主的阴谋家,他不能采取 其它比处死刑更符合政治方式的处分办法了。他说,这是一种阻止他们的阴谋再度得逞的最有效的办法。”下午 4 点左右,古高尔下令给那辆 6 匹马拉的马车套上马具,准备作下 午的驱车活动。拿破仑同两位妇女中的一位——芳妮·贝特兰或者阿尔贝·德·蒙托龙坐在车上。有时马车上还坐着其他的官员和来访的客人。拿 破仑指挥着驭者——阿参包兄弟俩用高速度沿着最危险的傍山险道疾驰。贝特西回忆道:“用这种近乎恶作剧的跑车取乐方式,似乎使波拿巴很受鼓舞。 为了增加我的恐惧感,他还不断向我断定,马儿已经乱了套,我们就要摔得粉身碎骨了。”不过拿破仑要他年轻的朋友不要害怕。“拿破仑皇帝时时怂 恿我父亲纠正我那种少年人胆小的毛病。他还说,如果我老是怀着这样愚蠢的畏惧心里,是永远也勇敢不起来的。或者甚至会这样一辈子地懦怯下去。” 如果那天下午贝特朗不在马车里,拿破仑就会吩咐驭者在“哈德门”——也就是贝特朗住的小屋前停下来,然后下车进屋去跟贝特兰的三个孩子玩 一会儿。有一天,他在贝特朗家屋后的一个绿色的山谷里散步,忽然发现了一处由三棵垂柳掩蔽着的山泉。这个山谷叫天竺葵山谷。从此拿破仑每天都 要派仆人到这山谷里挑泉水供他食用。拿破仑对贝特朗说:“在我死后,如果我的尸体仍掌握在我的敌人手里,你务必把我葬在这个山谷里。”“反警台”上的炮声,宣告太阳已经落山。当夜幕降临的时候,英国哨 兵便把龙坞宫团团围住,流放者们都退入龙坞宫内部去了。在灯光摇曳的房间里,男人们穿着制眼,女人们穿着敞口的夜长袍,或者下国际象棋,或者 玩纸牌。拿破仑提议,赢家要把钱集合起来,作为赎取一位奴隶的自由的基金。但是,正如他曾出力为巴尔坎的奴隶赎取自由一样,他的这个提议也得 不到什么结果。正餐通常在晚上 8 点开始。在这个影子宫廷中,这是帝国的另一个重大 的仪式,一切礼仪会按杜伊勒里宫的正餐仪式进行:西伯里阿尼穿着与现场极不调和的乡花绿外套和黑丝的骑马裤,打开那间作为餐厅的房间的房门, 深深鞠了躬,用法语宣布道:“御膳齐备。”拿破仑把手伸给那位有爵位的女士(由于贝特兰一家已住在龙坞宫外围,这位女士通常便由阿尔比·德·蒙 托龙担任)一起走进餐厅,官员们随后进入,按班就座,于是,晚餐席上又为他们提供了一个吵嘴斗口的大好机会。在这个宫廷里,不再有任何权力了, 权力已经留在了巴黎的杜伊勒里宫中。不过,官员们吵嘴的战斗力,却还异常猛烈,威风不减于当年。在入座次序先后的问题上,古高尔更发现了可以大发脾气的口实。他在日记中写道,如果拉·卡色这个小老头胆敢再一次走 在他的前头入座的话,他就要在他的屁股上喘上一脚。对蒙托龙他则写道:“我已经跟我的同僚们讨论了我们在餐桌上的座位问题。我已经对他说过, 在这个问题上我决不会向他妥协,我很快就要跟他进行决斗了。”晚宴席上的餐具,都是富丽堂皇的银盘和塞尔产的瓷器。瓷器上绘着拿 破仑军旅生活的画面,都是他们离开巴黎时由马尔商负责包装好带出来的。也许,在这短暂的一瞬间,这些流放者们会忘记了站在外面窗下的哨兵,忘 了那座包围着圣赫勒拿岛的大洋,而想象他们已回到杜伊勒里宫的餐厅中。可是,当一只老鼠突然从房间中穿过的时候,这个幻影也就被粉碎了。因为 点的蜡烛太多,房间里显得很是闷热。圣·丁尼和纳维拉兹是专门侍候拿破仑的。在期间供驱使的仆人,还包括一些身穿帝国仆役制服的英国水兵。菜 单是相当奢侈的:有汤,两道正菜,一只烤盘,两道蔬菜和餐未点心,可说是一应俱全。龙坞宫的食物,是引起流放者们与英国当权者之间无休无止的 争吵的根源。法国人抱怨食品的质量低劣,特别是肉类和葡萄酒。