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王世充对瓦岗军的组织结构有一定的了解,一开战,王世充就先找上了翟二当家的。毫不意外,开场后,王世充打得翟让连连撤退。同样,在危难时刻,李密又及时前来救援,再一次反败为胜。在李密没上瓦岗之前,也不知道翟让是怎么幸存下来的。在大家面前丢了面子,翟让很生气,表示要立刻追击,就是王世充逃到洛阳城也要将他抓出来。刚要打马出发,李密叫住了他:“翟将军,不要追了,天色已黑。”翟让抬头,果然,日已暮。“翟将军,还是回去吧!”苦劝之下,翟让终于气消了一点,勉强同意先放王世充一马。大军收兵,走到一半,该是各回各营的时候,李密突然说了一句:“王世充此败,短期必不敢再来,明天翟司徒到我那里喝两杯。”【火并】第二天,翟让来赴宴。他不是一个人来的,浩浩荡荡地领了数百人,从后面的事情来看,翟让倒不认为他是赴什么鸿门宴,多带些人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真正的原因可能还是抱着你敢请客,我就敢组团来吃你的心理。进了蒲山公营,李密将翟让引了进来。接下来,就是排座位了。这是鸿门宴能否成功的关键。主桌前很快坐满了人,上席人员翟让、李密、裴仁基、郝孝德,这都是自有派系的人员,单雄信虽然是资深瓦岗将领,但没有嫡系部队,也只有站着的份。后面站了一堆人,李密的保镖,裴仁基的保镖,郝孝德的保镖,当然,还有翟让的保镖,把会餐厅挤得满满当当。这些保镖五大三粗,平时也不太注意个人卫生,成堆地挤在后面,确实影响就餐心情,于是,李密转过头,对自己的保镖说道:“今天跟大家喝酒,就不需要这么多人在后面了,你们先下去,留两个服侍的就行。”李密的保镖退下了,裴仁基、郝孝德的保镖也退下了,唯独翟让还没发话。显然,翟前寨主的部下只听翟让的指挥。这麻烦了,李密的人不见了,翟让的还站着不动,这怎么看都像翟让要火并大当家的。关键时刻,有一个人靠了上来,此人是左长史房彦藻,就是前面被翟让训斥不分他红的那位。大长史倒是管着这些酒宴杂事。房彦藻走到李密身边:“今天大家饮宴作乐,正是快活的时候,现在天气这么冷,还请给翟司徒的身边人赐以酒食!”李密笑了,他望向了翟让:“这个事情你还是请示一下翟司徒!”翟让一开始没有让保镖退下,也不是察觉到了什么,他就是想让大家看看,翟司徒的部下只听他一个的号令。现在翟让的需求得到了充分的满足,就没必要让手下在这里站着喝西北风了。“这个提议很好!(甚佳。)”翟让的部下全部退了出去,这个举动说明翟让确实是马大哈型。让部下下去时也没有注意到,李密的后面却还站着一个大汉,这大概就是李密所说留一两个人下来服侍的吧,只不过,大家都是汉子,还需要一个大汉服侍什么?风从掀开的营门里吹进来,刚还拥挤的大厅突然显得有点冷意。酒菜还没有上来。将进酒,奈何酒未至。风吹过大厅,大厅里响起了吱吱呀呀的声音,搞不清楚这声音从哪里来。为了打发这段空白时间,李密唤人拿出了一把良弓,请翟让鉴赏。红粉送佳人,宝剑赠英雄,名弓馈草莽乎?翟让沉气,猛拉弓弦,好一个满月!翟让没有说出好弓之类的赞叹。因为一直站在后面的侍卫突然举起了大刀朝他的头部挥了下来。牛鸣一般的怒吼响震整个大厅,翟让轰然倒在了血泊里。曾经雄霸运河,割据一方的枭雄就此结束了草莽的一生,他大概临死都不会理解这一切。那一声巨牛怒啸里充斥着恐惧与疑惑。我让出了第一把交椅,为什么还遇到这样的事情!是的,翟让,你还是合适讲道理啊,到了今天,你还是没有脱离一个法曹的境界,不想讲理时就不讲理,想讲理时就讲理。翟让最后一眼看到的是李密冷酷无情的脸。营门大开,伏兵袭来。没用多久,李密的伏兵进行了扫场,翟让的亲信受到清除,包括号称要当天子的翟让他哥翟宽。现在他总算明白,翟让为什么应该把老大的位子让给李密做,心不狠,手不辣,光凭资格是做不成老大的。当然,明白得太晚了。场面一片混乱,蒲山公营的士兵经常受翟让部的欺压,这下可以出一口恶气。