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准道:陛下身负不世武功,武学造诣出神入化,天下无敌,如果陛下这个时候不出手,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 宋真宗道:那我就把这个机会让给你得了。 这时候大臣王钦若建议道:我有一个提案,请陛下速速上马,向着金陵方向快逃,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阆州人陈尧叟明确反对王钦若的观点:坚决不同意,陛下应该往成都方向跑,成都鸟语花香,美女迷人,陛下不可不去。 宋真宗道:要不,我先回宫跟老婆孩子们商量商量? 寇准冲上前来:不可以,陛下绝对不能回宫。 宋真宗大怒:我靠,好你个寇准,你以为你是耶律璟啊,还敢不让我见老婆孩子? 寇准道:如果陛下一回宫,老婆哭孩子闹,肯定都是要求你逃跑,那我们还在这里商量个什么劲? 寇准一瞧这架势,知道要玩完,急忙出门四处找救兵,忽然看到将军高琼,就问:老高,现在朝中意见分两派,一派建议皇上立即逃跑,另一派要求皇上御驾亲征,你支持哪一派? 高琼问:那老寇你是哪一派? 寇准答:我是亲征派。 高琼就道:那我就支持你。 寇准一听大喜,急忙扯住高琼进殿:那老高你快来,一定要劝得皇上回心转意。 小意思,看我的。高琼走进殿来,一见宋真宗的面,就高喊道:不得了了,不得了了,陛下,眼看契丹就要攻破澶州,若澶州失守,陛下就等于在契丹人的刀口上喘气了,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逃,逃得越远越好。 寇准在一边听了,气得差一点没背过气去:好你个老高,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算是认识你了。 就听宋真宗说道:卿言甚合孤意,那么高将军赶快给我弄几匹快马来,我走先,你们随后慢慢追来。 高琼摇头道:我们都不走,就陛下一个人走。 宋真宗感动了:莫非高将军愿意为朕断后? 高琼道:断你头啊,陛下,你也不用脑子想一想,大宋的士兵哪一个不是北方人?老婆孩子都在北方,你要是逃往南方的话,这些当兵的谁肯跟你走?你前脚一走,后脚这里又会有一位新陛下,到时候你后悔去吧。 宋真宗大惊:我靠,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 这时候高琼已经懒得说话,猛一挥手:起驾,陛下要亲征。不由分说,强行抬着宋真宗去战场了。 这时候澶州已是危在旦夕,辽兵日夜攻城,守城的将士早已认了命,没了斗志。却忽然看到北门方向翠华摇摇,竟然是宋真宗亲自赶来慰问了,顿时军士们感动得号啕大哭,狂呼万岁,声传百里之外。 那边辽国的元帅达揽也看傻了眼,心想这大宋是不是犯了糊涂啊,这才多大一点小事啊,怎么皇帝自己跑来了,仗有这么一个打法吗?太不讲道理了吧?还没等想明白,脑袋上已经重重地挨了一记,也不知是飞石还是冷箭,达揽怒叫一声:我不服,大宋君臣啥玩意儿都不懂,一个劲瞎搞!语罢,气绝而死。 这边皇帝亲征,那边元帅丧命,这一仗,不用打已经知道结果了。 辽国的老大萧太后晕了,弄不明白大宋人是真的不懂呢,还是搞了什么奇兵,就提出来议和。 从此罢兵,称兄弟之国。 天子亲征乍渡河,欢声百里起讴歌。 运筹幸有完全女,奏得奇功在议和。 现在再回头看看这个《推背图》,越看越感觉像是当年战场上的某一个大兵,因为看到皇上御驾亲征,心潮澎湃,一激动憋出这么几句歪词。后来看这几句词实在是没地方放,就顺手塞《推背图》里了。 总之,这个《推背图》像纪实文学,不像预言。 宋真宗虽然侥幸赢了,但回去后越想越后怕,就恨透了寇准,把他弄出了朝廷,外放做官。又过了几年,宋真宗开始正面评价这场战役,越评价越觉得自己了不得,于是决定去泰山封禅。 但是去泰山封禅,那需要非常之高的德性才行,自古以来,有资格登上泰山的,也只有秦皇汉武寥寥几人,宋真宗他够这个格吗? 大臣们都说不够。 宋真宗没办法,只好用重金贿赂大臣。皇帝对大臣行贿,这是历史上少见的现象,只宋真宗送给宰相王旦的礼物,就是装在一只酒坛里的满满一坛大珍珠,王旦不好再退回来,但却终生以此为耻,临死前吩咐儿子不许给自己穿华服,要穿黑衣剃短发,表明自己对不起先祖。 而寇准则不然,他是拼了老命地跟着起哄,还弄了花花草草的祥瑞出来,前跑后颠地表现自己,可是他已经失去了让皇帝贿赂他的资格,最终全都是白费力气。 这时候,有一个与寇准关系最要好的太监周怀政出来了,这位周怀政开始时是靠着寇准的声望提高他在宫里的地位,但寇准失势后,他也遭到了冷落。可是他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失宠的事情,就每天让小太监来传他,假说皇上找他进宫有事,等他进宫之后,就找个没人的空屋子,在里边一蹲半天,出来就得意扬扬地忽悠别人说皇上是如何如何地信任他。 这一招还真把别人唬住了。 