英国人则埋怨龙坞宫的生活水准太高,说法国人不只滥用了拨给流放者们的预算,也 糟踏了海岛的资源,造成海岛上粮食供应紧张。双方都是有道理的,因为牲畜和葡萄酒,是从南非进口的,昂贵珍稀的食品,经过长途的海路跋涉之后, 牲畜都饿剩了皮包骨头。对英国殖民者和它的驻军来说,他们是不会过分挑剔的。而对这班昨天还在巴黎大吃大喝的法国人来说,就有些难以忍受了。 晚宴可以持续 40 分钟,要到拿破仑愤愤地站起身来离开餐桌才宣告散席。晚宴过后,这个影子宫廷回到作为客厅的房间去,在那里一直呆到上床 睡觉的时候。龙坞宫里的夜生活是受到限制的,他们只好又玩起纸牌来,要不然就听阿尔比·德·蒙托龙一边弹钢琴,一边唱拿破仑喜欢的意大利歌曲, 再不然就是听拿破仑回忆他一生中某个大事件的往事。他重温了一生的历次战斗,到头来,他的思想总被最后一场眼望就要取胜的战役——滑铁卢战役 缠住不放。“在我的一生中,这是一段多么伤心的故事啊!”他说道。要不,拿破仑就派一个仆人去拿书。有时是小说,有时是剧本或诗歌来高声朗读。 他特别喜欢盖尔语诗人荷西安的诗和长篇小说《鲍鲁和维尔吉尼》——本描写发生于印度洋的一个海岛上的故事。“我们到戏院里去看看吗,”如果拿 破仑想朗读剧本,他就会这样说。朗读当中,他还会停下来,发一通他对该作品的评论。对于拉辛的《一伯利但尼库》,他的评论是结局太突兀了。他 说读者没有预见到主角会被毒死。拿破仑朗读得并不好,他的声音单调乏味,把诗歌的韵律都弄丢了。人们听他朗读时都会打瞌睡,宁可自己上前去替他 朗读。古高尔在他的日记里曾这样写道:“皇上找来了《蔡尔》(伏尔泰的剧本),一直读到半夜,我们大家都沉入梦乡,讨厌透了。”不管你多么想睡,多么讨厌,可是在拿破仑离开房间之前,谁也不能先 走开。最后,他看一看时钟,问道:“什么时候啦?呀,还不太晚嘛,让我们睡觉去吧。”便起身回卧室去了。不过,他还可能留下一位官员读书给他 听,一直到他也想睡觉的时候,路易·马尔商才吹熄那只插了三只蜡烛、专供读书用的烛台,点上夜明灯,退回他的小房间里,留下一位侍者的副手, 专门在黎明时听着拿破仑摇铃的铃声,然后宣告龙坞宫中另一个白天的到 来。这天下午 4 点钟,拿破仑和古尔高到阿尔比·德。蒙托龙的房里去看望 她。几天以前,她在这里生下她的第二个孩子——一个女儿。他们发现蒙托龙这位可爱的妻子正在读着(古尔高在他的日记里写道)《拉封丹的寓言和 伯利微里尔夫人的故事》这本书。伯利微里尔夫人的故事并没有寓言的成分,它讲的是法兰西历史上最著 名的一件谋杀案。玛丽·玛德琳·德琳·奥伯莱,也即伯利微里尔侯爵夫人 在路易十四统治时的17 世纪中期住在巴黎。1676 年,她被认走用砷谋害了许多人命(包括她的父亲和两个兄弟)而 被送上了断头台。她的尸体被焚烧灭迹。在行刑之前,这位侯爵夫人供认了她犯罪的细节。在她的供词中,增加了两个同谋犯,有关的情节就构成了阿尔贝·德·蒙 托龙那天下午读的那本书的主要内容。事实上,这本书就是描述如何用砷一步步地把人毒死而又几乎不被人们发现的详情,下面就是她的故事的有关情 节:1663 年,玛德琳·德·伯利微里尔 33 岁,她长着一对蓝眼睛,一头栗 色长头发,身材小巧玲珑。她脾气急躁,易于动怒,但生活作风却是奢靡淫 荡的。有4 年时间,她与一个叫高丁,人称为圣·克拉瓦克斯的骑兵勾勾搭 搭。她的父亲——巴黎的一位高级官员不赞成她炫耀情人的那种方式,竟把圣·克拉瓦克斯在狱中服刑的两个月期间,得到了一位名叫易克西利(真名 叫易格支第)的意大利毒物学专家的帮助。