但扩大化的清除是不对的。王伯当连忙大喝了一声:“手下留人!”被救下的是徐世勣,徐世勣比较聪明,一看情况不对,撒腿就往门外跑,刚出门,就被迎头的大刀斩伤了脖子。在第二把刀挥下时,王伯当终于及时救下了徐世勣。与时同时,李密在另一边救下了单雄信。单雄信倒没有受伤,翟让的怒吼声传到了他的耳边,他的大脑顿时充满了热血,在肾上腺素的刺激下,单雄信第一时间抄起了大刀。整个瓦岗旧部,如果有谁能为翟让报仇的,现在也许就剩单二哥了。未及提步,许多人提刀围了上来。翟让垂死的声音依旧断断续续传来,单雄信的眼睛通红,传说中的山寨火并正在发生,大哥命悬一线。关键时刻,单雄信却感觉有万千斤重的东西压在身上,最后,他支持不住这重压,做出了一个后悔一生的决定。双膝弯曲,轰然跪倒,以头顿地,哀声求饶。李密扶起了单雄信。够了,杀戮到此可以结束了。李密站到高处,大厅里响起了他的声音:“与君等同起义兵,本除暴乱。司徒专行暴虐,凌辱群僚,无复上下;今所诛止其一家,诸君无预也。”我们有共同的理想,翟让暴虐是自取其亡,他之罪过,与诸君无关。混乱的局面平息了下来,但事情还没有结束。翟让的大本营很快就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怎么稳住那一群人成为这次击杀翟让能否取得成功的关键。李密将受伤的徐世勣扶进来,亲自为他包扎伤口。又找来单雄信。“单将军,请跟我去一趟翟司徒的大营吧。”李密骑上了马,领着单雄信、王伯当前往翟让的大营,他告诉部属,不用派兵,我们几个人去就可以了。关键不是去多少人,而是什么人去。当李密出现在翟让大营里,或许还有些骚动,但当单雄信出现时,一切都安静下来。李密告诉他们,翟让已经死了,但以后统领你们的依旧是徐世勣、单雄信。你们可以放下心来。从此以后,瓦岗军里再没有蒲山公营,没有翟让旧部,瓦岗军只有一支部队,一个领袖。仅仅吃了一顿饭,李密不仅击杀了翟让,还降伏了翟让的部属,效率不可谓不高。这样的成绩,项羽就绝办不到。李密真正成为瓦岗的领袖,没有人对他的地位构成威胁。但这绝称不上胜利,失败的种子已经悄然种下。在这场鸿门宴中,李密违背了最基本的东西,这个东西叫道义。无论世事如何变迁,总有一些东西是永恒的,是天经地义的,是无论无何也绕不过去的,比如受人恩惠,必当相报;同称兄弟,不得相残。翟让不过是一个贪财好利爱虚荣的人,他没有真正想过要谋害李密,这样的人够不上动用家法,退一万步,就算要处置翟让,也不该李密动手。当年,李密被所有的义军谢绝入内,是翟让给了他机会,因为翟让,李密才有施展抱负的机会,翟让还让出了头把交椅。没有李密,翟让依然是翟让,可没有翟让,李密绝成不了今天的李密。至少,李密应该让翟让死在沙场上,给他留一个体面的退场,就像宋江对晁盖。翻阅史书,我们应该领会这样的规律,违背基本道义的谋略可以成功一时,但绝换不来最终的胜利。【雪夜的豹声】“李密天资明决,为龙为蛇,固不可测也!”这话是王世充说的,听说李密跟翟让火并时,王世充比谁都兴奋,可这股兴奋劲没持续二秒,他就听到李密下手利落,一天之内解决了翟让,收服了徐世勣、单雄信。这是小范围的定点清除。类似千年以后美国人搞的斩首行动,并没有引发大规模武装冲突。王世充自问,要是自己来干这趟差事,也未必收拾得这么干净。趁火打劫的希望落空了。王世充比谁都失望,甚至感到恐惧,貌合心不合的瓦岗已经让他吃尽了苦头,何况现在瓦岗军统一在李密的指挥下。不能再等了,趁李密真正整合瓦岗力量之前,一举击败这个对手。这一天,李密的大营来了一些投诚的人,里面有一个来自王世充的部队。这样弃暗投明的人不是第一个,因为洛阳缺粮,跟着王世充经常是战时吃干,闲时吃稀,不战不闲时半干半稀。而李密大营天天炊烟直上,米饭馒头换着花样吃。不想跟胃过不去的人都知道该去哪里。听到有王世充那边过来的,李密把他叫了过来。“王世充最近在干什么?”