可来来去去,总是这一招也不成啊。于是周怀政就考虑了一个比较彻底的解决方案: 密谋起兵,杀尽朝中大臣,再请寇准回来做宰相。 这绝对是一个好计划。 如果没人告密的话。 结果周怀政的计划被同党拿到了宋真宗面前,周怀政的小命因此丢掉了,而寇准,他也彻底地失去了王朝的信任。 弄到这份儿上,寇准的做人是绝对绝对的失败。 但他却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居然成功地走进评书里,混成了一个接近于半仙的人物,让人活活地羡慕死。 不明白,预言书里也没提到这事儿,我们就更无法弄清楚了。第十八象 刘太后狸猫换太子的预言 象十八 辛巳 艮下艮上 艮 谶曰: 声赫赫,息干戈, 扫边氛,奠邦邑。 颂曰: 天子亲征乍渡河,欢声百里起讴歌。 运筹幸有完全女,奏得奇功在议和。 “天下之母,金刀伏兔”,在这里刘太后三个字写得明明白白。因为刘字的繁体是卯金刀,再沾一个力扶幼主的边,垂帘听政的要素也凑齐了,于是狸猫换太子的老戏,就正式拉开了帷幕。 演员按顺序出场: 宋真宗:他将在出场之后死掉,这个演员主要扮演一个糊涂蛋,他糊涂就糊涂在连他自己都弄不清楚自己的儿子是谁生的。 刘太后:又名章献太后,文功武治,母仪天下,欺男霸女,人人害怕,她扮演一个神智正常的女人,不过和她一比,别人多少显得有些不正常。 李太后:这是一个倒霉透顶的女人,等时来运转了,她却已经退场了。 狄青:宋史上有名的战将,用兵如神,但在朝中没有地位,属于谁见了谁指着鼻子骂的那种类型,连他的部下都敢当场对他破口大骂,他却只有尴尬赔笑而已,后来又遭大臣们齐心协力修理,郁闷而死。 郭皇后:宋仁宗正式的老婆,但因为惹一位太监不高兴,被轰出宫去并灌药毒死。 阎文应:史上著名太监,横行后宫,抢男霸女,连皇上都拿他没法子。 好了,差不多主角都到齐了,虽然还差几个配角,但等配角们装扮好了,戏也快要演完了,不管他们,现在正式开演。 首先是宋真宗上场。 由于辽寇犯边,宋真宗被寇准硬拖到澶州御驾亲征,在战场上赢了一局,但等到谈判桌上的时候,宋真宗却输得惨了,又给人家割地又给人家赔款,搞得辽国人民惊喜若狂,万难置信。出动那么多的人马不就是想得到这个吗?现在打了败仗,大宋却把你想要的东西拱手送上门来了,上哪儿去找这傻邻居去? 难道宋真宗的脑子有毛病吗? 欧耶! 山在欢呼水在笑,辽国人民把舞跳。 宋真宗自己却是窝透了火,知道自己在历史上是没什么好名声了。这不行,还得再琢磨个招数把丢掉的脸皮再捡回来,哪怕这张脸皮上有着多少人踩过的脚印,那也要捡。 于是就泰山封禅。 这个泰山封禅轰轰烈烈地搞了好多年,搞得大宋百姓一个个都变得疯疯癫癫,神智明显不正常了,见了树洞都要伸手进去掏一掏,只希望自己能够掏到一本洪钧老祖藏在里边的天书,献给皇上,那这辈子的吃穿就不愁了。 没人从树洞里掏出天书来,倒有许多人在卧室里鼓捣出来好多本天书——睡觉的时候往褥子上撒泡尿,这就齐活了。 琢磨起来,这世界上最好鼓捣的就是天书了,天书天书,只要没人看得懂,就算是成功了。所以这桩生意,在当时是非常的火暴。 宋真宗就每天蹲在朝堂上翻看那些永远也没人看得懂的天书。 没人顾得上后宫中的事情。 这时候后宫却正在发生着一起夺嗣大战。 刘皇后每天夜里举着灯笼,悄悄地检查着宫中每一个妃子的床铺:我靠,这张床上睡了几个人?有男人没有?别的男人没关系,叫皇帝偷偷睡在这里可不行。虽然检查工作做得细,但百密一疏,还是有一个妃子怀孕了。 李贵妃。 刘皇后当机立断,趁宋真宗研究天书的工夫,把李贵妃囚禁起来。没过多久,李贵妃的孩子就出生了,刘皇后立即抱了过来,将李贵妃撵到厨房去:马上在我眼前消失,否则别怪我跟你不客气! 李贵妃忍气吞声地去了,这时候宋真宗迷迷糊糊地回来了,进门看见一个婴儿哇哇哭叫,惊问道:这是谁家孩子? 刘皇后笑曰:看你看书都看糊涂了,这是咱俩搞出来的宝贝儿子。 不对吧?宋真宗道:我天天琢磨天书的事,没记得和你胡搞过啊。 乱讲!刘皇后嗔道:这么大的皇宫就你一个男人,我生下来的儿子,不是你搞的还能是谁?太监也没这个本事啊。 这个孩子从此就成了刘皇后的亲儿子,慢慢地长大了,到他十二岁那年,宋真宗在完成封禅仪式后,幸福地咽气了。 十二岁的小皇帝隆重登基。 宋仁宗。 章献刘太后垂帘听政,母慈子孝,为天下楷模。 楷模归楷模,但朝廷章献太后说话才作数的,宋仁宗只算个铲铲,没人睬他。 但小铲铲也会慢慢变成大铲铲,老太后终究要成为死太后。 终于有一天,老太后幸福地归天了,这老太太,她享尽了人间的荣华富贵,出入乘轿,享受皇帝级别的待遇,她的生日就是全国人民要庆祝的盛大节日,连她老爸的名字,大家都要避讳,总之幸福到了极点。 直到这时候,宫中才有知情者偷偷地把真情告诉宋仁宗,可想而知宋仁宗当时心里的感觉了,说五雷轰顶,那是一点也不过分。 原来这个天天骑我脖子拉屎的老太婆根本就不是我亲妈,怪不得呢,要是我亲妈她哪拉屎不成啊,非要骑我脖子上来拉。最让宋仁宗无法原谅自己的是:自己的亲妈受尽天底下的屈辱,生生地劳累而死,这事要是让天下人知道了,那自己这个不孝之子,以后还怎么混啊! 