这个意大利人曾经作为防毒专家,为瑞典的克利斯蒂娜王后服务过。圣·克拉瓦克斯出狱后,便开始和候爵夫 人去拜访一位著名的瑞士化学家克利斯托夫·格拉斯尔。格拉斯尔是国王的药剂师,当时住在枫布克·圣·日尔曼区。他们捏造了一份“拉拉斯尔的处 方”前去寻访毒药。接着,玛德琳便带着送给病人的果酱、葡萄酒饼干等礼物,出现于巴黎的各个医院中。许多吃了她的礼物的病人,都在苦恼中死去 了。护理的医生们证明,他们都属于自然死亡。侯爵夫人没有忘记她父亲把她的情人关进监狱之仇。3 年后,也即 1666 年 2 月,她开始给她的父亲眼食小剂量的砷。他抱怨头痛、食欲不振和呕吐,觉得胸中又痒又痛,脸色也十分苍白。他的医生诊断不出他的病根,无法医 治他的疾病。于是,这位父亲便到他乡下的别墅去住,希望换换空气会使病情减轻。他的健康果然慢慢好转了,便邀请他那位在巴黎的女儿来乡下跟他 作伴。女儿下乡后,父亲的病情又爆发了,于是决定跟女儿回巴黎去,另请良医调治。在巴黎,父亲的病情日见恶化,几乎是连续不断地呕吐。他自信 自己的死期已经迫近了,便请来一位公证人,立下了一份新的遗嘱,对女儿的孝顺之心大加褒扬。公证人一走侯爵夫人就按医生的吩咐,给她父亲喝下 一杯催吐的葡萄酒,9 月 10 日,也就是侯爵夫人第一次给她父亲服含砷后 8个月,她的父亲就死掉了。侯爵夫人的父亲死后,曾进行了尸体解剖,可是并没有发现超出自然死 亡的嫌疑。侯爵夫人后来供认,她一共给父亲服了 28—30 次小剂量的砷。同时,她自己的一位仆人加斯康,也服含了差不多同样数量的砷。4 年后,也就是 1670 年,女侯爵又用砷毒死了她的两个兄弟。她说,她 毒死兄弟的动机,是因继承遗产的问题引起的。她哥哥是被一个叫拉·豪色的仆人毒死的,这个仆人,是她哥哥听从了她的提议才雇用的。哥哥的生命 坚持了三个月,像他的父亲一样,在最后阶段也经常发生连续不停的呕吐;也像他父亲一样,除了说是自然死亡之外,医生也找不出他死亡的原因。马 德琳的弟弟,也是由这名仆人服侍,在那年 9 月,在相同的情况下死亡的。然而,这次一位医生在尸体解剖后说,死者是因为砷中毒而死亡的,但是当 时并没有对女侯爵追究什么责任。玛琳·德·伯利微里尔也准备毒死她的丈夫,也就是侯爵本·人。她在 供词中说,她丈夫显示的第一个症状是脚软弱无力,几乎站立不住,寸步难行。在这种情况下,侯爵夫人改变了主意,停止了用药,她丈夫也很快恢复 了健康。侯爵马上对她妻子和她的情人发生了怀疑。有一次,圣·克拉瓦克斯跟他们夫妇一起共进晚餐,侯爵吩咐他的仆人道:“不要动我的杯子,把 每次给我喝的酒部给我倒掉并把杯子冲洗干净。”晚餐结束后,玛德琳和圣·克拉瓦克斯便退进她的卧室去了。按照侯爵夫人的供状,她在各种不同的时间给她的仆人们和她的朋友以 及她的几个情人服含小剂量的砷。一个女仆在吃了她送的一些火腿之后中了毒,这个女仆说她“心里就像针扎一样痛楚”;她的一位叫伯利安库尔的情 人,也是她的儿子的家庭教师,据她说也曾参与了杀害她父亲和她兄弟的勾当,当侯爵夫人对他说,她打算毒死她的姐妹时,他便威胁说要揭发她。玛 德琳把他诱进自己的卧室,圣·克拉瓦克斯正手握短剑在房里等着干掉他。伯利安库尔虽说逃脱了生命,但并没有去揭发她。尽管她制造的死者和病人包围着她,尽管某些人正怀疑她,尽管那位医 生在她弟弟的尸体中发现了砷的痕迹,但是,直到圣·克拉瓦克斯突然死亡时,玛德琳并没有受到起诉。她的情人死后,留下一只保险箱,箱里保存着 一引进毒药和玛德琳写给她这位情人的 34 封情信。在这些信里,她描述了她和圣·克拉瓦克斯以及 4 个仆人拉·豪色在一起犯下的投毒罪行的情况。