也许是刚吃了白面馒头,士兵回答中气十足:“最近只看他在大量招兵,犒劳将士,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招兵?犒劳?王世充这是干什么?想了一会儿,李密跳将起来,对着他身边的裴仁基大声说道:“差点要中王世充的计!”面对还没转过弯来的裴仁基,李密滔滔不绝地说出了他的分析。“我们久不出兵,王世充的粮草将尽,这个时候,他还大肆招兵,他拿什么来供应这些新兵?明知没钱,却还要大笔使钱,这是典型的赌徒心理。王世充募兵飨士,一定要做最后一搏,而此人屡来屡败,一定不敢大张旗鼓。如所料不错,一定会趁月色晦暗的夜晚前来袭我仓城!”“我们该做点防备了。”这一次的研判十分及时,就在这一天的三更,月色正好朦胧,借着夜色的掩护,王世充杀到了李密的仓城。等待他的不是白米饭,而是白晃晃的大刀。李密在仓城附近,布下了伏兵,据计,李密兵分三路设伏,计有:平原公郝孝德、琅邪公王伯当、齐郡公孟让。值得注意的是,这里没有翟让的原班将领,徐世勣的脖子还有点歪,可能尚在养病,但为什么不让疾如飞云、战似雷行的飞将单雄信出阵呢?瓦岗军虽然统一在了李密的指挥下,但显然,这支大军开始缺乏一种叫信任的东西。乘兴而来的王世充退走了,他连仓城的米都没见到一粒,反丢下了千余具尸体。这一战对他打击颇大,毕竟他把压箱底的钱拿了出来犒劳诸将,又牺牲睡眠半夜出击,最后,还是被对方打了一个伏击。这种感觉大概跟孙悟空翻了十来个跟头,最后发现自己方便的地方依然是如来的指根一样无奈。回营之后,王世充就把自己关了起来,再也不准备去进攻李密。但这样消极怠工是不对的,杨广虽然远在江都,无法对他的工作进行考评,但杨家的人也有近在咫尺的。杨广的孙子杨侗最近常派人到王世充的大营来,可这位王爷不是来问责的,反而前来劝慰王世充,对王世充不辞辛劳,屡败屡战的不屈精神给予了高度评价。望着杨侗送来的慰问品,王世充心头涌起的不是喜悦,而是后怕。拿了皇家这么多东西,还不出工,这不是找死吗?惶恐之下,王世充只好找了一个借口:“屡次出战,兵疲卒损,无力组织进攻。”王世充很快就后悔自己找了这么一个馊主意。杨侗给他送来了七万兵马,并告诉他,他可以指挥调动东都的诸路兵马。这大概是东都无大将,世充做先锋了。拿了赏赐领了兵马的王世充再也没有理由在被窝里混日子。就这样吧,集东都兵马做孤注一掷。王世充急需一场胜利来向上峰交差,而李密同样需要一场胜利来稳定刚经历动荡的瓦岗。大业十四年(公元618年)的一月十五日,洺水之北,巩县对岸。数天前,王世充率领大军来到此地,扎下营来,对面就是李密的营寨。数天对峙过去了,李密并没有半点主动进攻的机会。李密可以等,但王世充没办法等了。原因自然还是粮草的问题,有粮吃的总是不怕没粮吃的。王世充决定发起进攻,从大营里出来,王世充下达了渡河的命令。河上并没有现成的桥,要过去必须搭浮桥。为了尽快将部队拉到对面去,王世充指挥各部各搭浮桥,当然,因施工手艺,建筑材料等的原因,有的快,有的慢。而王世充并不想统一进度,为此,他下达了一个命令:先渡河者先攻击!这是一个明智的决定,李密的游骑就在对岸巡逻,李密当然也没有宋襄公那样的风度,会等着王世充全数渡河列阵。当然是先过者先进攻,但这个计划藏着一个隐患,在各部自行攻击时,怎么保证各部的联络?王世充行到洺水边,浮桥已经开始搭建,天色反常地黑,抬头望去,一大团黑云像移动的城堡一样缓缓而来,然后停在大营的上方。黑云压城城欲摧,这是什么兆头?浮桥连通了洺水两岸,李密的骑兵发现了冲过来的隋兵,李密亲自率领一千骑兵前来拒战。如此看来,李密的情报没有及时更新,以为王世充还是那些人,这才率千骑拒战。等对方的士兵源源不断地从浮桥上冲过来时,李密才发觉有些不对劲。这不是试探性的进攻,这是对方的总攻。仓促之下,李密打马,指挥撤退。进军易,撤军难,隋兵跟着后撤的李密顺势冲到了李密的大营外。与此同时,李密的大营里的瓦岗士兵看到的是这样一幅景象:他们的领导被人家追着跑了回来。这极容易造成一些误会和恐慌,很快,不好的消息传来,外面的隋兵发动猛攻,已经突破大营的营栅。