宋仁宗愤怒了。 老臣子们倒霉了。 一日罢七相,朝野震惊。 朝中之臣,就剩下了一个吕夷简。 宋仁宗这才感觉心理的痛苦有所减轻,就回宫去郭皇后那里寻求安慰。郭皇后听了朝事后说了句:吕夷简还在干活吗?以前他可是死老太婆的亲信哦。 对了,幸亏你提醒我。宋仁宗一拍脑袋,马上传令,让吕夷简回老家去自己玩。 吕夷简当时就晕菜了,这是怎么搞的吗?皇上不是已经消气了吗?就急忙找自己的哥们儿——宫中太监阎文应来,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阎文应来到,把事情经过简单地一说,吕夷简生气了:我靠,你说这个破皇后,你自己跟皇上在床上玩不就得了,朝中的国事你插什么嘴啊,那什么,老阎,这丫头不懂事,以后咱们也不让皇帝跟她玩了。 就这样。阎文应完全同意了吕夷简的计划,就回去执行。 没过几天,宫里打起来了。为什么打架呢?这是因为两个女人一台戏,宫里有多少女人?又应该有多少戏?所以宫里打起来才是正常的,不打那就实在太反常了。打架的一方是郭皇后,另一方是正在受宋仁宗宠爱的尚美人和杨美人,打架的起因是杨美人和尚美人认为郭皇后的床上功夫不如自己,就应该有自知之明退后。郭皇后岂能容忍这种挑衅?当即一个耳光扇了过去:骚货,狐狸精。 尚美人挨了耳光,捂住脸颊就往宋仁宗身后跑:老公,老公,她骂你是狐狸公。 说得也对,狐狸精的老公,岂不正是狐狸公吗? 郭皇后还不解气,抡起耳光又扇了过去:贱人,臭不要脸。 啪的一声,这记耳光重重地落在宋仁宗的脸上。 打架时错打到拉架的,这是常事,宋仁宗并没有往心里去,可是大家全都吓坏了,郭皇后自己也吓得白了脸,连话都不会说了。热热闹闹之际突然静了下来,让挨了耳光的宋仁宗一下子凸显出来,成为了事态的中心,反倒让他感觉到了愤怒,没法子下台了。 气恼之下,宋仁宗冲郭皇后吼了一嗓子:滚,连我都敢打,还有点规矩没有了? 那边阎文应立即上前:郭皇后请这边滚。 郭皇后心里后悔不迭,可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大事,夫妻嘛,在床上的时候什么花样没玩过?这点小事,过两天就没事了。心里想着,跟阎文应出来,走着走着却忽觉得不对:阎公公,你这是带我去哪里?阎文应惊讶地问道:还能去哪里?皇上不是下旨命你出宫了吗? 郭皇后大急:哪有这种事,皇上只是说…… 说什么说,你出宫去之后再说吧。阎文应早已安排好了人手,不由分说上来扯着郭皇后就走:有话你出宫之后对着墙根说去吧。 郭皇后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赶出了皇宫。 事发之后,宋仁宗情知不对头,这是老阎搞怪,自己明明说的不是那个意思,就命令老阎再把郭皇后接回来。阎文应领圣旨,顺便捎了两个御医去,见了郭皇后不说回宫的事儿,非让郭皇后吃药,郭皇后被灌了几缸子药水进去,腿一蹬,就正式退场了。 这件狸猫换太子的正戏基本上就七七八八了,和郭皇后吵架的那两个妃子,杨美人和尚美人,也是被阎文应接过宋仁宗的话头,逐出了宫外,到庙里做了尼姑。看老阎办事这么较真,吓得宋仁宗在宫里都不敢说话了。 这一出戏的整个情节就是这样,老戏中因为实在不忍见刘妃还没享到儿子的福就死掉,就让她多活了几天,由宋仁宗将她接到宫中住去了,要不这么搞还能怎么办?皇上实在是没面子啊。第十九象 王安石变法及西北丧师的预言 象十九 壬午 离下艮上 贲 谶曰: 众人嚣嚣,尽入其室, 百万雄师,头上一石。 颂曰: 朝用奇谋夕丧师,人民西北尽流离。 韶华虽好春光老,悔不深居坐殿墀。 王安石,这个即便在世界历史上也占有重要地位的名臣,就在这一卦象中悄然走入我们的视线。 有关王安石的变法,至今尚无定论,他所具有的博大智慧与穿越今古的视野,令当代的许多经济学家都感叹不已、自愧不如。可是这么伟大的经济政策所带来的后果,却是让北宋经济彻底崩溃,这就更让人痛惜不已。 你在历史上永远也不可能再找到像王安石这样伟大的人物,他甚至被迎入孔庙,位列孔孟之下,单以他的伟大经济思想而论,他应该享受远比这个位置更高的待遇才对,可是以经济政策的后果来看,他后来又被轰出孔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众人嚣嚣,尽入其室, 百万雄师,头上一石。 这句谶语惊奇地勾画出了王安石的名字,但历史已经过去了若许之年,他仍然是一个期待着我们去更多了解的人物。 要了解一个人,就要了解他的对手。 看看王安石的政治对手吧:司马光、苏东坡、程颐、朱熹,这些人无一不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忠正良臣。他们激烈地反对王安石的经济政策,同时却对王安石的人格表示了最高程度的钦佩,遭受王安石打击一生不得志的苏东坡,晚年和王安石差一点因为相互仰慕对方的磊落人格而成为邻居。 俗礼岂为我辈所设?王安石的磊落之言,至今让天下人钦佩。 