侯 爵夫人去找圣·克拉瓦克斯的遗孀,要求取回这些信件。可是,这些信件已经落人警官皮卡之手。皮卡开读了这些信件,于是侯爵夫人的弟弟的遗孀便 对她的姑姑提起诉讼,侯爵夫人被迫逃往伦敦。又过了 4 年,1676 年玛德琳又回到法国,在列日的一家女修道院被逮捕 了,拉·豪色也在同时被捕,并被进行初步的拷问。他矢口否认。但是,在侯爵夫人的弟媳的要求下,他的双脚被上了夹棍——一种把双脚夹住并慢慢 压紧的木头刑具,迫使他只好说出了实情。在他认罪那天,他被用车轮辗轧处死。接侯爵夫人本人被提审了,这场审判一直坚持了 4 个月。伯利安库尔 被带出来作证,玛德琳镇定地、坚决地否认了她的信件这些实物证据以及对她不利的证词,但她还是被定了罪并判处死刑。一位叫皮罗的神父,也是一位著名的神学家,被指定服侍侯爵夫人,他 鼓励她但白她的罪行以拯救她的灵魂。不过,他也承认,她无疑地还得在炼狱中度过一段时间。“我怎么知道我是该入炼狱还是该入地狱呢?”她反问 道。最后,她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但是尽管她受了水刑——在她嘴里插进一只漏斗,然后向她体内灌水,使她的肚腹膨胀起来。她还是拒绝供出任何一 个同谋者。在皮特的伴送下,玛德琳·德·伯利微里尔乘着囚车前往刑场,一路上围观者拥挤不堪,是巴黎历史上最热闹的群众场面之一。她面无惧色, 在长达 2 小时的行刑过程中,她与刽子手合作得很好:她让他把自己的头发剪掉,又让他把自己缚到钻板上,刽子手干净利索地一刀便把她的头截了下 来。在龙坞宫,在拿破仑和古尔高离开阿尔比·蒙托龙之后,也讨论起伯利 微里侯爵夫人的案件来。拿破仑说,他可以理解一个女人毒死她丈夫的动机,但是无法理解她为什么要毒死父亲。他问古尔高的意见如何,古尔高说:“不管被毒死的人是谁,毒药其实是懦夫使用的武器。” 回到房里,刚才的故事仍揪着他的心,蒙托龙文子那清脆而颇富感情的朗诵增加了这个故事的恐惧而悲剧色彩。 拿破仑承认这位美丽而善解人意的少妇比起那位多事的贝特朗夫人还是不错的。有时,他对她也似乎发生了兴趣,但从这个女人身上拿破仑并不能 得到早年时曾有过的满足,他已不再年轻了。当然,从根本上,他并不太喜欢女人,权力是他永恒的情人,他曾说过:“我不太喜欢女人,也不喜欢赌博——总之,什么都不喜欢,我完全是搞政 治的人。”第四十章 锁在岛石上的普罗米修斯一、最后的武器失去了权力与军队的拿破仑成了没有羽翼的雄鹰,但他还有最后一件武器,他决定要从萧索的海岛山峰中传出这样的神话:一个新的普鲁米修斯被残暴的国王们用铁链锁在冰凉的岛石上,每天被 凶残的秃鹰撕啄从喧嚣而多事的欧洲一下子漂泊到南半球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海岛,拿 破仑是很难适应的。即使在蔷薇谷时,他就爱好大量阅读报纸,了解那些对欧洲大陆的人们来讲早已不是新闻的新闻。开始时,看到英国发生骚动和保王分子在法国肆行暴虐的报道,他觉得 有了希望,以为会天下大乱,到处爆发革命,可能导致他重返欧洲。他相信雅各宾派人士还会主宰欧洲大陆,“只有我才能驾驭他们”。同样值得注意的,是他对拉贝杜瓦那和内伊因背叛路易十八而受审判的 评论。他对他们没有什么怜悯之心。他对古尔高说:“一个人决不应背信弃义,我鄙视叛徒。”当他听到拉贝杜瓦那被判处死刑的时候,起先还动了点 感情,但后来又回到原来的观点,说“拉贝社瓦那的所作所为,正是没有气节的人的行径”,而“内伊则是自取其辱”。