山寨部队纪律松散的毛病出现在瓦岗军身上,全营开始骚动起来,这里面,大概有翟让的旧部趁机煽风点火,巴不得山寨倒台。慌乱之中,一声巨吼响彻全营。“谁也不要动!”李密满面怒色,手上青筋毕现,光看外表,很难相信刚才的大吼是出自这样瘦弱的身体。李密没有想到,偶然的一次进击就把他逼到了这样狼狈的地步。全营的骚动,将他逼到了悬崖的边缘。到了这时,绝不能后退一步,一退,瓦岗就会溃散。李密叫来了数百人,人数不多,但李密相信这都是以一当十的敢死之士,他更相信他们的忠诚与勇气,当自己冲出去时,他们一定会跟随在自己的身后。营外,喧哗声越来越近,想来,隋兵已经杀到了营内。出击吧,这将是殊死之战!正当要迎敌而上时,李密突然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仔细听了一会儿后,李密狂喜:这是对方撤军的号角声!天助我也!怒马飞箭,长枪利剑,李密的骑兵飞驰而去。因为信息不对称的原因,王世充并不知道,就在不久以前,他的部队已经突破李密的营栅,他曾经离胜利如此之近,而他更是做出一个让自己后悔不已的决定:吹号角,令先头部队撤军。王世充是担心先头部队中了李密的埋伏,李密经常这样干。战场的奥秘就在无穷尽的变化中,你要用所有的智慧去猜测对方的行为,猜对的奖赏无比诱惑,猜错的惩罚无比冷酷。胜负的位置顷刻对调。很快,先头部队莫名其妙地撤了回来,而紧接着,他们就看到乘势来袭的李密。李密的长枪大马再一次发挥冲击力强的特点,而王世充发现他处在一个极其危险的位置,他们就在洺水南岸,部队还没有成列,而后面是洺水。隋军很快被冲乱,惊慌之下,有一个胆小的隋兵撒腿跑向了浮桥,此人的举动像在热带雨林中振翅的蝴蝶,终于引发了全军的溃败。隋兵纷纷往浮桥上逃去。大概这些隋兵比较偷懒,没有狠抓施工质量,浮桥是豆腐渣工程,桥摇晃不定,拥挤上桥的人不少掉到了水里。失败来得如此迅速,王世充已经没有多余的脑细胞去思考问题出在哪里。这一天晚些时候,王世充一身湿漉漉的出现在洺水北岸。这大概是隋兵发挥了让领导先走的风格。回到了洺水北岸,王世充并没有停留,径直向北奔去,那不是洛阳的方向,往上是黄河。王世充往黄河跑,应该不是想跳黄河自杀谢罪,要死,在洺水边就可以了,抱块大石头往洺水里一跳,洺水之深足够他早登极乐,何苦去跳黄河。污染黄河的罪也一定不比污染洺水轻。王世充是在逃窜,他躲避的对象不仅仅是李密,现在还包括洛阳。七万兵马大半折在这里,一同损失的还有六员大将,这里面有当年率学生军战过李密的刘长恭。不能去洛阳,只有向北走了。北风吹荡着洺水两岸的一切,雨下了起来,接着是雪,再然后,雨雪夹杂起来。王世充从没体会过像今天这样的寒冷。这是王世充从未经受过的大败,洺水之上,流水为坠水而亡的隋兵尸体所堵塞,洺水岸边,到处可见冻僵在地上的身躯。白雪皑皑的逃亡路上,王世充闻到了绝望的气息。为了掌握权势,我可以溜须拍马,我可以痛下杀手,我也愿意拼命一搏。为什么老天如此待我,将我逼到今天这样的绝境!天色灰暗,王世充仰天长啸,白雪被这怒吼激得满天飞舞。苍凉悲绝的声音在荒凉的大地上回荡。这是雪豹之声!蜂目已露,豺声已振,绝境下,王世充听到内心那头嗜血野兽的苍凉嘶鸣。我绝不承认失败!没有人可以将我打败!雪水从他的脸上流下,飞雪在他面前肆虐,望着白茫茫的前方,他终于找到可以去的地方。渡过黄河之后,王世充直奔河阳,河阳的官员听说这位大将来访,纷纷前来迎接,并请王将军进府休息。见面之后,王世充问了一句:“你们的郡牢在哪里?”在得到答案后,王世充径直来到郡城的大牢里,要求进去住两天。进去后,王世充开始了等待。他相信自己不会把牢底坐穿。事实确是如此,得知王世充跑到河阳入牢请罪时,杨侗没有治他的覆师之罪,反而派人前来劝慰他,为了让王世充放心,杨侗还派来了王世充的大哥前来宣读赦免他丧师之罪的赦令。看到大哥出现在牢门前时,王世充终于肯定自己可以不用吃牢饭了。