这是一个或许我们还要花更长的时间才能够理解的伟大人物。 所以宋仁宗当时不理解他,也是难免的事情。 曾有一次,宋仁宗聚集朝中大臣,吃自助餐,方式方法就是大家自己去御池边钓鱼,自己钓来的鱼自己烧烤,这模样好像是现代化的企业在联欢,当时的气氛也正是这样。 联欢,大家都去钓鱼。 只有王安石一个人独自坐在石椅上,拿着他的鱼食琢磨事情。 他琢磨得是那么深入,不知不觉地拿起盆里的鱼食塞进嘴里。 他吃得很香,很快把一盆鱼食全部吃光了。 宋仁宗见到这种情形,当即判定:王安石此人诡诈阴险,不可大用,立即逐出京师。 王安石的政敌——但当时是王安石最铁杆的支持者——司马光一再抗上,跟皇帝大吵大闹,这才把王安石提拔上来。所以这一次王安石被赶走,免不了大家又要吵一架。 生平第一次,宋仁宗吵赢了司马光,好爽。 仁宗解释说:如果一个人一时思考得太专注忘神,误吃了鱼食的话,这是正常的,是可以理解的;但如果一个人专注到了连一盆鱼食都吃光了,还没有什么感觉,你觉得这可信吗?难道这个人没有正常人的感觉神经吗? 事实上,宋仁宗这一次依常理推断王安石,还真犯了一个错误。 因为王安石还真没有什么感觉神经,至少没有味觉神经。你把一块肉放他嘴边,他就幸福地啃掉,你把一块木头放在他嘴边,他同样也会幸福地啃掉。 王安石有个厨子,每餐都要给王安石做鹿脯,说是王安石特爱这一口。不巧这话正好让王安石的夫人听到,就奇怪地说绝不可能,她太了解她们家老王了,老王这个人对任何东西都没有任何感觉,绝不会只爱吃鹿脯的。可是厨子坚持,他的证据是他每次放在王安石桌子上的鹿脯,都被王安石吃光光。 那你明天在他的桌子上放一碟青菜。 王安石的夫人吩咐道。 到了第二天,厨子提心吊胆地在以前放鹿脯的固定位置放了一碟青菜,只见王安石面无表情,伸出筷子夹起青菜,跟吃鹿脯一样的享受表情,嘎吱嘎吱地嚼碎咽下。惊得厨子连声高叫:我靠,这还叫人吗? 王安石当然不是人,他是一个伟人。 王安石对任何事情都没有任何感觉——除了国家政务。 他所思所想,唯有一件事情:制定一项可以让国家长治久安的经济政策。 变法! 他在任期间就曾在自己管理的区域试验过他的方法,正是这个原因让司马光注意到了他,将他请到京城做高官。也同样是这个理由,让名臣张方平彻底地疏远了他。 事件的起因是王安石被借到负责科考的考校,王安石到了之后,凡是他看到的规矩规则,无不一一修改。这让张方平这种以稳立世的名臣万难接受。 他天生就是一个改革家,逮到什么就改什么。 而他正生于一个亟待改革的时代。 这个时代就是朝廷受困于日益吃紧的财政支出,到了宋仁宗的儿子宋英宗时候,国家财政已经是入不敷出,从老百姓那里弄来的钱已经养不起越来越庞大的官僚队伍了,年度亏损一千五百七十余万贯,占当时财政收入总数的百分之十二。 于是王安石上万言书,言变法之事。 宋仁宗把万言书束之高阁。 历史证明,他的做法是正确的。 王安石继续上万言书。 继位的宋英宗还没来得及细看,就神圣而庄严地死掉了。历史同时也证明,他的死是正确的——至少少了许多烦心事。 王安石继续上万言书。 这回宋神宗来了,这哥们儿顽皮,什么事都敢干,见了王安石的万言书,觉得甚合朕意。 那就开搞。 如何一个搞法? 王安石的经济政策纵横交错,勾连错合此起彼伏,需要许多大部头的经济学专著才能够说得明白——惜乎《推背图》不是经济学专著,所以我们在这里主要扯一扯对当时民生影响最大的一部分: 《青苗法》。 该法令规定:由官府向没有钱购买青苗种子的农家贷款,是为青苗钱,春耕时贷出,秋收时收回本息,利息为百分之二十。 稍微有点高,不过在当时也说得过去了。 《青苗法》一出台,立即遭到了守旧派人士的激烈攻讦,这些人士都曾是王安石最铁的哥们儿,他们在当时的地位,任何一个人也不低于王安石。 王安石那边也是兵强马壮,再加一个小人济济,战斗力空前强大。 何以小人都跑到王安石的阵营中去了呢? 无他,神宗严重支持王安石,凡倡言变法者,一律升官,于是许多小人压根儿搞不懂变法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就已经成为了变法的拥趸。 朝堂上大家开吵,吵到了脸红脖子粗、指着对方鼻子骂娘的地步。宋神宗是裁判,小旗一挥,哨子一吹,司马光回去砸缸,顺便写好《资治通鉴》;苏东坡流放,去和佛印和尚扯皮;易学家邵雍,你回去关门算卦,别在这儿掺和;理学家程颐,回去发展你的理学,别的事少管。 就这么定了。 变法开始了。 国库迅速地充实了起来,神宗喜不自胜。 与此同时,大宋驿路两旁的树上,挂满了悬梁自尽的百姓,黑压压的尸体从遥远的边境直挂到京城,让宋神宗吃惊得合不拢嘴巴:我靠,这帮老百姓,你们这是干啥呀,不就是一个变法吗,怎么弄到了这份儿上? 没有什么原因,再好的经济政策,一旦和权力挂钩,就会在实施的过程中变形扭曲。 王安石的法令好不好? 好,好得不得了,这些政策目前仍然是当今最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所采用的,全世界人民都在用,怎么就不好了?