内伊这位元帅虽然勇敢非凡,却在 1814 年背弃了他,又在百日皇朝中背 弃了路易十八。缪拉挺而走险,在卡拉布里亚登陆,遭到了悲惨的结局,拿破仑听到了,同样漠然置之。古尔高写道:“我向皇上报告了这个不幸的消 息,他面不改容,说缪拉这样冒险,一定是疯了。”这回他似乎又是想到缨 拉 1814年的变节了。后来他说他爱惜缪拉的勇猛,因而原谅其种种愚蠢行 为。但他此刻的神态表明他对缪拉 1814 年的叛变从未给予宽恕。当时,他把一些希望寄托在夏洛特公主身上。公主是英国王位的继承人, 也是拿破仑的一位仰慕者。一旦她登上英国的王位,她肯定会结束拿破仑的流放生涯。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拉·卡色。除去一些不可预见的事件之外, 只有两种情况可以使他恢复原来的权力:“需要国王的人,可能要利用我去反对人民的骚动,而人民方面则可能利用我去反对国王。因此之故,在这场 规模巨大的有关现在与过去的战斗中,我是个当然的裁判人和调解人,我很希望成为这么一位最高的判官但是命运又不肯这样安排。”当一个谣言 传到流放者耳里,说拿破仑的一位元帅贝特兰·克劳尔,正领导一支起义队伍在反对波旁王朝时,拉·卡色就预言说,皇上的权力就要恢复了。可是拿 破仑只是说:“你认为他会那么愚蠢地站到我这一边来吗?我有许多的追随者;不过假如他成功了的话,他也会成为我的追随者的最后的一场争吵 总是正确的,人们为了现在会忘记过去。”拿破仑的直接目标,是使他这个一度统治过欧洲世界的名字不致被人们 忘记。为此,流放者们必须设法渗透管制龙坞宫对外的通讯检查制度。实际上,要做到这点并不难。虽然流放者们井非有意,若干年后,他们的渗透办 法还是泄露出去了。拿破仑本人极少离开龙坞,而且从来不到詹姆斯敦去,但是别的人却可以时常乘马到五英里外的这个小港口去,在大街上或是在临 海的店铺里收集情报,混迹在过往船只的水手们中间。西伯里阿尼——那个黝黑的、勇敢无畏的科西嘉人,从童年时代起就在波拿巴家里当差了,则此时则担当着特殊的任务。他以替龙坞宫办事的名义出入詹姆斯敦,为拿破仑 执行着秘密的使命。西伯里阿尼是拿破仑的耳目,这两个人时常在一起,而且通常是单独在一起的。没有一个人懂得他们在讨论些什么。在欧洲,人们 定期收到来自圣赫勒那岛逃过英国人检查的信件,流放者们也定斯听到来自海船上的,未经英国人检查的消息。龙坞宫里的侍者圣—丁尼写得一笔好字, 因此便担负着书写信件的任务。这些信件,或者经由一位本地商人、或者通过一位水手走私出去,报酬不外是送他几个法郎或是别的什么小玩意。(不 过,这些走私出去的信件经常送不出去。40 年后,有一位到爱尔兰乡下访问的人,在一只鼻烟壶的壶底翻出了一封拿破仑谈他儿子的教育问题的信件, 这只鼻烟壶原是送给一位从龙坞宫离开的英国官员的。)通过访问者带回欧洲的有关他的见闻,拿破仑力图使人们把他重返欧洲的可能性记在心里。但英国人显然不愿让拿破仑这些愿望实现。科伯恩来到岛上,第一步便 是把 75 名不宜留在当地的外国人送去好望角。他还派遣“秘鲁人”号军舰到那荒无人烟的亚森松岛升起英国旗。他向海军部报告,说这是为了“防止美 国或任何其他国家在那里安营扎寨以图接应波拿巴将军早晚实行逃跑。”在圣赫勒拿岛常驻四艘军舰。除了东印度公司的商船以外,其他商船, 非因天气所迫或需要补充淡水,均不得在此停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