王世充回到了东都,驻扎在洛阳城东的含嘉城,他每天的必备工作就是眺望东边的瓦岗军营,心里寻思着反败为胜的方法,可让老王没想到的是,东边的事情没着落,打西边又来了一个凑热闹的。这支部队竟然是打着救援东都,解放亲人的旗号来的洛阳。【趁火打劫的唐军】前来拉东都一把的是李渊,他向东都派出了十万兵马,领军的是他的两个儿子李建成跟李世民。大军来到东都城下,第一个前来欢迎的不是东都人,而是李密,当然,李密不是挥舞汗巾前来欢迎,而是舞着大刀。这是正常的,东都一直是李密的地盘,唐军跑到这里来属于捞过界。收到消息后,李世民点起了一支小分队,让其前去迎战。接到命令的小分队当场呆了,李密号称三十万兵马,你让我们小分队前去,是送死还是送死?面对部下的疑惑,李世民却不急不慢地告诉他们,只管大胆去战,保你们没事!怀着为国损躯的精神,这支唐军来到了前线,到了之后,松了一大口气。瓦岗军也只来了一支小分队。在逐鹿这样的淘汰赛里,比战胜对手更重要的是选择正确的对手。两位乱世的智者颇有默契,这是因为他们都知道逐鹿跟淘汰赛一样,都要战胜对手晋级下一轮,但不同的是,淘汰赛是抽签决定对手,而逐鹿可以自己选择对手,选错的人会很惨。唐军跟瓦岗并不是真正的敌人,至少目前不是。于是,两支小分队就在洛阳城郊较了一阵,从下手来看,倒很像一次联合军事演习,参与双方本着友谊第一,砍人第二的精神进行了学术交流,对各种技战术进行了演练,并都取得了满意的效果。演习结束之后,双方各自打扫战场,然后各回各家了(可能临别还道了珍重)。这让东都人相当失望。很多河南人听闻消息,有关系的都登上城楼,准备看山东人大战关中人。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李世民要撤走了,杨侗是不会让他进来的。长安洛阳早不是一家人,这时候跑来支援,仿佛屠户问猪吃饱没,黄鼠狼问鸡什么时候出去散步一样。与其说他们来救援,不如说是趁火打劫。但唐军并非没有机会,很多东都城的人偷偷带信出来,表示愿意当内应,为唐军打开城门。天下的第二个中心送到了面前。李世民望着前面的洛阳城。这是一座伟大的城市,它跟长安组成的双子星座,就像欧洲的巴黎跟伦敦,一直是天下的中心。青灰色的城墙跟红黑的城楼,对每一个心有霸图的人,透露着难以抗拒的诱惑。考虑之后,李世民拒绝了内应的请求。这是我的城,但不是现在。今天我将舍它而去,但终有一天,它的大门将为我打开!史书记载,李世民撤走之后,东都里杀出兵马抄其后路。跑了八百里地来到洛阳,连口热茶也没喝上,先是被围城的揍一顿,后又被城里的揍一顿。这大概算是最倒霉的援军了。此地不宜久留啊。唐军的到来给东都的局势搅起了一些波澜,但很快,随着唐军的撤走,一切恢复平静,充满压抑的空气又笼罩在这座城市的上空。王世充龟缩在洛阳东面的含嘉城,当日他从扬州领来了数万江淮劲卒,现在已经剩下不到一万,照此看来,似乎可以将他从争霸的名单上删除了。但有一人大概是不会同意这样的定论。王世充还没有准备向命运低头。我还没有败,在我放弃以前,没有人可以判定我的失败!在无尽的黑暗里,王世充就像一只受伤的猎豹,舔着自己的伤口,等待着绝地反击的机会。一定还有希望,一定还有东山再起的时候,也一定有对付李密的办法。无数个夜晚,王世充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他没有找到答案,但他知道这世界上的所有难题都一定有答案。在找到答案之前,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无论那机遇是什么,我相信它一定存在,并在朝我而来。因为,我还没有放弃自己!第九章 南归的骁果【迷失的帝王】“好头颈,谁当斫之!”江都迷楼的寝殿里,一个男人手握铜镜,不无惆怅地叹了这一句。镜里映着一张留有美须,五官端正的脸,以美学而论,确是一颗好头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