凭什么说不好? 官府不是不可以出面贷款做生意,贷款给无钱耕种的农家一条生路,有什么过错? 谁都没有错。但是,经济政策这玩意儿,是关乎民生的大事,是需要一个平等交易的基础的。 什么叫平等交易的基础? 说明白了就是凡是做生意,都是有亏有赚,天底下只赚不亏的生意,从来就不曾存在过。两个平等的人做生意是这样,可换了有权力的官府,那就不一样了。 如果负责《青苗法》贷款的是平民,一旦贷出去收不回来,贷方就得寻求破产保护,保护归保护,你还得破产,这就叫生意。 但官府跑进来一掺和,事情就不一样了,官府是不会做亏本生意的,说得更明白点,官府做的全都是亏本生意,反正不是自己的生意,王八蛋才愿意让它赢利。 但官府是永远也不会承担生意上的亏空的,权力站在他们一方,做的是霸王生意。 所以官府做生意造成的亏本,最终只能转嫁到老百姓头上。 官府做得生意越多,生意越大,老百姓亏得就越惨。 具体到《青苗法》上来,贷款的时候,官府为了自己的政绩,乱贷一气,根本不管能不能收回来。可到了收回本息的时候,又不肯接受任何一笔亏空,不接受烂账,就只有把利息提高到百分之三十,甚至是百分之四十。 举个例子来说:一个地方有一万户人家,《青苗法》要贷出一万笔,其中赢利八千笔,亏本两千笔,这是最正常不过的生意,而且是赚大发了的生意。 但官府拒绝接受亏本的那两千笔,就提高利息,把这两千笔转嫁到其余的八千户头上。 这样一来,到了明年的时候,因为八千户人家已经有两千户被官府的霸王生意搞到破产,亏损已经上升到四千笔。官府继续转嫁,于是来年的生意亏损总数达到八千笔。 再过一年,亏损的笔数回落到两千笔。 那八千人脱贫了吗? 非也,那八千人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吊死在路边的树上了。 还剩两千人,他们要负担超过一万六千笔生意的亏空,除了也跟着大队人马去上吊,他们哪还有别的出路? 变法就这么失败了。 至少看起来变法是失败了。 保守派人士卷土重来,着手恢复旧政,搞着搞着,大家看出不对劲来了,尤其是反对变法最为激烈的司马光干出来的活,越看越有点不对头,再仔细揣摩揣摩,敢情,司马光做的事正是王安石当时干的。而且不惟是司马光,别的保守派人士也一样,都在干变法派人士的活。 这下子可乱了套了。 保守派人士和变法派人士就这样走到一起来了,彻底混淆了两个派别的阵营。现在已经没人能够弄得清楚谁是变法派,谁是保守派了。 最离奇的是,明明变法失败了,当初反对变法最激烈的司马光,甚至公开为王安石鸣冤。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无他,皆因这天底下的事情,最容易不过的就是指责别人的过失了,最难的就是让你自己来干了。王安石的变法是这也不对那也有错,既然都不对,那你们谁能够拿出一个既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又能让国家库府充实的方案来? 这个方案谁也拿不出来。 反倒是王安石的方案,大家左看右看,这不是挺合理的吗? 既然如此,那当初数以万计的悬梁而死的百姓又是谁逼的? 小人! 既然不能从体制上找原因,就只能归结到人性上来了。 再好的事情,让坏人来干,也干不出个好来。 经是好经,都是歪嘴和尚念坏了——这话我们现在还经常听到。 这个就是最终的结论了。 不管对错,反正现在大家都这么说,谁要是敢唱反调,大家骂也骂死你了。 王安石的变法,除了经济领域之外,军事上也搅和了进来。 时有建昌军司理王韶,客游陕西,访采边事,回京后上平戎三策,该三策大意如下: 结论:西夏可取。 对策一:欲取西夏,先取河湟。 对策二:欲取河湟,先取诸边。 对策三:欲取诸边,先做生意。 这边冷不丁冒出一个西夏来,不过对于西夏我们大家并不陌生,武侠小说《天龙八部》中的虚竹小和尚,就是和西夏公主搞到了一起,小和尚搞西夏公主的故事很好玩,不过那都是金庸先生搞怪。事实上,西夏的公主非但没有被少林寺的小和尚搞过,相反,大宋反倒让西夏搞得惨兮兮。 说西夏把大宋搞到惨兮兮,这话一点也不假。早在宋真宗搞澶渊之盟的时候,西夏就没消停过,后来西夏出来一个英雄人物李元昊,改国号大夏,从此西夏人民站起来了,大宋人民闹心的时候来临了。幸好大宋和契丹两家罢兵言好了,所以当时的大宋把全部精力放在应付大夏胡搞上,名臣范仲淹当年就在边关领着大家跟西夏的兄弟们开打,还写词,曰:塞外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障里,长烟落日孤城闭。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范仲淹老人家想家了,想去岳阳楼上写“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可是李元昊兄弟这边没完没了,搞得范仲淹好不郁闷。 李元昊善于用人,比范仲淹高一筹。曾有两个书生混不下去了,就跑到边关,改名为张元、李昊,故意招摇过市,想吸引范仲淹的眼球,可是范仲淹没弄清楚他们是怎么一回事,就没理会。俩书生就生气了,一生气就跑到了西夏,还是叫张元、李昊,这一次李元昊可没放过他们哥俩,立即封官给钱,从此之后这哥俩就死心塌地地帮着李元昊找大宋人民的麻烦。 西夏的兄弟们死缠烂打,是大宋君臣的一块心病,所以这一次王韶上平戎三策,立即引起了宋神宗的注意。宋神宗仔细一研究这三策,连声叫好,就让宰相王安石瞧瞧,王安石也没细瞧,就看到上面有做生意的建议,也跟着连声叫好,于是各民族兄弟就开始做生意了。 生意一做,就有了麻烦,麻烦来自于总有些兄弟太不要脸,硬跑人家地盘上去跑马占地,于是就吵架,吵急了就动手,搞到最后,王韶亲自出马,打进西夏,搞了个小规模的自卫反击战,大长了大宋人民的志气。 但是人家西夏也不是吃素的,也派兵马杀进来,长长人家大夏人民的志气。就这样,边关的摩擦愈演愈烈,终于引出了宋神宗亲征西夏、累及百万士卒埋骨异乡的惨烈情况。 正如《推背图》上这一象所云: 朝用奇谋夕丧师,人民西北尽流离。 韶华虽好春光老,悔不深居坐殿墀。 看看这一象上说的,实在是离奇之至,不只是说到了西北用兵,甚至连王韶的名字都点出来了。怎么看这一象都像是当时的文人看到西征的惨烈,情不自禁地胡诌了几句,又不知怎么回事给弄到《推背图》里来了。第二十象 权臣蔡京父子乱政的预言 象二十 癸未 离下乾上 同人 谶曰: 朝无光,日月盲, 莫与京,终旁皇。 颂曰: 父子同心并同道,中天日月手中物。 奇云翻过北海头,凤阙龙廷生怛恻。 这一象轮到了我国伟大的书法家、特坏的大坏蛋——蔡京父子出场。 “朝无光,日月盲”,这是老臣司马光逝世了,他的死终结了一个神圣的时代。自此而后,大宋的朝廷上再也见不到因为国事而发生的激辩,相反,这一时代的游戏规则以小人们之间的钩心斗角为主。但你不能责怪小人们的无行,小人就是要钩心斗角,不钩心斗角还叫什么小人。 责任在游戏规则的制定者身上,如果制定规则的人只喜欢和小人一起玩,那正人君子绝对是没咒可念的。 “莫与京,终旁皇”,蔡京的名字就藏在这句谜语诗里边了。 但有件事却是奇怪得很,史学家都在说蔡京误国,可是他到底干了什么坏事,这个连正史上都找不到多少。许多正人君子们干的事比他脏多了,可大家照样原谅了他们,为何偏偏要对蔡京纠缠不放呢? 更何况,蔡京还算得上新党的继承者,所谓新党,指的是变法派,其开山的鼻祖当然是王安石,下一届掌门人是章惇,而蔡京则是第三任掌门。 还有还有,蔡京的书法天下知名,北宋的苏黄米蔡,四把交椅蔡京赫赫占了一把啊。 说蔡京这个人坏,是史有定论的事情。蔡京到了晚年的时候,他吩咐找一个教书先生来教导他们家的子弟,有人推荐了新科状元张角,于是张角就成了蔡京门上的私塾先生。可是有一天,张角正对蔡京的孙子们讲着课,突然放下书本说:你们啊,还是不用再学了,这些东西你们学多少都不管用了。蔡京的孙子们傻傻地问:那我们应该学什么呢?张角指点道:你们应该学逃跑,能跑多快要多快,等到哪一天百姓们来杀你们,你们还可以逃得活命,否则的话,你们的祖父罪大恶极,只怕你们一个也活不了。 张角的话,可把那些孩子们吓到了,就哭着告诉了老蔡京。老蔡京听了后,就在房间设下酒宴,邀请张角赴宴,并问:张先生,我蔡京所行所为,真的遭天下人如此痛恨吗?张角回答:你以为呢?明白地告诉你,现在天下人恨不能抽你的筋,剥你的皮,吃你的肉,你还不快点悔改,就一切都晚了。 蔡京听了,老泪纵横地道:那么请张先生教我,我应该如何做才能避免祸事呢?张角立即指点道:当然是痛改前非,重新做人,把以前的错事全部改过来,这样的话,老百姓心中的怨毒之气,或者会有所消弭吧? 说了这么多,还是没说清楚蔡京到底干了些什么。 实际上,古典名著《水浒传》,就是蔡京搞出来的。 不是说这部书是蔡京写的,而是指梁山上的兄弟们,都是被蔡京逼上去的。至于高俅这个人,历史上根本就不曾存在过,所以这部书的功劳,只能归到蔡京一个人身上。 还记得梁山兄弟们都是怎么上的梁山吗? 花石纲! 对了,就是这么一个玩意儿。 那么这个玩意儿又是怎么冒出来的,又是如何弄得梁山兄弟落草为寇的呢? 这就要从头说起了。 这个头还是在司马光死的时候,司马光是旧党的代表人物,他活在世上,新党就很难有所作为。但是他还是死掉了。他前脚死,新党在第二代掌门人章惇的带领下,杀了回来,重夺朝政,并立起了史无前例的一块耻辱碑,刻旧党名人名字于其上,表示这些人将受到世世代代的诅咒。可是糟糕得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宋哲宗也死掉了。 死一个皇帝,没什么大不了的,历史上死的皇帝多了去了,地球不是照样在转? 可是对于当时朝廷中的臣子们来说,死一个皇帝,那就意味着改朝换代。 哲宗死了,就需要再立一个新皇帝,那么立谁呢?赵佶的名字被提了出来。 但是新党的掌门人章惇提出了明确的反对意见。 他说:赵佶轻佻。 轻佻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年轻人哪个不轻佻?可要是皇帝轻佻,那江山可就有点麻烦了。 但是章惇却遭遇到了对头。朝中的向太后是旧党的守护神,坚决支持司马光一伙,坚决反对新党,所以对章惇的意见,那是一定要驳回的。 就这样,赵佶幸福地坐到了龙椅上,只差一言九鼎了。 为什么要说只差一言九鼎了呢?他不是已经做了皇帝了吗? 他是做了皇帝不假,但朝权并不在他的手中。向太后正垂帘听政,老太太也要过一过坐江山的瘾头。 向老太太足足过了七个月的瘾,就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终于轮到章惇倒霉了,谁让他敢说宋徽宗轻佻来着?那宋徽宗就要轻佻一个让他见识见识。 章惇见识到了,他被贬死于睦州,距皇都开封八百公里之遥。 虽然搞死了新党的掌门人,但徽宗也于同时将旧党的余众全部清理出了朝廷,毕竟他们都是向太后的人马。一朝天子一朝臣,宋徽宗需要寻找更适合的搭档。 他精心地选择过后,新党的第三任掌门人进入了他的视线。 蔡京。 一代奸相。 没有什么正经人能够满足赵佶的轻佻心理。 除了不正经的人。 好在蔡京原本就有着不正经的天赋,于是,花石纲这奇怪的东西,就这样正式地走入了中国历史。 从此天下民怨沸腾。 无论什么人家,一根草或一块碎石头,都可能忽然间被率领着士兵的官员闯进来,加上标志,指为御前用物,命主人小心看护。如果看护的程度不能使官员满意,那就犯了大不敬罪状,依法主犯处斩,全家流放。运走的时候,则把房屋墙垣拆掉,恭恭敬敬地把御前用物抬出来。 房屋被拆,那老百姓怎么办? 去死吧你,皇帝哪有闲心管你这个。 皇帝不管,百姓只好自己管自己。 于是有江南方腊起义,就是被花石纲所迫。 方腊起义为童贯所破,这期间传说中的水浒英雄就是童贯马下的小卒子。 世道已经乱到了这份儿上,但轻佻的赵佶却仍然迷恋着那些假山奇石——这绝对是一个怪人,想不通那些假山奇石怎么会让他迷恋到了这种程度。 而蔡京,就是靠这一手赢得了宋徽宗的欢心,吃上了几年安生饭。 他这饭吃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要是日子就这么过下去,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说过了,以前的时代还有比这更糟糕的呢,不也是稀里糊涂地过来了吗?有什么必要较真呢? 有,非较真不可。 为何? 因为赵佶轻佻。 这家伙到底轻佻到什么地步了呢? 在一个深夜里,卢沟桥畔——后来就是在那里发生了震惊中外的日军全面侵华的七七事变,而在当时,还没人知道日本人是什么东西,但他们的确见到了一个来自外国的大宋子民。 来自契丹的马植。 他来求见童贯,献上燕云十六州。 燕云十六州! 这是大宋帝国的隐痛,是当时国人的心痛,早在它被儿皇帝石敬瑭割给契丹之时,就注定了这里会有一场永无终日的流血与纷争。 然而此时,辽宋已经和好百年,谁敢擅动轻启战端? 童贯敢。 赵佶更敢。 因为他轻佻。 契丹人马植带来的消息说,在遥远的边陲,有一个女真部落,该部落骁勇善战,并与辽国世代为仇,倘能遣使与其结交,共约灭辽之计,则燕云十六州唾手可得。 事情就这么定了。 双方秘密约定,宋军北上,女真南下,两面夹击,宋军单取燕云十六州,辽国土地尽数归女真所有。此战所有军备物资,全部由富裕的大宋负责开销。 突如其来的打击,令得高枕安卧的大辽措手不及。辽国皇帝耶律延禧仓皇逃往夹山,危急时刻,他做了最后的努力,遣使来宋,说:女真叛变作乱,是所有人都厌恶的事情,如果大宋只为贪图薄利,则百年之患,必将延续无穷。 赵佶只当没听见。 他轻佻。 辽使力争无效,在庭院中放声大哭,说:辽宋两国,和好百年,盟约誓书,字字俱在,大宋如此之行,欺人乎?欺天乎? 没人理他,使者只好痛哭着离开。 随后,宋军发起了对燕京的突袭行动,这次行动共动用了二十万兵马,挟必胜之士气,打的又是已经处于颓势的对手,更兼女真人在后面同时发起强攻,这一仗,势在必得,没有任何不胜的道理。 只是道理。 而事实却让人看得万难置信,二十万人众与辽兵稍一接触,立即溃散,士兵们疯了一样往回跑,将官们打马抢先逃,逼得辽兵不得不在后面继续追杀。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宋军将士的尸体枕藉于路。 二十万大军,几无生还。 让女真人看得目瞪口呆。 这时候女真已经拿下了辽国几乎全国的国土,包括燕云十六州。 而大宋朝又做出一件让人无法相信的事情,他们居然有脸派出使臣去索要燕云十六州。如此轻佻之行为,只是因为他们拥有一个轻佻的皇帝。 正在崛起之中的金帝国对这个要求无可无不可,只不过,他们希望看到大宋能够证明他们真的有这个资格。 他们有吗? 很快所有人就知道,他们没有。 但蔡京父子与童贯,却因此被全部赐死。 这一个卦象,就是这样开始,但不会这样结束。 事实上,这才是一个我们所熟知的历史的开始。 从此再也没有唐宋的辉煌。 从此只有漫长的耻辱。第二十一象 徽钦二帝被掳及宋室南迁的预言 象二十一 甲申 兑下艮上 损 谶曰: 空厥宫中,雪深三尺。 吁嗟元,南辕北辙。 颂曰: 妖氛未靖不康宁,北扫烽烟望帝京。 异姓立朝终国位,卜世三六又南行。 大宋和大辽两个国家已经和好了一百一十九年,彼此已成藩障,到了唇齿相依的地步。好端端的,大宋突然与远在边陲的女真人联手,两路灭辽,辽国算是命苦,摊上这么一个不懂事的邻居,倒尽了血霉。可是如果牙齿和外边的动物合谋把嘴唇咬掉,那牙齿还能落得了个好吗? 为什么大宋和大辽能够和好一百一十九年? 原因非常简单,人有三衰六旺,国有时运势蹇,华夏民族又是农耕作业,比不了游牧民族的兄弟们可以以战养战。对汉人来说,跟别人打架是伤筋动骨的事情,可对游牧民族的兄弟来说却只不过是活动筋骨,没法子比的。 尤其是几十万宋军与行将覆亡的辽兵甫一接触就一败涂地,这就更让刚刚赶来的女真兄弟心里有点小想法了。 这个大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女真兄弟们想。 既然有想法,就会有行动。 这个行动还是大宋抢了个先,接受了女真人叛将的投降。 女真兄弟不乐意了,严词斥责宋徽宗。猜猜在这时候宋徽宗搞了什么名堂? 他又把叛将摘了脑袋,给女真人送了回去。 明白了,合着这位宋徽宗的智商不是一般的低,他做什么事情都是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根本不理会别人的心情。这种性格的人即使是小老百姓也难免被邻居打得鼻青脸肿,可他偏偏却是个皇帝。 大金国的女真兄弟们在认真地考虑,他们是否应该冲进宋徽宗的家里,打他一个眉眼乌青? 现在只差一个理由了。 理由很重要,不要以为女真兄弟就不讲道理,女真兄弟也是实在人。 辽国的皇帝耶律延禧被女真兄弟们逮到了,这哥们儿好惨,还硬着头皮活着呢。很快他就会发现他的苟延残喘是正确的,因为还有人比他更倒霉。 金人在大辽的文件中发现了大宋“私通”辽国的“证据”,于是金人愤怒了,白山黑水愤怒了,燕云十六州也跟着不高兴了。 于是金人沉痛地宣布,他们不得不自卫反击了。 金人大军两路南下,要去找宋徽宗讨个说法。 宋徽宗听到这个消息,当场吓得昏死过去,从龙椅上扑棱棱滚到地上。被太医紧急抢救,苏醒过来之后,他流着泪道:这个金人怎么可以这么搞嘛,搞什么搞嘛! 宋室大臣紧急召开战前国事会议,矛头直指宋徽宗:老大,你闯祸了,惹了大麻烦了,还坐在老大的位置上摆什么谱啊?下课吧。 宋徽宗被迫下课,他的儿子赵桓走入历史。 赵桓应全国人民的一致要求,立即抽调军队前往迎战,此时民众热血沸腾,纷纷表态:我以你血荐轩辕——快派别人去打仗吧,我在家里为你默默地祝福,你的军功章上铁定有我的一半…… 京师两万人马出征了,满城的父老挤满了街道,他们看到了一幕让他们目瞪口呆的场景。宋兵们不会上马,被人死掀活掀地弄到马上,却吓得唇齿青白,牢牢地抱住马脖子不敢撒手,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这样羸弱的国家,这般羸弱的国民,这种羸弱的军队,如果他们必须要面对一场战役的话,那么至少要有三十年的准备时间。 在什么都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你说这个宋徽宗他惹什么祸呢? 南下的金兵与北上的宋军遭遇了。 但是金兵没有看到一个人。 所有的士兵都逃了。 给他们一个不逃的理由先? 给一个软弱的孩子在健壮的成年人面前不逃的理由先? 金人就这样一路顺顺当当地渡过黄河,并诚恳地向北宋朝廷伸出友谊的双手: 钱! 不多不多,不过是黄金五百万两,银币五千万两,牛马一万头,绸缎一百万匹。以后还要管金人叫爸爸,把太行山之东七州归还金国,再割中山、太原、河间给金人,以表大宋的诚意。 大宋这时候没别的玩意儿,就剩下诚意了。 大宋倾其所有,刮尽民财,仍然满足不了金人的“友谊”愿望。好在金人心里也是怕怕,孤军深入,万一大宋醒过神来,一家伙冲过来,那大家就谁也回不了家了,趁大宋君臣吓傻眼的工夫,拿着点钱快走人吧。 和平就这样降临了,宋钦宗赵桓激动得热泪盈眶,他用颤抖的手在军令上签署他的名字: 传令沿路诸军,有敢擅自阻攻金人者,以谋逆之罪论处,灭九族! 赵桓这样做,是在考虑用他的智慧拯救大宋,他是皇帝啊,这活他不干谁来干? 而且他干活不喜欢别人插手。 宋钦宗赵桓开始运用他的智慧,这东西他一直以为自己有,而且要多少就有多少。等到后来证明他什么都有就缺智慧这玩意儿的时候,已经一切都晚了。 赵桓写了一封密信。 给辽国。 约定两家恢复和好,共谋同取金人。 这想法绝对的英明圣明。 只有一个问题:辽国在哪儿呢? 辽国已经被金人兄弟给灭了,连皇帝耶律延禧都被金人兄弟逮去联欢了,那么宋钦宗这封密信,到底是写给哪一个辽国的? 谁要是这么想,就比不了圣明天子的智慧了,辽国灭了是不假,辽国的皇帝被抓了也不假,可是辽国的人总不会死光光吧?总有几个辽国兄弟还活着呢吧?不管他们跑到哪里,新皇帝总得弄出来一个吧? 只要找到辽国的新皇帝,那就一切OK。